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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识破,身份的危机
 第八章:识破,身份的危机(Crisisoftheidentity)

 1,碰到了脏东西

 "这个…嗯,螺丝松了…"

 "而且这些地方都碎掉了…看起来,好像很麻烦的样子…"

 这是一间超级豪华卧室。四处挂复杂褶皱的蕾丝,名品家具奢华,连墙壁都雕刻着金龙,水晶吊灯将室内照得亮如白昼。

 在一张马车外型的松软大边,夏水希坐在书桌前,正翻来覆去地摆着那个摔坏的音乐盒,不知道从何下手。

 "跳舞的娃娃为什么不能动了…"她咬住下,瞪着音乐盒,小小的脸庞呈现出苦恼的神色,"要怎么办才好呢。"

 忽然光线一暗,成淡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他将手中的工具盒放在桌子上,拿出一个钳子,一瓶万能胶,一盒螺丝钉,一把工具刀,一面…只一会儿,桌子上摆了各式各样的工具。

 他修长的十指灵活地运用那些工具,先检查音乐盒坏掉的地方,然后进行修补。

 他的眼神静静的,呼吸也静静的,长而浓密的睫轻轻颤动。认真做事的他,好像周围的一切事物都不存在,他隔离在自己的金碧城堡。

 夏水希支着下巴看着他。

 仿佛受到他的感染,她的眼神也格外安静。

 灯光柔和地照耀,光线沿着成淡星轮廓分明的侧脸滑落。他的眼眸幽黑,眼底却闪着熠熠光辉,那种强烈的光辉,将空气都镀上了一层金。

 美得华星秋月的少年,只要看着他,连生命都会觉得充美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成淡星紧绷的面部线条变得柔和,蹩起的眉毛也舒展开来。他轻轻吐出一口气,侧脸过去:"好了…"

 夏水希距离他那么近地在看他,她看得忘神,看得入。当成淡星侧脸过去的时候,那两片柔软的瓣正好擦过她的左脸颊,划出一条温热的痕迹。

 然后,他的停留在她的边。

 "当——"

 一直在口钟摆般摇晃的心脏突然停止跳动!时间在这一刻定格!

 荧白如雪的灯光下,两人面对面坐着。她睁大了眼睛瞪着近在咫尺的那张俊帅面孔,而他亦睁大了漂亮的眼睛瞪着她。

 他的嘴冰凉,有着清新的栀子花香味。她的嘴温热,软软的如初绽的花瓣。

 仿佛被施了魔法,夏水希脑子空白,直到成淡星身离开,她才反应过来,涨红着脸从椅子上站起来:"你…你…我,我…"她停止的心脏再度狂地跳动,"噗通噗通噗通",像被声惊坏了的小鹿。

 她瞪大了圆圆的眼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成淡星依然安静。他微低着头,长长的睫垂落下去,金色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眉毛,他安静得没有一点儿表情。

 "没有关系,你不用在意。"他拿过纸盒,扯了两张纸巾递给夏水希,再扯了一张,轻轻擦拭了一下自己的嘴,"就当作,碰到了脏东西。"

 夏水希的心重重一沉。

 仿佛前一刻被丢进了火炉全身火烧火燎地烫,下一刻就被丢进了寒冷的冰窖一样。

 "我,我知道了…"她声音颤抖,眼底涌出浓郁的雾气,"对不起打扰了,再见。"

 成淡星手指一僵,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见慌乱的脚步和"砰"的关门声——她逃出了他的视线。

 对,是逃。不是跑。

 成淡星拿着纸巾的手猛地僵住。

 已经是半夜,皇室住宅里的佣人都已睡下,长长的走廊,只有寂静的灯光洒落。

 夏水希几乎是一口气跑到自己的卧室门口。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向性格冷静,可以将感情隐藏得很好的她,在听到那句"就当作,碰到了脏东西",眼泪忽然不听话地奔出眼眶。

 在那个PARTY里,她曾亲眼看到他吻夏蓝啦,那么烈地亲吻。现在只是不小心碰到她的,却被当作"脏东西"…

 夏水希大力抹掉眼角的泪水,汲了汲鼻子,她想要开门,却发现并没有将钥匙带出来。鼻子一酸,一颗眼泪颤抖着滑落眼眶。

 "怎么办…"

 她耸动肩膀,发地捶着门板:"怎么办…"

 就在这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我说错什么了吗?"成淡星的声音响在耳边,一如既往的温柔却疏远,"或者,我做错了什么?"

