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一天
　孙睿

　1、宿舍、

　邱飞出现在空的宿舍，背着书包，抱着白色搪脸盆，上面红漆着学号，还有荞麦皮枕头、晴纶枕巾、蓝白格相间的褥单、军绿色被罩，一律印着学号。

　邱飞把包往上一放，坐下直气：累死我了，酸背痛腿筋。

　上传来声音：该补钙了。

　邱飞吓一跳，从上蹦起来：谁？！

　杨躺在上铺，探出头：我。

　邱飞：你是谁？

　杨从上跳下来：我叫杨。

　邱飞：你是新生还是毕业生还没搬走？

　杨：新生，嘎呗儿新的，刚经历了数理化的折磨，已经挥了挥衣袖，和苦闷的过去告别，正准备开始大学新生活，翻开暂新的一页，我是艺术设计专业的。

　邱飞：我叫邱飞，工业自动化的。

　这时门开了，探出一个老气横秋的脑袋，带着眼睛，胡子丛生，体态肥硕。

　胖子：请问这是246房间吗。

　邱飞：师傅，您找谁？

　张超凡：我…我不是师傅，我是学…学生，也住这个宿…宿舍，我叫张…张超凡。

　邱飞：真不好意思，看走眼了，不过你太成了，高考复读了好几年吧，看你样子得小三十了。

　杨：胡说，我怎么看不出来。

　张超凡：还是你…你眼睛好使。

　杨：我看至少有四十了。

　张超凡：我是应…应届的…我今年十…十八，我刚离未成年，都可以进网吧了，你们也…是这个宿舍的？

　邱飞：我叫邱飞。

　张超凡：噢，邱…邱飞，你…你好。

　杨：我叫杨。

　张超凡：噢，杨…杨，你…你好。

　杨：不对，我叫杨，姓杨名，只有两个yang。

　张超凡：我…我知道，杨…杨。

　邱飞拍拍张超凡的肩膀：理解理解，随便你怎么叫吧。

　邱飞对杨：杨同志，不要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我们应该包容同志们的缺点，用春天般的温暖关怀他们，让他们深知社会主义大家庭的优越。不就是有点结…结巴，只要说的是人话，我们就。

　杨拍巴掌：对，，热烈。

　这时候马杰推门而入。

　马杰：我还没进门呢，就鼓掌起我了，太客气了，把我当这个宿舍的一员看待就可以了，千万别把我当成外国元首。

　邱飞问杨和张超凡：这人是谁啊？

　杨：不知道，刚从安定医院跑出来的吧。

　马杰：忘了做自我介绍了，我叫马杰，一马当先马到成功龙马精神的马，生当为人杰迈克尔杰克逊的杰，由此可以看出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吧，今后将和各位朝夕相处四年的时间，我来自长，谢谢，请多多关照！（说着从包里掏出几颗酸菜，发给众人）

　马杰：我们那也没什么好东西，除了东北虎就是人参和酸菜，东北虎我包里装不下，人参怕你们吃了上火，闹腾，只好带点儿酸菜来。

　赵迪这时候推门进来。

　赵迪：呦，同志们都来齐了，我还以为我来的最早，看来大家对于上学这件事情还是很积极的，要是全国人民都像你们这么积极，那四化早就实现了，人民生活早就达到中等甚至中等以上发达国家的水平了，作为一名未来的学生干部，我真是感到欣慰啊。

　邱飞：你走错了吧，我们这是宿舍，不是会议室。

　赵迪：没错，我也是这个宿舍的，我叫赵迪。

　马杰：既然是这个宿舍的，那就人人有份。（说着给了赵迪一颗酸菜）

　赵迪：我正准备加入学生会，作为一名未来的学生干部，我不能收受群众的贿赂，我要保持清廉，清廉知道吗，中央一再强调的。

　杨：一颗酸菜不算腐败，即使上级知道了，也不会因为一颗酸菜就治理你的。

　赵迪：那我就收下吧，可是没锅怎么吃啊。

　马杰：等你回家的时候带回去孝敬父母。

　赵迪：那还不放酸了。

　马杰：酸菜嘛，越酸越好。

　赵迪看了一眼表：到点儿了，该去开会了，你们都是文学系的吗，十点半开新会。

　张超凡：我是，咱们一块去吧。

　马杰：我是工业自动化的，十一点开会。

　杨：我学设计的，我们系也十一点。

　赵迪：那我们先走了。

　赵迪和张超凡下。

　马杰：你们系有漂亮姑娘别忘了给我介绍一个啊，哥们儿现在的理想就是找一个女朋友，我都单身十八年了，苦啊。

　2、宿舍、

　邱飞和马杰进屋。

　马杰：我觉得咱们班的佟小娅不错，身材相貌俱佳。

　邱飞：佟小娅是哪个人？

　马杰：咱们班一共就两个女生，除了那个胖妞，就剩小娅了，你怎么可能对小娅没印象呢，就是那个有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和一张清纯脸庞坐在胖妞边上的那个美女，我就喜欢纯的。

