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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无可奈何花落去 似曾相识燕归来
 情丝万缕,梦醒人归

 林杭景目光微黯,看了看他笔的背影,转身就上楼,一旁的李伯忙跟上来说道:“沈夫人,我带你去…”萧北辰却是眉头一皱,回过头来对着李伯冷然道:“以后不许叫她沈夫人。”李伯一骇,慌地转过头来道:“三少爷。”萧北辰抬起眼眸看着僵立在楼梯上的林杭景,淡淡地说道:“叫她林小姐。”

 李伯便被萧北辰冰冷的语气吓得喏喏连声,重新对林杭景说道:“林小姐,我带你去房间。”林杭景只把眼眸无声地一垂,便跟着李伯上了楼,萧北辰看着林杭景上了楼,在他的身后,郭绍伦还带着几个侍卫往客厅里搬花,萧北辰的眼瞳一片漆黑,忽然转过身冷声道:“还搬什么搬!全都给我抬出去砸了!”

 郭绍伦怔了下,看看萧北辰难看的脸色,也不多说,便带着那些侍卫往外搬,萧北辰坐在那长沙发上,那被他摔碎的茉莉盆栽便出现了他的眼前,泥土盖住了茉莉的芬芳,花叶凋零,他的目光微微地一凝,只坐在那里,默然无声。

 第二林杭景早早的起来,先去探视沈恪,沈恪的感冒好了很多,林杭景喂他吃完了早饭,才走下楼来,就看到大厅的黄花梨木格子窗前上摆着一盆茉莉,莹润洁白的花朵着窗外的凉风轻轻地晃动着,那窗外的阳光竟也透着茉莉般的点点轻柔,她怔了怔,走上前去推开那扇门,面一阵香风吹来,吹得她乌黑的发丝轻轻地扬起…

 那庭院长廊两边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各种花盆,茉莉、百合、铃兰…一直摆到庭院尽头的海棠石叶门,门前是一颗玉兰花树,树玉兰花,树下摆放的是牡丹、玫瑰等盆景,一旁的墙上爬了蔓蔓藤箩,开着紫的小花,却也透着几分清幽,藤萝垂落下来,便是秋海棠、芍药等盆栽风摇曳。

 李妈看着林杭景只静静地站在庭院里,便走出来献着殷勤道:“林小姐,这是昨儿晚上三少爷特意为你布置的,你好歹看看,喜欢还是不喜欢?”她本想多为三少爷说几句好话,谁知林杭景静静地看了看那一片繁华热闹,站了很久,才默默地把眼眸垂下,嘴轻抿,倒似个倔强固执的孩子,竟是一句话都没有。

 洪家花园正是泰恒俱乐洪福生的宅子,这一大门前便支起了客的五彩牌楼,两边站了洪家打**手,尽是全副武装,郭绍伦却已经和第五团团长冯铁城封锁了这半条街面,萧北辰临近傍晚时分才到了这里,洪福生一身长衫,笑呵呵地领着萧北辰往那唱堂会戏的大厅去,才刚坐下,就听得锣鼓声声,京剧名角秋筱菊已经开嗓,唱的正是一出《霸王别姬》,看台上,也就是洪福生和萧北辰两人而已。

 萧北辰本对这种京戏兴趣不是很大,只枯坐着,好不容易听完这一出,那秋筱菊谢了场,便有人抬了一笸箩的钱来往台子上撒,稀里哗啦下钱雨一般,这唱戏的方才下场,洪福生拿起茶碗喝了口茶,笑着对一旁的萧北辰道:“我那小弟兄早就到了,正在门外等着呢,萧少帅就给我这老头子个面子,见一见?”

 萧北辰面容淡淡的,洪福生已经放下茶碗,往后靠在椅子上,拿着烟舒舒服服地了口着烟,随意地拍了拍手,那布了茧子的手掌拍在一起,响亮极了,就听大厅外一声门响,萧北辰随意地瞥了一眼,见一个短打扮,间别着一把驳壳,敞袖开怀的人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一脸的冷冽之气,他却是一怔,竟觉得此人有些眼

 一旁的洪福生笑道:“萧少帅可还认得他?按道理你们可是旧相识,我欠着他一个人情,如今只要把你请来,我也就还了他这个人情,你们的事儿你们自己去处理,我可管不着了。”

 萧北辰看着那个人走过来,乌黑的眼瞳无声地缩起,来的那个人却笑起来,眸光泛出黑曜石般的冷意,道:“萧少帅不记得我,我却记得萧少帅,若不是当年萧少帅那一的成全,也没有我的今。”

 一句话便掀开了所有的前尘旧事,萧北辰淡然冷笑,只用一束散着寒意的目光在那人意味深长的脸上淡漠地一扫“你倒命大!”那人便冷笑道:“我天生与常人不同,长了个右面心,可惜萧少帅当时不知道!”

 萧北辰淡淡一笑“现在知道也不迟。”

 洪福生听着他二人说话,却半句也不嘴,只看着戏台子,那戏台上又是一出锣鼓喧天,便是洪家老爷子亲点的一出武戏开锣了。

 这新平岛比北新城偏北,一到夜里,便透出秋寒之意,萧北辰这一夜却是半夜方回,才走进大厅,李伯便上来说林小姐还等在楼上的书房里,萧北辰知道她定是在等沈晏清的消息,直接上了楼,才推开那扇门,却见那粉纱罩子台灯发出朦朦胧胧的一片光,无声地笼着她,她靠在长沙发上,已经睡着了,

 萧北辰走上前去,下自己的黑色军氅,小心地盖在了她的身上,她似是真的冷了,那军氅上还留着他身上的暖意,她在睡梦间本能地朝着氅里缩了缩,缩成孩子般小小的一团,呼吸极细极匀,他俯身在她面前,默然地看着她洁白安静的面庞,那书房极静得,只有落地中的秒针走动声一下连着一下。

 在静寂无声的凝望中,他那一张英气人的面孔上浮起一片难以言喻的复杂感情,缓缓地低声道:“到底,你心里想要的是什么?”

