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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老绵羊,我们都恋爱吧
 1

 “你再不起,老师会宰了你。”李文娜在我耳边大喊。我一灵就醒了,然后一个鲤鱼打滚坐起来,抓起椅子上的衣服就穿。

 昨天李文娜就警告我,那个看不出别的计算机老师已经注意到了我,说:“你们班叶乔贞怎么回事啊,都拉了一个多月的肚子了。”

 我每次逃课,李文娜总会在老师点名时帮我找理由。这个叫什么原理的计算机课排的不是时候啊,早上第一节,不是跟我作对吗?所以,除了第一次课强打精神去看看老师长什么样之外,我实在不想因为一张我不敢恭维的脸和一句也听不懂的天书,跟自己的周公过不去。而这李文娜死脑筋,每次老师点名她都说,叶乔贞拉肚子。于是,我在睡梦中毫不知情地拉了一个多月肚子后,老师开始警觉,决心进行内部整顿。我再不识时务,会被老师当做始作俑者拉出来斩首的。之前,闹钟已经响过三回。我深知自己瞌睡当前雷打不动,昨天特意定了三个闹钟,每隔五分钟叫我起的,可我还是低估了自己的睡功。

 已经没可能吃我久违了的早餐了,就在楼下买了一杯热牛。说实话,有时候,我都不知道哪儿可以吃早餐。

 是春天了吧,网球场边的长椅上铺着厚厚的雪一样的霜花,微风吹来,竟让人想缩着脖子手。冬天还没有走远?!

 教室里前排已经坐了包括李文娜在内的乖孩子们。我挑了一个靠教室后面的位子坐下,因为看见一缕阳光透过未拉严的窗帘照进来。太害怕寒冷,所以我贪婪这被冻得惶惶不可终的冬天离开前难得的温暖。

 老师在讲什么、什么原理。我把牛杯放进抽屉,出长长的管哧溜哧溜地喝着、看那缕阳光在课桌上慢慢移动,一串串字符、数字便和浮动的光影,带着我离黑板磁场的思想电子一起在课桌上无拘无束地跳跃。耳机中温暖的声音唱着:“这季节,适合和心爱的人肩并肩…想你在秋天,从此住在秋天…”

 现在不是秋天啊,但在这阳光下仍微凉的空气中,我的思绪依旧轻轻地飞出窗外,我想,李炫你好吗?你在干吗?你们的老师也是长胡子的女人吗?你有牛喝吗?你周围有很多人吗?你有没有想我?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可!不许想他!我警告自己。

 “赵代恩!”老师喊。她正在翻点名册。

 “到!”前排的男生答。

 老师开始点名了!我赶忙拉回思绪,等待我的大名响起时洪亮地答一声“到”来实现我今早垂死挣扎而起的意义。

 “叶乔贞!”老师终于要帮我实现抱负。

 “到!”我底气十足,清干脆地答应。

 老师诧异地抬头看过来。估计她都习惯了,在喊完“叶乔贞”之后,看到李文娜憋红了小脸,嗫嚅着说,老师,叶乔贞她拉肚子。所以,当有人活生生地喊一声“到”时,她反倒出乎意外。

 我冲她扮蒙娜丽莎,她只得接着点名。

 “罗琳…”

 “韩莉尚!”

 没人应。我抬头看了四周没有韩莉尚的影子。我突然想起了昨天李文娜说的老师要整顿班风,违反纪律会受到重罚的话。

 “韩莉尚!”老师重复确认。

 “到!”我小声喊了一声,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喊完我就赶忙低下头,捧着课本做苦思冥想状。韩莉尚就看你今天的造化了,也看我的造化啦!

 也许是我的声音很小,老师没听清楚不敢确定,也许是老师觉得她点第二次才有人回答,而且状况不对,回答的声音可疑。

 “韩莉尚!”老师喊第三次。然后,她抬头环顾四周。教室里一下子很安静,大家面面相觑。

 “到!”我只能硬着头皮,抬起头回答。

 老师诧异“你不是叫叶乔贞吗?”

