Chapter 2 绘本季&mid
(三)
晚上放学回家的时候,钟年明显困得要命。
才过了一个红绿灯,钟年就打了五六个哈欠,眼睫
上
漉漉的全都是眼泪,钟茗奇怪地问道:“你中午没睡觉啊?”以前每天中午,钟年吃完了午饭之后都要趴在课桌上睡一会的,保证下午上课有个好精神。
“中午
了一个下午的社团报,来不及睡觉。”钟年哈欠连连地说“对了,姐,这阵子中午饭你一个人吃吧,我要跟我们班上的男同学一起吃。”
钟茗畴了钟年一眼“你最好不要整个中午都跟那群男生搅混在一起,中午不睡午觉的话,下午上课你怎么听得进去?”
钟年嘿嘿一笑,
角是一片温柔的弧度“知道啦,你真啰嗦。”
马路上的车
源源不断地从他们的眼前开过去,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他们就像从这个世界游离了两尾鱼,相濡以沫地停留在一个孤独干涸的泥塘里,用千疮百孔的身体开出最美丽的花。
他们一起回到家里,钟茗照例
着钟年到书房里看书去,她自己钻到厨房里做饭。
洁白的大米被泡在冷水里,钟茗伸手在里面一遍遍地搅动着,她的手被冰冷的自来水刺得一阵阵发疼。
做好饭后,钟茗走到钟年的房间去叫钟年吃饭。
她推开门走进去的时候最先看到钟年像个孩子一样趴在
上,静静地睡着了,乌黑的眼睫
垂在他苍白的肌肤上,留下了一片淡淡的阴影,他闭着眼睛,发出轻轻的鼾声。
钟茗慢慢地走过去,拿起一条毯子盖在了钟年的身上,钟年往毯子里缩了缩,
迷糊糊地梦呓道:“姐,你不用这么辛苦…”
钟茗无声地坐在
边,落
的余晖从窗外照进来,钟茗和钟年被笼罩在那种金黄
的光芒里,钟年的背影忽然变得有些模糊不真切,钟茗默默地低下头,轻轻地把手放在了钟年苍白疲惫的面孔上。
大门忽然传来一阵开锁的声音。
有人走了进来,熟悉的脚步声让钟茗脸色一白,紧接着,书房的门被一下子推开了,钟方伟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这一对姐弟,他因为酗酒而隐隐透出些许青色的面孔上有着令人不寒而栗的
森表情。
骤然落入寒冷的地狱里去。
全身的血
都似乎在那一刹那间猛地冲到了头顶,钟茗觉得自己的全身都被冻住了,她望着钟方伟,父女两个就这样无声地对视着,更直接的说,这更像是一场对峙。
良久,钟方伟的目光停留在钟茗的面孔上,他竟然有点小心翼翼地说:“我听外面说,几个月前,你们学校里有一个男生为你跳楼了,学校处分你了吗?”
钟茗说:“…没有。”
钟方伟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钟茗怔了怔,目光疑惑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居然在刚才的那一句“那就好”中听到了一种如释重负的语气,好像他这次回来,就是专门为了关心地问她一句,学校有没有开除她。
结冰的心好像是在刹那间出现了一道小小的裂
。
有不知从何处来的一股暖
缓缓地从冰底
过,四肢百骸似乎慢慢地被接通了这一点活气和暖意。
太久太久,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话,这样的语气。
钟茗低下头,她觉得鼻子有点酸。
钟方伟继续如释重负地说:“我打听到那个男生家里还
有钱的,那个男生给你钱了没有?”
钟茗的面孔唰地一下白了,是死鱼浮上水面的时候,肚皮上
出的那一点惨淡的白色!
钟方伟看着钟茗变了脸色,他立刻又紧张起来,甚至有些沮丧“你该不会让他白玩了吧?”
那么一瞬间。
钟茗忽然觉得全世界的黑暗,都在那一刹那朝着自己涌过来,就好像是在冰冷的南极,突然之间,凝固了千年的冰山骤然破碎,轰然间沉入深幽的海底,直线下坠,透明的光亮被深邃的漆黑和冰冷代替,冰冷的
水把她从头到脚淹没,她挣扎着,却总也逃不过被
水彻底
没的噩运。
她眼中最后一丝温热都散去了“是啊,我让他白玩了,你不是天天骂我赔钱货吗?你以为我还能值多少钱?”