 夏水希的心跳慢了一拍。她背对着他站在门前,紧紧地咬住了下,脸色纸一样苍白。她听见他的声音:"如果我有不对的地方,我道歉,你原谅我好吗?"

 夏水希口疼痛,压抑地拼命点头。

 成淡星叹气,将她拉到走廊中间,他站在她面前,她却低着头,"蓝茜茜,如果你是因为刚刚的意外生气的话,我说对不起,并且保证不说出去,这样可以吗?"

 夏水希沉默着,瘦弱的肩膀突然剧烈动,成淡星惊愕地睁大眼睛,看见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半空砸落在地。就仿佛那滴眼泪重重地砸在他的心脏上,有一小块地方陷了进去。

 成淡星的嘴瞬间失去血

 "我的触碰真让你这么讨厌。让你…到哭泣这种程度了吗?"手指一松开,无力松开,她的手从他的手心里滑落,"你好像,每次看到我都是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见到我,你很不情愿吧?"

 夏水希没有说话,低着头,肩膀动的幅度一次比一次大。她慢慢地蹲下身,双手抱膝,蜷缩在那里。

 成淡星目光如炬地望着她,等她的回答。然而随着时间的僵持,眼底的火光越来越暗,直到最后一簇火焰跳动了一下——灭了。

 成淡星的眼眸暗如死海。

 一声短暂轻微的叹息,他移开视线:"晚安。"他从她身边走过,朝走廊尽头走去。

 夏水希吊在半空的心,忽然跌得粉碎。

 寂静的走廊,灯光不稳地闪了闪,脚步声越来越远。一种隐隐的错觉,只要脚步声消失,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再也见不到他了…

 "明明是你讨厌我…"夏水希嗓音嘶哑,在寂静的夜里微弱响起,"要道歉的应该是我…对不起,造成你的困扰,让你碰到'脏东西'…"

 更大一滴泪砸在红色地毯上,夏水希从来没发现自己居然这么矫情。可是泪水止不住,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可以不哭。她好痛苦,在他永远留给她疏远冷漠背影的时候,在看见他和夏蓝啦烈亲吻的时候,在听到他说出那些尖锐字句的时候…像有一把刀狠狠地捅进了心脏,来回翻搅着,不断翻搅着!

 她痛得无法呼吸。

 "那么,我要怎么做?"

 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成淡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了回来,在夏水希的面前蹲下:"因为怕你介意才那样说,你并没有造成我的困扰。"

 "骗人。"

 "没有。"

 "骗人——"

 夏水希声音剧烈颤抖了一下,眼泪成串成串地下,她脑子空茫,不受控制地喊道:"你觉得我'脏',只有夏蓝啦才'不脏',你是这样觉得的…你讨厌我,再也不想见到我,不想跟我说话也不理我,你希望我死掉,最好永远也不要出现——"

 忽然她住了口,眼泪也停住了。

 悠长寂静的走廊里,成淡星站在她面前,眼神空茫然,像被遗失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有星芒般的体从他的眼角溢出,缓慢地,淌过面颊,淌过下颌,滴落在衣襟上。他的眼睛里涌动着的海洋,海水漫了过来。

 他嗓音沙哑地叫她:"希希…夏水希。"

 夏水希脑子"轰"地一声:"我叫蓝茜茜…"她恐慌地站起身,止不住地往后退,"我是蓝茜茜!是蓝茜茜,蓝茜茜…"她转身,近乎疯狂地想要逃离。

 没有夏水希,夏水希死了。她不要失去妈妈——

 没跑出几步,她的手腕被一只大掌抓住。

 "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她烈挣扎,"你放开我,放开——"她嗓音嘶哑地喊,破碎地喊,绝望地喊,她喊得那么大声,整条走廊都充斥着她沾泪水的声音。她颤抖着哭喊,像陷入恐慌和绝望中的孩子,哭得再也停不下来。眼泪鼻涕进嘴里,然后再混着口水一起从嘴里溢出…突然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一边咳一边喊。

