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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中的光
 暗中的光就是妞儿。妞儿是一头牛,是我的心,和我的肝。

 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它永远在我脑子的花里。

 三躲家的灯只有十五瓦,透过窗玻璃传出一点点很暗的微光,这使妞儿身上有一块皮的颜色显得比别的地方浅一些,深灰。它拴在苦楝树上,如果天不是很冷,比拴在牛拦屋里强。它的角比夏天的时候好象了,它要是现在再顶着兰细娘,她的股就不会只三针,而是要三十针。

 童谣的声音从微光中升起来,我竖起耳朵,听见了这首古怪的歌谣。

 兰细娘,啧啧,

 股上,啧啧,

 大窟隆,啧啧,

 开天窗,啧啧。

 这是夏天传在王榨的童谣,不知是谁唱出来的。

 妞儿用它的角把兰细娘的股挑了一个大,连夜送到滴水县医院针,把全村的婆娘笑了几天几夜。直到现在,一提起就会有人笑岔气,她们又捶又捂肚,一股就瘫倒在地,她们笑着气说:哎哟喂——传说中的场面是这样的:妞儿吃了草,三躲把它牵回家,兰细娘到牛栏屋拴牛,她头对着木栓,股正对着妞儿的头,妞儿头一顶,角一挑,刷的一下,就把兰细娘的地方划了一道大口子!一时翻天覆地,兰细娘比杀猪叫得还难听,她一边叫一边骂,好你个牛婆子,你个天杀的,绝八代!哎哟喂,她着气,好像有一条蛇从她的股眼钻进了肚子里。村里的婆娘们像另一些蛇,闻声就从各家各户钻出来,她们笑得手脚瘫软,半个时辰才把她从地上到门板上。

 婆娘们喜欢成群成队去探望兰细娘,问:兰细娘,被母牛是什么滋味?好过死不罗?硬不硬?狠不狠?兰细娘骂道:你娘的

 我不知道妞儿为什么要顶兰细娘的股。从春天到夏天,三躲每天都把妞儿牵到马鞭草最多的地方吃草,妞儿吃得油光水滑,头上的角噌噌长,里有时候还出鸡蛋清一样的粘,眼睛水汪汪的。它喜欢三躲的手,它一蹭三躲三躲就把手心翻过来让它,如果我是妞儿,我也喜欢三躲,我觉得现在我的嘴里就是三躲手心的味道,有点咸,有点软,有一点煮玉米的清甜香味,她的手很薄,小指比无名指短了一大截。我说,这种手形的女孩命都不好。

 我用手背蹭蹭妞儿,妞儿了几下鼻子,我想妞儿前世肯定是一个好女孩。

 我想看清楚它,但暗暗的一层夜总挡在跟前,我用手拨也拨不开,又黑又灰,把妞儿溶在里头。

 新鲜的稻草靠墙堆了高高的一垛,够妞吃上整整一个冬天。到大冷的时候,轮到谁家放牛,谁家就会把它牵回牛屋的。它用角顶一样什么东西,发出咚咚的声音,我摸到一只躺着的木桶,桶壁是干的。

 我忽然明白,妞儿渴了,它要喝水!同时我感到自己的喉咙也有一小簇火苗在烧起来,妞儿的喉咙里也长火了?两处的火加在一起,我觉得喉咙更烧得热了,连牙齿都有一点烫。

 我端起木桶,到我家灶间接了半桶水,自己喝了几大口,然后我挪动小半桶水,一步一挪,桶边着腿,水溅到我的子上,我又捧水喝掉几口。走下院门的台阶,穿过黑灰的空气,我对着苦楝树和稻草垛的影子走过去。

 妞儿在稻草边探头张望,我看不清它,但我知道它探着头等我,它探头的样子是把头仰起,鼻子皱着。清水被它一一啜,就进到它的喉咙里了,小半桶水迅速渗到它全身,我看见它骨里和里的那些小小的火苗一齐被浇灭了,我感到自己嘴里有一点甜,又有一点滑。