——你以为我还能值多少钱?!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呼吸犹如眨眼间被无数生着倒勾刺的荆棘重重包围着,那些尖刺毫不留情地刺穿了她的咽喉,深深地攫取了她的呼吸,让痛苦变本加厉,让绝望如影随形。
到了晚上八九点钟的时候,下起了大雨。
整个街面上都是雨水,仿佛是整个世界都积
了雨水。
大雨哗哗地落在已经冰冷的身体上,瑟瑟发抖并且疲惫到了极点的裴源在积水中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
有几个男生拦住了他的去路。
裴源抬起头,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已经被
面一拳狠狠地掀翻在地,一头栽进路边的积水中去,额头立刻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
拳打脚踢接踵而来,势单力孤并且一上来就处于下风的裴源连站都站不起来,有人按住了他的头,冰冷的雨水又如
薄的
汐,疯狂地刺到他的眼睛、鼻子和嘴里,眼前一片刺骨的黑暗。
有人朝他臭骂道:“我告诉你,到了鹭岛一中你就得听我的!”
身上的痛却忽然在一刹那消失了。
裴源从积水中抬起头来,他看到林森疯狂地扑向那些人,大吼大叫地用拳头去攻击那些刚刚攻击了裴源的人,磅礴的大雨在整条街道上降落,裴源的耳边轰隆隆的一片。
他看到了有人一拳打倒了林森。
不知从何处得来的力量,愤怒的裴源忽然从雨地里爬起来,抓起路边的一个外卖送的大箱子,喊叫着朝着那个踢打林森的人奔去,然后双手举着箱子狠狠地朝那个人的背部砸落!
路旁边的店里有大人的声音传过来“你们干什么呢?再打下去我报警了啊。”
那些人骂骂咧咧离开的时候,裴源和林森还笔直地站在一起,他们一起在大雨里瑟瑟发抖,全身紧绷。
直到那些人的背影彻底消失。
林森回过头来看了裴源一眼,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面颊上一片青紫,他说:“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裴源说:“你他妈的管不着!”
林森给了裴源狠狠的一拳头。
裴源被打得朝后退了几步,他的脸上也有着一大片青青紫紫的伤痕,等他回过头来的时候,他看到了林森离开的身影,铺天盖地的大雨将他们阻隔开,分成各自为营的孤零零角落。
裴源忽然一
股坐在了雨地里,他很想咧开嘴大哭,其实根本不用那么麻烦,他只是动了动
角,就有滚烫的眼泪从他的面庞上滑落下来,和冰冷的雨水混在一起,噼哩啪啦地落在地面上脏污的积水中。
直到那场大雨慢慢地停止。
裴源一个人待在台阶上,他寂静无声地坐在那里,就像是一个沿街乞讨的乞丐,有无数双脚在他的眼前晃过,他在行人投过来的异样目光中依然安之若素。
温热的
体顺着他
直的鼻管
下来,一滴滴地落在天桥的路面上。
裴源伸出手来擦了一下,他看到了
手的鲜血,裴源默默地看了看手掌上的血迹,他略微低下头,鼻血疯狂涌下,止也止不住,慢慢地…又有温热的
体
下来,这次是从他的眼眶里往外涌。
泪水的滚烫
噬了肌肤的冰冷…
心脏好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狠狠地翻绞出来,疼痛一点点地渗入他身体里最脆弱的地方,他痛得发不出声音来,整个身体都已经被那种疼痛侵蚀,也许更像是蚕食,蚕食掉他的每一
神经,没一丝呼吸。
有人站在了他的面前。
裴源抬起头,他看到了重新走回来的林森,他身上还穿着
淋淋的校服,裴源的眼珠慢慢地转了转,
角的血丝被路灯照耀的鲜
夺目,林森俯下身来,默默地把一块干净的纸巾递到他的面前。
“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回来看看你死了没有。”
“哦。”
“还有多久?”
“没多久了,不就那么回事么!”
林森看看低着头擦鼻血的裴源,他的眼睛里忽然升腾一片晶莹剔透的
漉漉光芒,被灯光照着,分外得刺眼。
眼泪里铭刻着那些年少轻狂的年华。
记忆中属于朋友的爱和勇气,一如突然而起的一场纯白色大雾,慢慢地走失在轮回的四季里。
转眼间。
盛夏流年,光影如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