 "放开我!"声音已经嘶哑得听不清了,哽咽占据了她的咽喉,她呜咽着,"放…开我…"

 成淡星一把将夏水希搂在怀里。他哭了,是那种失声的痛哭,好像积了很久,在他的腔里发出,回响在空旷的深夜里。

 "希希。到底要怎样折磨我…到底要怎样折磨我你才会甘心…"他痛楚的话像一把尖锐的刀,在她的心里划出一道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是我错了…不该不理你,不该让你独自去埋时间囊,不该丢下你一个人…你可以生气,不理我…求求你,不要再消失了…"

 他的眼泪大滴大滴落在她脸上。她呆呆地站在那里,呆呆地任由他抱紧她。这个怀抱她等得太久太久,等到了却不是想像中的面目。

 突然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将她带离成淡星的怀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们吵醒的风夜炫,老鹰护小地将她护在身后。

 他眼眸黯蓝,恼怒地瞪住成淡星:"她是蓝茜茜——你听清楚了,蓝茜茜!至于你口中的那个人,早在三年前不就死掉了吗?!"

 2,汤为谁而喝

 晌午,餐厅的玻璃大门猛地被推开。

 就仿佛有万道金芒炸开,室外的灿烂阳光,夹杂着奇异的香气涌进来,瞬间充斥着整个金碧辉煌的大厅。正在皇族学院的餐厅里就餐的学生们停止动作,讶异地抬起头来——

 玄关口。有着银蓝色头发的少年,一手兜,一手扣着瘦弱女孩的手腕,大步进了餐厅。玻璃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可是那种金芒却没有消失,一直笼罩在他周身。

 帅气绝美的少年,本身就是一个华丽的光团。

 守候在门口的御卫鞠躬问好,一个行动敏捷的侍应生已经飞奔到一张摆山珍海味的餐桌前,拉开了椅子——

 风夜炫牵着夏水希的手走了过去。

 定格的空间慢慢活跃起来。咀嚼食物的声音,以及汤勺碰触瓷碗的声音,不断在大厅内响起。只是所有人,在吃食物时加快了速度,并且时不时偷偷斜睨风夜炫两眼。就在这气氛微妙之时,玻璃大门再次被打开,一如先前那种强烈耀眼的金芒充盈着大厅的每个角落,连摆在窗台上的一株向葵,都在悄声无息中撇过了头。

 某女孩含在嘴里的一口汤没来得及咽下去,差点无辜噎死。

 天哪!今天到底是什么状况,一向不在学院餐厅进餐的二皇子和皇太子先后出现,这不是分明想让心脏病患者当场病发吗?!

 仅仅一分钟时间不到,原本座无虚席的大厅走得一个不剩。

 "怎么?心情不好吗?!"风夜炫一边将餐巾摊开在夏水希膝上,一边奇怪地扬眉,"从早晨到现在,你一句话都没有说。"

 夏水希坐在靠窗的位置,没有说话。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她一身,她整个人都陷在白茫茫的亮光里,看不清表情,看不清样貌。她像一个通体发光的精灵,飘忽而又不可捉摸,仿佛随时会在光芒加强的下一刻,隐没在空气之间。

 风夜炫的声音不自觉地变得焦急:"喂,昨天晚上到底…"突然耳边响起椅子被拖动的声音,他抬头,成淡星和夏蓝啦坐在了餐桌对面!

 成淡星正看着夏水希,从进来大厅到入座,他的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她。

 夏水希听见动静抬头,正好对上他望向她的视线,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焦灼着!他看着她,深深深深地看着她,仿佛用整个生命那样看他。他的脸略显疲惫,眼底还有微许的血丝,可以看出他昨天晚上并没有睡好。而她也同样一脸倦容,眼睛红红的隐约有哭的痕迹…

 收紧手指,她首先将目光错开,低头吃着餐盘里的食物!