 “老师,我叫韩莉尚,叶乔贞,她拉肚子没来。”我站起来顺口诌。说完我就后悔了:死猪头,自己在说什么呀!

 前面好几个人回头看我。看什么看,又不是没见过,再看就收门票了!

 我看见李文娜圆滚滚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我就知道,你们班叶乔贞拉了一个多月肚子,怎么就能忽然改归正、不拉了?!你们回头转告她,期末考试我饶不了她!对了,刚刚我点叶乔贞的名字是你答的吗?”

 “没有啊。”我做诧异、毫不知情状。

 老师点头“你坐下吧!”

 我赶紧坐下,那叫一个窝心。什么、什么呀,叶乔贞拉肚子就不能改归正不拉啦?你要我拉死呀。拿期末考试我,我要怕你就不叫叶乔贞。韩莉尚呀,韩莉尚,你今天的造化好的,我的就不怎么样了!期末考试,晚点来吧!

 “叶乔贞,你在干什么呀?,下课了,李文娜抱着书包过来一脸的兴师问罪。

 “什么啊,没事啊。”我站起身,收拾书包。

 “你干吗说自己是韩莉尚?”

 哦,呵呵,李文娜一定是觉得叫醒我一次,比“神州五号”绕地球飞一圈还不容易,千辛万苦却没修成正果,难怪她不窝心。

 “哦,我觉得那老师好玩,逗逗她,嘿嘿,没想到惨了,期末考试你得帮我了。”我把书包的拉链拉上。

 “搞不懂你在干什么,叶乔贞,你不能总这样吧,这学你还得上是不是,怎么整天吊儿郎当的啊?”李文娜似乎有些生气,把书包背上转身就走。

 我急忙跟上“李文娜你别生气啊,我又不是故意拿自己不当回事,韩莉尚她上个学期就挂了三门课,再有两门她就要没学位重修啦。我又没挂过课,而且有你那么厉害,考试所向披靡,只要你帮助,我一定维持挂课零的记录。”

 李文娜回头“你急什么啊,我生什么气啊?”

 “你不生气啊。那就好了。”我冲她讨好地笑。也许是自己做贼心虚吧。我暗暗想着骂自己,拉紧书包,加快脚步。

 她瞪我“你干吗下楼!下节课在楼上上!”

 “哦,还有一节课啊。神啊,救救可怜的人吧。”

 李文娜边上楼边说:“我的生日快到了,我们在宿舍吃火锅庆祝吧。”

 “好啊,好啊。”我拍手赞成,真是黑暗里的光亮,让我有勇气面对百无聊赖的又一个九十分钟课堂(申明:大学里上课,是两节课一起上)。

 以前,我和韩莉尚、李文娜、高元莉四个人常常跑去菜市场,超市,买一大堆火锅料、青菜、面筋、虾丸鱼丸、羊、粉丝。在楼下用衣服、书包和笑脸瞒天过海,骗过看楼阿姨的眼睛,躲在宿舍用电饭锅烧火锅。

 公寓不让用发热的电器,说诸如电饭锅、电热水器之类有安全隐患。每周都有一大帮阿姨不定期地对宿舍进行如狼似虎的突击检查。害得我们每次用电饭锅时都门锁紧闭,如临大敌。听见敲门声,要确认三遍以上“是不是阿姨”气得门外的人要踹门硬闯,才战战兢兢地把门闪开一条,把来人拉进来后迅速闭上门。心脏遭受如此重荷却还吃得不亦乐乎。有经典名言“不如妾,妾不如偷”吃火锅的道理大致也是相通的吧。

 每次楼上楼下总有一大堆“违章电器”被带到公寓办充公,它们的主人还要写检讨,罚款。高元莉从家带来的这口笨重的电饭锅为我们工作了四年,却从来没出过什么问题。因为,我给它穿上高元莉的绿色大T恤,放在底下不容易被发现目标,还因为,楼下阿姨太喜欢501了。每一次突击检查前,走到楼下时,阿姨总是意味深长地提醒:要检查了。我们会根据电饭锅的状态,报以笃定的一笑,或转身飞奔上楼。

 有一次,我在煮泡面时,放松了警惕,一个阿姨走进来,狡诈地看看我,我还莫名其妙。她装做毫不在意地指指电饭锅,我才恍然悟过来,脚都软了。阿姨问:“你们屋没用违章电器吧?”