　邱飞：那也叫清纯啊，那是装纯，你还一个劲地小娅小娅的叫，没准人家早有男朋友了，我倒是觉得冯嘟嘟好像对你有点儿那个意思。

　马杰：冯嘟嘟是哪个人？

　邱飞：咱们班一共就两个女生，除了佟小娅，就剩冯嘟嘟了。

　马杰：哦，你说的是那个胖妞啊，我对她可没兴趣。

　邱飞：其实不算胖，只是营养稍稍过盛而已，你不是喜欢纯的吗，冯嘟嘟多纯朴啊。

　杨推门而入。

　杨问邱飞：刚才我从你们班路过，看见一个长发美女，她叫什么啊，现在有男朋友了吗。

　马杰：别告诉他，氓！

　杨：我怎么就氓了，我只是打听一下名字而已，又没打听三围。

　邱飞：不久前马杰同学已经对该女生一见钟情了。

　杨：那女生对马杰是否也表示了好感？

　马杰：不仅表示了，还…

　杨：还什么？

　邱飞：别听马杰在那意，人家就没拿正眼看过他。

　马杰：那是因为我坐在她后面了，她后脑勺又没长眼睛，怎么看我。

　杨：那就好，马杰喜欢人家并不妨碍我也喜欢，不要说他俩还没确立关系，就是确立了，也…

　邱飞：你要怎么着？

　杨：也不妨碍我背地里暗恋她，婚姻法里没说不准偷偷喜欢已婚妇女吧。

　马杰：我怎么跟你这么个人住在一屋了，倒霉啊。

　杨：每个人都有喜欢别人的权利，如果你不想和我一宿舍，你也有退学的权利。

　马杰：让我退学，想得美，我刚完学费，好几千呢。在爱情上我绝不会退缩的，我对待佟小娅的态度，和我国政府对待宝岛的态度是一样的——不容置疑。

　杨：佟小娅是谁？

　邱飞：就是你刚才打听的那女生。

　杨：马杰，这可是你自己告诉我的。

　马杰：知道名字又能怎样，我还知道莎朗斯通呢，管用吗。

　赵迪和张超凡进来。

　赵迪：呦，同学们都在呢。

　马杰：你们班的女生怎么样，有没有不错的。

　赵迪：我不关心这种事情，开会的时候我的双眼始终直视前方，将系领导的谆谆教导牢记在心，作为一名未来的学生干部，在认真听讲上我要起到模范带头作用。

　马杰：胖子，你发现不错的女生了吗？

　张超凡：女生倒是有，但是不错的标准是什么？

　马杰：就是要什么有什么。

　张超凡：要什么有什么的什么指的是什么？

　马杰：你怎么这么不开窍啊，就是脸蛋、身材，还有这儿和这儿（指了一下张超凡的部和股）。

　张超凡：太低俗了，我的眼睛怎么可能往这些地方瞟呢，我的眼睛是用来看书学习的。

　邱飞：马杰，你不是有佟小娅了吗，你怎么还瞎打听。

　马杰：我不能一棵树上吊死吧，万一佟小娅早已为人了呢。

　赵迪：你们先聊着，刚才我看学生会正招新人呢，我去报个名。

　赵迪下。

　邱飞：再见，未来的学生干部。

　张超凡：我刚才看见文学社正在招新人，我也去报名。

　邱飞：胖子，文学社是不是就相当于咱们学校的作协啊。

　张超凡：勉强算吧，是文学爱好者的组织，也定期开会。

　邱飞：中国人就爱扎堆，看书写作还拉帮结伙，得跟黑社会似的。

　张超凡：一个人写太寂寞，需要交流，有交流才有进步。

　张超凡下。

　邱飞：有开会那时间，一个短篇小说都写完了。

　马杰：咱们也找个社团加入一下吧。

　邱飞：不加，没用，还得三十块钱入团费，都被高年级的社团领导公款吃喝了。

　杨：没错，学校里的那些胖子不是学生会干部就是社团主席，当然，不乏几个天生婴儿肥的，就像咱们宿舍的张超凡。

　马杰：一说胖子我都饿了，走，吃饭去吧。

　三人下。

　3、食堂、

　邱飞、杨、马杰三人围坐一桌吃着饭，旁边有两张空桌。

　一个女生走过，吸引了邱飞。

　邱飞：你们俩端着碗去那两张桌子吃。

　马杰：（吃的正起劲）为什么啊，我又没肝炎。

　杨：我虽然感冒了，但是前天已经彻底康复了。

　邱飞：那个买饭的女生不错，一会买完饭她肯定得找桌子吃饭，你俩把那两张空桌子占上，她就只能来我这张桌子吃饭了。

　马杰：配合你有什么好处？

　邱飞：不配合你有什么好处，快去，她过来了。

　马杰、杨端着各自的碗去了旁边的桌子。

　女生端着一碗面走到马杰面前。

　女生：这有人吗？

　马杰：有，四个，在那边买饭呢。

　女生又走到杨面前。

　女生：这有人吗？

　杨：有，八个，在那边买饭呢。

　女生：八个坐得下吗？

　杨：所以你就更不要和我们挤了。

　邱飞：坐这吧，我这儿没人。

　邱飞把女生请过来坐下。

　女生：谢谢！

　邱飞：别和他们一般见识，这些人，占着茅坑不拉屎，占着桌子不吃饭。

　女生笑。

　邱飞：我能冒昧地打听一下你的芳名吗？