 成淡星将夏水希的慌张和无措都收进了眼底,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她却已经将视线挪开。一种空虚的情感在心间膨,就像发酵的面团,一点儿一点儿地膨、扩大,将整个腔都填得的,可是面团中间却是空的。

 空的,盛了无力的空虚,痛,却找不到疼痛点。

 "该死,餐厅里座位这么多,为什么偏偏要坐在我抬眼就看得到的位置!"风夜炫察觉到了空气里的微妙变化,眼神冰冷地瞪住成淡星,"是诚心想让我吃不进饭吗——"

 成淡星看向窗外,声音淡然:"风景好。"

 "风景当然好!"风夜炫嗤之以鼻,"不过你们这两道风景却…很碍眼。"

 "风夜炫!你——"夏蓝啦"噌"的一声从座位上站起来,拉了拉成淡星的胳膊,"淡星哥,我们换别的座位好不好?"

 成淡星坐着没动,眼神空茫地望着窗外,仿佛有什么极至的美丽吸引住了他。

 窗外,景致的确很好——湛蓝的天空,远处是一片浩瀚的大海。海鸥贴近海面,一边飞翔一边低声鸣叫着。椰子林远远含笑,白色的帆,五彩的木制风车。沙滩黄澄澄的,躺着脚印和贝壳。在沙滩上立着大大小小的画架,一些同学坐在画架前安静地描摹眼前的美好。

 夏蓝啦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淡星哥…"

 "啧,看在我今天心情好的份上,就让他在这儿看风景。"风夜炫掀起嘴角,坐下来,一脸讥讽的笑。

 然而,此时的成淡星并没有在看窗外的风景,而是透过玻璃窗,在看夏水希投在玻璃上的淡淡影子——她身体紧绷,正在喝汤,每一勺,都要将碎渣细心地挑出来。

 …

 "希希,你很讨厌吃吗?"

 "嗯…"

 "汤呢?"

 "也讨厌。"

 "是吗?可奇怪的是,你通常会把丢掉,一丁点都不行,却可以喝下一整碗汤,这是为什么。"

 "妈妈说,喝汤能够变强壮。只有我变强壮了,才能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

 "喝汤能够变得强壮?!骗人的吧…只是因为营养全在汤里面,所以你妈妈才骗你喝。"

 …

 成淡星轻轻将脸转了过来,声音略微沙哑地问道:"你…想要保护谁?"

 正在吃食物的夏蓝啦疑惑地抬起头,风夜炫掀起嘴角嗤笑了一声,夏水希继续挑着碗里的碎渣,只是拿着筷子的手轻微地抖了抖。

 "你是在问我吗?"

 夏蓝啦放下铁叉,一脸兴奋地说道:"我想要保护的人只有淡星哥你啊…"

 成淡星却将视线投向夏水希。

 他的目光幽深,眼底隐约有火把在燃烧:"你呢。"

 简单的两个字,却犹如千斤大捶重重地砸在夏水希的心上!

 "没有…"她差点被汤水呛到,轻咳着,不自然地用餐巾拭去边的汤汁,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轻微地颤抖,"没有想要保护的人。"

 "没有的话,为什么要喝汤?"

 夏蓝啦奇怪地问道:"淡星哥,喝汤跟有没有想要保护的人有什么关系?"

 "因为有个人说:喝汤能够变得强壮。只有变强壮了,才能够保护她想要保护的人。"他淡淡地望着她,视线却猛地变得尖锐,仿佛要穿过她的身体将她隐藏的想法看透,"蓝茜茜,你不是为了保护谁而喝吗?"

 阳光透过玻璃窗闪耀进来,好像光线在刹那变得强烈起来,低着头坐在靠窗边位置的夏水希仿佛是透明的!她的肩膀轻颤,搭在餐桌上的手指收紧,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却终究只能保持着沉默。

 "简直是胡说八道!"这时,风夜炫夹了一块生鱼片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不屑地出声道,"我怎么听说:吃生鱼片会变得超级有力气。只要有力气了,就能揍扁那些看不顺眼的人!"他用筷子狠狠地戳着菜盘,斜眼看着成淡星,"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打一架怎么样!"