 我一头雾水,茫然。

 阿姨转身走出去:“千万别用违章电器,太危险了,查出来是要处分的。”

 她都走到楼道里,我才缓过劲来,她这是放我一马呢!感动得我差点跑过去拉住她“阿姨,真谢谢你,我这有煮泡面呢,你吃完再走吧。”

 后来,我把这事跟假小子高元莉说了,她洋洋得意“是我太帅了,阿姨喜欢我。”

 我忙点头说是。又一想不对呀,是我太可爱了,阿姨喜欢我才是呀,管你高元莉什么事?!

 顺便说一下,我们用过的电热水器不计其数,不是被阿姨收走的频率高,是街上小摊货质量太次。

 呜呜呜…——>_<——

 2

 深夜,又下起了大雨。北京平时是不下雨的啊,这个季节怎么那么反常?李文娜和高元莉已经睡着了,韩莉尚还没有回来。

 熄了灯的宿舍一片黑暗,只有对面楼上的些许灯光伴着哗哗的雨声从落地窗里洒进来。我靠着大狗熊坐着,用被子把自己紧紧裹住。

 我太喜欢自己的了。不仅仅因为我喜欢睡懒觉。它与六分之一的宿舍、六分之一的卫生间,是我在这城市唯一的归宿。在这个人口两千万,面积全国第二的国际化大城市。我的栖息地只有这些。无论我在外面做些什么,快乐、痛苦我最终都要奔回到它身边。

 虽然我经常失眠,看着窗外的灯影一整夜,看着天慢慢亮起来。虽然,有时候我会害怕,在那些心悸的夜里,恐惧一点点将我噬,不敢关灯睡觉。但我知道,我还有一个温暖的让我寒冷风雨时躲避,还有温暖的被窝让我难过时偷偷哭泣,让我天亮时继续做所向披靡的小坦克,做正苗红的热血青年。所以,当头灯亮起,我告诉自己,这是我最后的堡垒。失去它我真的一无所有了。于是,我在上吃东西、喝牛、看书、写记,就是不允许自己伤心、失望。

 “叮——”头的电话分机发出刺耳的铃声,在下雨的深夜听起来格外突兀。

 天,12点!玩午夜凶铃啊!

 李文娜在对面的上咕哝着翻了个身。

 我抓过听筒,小心翼翼“喂,你好。”

 “喂,我就知道你没睡。”是李炫

 心又飞快跳起来,他怎么知道是我。

 “你有没有在听啊?”他问。

 “外面的雨好大。”我有些不知所措,信口说。

 他说:“是啊,我的心里也积了雨点。我还听到你在里面走来走去,扑哧扑哧地走,让我睡不着。我想问问你有没有觉得有点累呢?你在我心里走了那么久。”

 我没有说话,只听见哗哗的雨声从听筒里和窗外传来。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挂掉的电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我听见少年银铃般的笑声,看见夏日午后木头房子里淡淡的尘埃。黄昏,蓦然遇见一张深爱的脸孔,心跳慌乱,而我的发辫忽然散了,披落一肩的黑发和一地的心事…

 清晨意外地没有赖,醒来,耳边电话机里是嘟嘟的忙音。话筒没有挂好。

 我不知道,一切是否只是我的一个梦?