 桶底还剩一点水,有几颗星星出来了,黑灰的空气变得浅了些,树和稻草垛的轮廓变清楚了,一个高瘦,一个矮胖,像二皮叔和我。它的眼睛有一星水光,四周没有人。

 我忽然紧张起来,我想摸它一下,手指有点僵硬,它一声不响,在黑暗中向我蹭过来,我的肩膀跟它的侧面挨在了一起,我隔着衣服感到了一种干燥的温暖。我一动不动,它也一动不动,但忽然我就打起颤来了,心一抖,手也同时抖起来。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又像害怕,又像冷,又好像都不是。我不知道我想要怎么样。我想躲到稻草垛里,但稻草垛新鲜的气味就像是从妞儿的身上发出来的,这股气味把我的脚往妞儿身上推,我刚往苦楝树的影子里站稳,手却碰到了拴牛的绳子。

 绳子打着松松的结,一拉就开了。

 妞儿知道我的心思,它轻轻了一下鼻子,黑暗中眼睛闪了一下,我凑到跟前看它的眼睛,除了两粒光以外看不见别的。我脑袋里的瘤子说,快到一个有亮的地方吧。

 我牵起绳子又放下,我一跳跳到透光的窗户,对堂屋里收拾碗筷的兰细娘说,兰细娘,我把妞儿牵回我家了。兰细娘头也不抬,说你跟你说清楚,是你自己要牵的,别到时候说我偷懒耍滑。我说我都听我的,是我愿意跟妞儿多玩几天。

 妞儿是我家和另外六家共的一头牛,每家放十天,三躲走了以后兰细娘正愁没人放牛。她冲着我的后背说,大头你家今年没种稻子,哪天下雨你就来扯点稻草喂妞儿吧。

 我心里高兴,慌乱中拌倒了木桶,桶底的最后一点水到我的脚面,立即渗进我的鞋肚里,脚底一阵透心的凉,我不由得又打了一个颤,绳子在我手里一抖,妞儿马上感觉到了,它停下来,我又牵着它走。

 当我慌慌张张走出树和屋的阴影,发现月亮出来了,村子和田野一片银白,屋顶、水塘、树和路,又清晰又朦胧,像泡在一片凉凉的水中,有一点飘动的样子。

 我一时站在月光里。

 站了一会儿我才想起是要牵妞儿回家,但我不想回去,我摸摸妞儿的背,它很安静。绳子在我手心里又糙又柔软,我用中指顶了顶它。绳子说,去晒场吧。它细小的声音通过我的手心传到我的耳朵里,去晒场吧,它说。

 晒场和村子隔着一大片田,稻子已经割过了,地还没翻,月光在空地上滚动,我牵着妞儿走在田埂上,又有些莫名慌乱。忽然感到急,我在地边滋了一大泡完后心里松动了些。我对妞儿说:妞儿,!妞儿叉开后腿,随着唰唰的声音,水在地上腾起一小股白汽,我用手背烘了一下,有一点暖,而且有一点青草的香气。幸亏妞儿不是黄牛,黄牛脏,爱在屋子里

 除了一排原先生产队的仓库,晒场四周都是新堆的稻草垛,肥肥实实,往年我无聊的时候就到稻草垛挖,从底下把稻草揪掉,揪空的部分刚够藏起一个人,我曾经躲在稻草里,看三躲在黄昏时分挎着竹篮赶着牛从晒场边经过,还看到过线儿一个人到后沟那边去。

 线儿,我一想到她的样子,她的坨子就在我眼前晃动,立刻,那年我在马连店畜牧站看到的一切,已经在月光里摇摇晃晃地浮动。禾三在兽医站门口一闪就不见了,线儿火溜到纫店的后门,在一片萝卜地里闪呀闪呀的,她的身体光溜溜滑腻腻散发出一种腥气。我在晒场边看到当时线儿火腥腥甜甜地躺到了兽医站后院的木板上,后院的腥甜气,猪牛马羊的大粪味和青草的新鲜味好象都来到了晒场这里。在月光下这些气味变成了一些白的水,两个人在这片白的水中从前门和后门跳到了院子里,三下两下线儿半载子都没有了,月光下门扇悄无声息地自动打开,我的眼睛越过了门,兽医站的门没有挡住我,她躺着的木板就在我的面前,她上半身的衣服没了,全身光着,她头发散着,月亮照着她的脸和坨子,她的大腿闪着白光,两腿之间黑糊糊的,我极力想要看清楚她那里面的东西,我发着颤,好象被噎住了。