 空气里瞬时涌动着淡淡的硝烟味道。

 成淡星没有搭话,漆黑的眼眸里只映着夏水希一个人。

 "真的没有吗?"他的口气咄咄人,"在这个世界里,难道没有一个人是值得你去保护的吗?蓝茜茜,你…"

 "成淡星!"

 风夜炫终于忍无可忍,拍桌而起:"站在时间的天花板上,永远只能倒着看这个房间,为什么不试着走出房间去看更多的美丽风景?!那个女孩,三年前就死了不是吗!不懂你这种无谓的思念,更不懂为什么把那该死的感情放在别人身上!"

 "风夜炫,像你这种只会玩女孩感情的花花公子,是不可能会理解那种深沉的感情的。"夏蓝啦也不地站起来,"也许在你的生命中,才没有想要保护的人!所以,请闭上你的嘴,你不配对淡星哥的话发表任何评论!"

 风夜炫的眼瞳猛地一寒!垂在两侧的手忽然收紧,握成铁一般的拳头,眼看怒火就要燃烧起来,他却突然笑了,带着浓重的不齿和嘲讽。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想要保护的人?!很不巧,我有。"他将脸转向成淡星,笑容像绿色藤蔓一样袅绕,"你刚刚不是说,喝汤是为了保护谁而喝吗?!意思是——谁喝的汤多,谁想要保护那个人的意愿就越强烈,是这样的吗?"

 成淡星沉默着,眼神闪烁不定,就像黑暗里摇曳的一束烛火。在风夜炫讥讽的笑容下,他淡淡地应道:"嗯。"

 "OK,既然如此——"风夜炫伸手召来御卫,"今天谁喝的汤多,谁就够资格保护他想要保护的人!成淡星,你敢跟我比吗?!"

 夏水希惊愕抬头。

 夏蓝啦更是着急:"淡星哥,你不要上风夜炫的当,他是故意刺你!你有胃病的,即使喝也比不过他,淡星哥,淡星哥——"

 成淡星仿佛听不到夏蓝啦的声音,视线安静地朝夏水希望了过去:"好。"

 轻而低沉的声音,带着笃定和坚决。

 3,两只手合的刹那

 象牙白的木质餐桌上,食物已经全被撤去,摆上了一杯杯盛汤的玻璃杯。而在餐桌前,大两桶的汤,正冒着白色的热气。

 汤浓郁腻人的香味弥散在空间。

 风夜炫在那种浓郁的香气中,扬眉挑衅坏笑:"听清楚了——PK期间,不准上厕所,不准呕吐,谁先坚持将自己桶里的汤喝完,谁就胜利。"他嘴角上扬的弧度加大,"或者,你现在就可以认输,我不介意。"

 话音刚落,成淡星已经拿过一杯汤,仰头一口气喝完。

 风夜炫赞赏地点了点头,同样迅速地喝完一杯汤。

 接下来,仿佛在拼酒般,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不一会儿就将桌上的玻璃杯喝空了!御卫很快上前,将喝空的玻璃杯重新盛

 夏水希安静地坐在风夜炫的身边。她的眼珠乌黑,时不时转动着朝成淡星望去,看似不在意,可脸色却随着一只又一只喝空的玻璃杯而变得苍白。在成淡星喝下第十五杯汤时,她痛苦地将头扭向一边,耳膜"嗡嗡"的,并且不停地在那中"嗡嗡"声中听见夏蓝啦焦急的叫喊。

 他们——

 已经喝了半桶汤了。

 随着每灌下一杯汤,成淡星的眉头就拢紧一点。他的脸色由白变青,额头上也相继冒出细密的汗珠。轻了一口气,任滚烫的汤汁一次次贯穿身体,燃烧他的胃。

 那种翻江倒海的难受,那种心如刀绞的疼痛…让他的意识渐渐涣散。

 …

 "因为,我扔硬币之前,在心里祷告了。"

 "祷告?祷告了什么?"