 3

 我和高元莉、李文娜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从超市回来。我们买了很多吃火锅的材料,今天是李文娜的生日,我们准备吃火锅庆祝。

 高元莉一个劲地抱怨:“好累,李文娜,你应该多拎些,你的体重大嘛,我们跟你拎一样就吃亏很多。”

 高元莉还说:“李文娜,你走得那么小心翼翼干吗?你那么矮,大摇大摆从卡车下过去都没事。”

 李文娜就嘟着嘴向我求救:“叶乔贞,高元莉又欺负我。”

 我转向高元莉“待会李文娜幼小的心灵承受不住打击,自杀了怎么办?你别再损啦,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当心死后下地狱的第十九层,阎王一定把你的嘴放油锅里给炸了。”

 高元莉说:“老绵羊,管你什么事?真是‘没事找型’。对了,你最近怎么啦,老是没事自个儿傻笑,怪吓人的。你身体不好,不会精神也出问题了吧?”

 “对、对。”李文娜附和“叶乔贞,你最近改变很多哦,看起来心情好很多,气也好了。偷着喝什么什么口服了吗?”

 “是太太口服吧。哈哈。”高元莉乐。

 你们在说什么?!我又不是更年期!我挥着手抗议,无奈手里的东西太重,只能摇晃几下。

 “嘿嘿,我们觉得你是青春期综合征+更年期综合征+老年痴呆,喂喂,你不是遇上第二吧。”高元莉永远不积口德,一张嘴巴就杀人不眨眼。狠、快、准,直中要害。

 李文娜笑得没心没肺。

 “高元莉,你不想活了吧,你?!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李文娜,你真没良心。怎么以怨报德,目标转移,你怎么忍心这样对待你的恩人!神啊,救救我!”

 走到一家理发店门口。

 高元莉为李文娜指点津:“看见了吗?李文娜,那个就是周润发。”

 店前有周润发为“百年润发”洗发水做的广告,发哥一脸温柔地为一个女孩洗头。

 主要是因为有一次李文娜洗完头,在宿舍闲晃。我们大家没事仔细研究,最后得出结论:“李文娜真的很帅!头发的时候像周润发,干了像刘德华。”李文娜同志一脸茫然“谁是周润发,谁又是刘德华?”当时大家险些从上掉下来。

 李文娜恍然大悟“他呀,不帅呀。”

 李文娜喜欢的类型是“快乐大本营”的男主持——大拇哥型的,这我们都理解。可她又说了一句话,让我和高元莉差点朝飞驰而来的宝马轿车撞去:我死了得了,自寻短见总比被李文娜郁闷死听起来好些,当然,说不定还能有一笔不菲的赔偿金,可以慰劳我老爸、老妈!

 我晕!┯┯┯┯

 她问:“刘德华呢,该不会也在这洗头吧?”

 估计刘德华听了,都得怀疑自己过去几十年是不是白混了。

 我们三个就这样嘻嘻哈哈地一路走一路贫,快乐得尾巴翘上天。这种单纯的快乐,只有儿童时代的心情才可以比拟…

 高元莉说:“李文娜,你长那么大脸一米二的身高,整个‘面霸120’,你嫁不出去怎么办啊?你长一张娃娃脸,你家儿子怎么办啊?他到时候说不定都不好意思叫你妈呢。”

 我们嘻嘻哈哈推开宿舍门,大惊!

 韩莉尚坐在上!

 “嗨!你们买东西去啦,李文娜生日是吧?”她从上坐起身,接过我手里的东西。

 “嗨,你回来啦。”我竟然有些不知所措,用手拨拨头发,站在那里。

 李文娜一把抱住韩莉尚“好家伙,韩莉尚,你跑哪里去了?我们实习都快累死了。”

 韩莉尚笑“我去爬山了,我聪明吧?!呵呵,等会有礼物给你们。”

 高元莉说:“韩莉尚,真不够意思,离组织去哪发展不正当关系去了吧?你怎么跑那么远啊!真是要异不要人,害我们担心。”

 “对了,”我拍脑袋“我帮李文娜订的蛋糕忘拿了,你们先收拾东西,我去一下。”

 “我陪你。”韩莉尚说。

 我们一起走出来。

 “谢谢你。”韩莉尚说。

 “恩?”我诧异。

 “上课帮我点名啊。”

 “谢你个大头鬼啊!”我敲她脑袋“你欠我的多了,涌水之恩当以滴水相报,估计你都得还我整个大海!”