 妞儿突然蹭了我一下,线儿和都没了。

 我发现我正站在晒场边最高的一处土坎上,两边各有一个大大的稻草垛。白天我听见我跟二皮叔说妞儿发情了,它那下面肿得厉害,还了不少粘糊糊的东西,要找一头公牛来给它搭脚(搭脚,即配),每家要凑十几二十块钱,兰细娘不愿意,她说搭也白搭。

 我轻轻推妞儿,让它的股对准月亮。我歪下头半蹲着看它肿的那个地方,它的股和腿的颜色在明亮的月光下比白天深一些,但两腿之间好象有浓重的阴影,没有东西挡住这个地方,我不知道阴影是从哪里来的。

 有一丝像蜘蛛丝那样的细丝从它的腿里垂下来,斜斜地闪着细微的光,我用手接着,想让它在我的手心,但我手刚伸过去这丝就没有了。我知道,我其实想一下那些黑暗的阴影。

 我忍着心跳,把手伸到它的裆下,这时我发现它的后腿明显地叉开了,它的尾巴也竖起来偏到了一边。一股热气嗖的一下,从我的脚底直冲到我的脑门,我的手背往上一抬,就碰着了它,一种漉漉又热又滑的东西立即在我的手背上,我的头嗡的一声,好像被人打了一,我张大了嘴,好让在口狂跳不已的心脏跳出来。

 过了好久,我的手已经木了,我不知道我接下来还要干些什么。

 妞儿的后面仍然肿着,暗紫,皱折被撑平了,有一种脆弱的光滑,一些半透明的体从隙里出来,闪着柔软的光。喂它喝完水,当我再看它的时候,发现它站的样子有点怪,它的后腿比平常叉开,好像要,却又没有。它从来不在牛屋里

 它叉开着,两腿僵硬而紧张,好象害怕,又好象在等着,它的尾巴偏到了一边,暗紫的后部完全出来,在渐渐暗下来的黄昏中像两片奇怪的嘴

 我对着这片嘴站了许久。

 天光已经完全落尽,牛屋里一片安静。新鲜稻草的气味和牛的鼻息混杂在一起,像一块厚厚的幕布,把我和世界隔开。的咳嗽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现在已经不太管我了,她说,大头啊,你是快上天的人了,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吧。

 在黑暗中我靠近妞儿,我的身体挤着它,脸蹭着它的背,皮肤接触的温热使我一阵颤粟,我既疑惑又恐惧,全身的血都涌上来,在身体里发出啪啪的声音,打得我全身生痛生痛,火辣辣的。血从四处涌向我的脑袋,然后憋着劲又落回了两腿间,那里发烫坚硬,好象有火在烧,越来越猛。

 我看不清妞儿,我摸索着它的身子,感到它也在微微颤粟。忽然,我的手碰到了它后面红肿润的地方,惊得我一下张大了嘴,与此同时,我听见妞儿也发出了一声呻。这声从妞儿身体里发出的声音显得又怪异又温柔,得我心里一阵抓痛。妞儿啊妞儿啊,我够不着你。我手背上带着它私处的润和温软,颤粟着到屋角,那里有一截准备打家具的大木头。

 我把这截木头挪到妞儿尾巴的下面,我站上去,略有些不稳,我扶着妞儿,慢慢站直。它好象知道我要干什么,如果我能看见它的眼睛,那一定是又人又害羞。我看不见它的眼睛,也看不太清它的后部,在黑暗中那里比别的部位更黑,而且闪着微光,那是它出来的半透明的东西,看上去像两片小小的绸缎镶在妞儿的身体上,又像两片肥厚深的花瓣在雨中闪着隐隐约约的光芒。

 它的两腿叉得更开了,尾巴仍偏在一边,妞儿啊妞儿啊我知道你在等什么。我用发抖的手指轻轻拔开它那温软滑的地方,那里热气奔腾,风起云涌,我变得更加坚硬锐利,我感到自己被一阵呼啸的力量所裹挟,一下进入到妞儿的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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