 "我很诚挚地祷告说:请实现我的愿望,请让希希永远比我矮小,比我瘦弱,比我迟钝,比我…"

 "喂,成淡星——"

 "只有这样,我才好保护你啊。希希,你放心矮小,放心瘦弱,放心迟钝…因为,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

 会永远保护你的…

 最后一句话,就如同一把长倒刺的刀,狠狠地刺进了成淡星的心脏,在那颗空得只剩黑暗的心脏里纠绞着。悲伤和思念被绞成数不清的碎片,飞散着,隐没在黑暗里,却又亮着零星的碎光。

 他仿佛看见小希希蹦跳在火焰般的花田里,回过头来,用那双晶晶亮的眼睛看着他,快地叫:"淡星哥——"

 整个花田都传来她叫他的回音。

 而那个画面,几乎每晚都会挤进他的梦里,像旧时代的电影胶片,起初黑白还卷着暗黄的边,然后越来越鲜明,越来越明亮…

 成淡星几乎是机械地往嘴里灌着汤汁,一杯一杯。他听不到夏蓝啦带着哭腔的尖叫,看不到风夜炫惊愕的目光,以及…夏水希苍白得如同失血花朵般的面孔…

 天地在旋转。

 他掉进了一条翻滚着汤的河里。浓郁的黄汁汤,只要他一开口,便会撑他的嘴巴,顺着喉咙下,填他快要被破的胃。

 渐渐地——

 不痛了。

 至少胃部搐的疼痛,转移了他心脏的疼痛——那种撕心裂肺,让他好像沉进地狱煎熬般的疼痛…终于…在胃一阵紧似一阵的搐中消失了…

 晌午的阳光被玻璃窗折得亮白耀眼,玻璃杯从一只修长的手中滑落,"哐"的一声砸在地上,浓郁的黄汤汁从杯口里溢了出来!成淡星面孔苍白,他强忍着胃部传来的痛楚,弯去拾玻璃杯,整个人却如同软绵绵的橡皮泥,无力地倒了下去——

 "淡星哥——"

 夏蓝啦尖叫着蹲身去扶他,夏水希也在那刻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汤浓郁得腻人的香气在空气间扩散,成淡星倒在被汤汁浸的地毯上。他痛苦地蜷缩着,眼神离,双手死死地捂住了肚子。两张焦急的面孔在他的面前晃来晃去,而其中一张面孔,亲切得就好像前世今生都没有离开过他的视线一样。

 成淡星拧紧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来。

 他朝她微笑。艰难地伸出一只手,指尖一点一点地穿破空气,然后在即将触碰到那只手时停留了一下——

 凝聚了全身的力气,握紧。

 当成淡星的手和夏水希的手合的一刹那。站在夏水希身后的风夜炫,眼底的蓝突然肆意翻涌,咆哮着撕裂了阳光。

 4,紫祥云双生花

 皇族学院的医务室里。

 上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室内,窗帘翻动。以白色为主的病房里,病上躺着一个面容苍白的少年,他一只手正打着点滴,另一只手紧握着一只白皙纤细的手腕。

 夏水希坐在病边,怔怔地盯着昏睡中的成淡星。她的手腕被他握着,皮肤叠处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由于握得时间太久太长,手臂僵硬麻木,都没有自觉了。可是他就那么紧紧地握着它,中途谁也扳不开,仿佛他会一直这样握着她,永不松开。

 想要保护的人…一直是家人和淡星哥你啊。

 你忘记了吗?!我们是一株同蒂的双生花,我是献身的那朵,让淡星哥你好好成长,幸福成长,很乐意将我的幸福和快乐都给你…

 夏水希静静地可看着成淡星,眼底却越来越润,冲天的大雾弥散在眼前,她快要看不清他的容貌了,只好鼻子,将眼泪隐藏回去!

 "他已经没事了,我们走吧!"