 从粉纱罩子下透出的灯光笼罩着他们两个人,他只安静地凝望着她,不知过了多久,在睡梦中的她忽然锁起眉头,似乎是做到了不好的梦,脸色渐渐地发白,闭着眼睛发出惊慌失措的声音“孩子…孩子…别带他走…别走…”

 她被噩梦纠住,只是睁不开眼睛,纤瘦的手从军氅中伸出去,似乎是要抓住些什么,萧北辰伸手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指冰冷,在摸到萧北辰手的刹那间,竟仿佛是溺水的人抓住一片浮木般,用力地抓住,眼泪便从紧闭的眼睛里渗出来,打了乌黑的眼睫“孩子…回来…”

 她这样连声喊着,却把自己喊醒了,才一睁开眼睛,那还含着泪的眼眸里便映入萧北辰的面孔,如此的猝不及防,避也避不开他的目光,那个孩子简直跟他长得一模一样,她宛如还在梦中,面孔苍白,脑海里全都是梦中的情形,下意识地紧紧抓着他的手,就仿佛是一个依靠,眼泪簌簌地往下落,哭诉着说:“…孩子…孩子…”

 他目光一紧“什么孩子?!”

 那一声却让她彻底清醒过来,心底刹那间一片惊惶,额头上渗出涔涔的冷汗,四目相对下,他的目光里透出一丝雪亮的视,她的眼瞳里含着晶莹的水光,眼睫漉漉的,沙哑着声音说道:“我…我梦到小恪…又病了。”

 她含着泪水的眼睛里依然有着惊慌,他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仿佛可以就这样看穿她的心,她被他看得更慌,目光微转,却看到自己的手竟还抓着他的手,慌忙起身就要松手,谁知手指才一动,他却反应极快地反握住了她的手,紧紧地攥在自己的手心里。

 她心中一惊,他双眸乌黑如墨,已经开口“林杭景,我问你,若是要你在沈晏清和我之间选择一个人活下来,你会选谁?”

 林杭景看着他,只道:“你放手。”她想要从他的手里出自己的手,谁知他却更加用力地握住,甚至不惜握痛她,他的手心烙铁一般的热,目光更是透出一股子咄咄的冷峻,口道:“那若是我和牧子正之间只能活一个,你会选择他,还是选择我?”

 林杭景一闻的牧子正这三个字,便犹如被一把匕首狠狠地刺在心口上,眼泪又往外涌,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萧北辰的目光却偏偏透出一种痴狂的深邃,倒好像是要噬人一般,竟是心神俱,硬是要从她这里听出一个答案来。

 “林杭景,到底是他还是我?!”

 他的问简直就是把她的伤口再度血淋淋地翻起,她只想往退却,他却步步紧,那深冷偏执的目光几乎让她窒息,她扬着面庞看他,眼泪便从眼角滚落下来,滚烫滚烫地,一颗颗地掉下去,她含着泪道:

 “你又何必用这样的话来刺我,我若选择他,你能让他活过来吗?”

 他的手却是蓦然一松,竟似在刹那间失却了力气,她含泪的双眸里有着清晰的痛楚和悲伤,他这一辈子只怕她的眼泪,每一颗眼泪都好似针一般硬生生地刺到他的心里去,她凝望着他的面孔,颤着声音道:“他已经死在你的口下了,你到底还想怎样?!你是欠他的,你欠牧子正一条命!”

 他心中陡然烦躁,怒道:“那我就还给他!”

 那话一出口,她一怔,他也是一怔,那小小的书房内瞬间便是一片静寂,他冷静下来,无声地凝望着她,缓慢地说道:“我若还了他,你可还恨我?”他那一声问句更像是一声轻叹,小小的台灯照出那一片幽暗的光,他的双眸里透出梦魇般的痛楚,她心中竟是一痛,无法作答,惶然间转过头去,却有一颗眼泪,顺着她脸上那莹洁如玉的肌肤缓缓落下…

 眼前忽然一亮,竟是他起身离开,缓缓地走到了那书房的门前,那格外沉重的脚步声让她的心狠狠地搐了一下子,他的声音传来,是淡淡的疲乏“明天早上,到火车站去等沈晏清。”

 林杭景惊愕地回过头来,却见他已经走了出去,那走廊的灯光是雪亮的,顺着虚掩的门透进来,与房间里这片朦胧相接,倒好像是现实与虚幻的接轨,她呆呆地看着,心中一阵阵痛,脑海里竟还残存着刚才的梦境,那样清晰的梦境,她紧紧地抱着那瘦小孱弱的孩子,嬷嬷便在一旁擦着眼泪,低声道:“到底他是孩子的父亲,长得竟是这样像,爱不得,恨不得,九儿,你可怎么办…”

 她曾天真的以为自己已经逃开了,可谁知,那个她熬尽心血生下的孩子才是真正的羁绊,在无形间将她与萧北辰千丝万缕地牵扯在一起,牢牢地打上了死结,这一辈子都解不开了。

 书房里有着落地钟大秒针的声响,大红绫子窗帘上绣着淡金色的花朵,她的眼前是一片泪水织出来的恍惚,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阵暖意传来,她恍若梦醒,慢慢地转过头去,看到的却是他的黑色军氅,暖暖地覆盖着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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