 “嘻嘻。”我知道我们之间是不需要说“谢谢”和“对不起”的。

 在夕阳下,淡淡的春风里,我们牵着手,嘻嘻哈哈逗着嘴去取蛋糕,日子跟以前一样没变。可是,为什么我的心里却有着微微的不安呢?

 韩莉尚,我一直觉得该说对不起;韩莉尚,我们之间是不需要说对不起的是吗?我多么希望这是你知道一切后说出的对我谅解的话。韩莉尚,上天为什么安排给我们这样的命运呢?我们站在上天的手掌心,孤独而脆弱,丧失了完全的自由。

 晚上,我们把宿舍门紧紧关上,点燃生日蜡烛——十九枝。我们共同的十九岁!

 我们唱:猪你生日快乐,可是我口很渴,快请我们喝可乐。

 然后一起吹灭蜡烛,高元莉着李文娜说她刚刚许了什么愿望。

 “不说就不灵,我的话很准的。”高元莉这只大乌鸦,而且是母的。

 “你们猜呀!”李文娜被得红了脸。

 “长个子?减肥?”高元莉抢先。

 “哼,不对。”李文娜做生气状——戳我伤疤!

 “嘿嘿,我知道,是有很多很多好吃的,而且,吃后不增加体重。”韩莉尚没说完,就自己乐岔气了。

 “韩莉尚,你知道死是什么感觉吗?!”李文娜嘟起了小嘴威胁道。

 我说:“我知道,李文娜是许愿天上掉个帅哥。”

 高元莉挥着手喊:“李文娜会得到帅哥,讲个故事给你们听啊。”

 有一天,老绵羊、韩莉尚和李文娜在路上走,天上突然出现了一道彩虹和一位神仙。神仙告诉他们,不要用手指彩虹,否则,你们的另一半会是丑八怪。老绵羊不信,等神仙走了,就指了一下彩虹,结果,从天上掉下来一丑男跟了老绵羊。韩莉尚也不信,也指了一下彩虹,结果也掉下了一丑八怪跟了韩莉尚。李文娜害怕了,不敢指彩虹,结果,天上掉了一帅哥跟了李文娜。李文娜正高兴,那帅哥却发话:天哪,早知道指彩虹这么灵,打死我也不会指啊!

 …哈哈…哈哈…

 李文娜用她的超级“无影手”横扫向高元莉,大叫:“有一天也会有帅哥从天上掉下来跟你的。”

 …

 可乐、红酒、蜡烛、蛋糕,热气腾腾的火锅旁,我们的青春肆无忌惮地燃烧,仿佛世界只剩下今天。

 4

 楼顶上,我和韩莉尚肩并肩靠在护栏上,仰脸看天空。深夜的天空,沉默而辽阔。风,吹过我们因狂喝红酒而涨红的脸,凉凉的,却温柔;叫人清醒,也令人陶醉。

 韩莉尚说,老绵羊,你知道吗?我去了黄山。在山上过夜,铺是的。我把雨衣裹在身上,听见风和松涛呼啸的声音。一早起来看出,我记得有本书上说,每年你至少让自己看一次出,感受一下大自然的美好。山顶很冷。我裹紧大衣。坐在那里看茫茫的云海和起伏的山峦。然后,看太阳慢慢地跳出来,空气慢慢温暖。高高的悬崖上面,挂生锈的情人锁。在一块岩石上面,有人用刀刻着“我爱你”…

 微风中,我看不清韩莉尚的脸,却感觉到了她被风洗练过的成和落拓的笑容。韩莉尚的声音平静,我却听出了平静表象下的曾经的暗涌,像山一样高远而厚重。震撼和感动排山倒海而来,几乎不能承受,我觉得自己那么渺小。这是不是梦呢?我问自己,同时觉得讨厌自己,为什么我总在思考这个问题,觉得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