 一直静立在窗前的风夜炫回头过来:"有夏蓝啦和护士照顾,你根本不需要担心!"

 阳光下,他的面庞英俊,微微地有着怒气。此时他的视线越过层层空气,正愤怒地盯着夏水希和成淡星紧密相连在一起的两只手,眼底的怒火越来越旺。上前,他近乎鲁地一将成淡星的手扳开,不顾夏水希的惊呼,拽着她朝病房门口走去。

 正若有所思地坐在角落里的夏蓝啦被争执声惊醒,疑惑地望了过来——

 "风夜炫…"

 夏水希被风夜炫拽到门边,拼命挣扎着,却被抓得更紧了!他好像要将她纤细的手腕扼断一样,毫不怜惜地狠狠拽紧,她吃痛地叫出声。

 在夏蓝啦考究的目光下,风夜炫拽着夏水希的手,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病房!

 阳光沾着水珠,形成光柱飞溅在空地上。因为还是上课时间,医务室的空地前空的没有一个人,只有一个大型泉池哗啦啦地着水珠,飞溅的水花将附近的地面全都淋

 夏水希被风夜炫拽着气冲冲地出了医务大楼。

 她的手被拽得生痛,因为跟不上他的步伐,一路小跑着,跌跌撞撞快要摔倒。她不停叫他:"风夜炫,风夜炫,风夜炫——"然而他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拽着她越走越急,越走越快!

 两人争执着走到泉池边,忽然夏水希另一只手也被拽住了,力道使她停住脚步,拽着她朝前走的风夜炫也被迫停住!

 他们同时惊愕回头,看到脸色苍白的成淡星。

 阳光下,他苍白的肌肤仿佛被水浸泡的纸张,眼瞳幽黑深邃,却动着无声无息的忧伤。即使病怏怏的毫无朝气,这样的他,仍旧帅气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

 他深深地凝望住夏水希:"不要走。"

 从泉池出的水花细碎地洒在他的脸上身上,他面容苍白,抓紧了夏水希的手腕,神情执拗地说道:"留下来,不要走!"

 低哑的声音,水一样漾开来,漫进了夏水希的心房。她忽然喉头发紧,仿佛下一块刀片,狠狠地割破了咽喉!

 这时,尾随着成淡星急急忙忙追出医务大楼的夏蓝啦在楼梯口停住脚步,看着眼前诡异的画面,目光变得越来越考究——

 医务室中央的空地上,成淡星和风夜炫一人拽住夏水希一只手,从水池里出的水沫洒在半空,沾着阳光花一样在他们身边盛开。渐渐变亮的天空,渐渐耀眼的阳光,渐渐隐没的水珠。泉池前,三张剔透面孔,藤蔓般缓缓蔓延开来。

 "你说你欠我一次。如果我有想要实现的愿望,你会帮我。"

 成淡星目光缩紧夏水希,出另一只手,高高扬起,指尖一翻,一枚硬币划着弧度落进了旁边泉池里的高筒帽里!他看着高桶帽里的银币,声音忽然间变得低哑和难过:"蓝茜茜,我许了愿,你会帮我的对吗?"

 夏水希的眼睛渐渐润起来。

 隔着眼底里的水气,她看着他脸色苍白,看着他帅气的眉毛轻轻蹩起,看着他眼神里的忧伤悄无声息地动着,心脏像被一只手狠狠揪住!

 他再度将视线望向她:"会吗?"

 "嗯…"夏水希不受控制地点头,"如果你的愿望我能帮到,我一定会帮你。"

 成淡星微笑:"能的,这个愿望,只有你能帮我。"深藏在他嘴角的笑容,纯净洁白,就如同雪白的蒲公英,被风一吹,散得漫天都是。

 与此同时,夏水希另一只被握住的手松开,等她回头过去的时候,只看到风夜炫大步离开的背影!

