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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修行爱和欲
 闵从羞涩中挣脱出来,变了一个人。她的嘴一张开,就咬住他的舌头,有点痛有点狠心,她的舌头在他的舌尖、每颗牙齿间探寻,好像是在说她以前没有能说的话,也好像是在问他,你认识的我,是这样的么?

 她到了他上面,由于直立着,她的房显出全部丰。她的脸朝后微仰,手在他身上移动,突然抓住他,他呼吸急促。

 她的脸色越来越红润,越看越青春年少,一个在来临前的闵,样子像一个刚知晓成年人把戏的少女。

 她身体一起一伏,每一次升起落下,进入就更深一点。他清楚地看到她在柔缓地没他,把他整个锁住。

 这时,他听见了她的呻,她的呻的声音很奇特,有韵有调的,像歌。他快乐无比。他忍不住也叫出声来,结束得舒畅利落。

 千里万里来到这个神奇的中国,莫非就是为了相遇这个中国女人?

 为了这样奇妙的一之情,这样的足,一切都值了。

 裘利安已经疲力竭了。三次高后的畅快,转化为无法再忍的困倦。他闭上眼睛,像沉浸在一片温馨里。闵睡在他身边,侧着身子。把一条腿绕在他的上,双臂搂住他,几乎是吊在他的颈子,脸轻轻贴擦在他的嘴。裘利安就这样睡着了,睡得很香。

 朦胧中,他感到被母亲抱着。母亲刚把他从浴盆里提出来,擦干他身上的水滴,抱到上,亲吻他,让他睡去。男孩在野外奔跑了一天,应该有个美好的睡眠。

 可是,他突然感到下面硬了起来,一个男孩,是不应该硬起来的,他很惊慌。而且更让他羞不可言的是,下部好像进入一个柔软温暖的地方。

 那是母亲?

 他吓了一跳,醒了过来。发现闵在他身边,手臂和腿还是在他身上,他却进入了她的肚腹中。她抱着他睡眠的姿势实际是贴着他,让他自然地进入她,让他一面睡,一面和她,她的嘴嘘嘘地,好似在轻轻地哼着催眠曲。

 看到裘利安醒来,闵不好意思地把头埋在他的口。但是,并没有让他出来。窗外映进房间来的光线暗红,天将黑。这疯狂的一天还将继续疯狂下去?

 闵说:“你睡着了一样能做这事,真好。”

 透进窗来的夕阳投在她的脸上、头发上、皮肤上,她神气飞扬,光彩夺人。她为什么不在高后,好好休息?与裘利安不同的是,闵毫不疲倦,连想休息的痕迹也没有,相反,越来越精神,望越来越强。

 裘利安撑起身来。面对他惊诧的神色,她害羞地一点点退出来。他萎缩了,隔了一会儿,他才又壮实如初。

 该担心的其实是他自己——他从来没有如此狂热地和一个女人这么做过,甚至,他好像从来没有经验似地笨拙。闵,一个那么正经的女知识分子,一个原来那么羞涩中国的古典女诗人,怎么会是这样一个永远不会足的女人?

 “太疲倦了,”他想“我恐怕会死在这个女人的望之中。”这想法忽然,使他非常惊喜。不管应该不应该,这样的死法太幸福了,世界上有几个男人有这样的福气。

 我会幸福地死去,而不是死在战场上,也不会死在刑审室里,氰化钾。

 裘利安嘲讽地问自己:,还是革命?

 在闵美妙的体面前,他毫不犹豫地给优先选择权。

 幸亏我年轻,年轻真好,跟这个闵,连不举期似乎也无所谓了,只要这么被含着,他就会留在她的身体里。

 他感到自己多么可笑,他是在一个体的女人怀中,而且在一个如此平和的城市,一个渐渐暗下来的晚上,没有什么可以值得担心的。因此,他又慢慢沉入半梦半醒之中。无论是醒是梦,我都在和一个美丽而神秘的女人合。这新奇的经验值得骄傲,这感觉太好。

 他终于醒过来,天已经漆黑了。他只抓到一堆有暖意的被单,盖在他身上。他一下惊慌起来,黑暗之中,不知身在何处,闵又在哪里?

 他眼睛,完全清醒过来,才发现隔壁更衣间门底下透出些微灯光。他走过去推开门,闵穿得整整齐齐,绛紫绸的旗袍,正在对镜梳头,看到他全身赤地站在面前,被灯光闪得直眨眼,高兴地笑了。

 他走上前来。一把抱住她,低下头来,吻她“你怎么在这儿?”

 闵说:“你怕我吓得逃跑了?”