 韩莉尚说:“我曾很坦白地告诉李炫,我喜欢他,很喜欢。‘我想你的时候,心里会很疼。’他说:‘我无法接受你,也许这样说很伤你,但我必须坦白,因为我有喜欢的女孩。’我有些吃惊,可我并不怎么伤心,就好像一个死刑逃犯,一直在挣扎着一丝生的希望,可因惴惴不安而痛苦万分,他最幸福的时刻反而是被抓住那一刻。一切都已成定局,自己无法操纵,全部交给别人把握。当我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完全说出来时,忽然就轻松了。我想,我从小就是一个拥有很少的人。该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我得不到都不会抱怨,更不会跟别人抢东西。”

 我突然失语,觉得说什么都是那么苍白无力。我震惊于韩莉尚的感受,觉得昨天那个跟着我打打杀杀、在校园里横冲直闯的韩莉尚已经离我慢慢远去,面向我走来一个笑容明朗、身影落拓的女子,带着侠肝义胆、古道热肠,带着让我仰慕的光辉…这两个韩莉尚我更喜欢哪个呢?我苦苦思索着…

 “老绵羊,你有没有在听?!你怎么老是跑神啊?反应又慢,跟一木头似的。你结婚时也跑神怎么办?牧师问你,老绵羊,你愿意嫁给这个人吗?结果,你魂游爪哇国,一时反应不过来,等那老牧师刷刷长胡子,你丈夫以为你不愿嫁他转身痛苦走远。你才回过神来,慢腾腾问:‘你说什么?’结果那老牧师当场毙命——被你郁闷死!我看你到时侯怎么办?哭都来不及,冤不冤啊哪,你?”

 我愣愣地看着韩莉尚。

 “看什么看?!一脸茫然的表情,典型的老绵羊招牌。唉,命苦啊,摊上你这么一朋友,傻不啦唧的!”

 韩莉尚滔滔不绝,天马行空胡言语。别说我反应慢。作为一个正常的人,谁能跟得上她的节拍,那就不是人!

 高元莉曾说李文娜的臭脚是生化武器,她走过的地方,都留有两个黑黑的脚印(典型中毒症状)。以后如果美国人敢挑衅我们,咱不用导弹、大炮,李文娜这一臭脚一上场,保证地图上再也找不到美国(中国地图),嘿嘿!

 但我觉得韩莉尚的嘴巴更厉害,李文娜杀敌还要鞋呢,韩莉尚的嘴巴一张便来,保证敌人、闻风丧胆,乖乖缴投降。

 韩莉尚回来了,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坦克炮韩莉尚又回来了。刚才的问题也有了答案。我还是喜欢以前的韩莉尚,有血有,有笑有泪,给我最大的自由。

 我想着就开心地笑了。

 “老绵羊,你没事吧,你?偷着乐什么呀。你不会精神出什么问题了吧?我们刚刚吃的蛋糕还有没有剩啊,我饿了。”

 “吃什么蛋糕啊,多没品位啊,你这身板可不要再变形啦,走,我请你吃麻辣烫去。”我掐着韩莉尚的脖子就走。

 “小样,几天没见,战斗力大增啊,得感谢我和高元莉,把你培养成这么一铁齿铜牙的女人,以后除了我们也没人敢欺负你了。”

 “嗨嗨,说的什么话啊!把自己卖了都不知道。我呸,我要跟你们学,那宿舍早飞了,不知道掉到哪个厕所旁边呢!我要向李文娜同志学习:革命精神、天天向上、热血沸腾…”

 “那么让人头疼,那么难。”韩莉尚接着说。

 于是我们两个就一路走着,笑得没心没肺的没个淑女样(本来就不是淑女,管他呢)。估计李文娜在宿舍里都得耳朵子发热咳嗽打嚏,正骂呢:我招谁,惹谁了我?