 城堡建立在皇族学院的后山,在城堡里开了大朵大朵灿烂的紫双生花。

 远远看去,那就像一个飘浮着朵朵紫祥云的世外桃源。每一朵,都是要涌出来的紫,妖得肆意嚣张!最奇特的是花田的整个造型就是一朵大型的双生花,只不过应该背对背的两个花朵是正面相对的,就如同朝夕相处的恋人。

 此时在城堡的塔顶上,夏水希趴在护栏边,正看着脚下那片连绵涌动的紫花海,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她从来还没见过紫的双生花!

 紫,代表幸福的颜色,一直以来都是"维拉斯加"传说中的幸福之花,居然…是真实的存在?!

 "双生花一般只开红色或蓝色花朵,而传说中的紫双生花,其实是存在的…"成淡星俯视那片花海,轮廓分明的侧脸在阳光的渲染下有种眩晕的光彩,"不过它只能由嫁接而成,而且很难嫁接成功,和天气、气温,甚至人的气味都有关。"

 夏水希眯起眼睛:"好美…"

 "可惜这样的美丽,却是以生命中重要的人为代价换来的。"成淡星声音抑郁地说道,"因为'她'说,想要看到传说中代表幸福的紫双生花,所以…"

 夏水希睁大眼睛,惊愕地转过头去——成淡星就站在她的身边,彼此相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此时他声音低沉沙哑地揭开过往的伤疤,下颌因为说话的动作更显尖削,如水的阳光洒落,他的脸在光线下如莹白剔透的美玉。

 原来当年临近夏水希的生日,而夏蓝啦突然说有机会培植出紫的双生花,所以两人才积极收集双生花的资料。因为想给夏水希一个生日惊喜,所以只好秘密进行一切,却造成冷落她的误解!

 当夏水希静静听完那段叙述后,"轰"地一声,感觉有巨雷在瞬间劈中了她的头部,所有的血都倒着往头顶上冲!

 不是因为讨厌她吗?当时…她真的以为他讨厌她了,所以才不理她。直到现在,她还这样以为,以为在自己"死"后,他很快就把她忘记了…可是一切都错了!老天给她开了一个极大的玩笑!

 "你说的愿望…就是让我听这个故事吗?"

 阳光眩目刺眼,向她,她的眼睛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可是她极力地忍住,身体虚无摇摇坠,她失神地抓紧了栏杆:"呵呵,很感动,谢谢你告诉了我这个故事。"

 成淡星惊诧地望着她,不敢置信她给他的就是这样的回答!

 "我的愿望是,'她'能谅解这一切。"他的喉头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眼睛里闪烁着脆弱绝望的暗光,"即使解释了这么多,'她'还是不能原谅吗?!"

 夏水希垂下眼睑,摇头:"我不知道。"

 "你知道。"

 "我不知道!"

 "你知道!"

 "我不知道——"

 "希希…"

 成淡星痛苦地闭了下眼睛,伸手去拉她,她却很快地躲闪掉,连连退步,直到身体抵着身后的墙壁。她双手捂住了耳朵,一边摇头一边大喊:"我是蓝茜茜,是蓝茜茜,你把我错了!我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她身体抵着墙壁,一点一点,无力地滑落下去。

 淡星哥…我真的不知道。

 当坐在榕树秋千上的不是我是夏蓝啦时;当我许下最后的祝福埋下那个时间囊时;当妈妈追我打我将我推下河里冲走时;当你和夏蓝啦订婚,接吻,当你们撑着伞笑着走过雨天,当你渐渐地要遗忘我时…

 那个夏水希就已经死掉了。

 她没有选择生存的权利,没有选择幸福的权利。即使,她每天渴望着…

 风一直吹,紫海波连绵起伏,城堡高高的塔楼上,少年和少女定格成同一个姿势望着彼此。夕阳的余辉渐渐染红了整片天空,红霞仿佛组成了双生花的形状,那是爱情的形状,悲伤而又飘渺,无法触及的远。

 最后一点光辉隐没在天际,天黑了。

 城堡的吊桥"嘎吱"一声摇了下来,横跨在那条宽而深的护城河上,种着紫双生花的城堡,被一条深而宽的护城河隔离。夏水希知道,那座幸福城堡,将永远与她隔着一条护城河。因为——再也回不到三年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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