　女生：你给我找了座位我很感谢你，但不用把名字告诉你吧。

　邱飞：你别多心，我就是随口一问，即使不知道你的芳名，也不妨碍我们之间建立深厚的友谊。

　女生：跟你建立深厚的友谊？

　邱飞：对，难道你看我像坏人吗？

　女生：不像，但也不像好人。

　邱飞：有那么一句话说的好，人不可貌相。你是不是觉得我上来就打听你名字的这种行为不像正人君子所为？其实我也不想直奔主题，可是我怕错过机会，不想就那么跟你擦肩而过。

　女生：学校里的女生多了，你是不是见谁都打听名字。你要不是派出所查户口，这种行为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了。

　邱飞：我知道你说的是哪两字，但我和那两个字还有一定距离。我发誓，你是第一个让我见了后想打听名字的女生，见了你我觉得特亲切，那种感觉用语言难以描述。

　马杰站起身，和邱飞打招呼。马杰：吃了，我走了啊。

　杨也站起身：我也吃了，走了。

　两人下。

　女生：你和他们认识啊，你们怎么不坐在一起吃饭啊，他们不说还有人吗，（恍然大悟），原来你们是蓄谋的。

　邱飞：既然被你发现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吧，实话实说吧，刚才你从这经过的那一瞬间，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你的音容笑貌留在我的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我说了这么多，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女生掏出电话。

　邱飞：这么快就要给我留电话。

　女生：想得美，我打110。

　邱飞：别别别，开学第一天就被警察抓走多不好啊，再说了，电话费那么贵，就别给中国移动赞助了，赶紧吃饭吧，面都凉了。（把碗往女生面前推了推）

　女生尖叫一声：啊！

　邱飞：别叫啊，人家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呢，我的手在这呢，没摸。

　女生：（盯着碗里）蟑螂！

　邱飞：太不像话了，这到底是学生食堂还是喂鸟，我找他们去。

　邱飞端起碗去卖饭窗口理论。

　4、食堂、

　女生面前摆了一碗新面。

　女生：（已经对邱飞有了好感）谢谢你啊！

　邱飞：别客气，举手之劳，食堂太过分了，后厨整个一个动物园爬行馆，什么玩意儿都有，那些做饭的师傅也不像话，把做饭当成收拾屋子，我刚才看见他们正拿墩布刷锅。

　女生：（刚要吃便停下来，把碗推到一边）听你说完我都不想吃了。

　邱飞：你要是吃不下食堂的饭，我请你去外面吃吧。

　女生：还是晚上我请你吧。

　邱飞：那多不好，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让女生请客呢。

　女生：就当我对你刚才替我行侠仗义表示感谢。

　邱飞：区区一只蟑螂，何足挂齿，你太见外了。

　女生：你要是再假客气我就走了啊。

　邱飞：好吧，那我就依了你吧。

　女生：（掏出手机）我叫周舟，你的电话？

　邱飞：（有点儿受宠若惊）周舟，好名字，谁取的啊，这名字真好。

　5、宿舍、

　邱飞和杨两个人在宿舍。

　邱飞：你说我用不用拿束鲜花什么的。

　杨：不好，第一次见面切勿太直截了当，你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擒故纵。

　邱飞：我擒故纵，万一她真跑了呢。

　杨：再捉不迟，反正她是咱们学校的，跑的了尼姑跑不了尼姑庵。

　邱飞：可是我不主动表示一下，会不会有损我的男子汉气概，甚至有损我们系的形象。

　杨：女生不喜欢太轻浮的男生。

　邱飞：你怎么知道的，得跟个妇女之友似的。

　杨：将心比心嘛，因为我不喜欢轻浮的女生。

　马杰进屋。

　马杰：胖子和赵迪呢？

　邱飞：胖子吃完晚饭就去自习室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了，赵迪饭都没吃就去学生会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了。