 真好,一切似乎又回去了。

 5

 自习室里在看闲书,我喜欢用一副耳机隔绝世界,拒绝任何打扰。当一种熟悉的感觉出现,还是让正“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我忍不住回头望——李炫!我的妈呀!看见我的惊讶,他坐在了我后排,眼睛就那样很真诚地望过来。我的心一时间跳啊跳啊,跳得那么跃,竟不知道高兴还是悲伤。耳机里唱着《缘分的注定》:

 我们有多久/陌生世界里期盼熟悉的温柔/生活在同一个星球/一直的漫游/只为着和你牵手…我们相爱有多久/遇见你以前/错过了几个街头…倘若没有遇见你/我们会怎么走/一左一右/绕地球一圈/最后会碰头

 爱情是什么?缘分是什么?我不知道。一切在离我不远不近刚刚够不着的远处向我招手,扑朔离。我的处境让我立刻坐成完美的防御姿势,像警觉的刺猬,拒绝任何人的靠近。

 忧伤像闪烁离的蝴蝶,低低地盘旋在我左边彩虹、右边下雨的天空…

 我飞快地收拾书包,逃一样地离开…

 6

 明天就要期末考试了,最头疼的计算机考试。

 上学期刚上大学,还带着高三的勤奋劲,这学期却已经开始学会怎么耍滑头,学习劲也没了。而且,我也知道考不好的后果:寒假开学时,我们班一个男生了一千多元补考费,全是一张张的老人头嗳!一千多呀,李文娜着嘴感慨,可以吃多少“肯德基”呀。我,我晕!呜呜…

 我算是明白身上的(肌)是从哪里来的了…

 临上战场,肚里有多少墨水自己清楚。为了不把我们的“肯德基”白白交给学校,大家都开始拼命。

 我坐在自习教室后门边的座位上抓耳挠腮。不知道为什么平时最简单的0、1,变成了二进制代码,就六亲不认,让我不知所云。韩莉尚坐在隔壁教室,说怕受到我影响,刻意与我划清“3·8”界线。

 我心猿意马,眼的余光看见韩莉尚走向卫生间。心想,其实,我也应该洗把脸清醒一下,便起身追了过去。

 “老绵羊,谈一场恋爱吧。”韩莉尚用沾水珠的手,重重拍打我的脑袋。

 我实在无聊,就挑衅地看着韩莉尚“我才不稀罕,十步之外就有爱情,你等着瞧。”

 “1,2,3…”我认真地在走廊上迈着步子,认真地数着。

 “10!”

 我抬头——没人!韩莉尚走了。

 反正不想看那杀人不偿命的计算机课本,就懒一会吧。我无力地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脑中竟神奇般的浮现出李炫的身影。

 “去死吧,李炫!”我捶着脑袋骂!

 期末考试过了,嘿嘿,考前突击还是蛮有成效的,结果皆大欢喜。大家匆匆忙忙收拾东西回家过暑假,宿舍里飞狗跳的。只有我不着急。

 我们去送家在外地的韩莉尚上火车。

 韩莉尚在火车开动的那一刻,飞快给我一个信封,转身跳上火车。在我回过神之前,她站在快速移动的车门前,冲我喊:“老绵羊,恋爱吧!”

 火车载着舞动双手的韩莉尚呼啸远去。我打开信封,是韩莉尚爪一样自成一家的字体:“老绵羊,我最亲爱的好朋友,原谅我的粗心让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我决心告别单身去寻找自己的爱情,并努力修得正果。这次我可不会再丢下你不管。请你回头,看看十步之外是否有爱情。如果有,请努力抓住它!我把不小心从地下捡起的十九封信寄给了一个叫李炫的男孩!(天啊!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转身,我看见了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和那双有些忧郁、此刻却含笑的眼神。

 他一步一步走过来,握住了我的手。

 “老绵羊,让我们恋爱吧!”我听见他笑着说。

 他的手很暖。

 我的泪突然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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