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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永定门的两扇城门只开了一扇,两排蛇腹型铁丝网拦在城门前,只留出一个供单人行走的口子,两个日本兵站在口子旁检查过往行人,他们手里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式步,刺刀在光下闪着吓人的寒光,文三儿一见这阵势腿就有些发软,他拉着空车正要从关卡的口子里过去,猛地听见日本兵哇里哇拉吼起来,看样子有什么事招他们不高兴了。文三儿当然听不懂日本话,他也懒得搭理这些日本人,心说瞧他们小日本那揍,文爷不待见他们,你拿着杆破吓唬谁?文爷没招你惹你,你总不能一把我毙了吧,日本人怎么啦,日本人也得讲王法不是?

 文三儿无动于衷的态度怒了一个日本兵,他突然一刺刀,照着文三儿的脸上就是一个突刺动作,周围的老百姓都吓得惊叫起来,文三儿还没反应过来,他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刺刀尖已经停在离他鼻子一寸远的地方,文三儿这才有了恐惧感,他脸色煞白,裆里变得热烘烘、漉漉的,双腿一软,一股坐在地上…

 两个日本兵大笑起来,文三儿屈辱地从地上爬起来扶起车把,没想到那日本兵又瞪起了眼,一抖刺刀又要刺…文三儿吓得又要往地上坐,这时猛地听见有人喊:“喂!拉车的,日本人要你鞠躬,快鞠躬…”

 文三儿恍然大悟,他忙不迭地向日本兵连鞠三个躬,那日本兵才收起向他挥挥手,文三儿顾不上擦冷汗,拉着车没命地跑出城门

 刚才向文三儿喊话的是徐金戈,他刚从沙子口的秘密联络点回来,正在排队过关卡,发现文三儿的处境危急,便喊了一句,这句话救了文三儿的命。

 徐金戈已经通过了关卡向文三儿走过来,文三儿一见徐金戈就不由自主地跪下,出了眼泪:“谢大哥救命之恩…”

 徐金戈站在那儿动也不动“你的膝盖有毛病吗,怎么动不动就打弯儿?”

 “大哥,我是拉车的,腿没毛病,有毛病吃不了这行饭…”

 徐金戈终于火了,他低声咆哮起来:“你他妈给我站起来,软骨头的东西,你除了下跪还会什么?”

 徐金戈的口气缓和了些:“兄弟,咱是个爷们儿,是爷们儿就该有点儿血,膝盖不能打软,尤其是对日本人,就是死也得站着死,不能丢了咱中国爷们儿的脸。不错,刚才我过关卡时也向日本人鞠躬了,可我不白给,往后他们得用命来还。兄弟,你叫什么?”

 “大哥,我叫文三儿。”

 “好吧文三儿,咱们后会有期。”

 “大哥,您怎么称呼?”

 “你就叫我老徐吧,文三儿,你记住!无论什么时候,膝盖不能软,再见!”徐金戈转眼就消失在人中。

 车夫们正在听“大衩子”那来顺说笑话,时不时传来一阵阵哄笑。那来顺只有一条半子,那半条子就是一条蓝布大衩,每年五月初上身,一直穿到十月底才换长“大衩子”这个外号是这么落下的。

 “大衩子”长了一张好嘴儿,此时他一见文三儿便兴高采烈地打招呼:“文三儿,这一上午你小子到哪儿蹭墙儿去啦?”

 文三儿笑道:“不好意思,文爷我去韩家潭‘庆元’会相好的去啦。”

 “文三儿啊,你就吹吧,八大胡同是你去的地方?你小子想当大茶壶都没人要。”

 “我说大衩子,你还别拿豆包不当干粮,哪天文爷时来运转,就让你小子给我当跟班儿,咱往陕西巷口那儿一站,八大胡同的那些小婊子得把文爷抬进去,文爷跟谁睡那是给她脸,好好干吧,大衩子,到时候文爷一高兴,说不定就赏你个婊子,让你也刷刷锅。”

 那来顺正要回骂,忽然眼睛直了,他紧紧盯着一个正在过马路的日本女人,那女人穿着绣锦花卉图案的白缎子和服,发髻高耸,脸上涂着一层白粉,小嘴儿涂得通红,正扭着小儿款款走来,看样子,这是个日本女。车夫们一见日本女都纷纷来了精神,那来顺的脸上出猥亵的笑容,他一边盯着看一边评论着:“嘿!这小娘们儿还真水灵,你瞧那小儿一扭一扭的,真他妈勾人魂儿…”

 文三儿认为这日本女不懂中国话,于是胆子便大了起来,他起着哄地喊:“鬼子大姐,今儿个晚上陪文爷睡怎么样?文爷这两天正浑身叫劲,除了裆里哪儿都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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