 裘利安不回答她,却说:“晚饭要好好吃,这一整天已经到头。”他冲进浴室,匆匆地洗了一个澡,赶快穿上衣服,他有点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又到上去,要是他动作不够快的话。

 在旅馆斜对面,是一家鄂菜馆。他们坐定后,小菜上桌。两个侍者,抬着玻璃水缸,五六条鱼游在水草间。闵点了其中最大的一条湾东区鱼,两侍者才躬礼退去。北京也能吃上海鱼,也一样活的先让客人挑,才送去厨房。他们喝着朗朗的米酒,里面加了几粒红的枸杞子,不太甜,却醇得滑润。

 裘利安握着酒盅,脸上是疑惑,不知如何开口好。

 闵看着他,说:“我知道,你很惊奇。”她的英语说得很顺畅,仿佛早就准备这番话似的。“的确,我是另一个中国女人,一个你不认识的女人。但不是你们西方人说的狂。”

 她说,她父亲是藏书家,收集了不少中国古籍珍本孤本,而母亲的陪嫁物品中有世间罕见的多种道家秘笈,其中有一本是手抄本古代房中术《玉房经》,此书近世有不少书目学著作提及,但无人见到过。他爱书成痴,由此对母亲珍爱有加。更令他惊喜的是,母亲竟然对道家养生术有领会有休养。

 两人整整夜根据道家的玄学推衍的养身术,按书中所示修炼。

 父亲对此极得意。中国古人说,买书如买妾,美看不够。不过父亲的这次娶妾带书,双倍喜事。一个美丽的女人,如同一本看不厌的好书,况且这个女人带来的竟是如此好书。

 但是母亲说,真正懂房中术的人是领养她的外祖母,她不需要看,因为她能背诵全部《玉房经》。她让母亲在结婚前也背了,并且传授给母亲真正的房中术要旨。这些经书,也需要独有慧:不是能读到,就可得到要领。

 母亲是个聪慧过人的女子,她对《玉房经》有自己独特的研究。

 闵有一次向父亲要此书看,不料父亲大发脾气,说母亲不应该以此术传女。这本书,现在是他的独占品,决不刻印,决不传世,决不让人知。

 父亲还说,一九二七年海湾南叶德辉来信,说爬也要爬到北京来,只要能一见这本书。父亲收到这封半威胁式的信时,这个叶德辉已经被在湖南搞农民运动的共产抓起来杀了,要震一下全国的“土豪劣绅”

 叶德辉不会再来纠,父亲松了口气,却非常惋惜。说此人自居狂士,不知二十世纪是什么时代,刻印书,共产说他是海湾南最大的“劣绅”毙了,也无人申冤。其实他的收藏远不如父亲。

 父亲有时坚持母亲带来的《玉房经》,即四千年前纬书所载,传说孔子亲撰;又说,这版本,是北魏时手抄晋人书。

 但父亲又是个“改革派”他以女儿成为“新派”诗人而自豪,房中术是他私人的修炼。他爱女儿,不希望女儿跟不上“时代进步”父亲不高兴母亲将此书内容告诉人,亲生女儿更不应该传。为此事,他与母亲几乎翻脸。在闵结婚三年后,母亲突然去世,闵怀疑是大家庭中的阴谋,但是父亲不愿让警察局来追究。

 在闵的教育上,母亲和父亲持相同看法,要把女儿培养成现代知识女。因为母亲受父亲宠爱,闵也得父亲宠爱,从小受到特殊的教育,送到天津英国人办的昂贵的女子住宿学校。但从小,只要她有机会和母亲在一起,母亲就教她静坐、吐气纳气道家的基本修养。因此到教她房中术时,她很快知其旨趣。

 裘利安听闵这一大套,几乎全不懂,而以前她谈中国新文学、新文化时,他全懂,而且,能做出自己的判断。闵和母亲同练的情形,两个女人的身体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不由得想起弗吉妮娅阿姨和她的女友维塔·萨克维尔-韦斯特,她们的恋爱可能太文雅。他却见过母亲年轻时,他五岁,母亲与莫莉·麦卡西两人在一起拍的体照片——在世纪初,只有女才拍体照片。她们俩怎么忘乎所以到一起拍这样的照片的程度,两人一前一后站着,母亲的身体真美极了。

 “你和你母亲搞同恋?”裘利安直截了当地问。

 吊灯金碧辉煌,光投下来柔和。闵不接他的话头,举起酒盅,与裘利安干了一杯。她脸一发红,眼仁就黑得泛出蓝光。她看着桌上的鱼:“鱼可炒、烧,但只有蒸最妙,有蒜姜,蒸时所用,之后除去。而甲鱼配八宝饭,这样吃,能除去胶汁,增添鲜味解腻。”

 侍者斟上酒离开后,闵才掉转话头,说她从十五六岁始,媒人就踏破门槛。父母亲认为她是新派女子,婚姻自己做主。她遇到郑时,郑在南开大学做教授,她已是一个知名诗人。考虑了三年,也就是她二十七岁,才决定接受郑的求婚。

 郑是全部西化的欧美派知识分子,非常崇奉进步,听都不想听道家的“迷信”房中采纳之术更是中国封建落后的象征。她暗中在行房事时,在郑身上试一下,郑像中了毒,躺倒一个月,试验完全失败。此后房事不仅少,而且似乎走过场。她只能用习房中术自我修身养,得到足。但按新文化标准,她的婚姻是成功的——文学教授与文学家的结合,算是佳话。她若与任何人谈她的不幸,别人都会认为她疯了。

 与裘利安,是她第一次真正有机会试验房中术的修习。果然事使她精神百倍毫无倦意,她惊喜异常。看来,房中术的确奏效。“我这么说,一点也不像一个进步的现代知识分子。”她有些羞愧地补充道。

 裘利安握住她的一只手:“你是二重人格?”