　马杰：对了，刚才我看见你中午在食堂看上的那个女生了。

　邱飞：看见就看见吧，不用大惊小怪的，我们已经约好一会儿去学校门口的饭馆共进晚餐了。

　马杰：是最后的晚餐吧。

　邱飞：是开始的晚餐，晚饭过后，我们就开创未来新生活。

　马杰：她是跟你开创，还是跟别人开创。

　邱飞：你是不是被佟小娅撅回来受刺了，你的心情我能体会，看着我这么幸福，心里顿时萌生出一种叫做嫉妒的情感。

　马杰：我嫉妒你？我可怜你还来不及呢，我刚才看见那女生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男人帮她拎包，把她送到宿舍楼下，她还和那个男人拥抱。

　邱飞：马杰，看来佟小娅给你的刺真的不小，开始编故事了。

　马杰：都这种时候了，你还不以为然。我拿我的人品担保，要是有半句假话，哪怕是一个字，你们就是我孙子！

　邱飞：恩？

　马杰：啊不，我就是你们孙子！

　杨：邱飞，看来这件事儿是真的，尽管马杰的人品不好说，但是谁愿意主动当人孙子啊。

　邱飞：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儿。

　马杰：天黑了，我也看不清长什么样儿，再说了，我没事儿老观察那男的干什么啊。

　邱飞：你确信是中午的那个女生吗？

　马杰：我向主席保证，绝对是，就是因为我一直在注意这个女生，才忽略了那个男的长什么样。

　邱飞：（坐在上异常失落）生活为什么要跟我开这个玩笑啊，我刚刚燃起的（看了一眼表）还不到七个小时的希望瞬间就破灭了。

　杨：没事儿，今天才是开学第一天，还有四年呢，肯定能碰上更好的姑娘。

　邱飞：可是我的眼里只有她，只有她让我无法忘记，度过每一个黑夜和每一个白天，在她身边守护着她，她是我生命中的奇迹，但愿我们感动天，我们能感动地，让我们在一起永不分离。

　马杰：这话怎么这么耳啊。

　杨：好像是歌词。

　手机响了，邱飞拿起看。

　邱飞：是她，到吃饭的点儿了，我去，还是不去，这是一个问题。

　杨：去，把话挑明了，去质问、拷打、鞭鞑她的灵魂。

　马杰：太残忍了吧，人家可是一女生。我觉得还是别去了，去了受那刺干嘛。

　杨：去，死也要知道是怎么死的。

　马杰：不去，反正都死了还去干嘛。

　这时候邱飞的手机不响了，杨和马杰看着邱飞，两人异口同声：你自己拿意见吧。

　邱飞：去，我饿了，但不是和她吃饭，我请你们俩。

　马杰：太好了，以后你天天失恋吧。

　6、饭馆、夜

　邱飞三人正吃的津津有味。

　杨：我跟你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芳草遍天涯。

　马杰：没错，全国怎么着也有6亿女，刨去中老年和未成年，正当年的怎么也得有几千万，可供选择的太多了。

　邱飞：可是这个坎哥们儿一时半会儿还过不去。

　这时候周舟出现在桌旁。

　周舟：约好了吃饭你为什么不来，电话也不接？

　邱飞：（挑衅）我不是怕打扰你们俩吗？

　周舟：我们俩？谁们俩？

　杨：你和你男朋友。

　马杰：刚才我都看见了，一个男人帮你拎箱子，给你送到楼下，还搂搂抱抱的。

　杨：你就别占着锅里的又看着碗里的了。

　邱飞：我没你想像的那么傻，你走吧。

　周舟：（生气）你比我想像的还傻，那人是我爸，给我送行李来了。（说完离开饭馆）

　邱飞呆坐原地愣了半天，半天才缓过神。

　邱飞：马杰…

　马杰：这事儿不能赖我，黑咕隆咚的，我也看不清。

　杨：你连事实真相都没搞清楚，就瞎汇报，主席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高考政治怎么考的。

　马杰：我就是因为政治没考好才和清华失之臂，邱飞，这事儿赖我，以后我一定读马列书籍。

　邱飞：你早怎么不多读马列著作啊，刚刚差一点儿我就比翼双飞了，现在我又形单影只了，你得对我的单身负责，我后半生就托付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