 是这样的,闵承认,她实际上是两个人:在社会上是个西式教育培养出来的文化人,新式诗人;藏在心里的却是父母,外祖父母传下的中国道家传统,包括房中术的修炼。她一直没有机会展开她的这一人格,未料到在一个欧洲人身上得到试一下的机会。

 “就是说,你从中得到生命力。”裘利安回忆,飞快地闪过今天的一个个场面。

 “你真了不起,一点即透。”

 “莫非这是血术?上的德拉库拉伯爵?”

 “喔,你以为我取了你的活力?”闵说“我知道你们西方人难懂这一套东西。房中术是男女双方的互滋互补,合气。男人只要他能学会这个对应方法,就会更有益,并非牺牲对方——你看我父亲就明白。”

 的确,闵的父亲,七十岁的人,精神却像五十不到,笑声高扬,脚步有力。

 裘利安想说,我没有这种本领,不就是你尽了气的渣子?但是作为一个男子汉,这么说,太丢脸。不是老说男人把女人当工具?他不承认这种说法合理。那么,他怎能抱怨做了女人的工具?笑话!

 话又说回来,闵说的一套,无非是中国迷信,哪有此类事,完全违反科学。不过,很刺,非常异国情调。今天是由于他长期寡的怯场,以后不会如此无能。他会输在这个中国蓝袜子的上?

 裘利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闵看着他,说母亲讲过,男人的器官,是润之管,却细小难畅,不像女人,整个内脏可气。因此男人难入房中术堂奥。如果深入,男女双方俱得益非凡。

 “不过,今天傍晚,你一直没有。秘书上说:一动不,则气力强,你现在不就气力很强吗?再动不,耳目聪明;三动不,众病消亡;四动不——”

 他们两人都大笑起来。

 裘利安说:“说下去,说下去。”

 “中间就不说了,直到十二动不,那就通于神明。”

 “我的上帝,这可真值得试一试!”

 不过听了闵的这一番话,裘利安更糊涂了。今天傍晚,他实在太困,睡着后任她摆。清醒时,他不可能做到。于是,他反问:

 “如果一直不,男的又为什么要呢?”

 “‘希女快意,男盛不衰’,这是古书上说的。”

 “那么说,是为了让女人快乐?”裘利安说。他第一次听到这样明确以女中心的理论,觉得中国社会的男中心主义,到了房中术里,却要求配合

 喝干一盅酒,趁着酒,他直截了当地问:“那么,你今天有过几次高?”

 “几次?会术法的玉女,不论次。今天——”她突然停住了,然后非常害羞地说,

 “今天,我几乎一直在高上,七八个小时飘浮在高上。”她舒了口气“像风吹起的云一样飘在空中。这是我有生第一次。不过,房中术说够了,裘利安,我们互相快乐就行了。”

 她放下筷子,深情地看着他。

 裘利安不由得想,这房中术真是一件太美好的事,也看着她。他们的手握在一起,又又热。这一整天疯狂的做,他还想继续下去,在尽快结束吃饭,尽快回到上去之前,他不能放开闵的手,仿佛黑暗会悄悄偷走她。生命真好;有闵的陪伴,生命更好。房中术就房中术,哪怕在上再次输给这个中国女人,他也是英国历史上第一人。

 这次他们都很沉着。他们光衣服,平和地搂抱在一起。夜深了,旅馆虽然开着暖气,还是稍微有些凉。闵不断地给裘利安掖好被子,而裘利安老是想掀开,看她的身子。壁灯全开着。他回想起那些牛高马大的英国女子,那些早早发育了的女孩子,也早早衰萎的妇人,不是太胖就是太瘦。而闵的身体圆润,又苗条,不知东方女子的身体如何能将这二者兼容于一体。

 他感到他和闵已经很熟悉,已经很亲密,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种声音,就能心心相通。

 裘利安说“教我,怎么再次不?”

 闵手搂住他的脖子,说不知道,她不是男人。“书上叫倒牵白牛,怎么做?写下来,读出来,不会还是不会。所以外人难窥其真谛,各人只能自己体会。”她说裘利安若练,会比常人得道容易些。

 “你怎么知道?”裘利安说。

 “凭我的内在感觉,”闵又脸红了“试出来的感觉。今天不算。以后,我们一起练,好吗?男无女,女无男,均可后患无穷。反之,男女俱仙。道教经典认为,能御十二女,令人老有美。”

 “那么,我不愿永远活下去,有了你这个K就够了,也不用再多加一个,就此停住?”

 “不是,”闵笑了“一夜十二次!”

 裘利安想到了罗杰·弗赖,他心灵的父亲。罗杰,在剑桥讲美术史时,曾说,他真愿意几个学期全部用来讲中国艺术。他心里对周代青铜器充宗教般的敬畏。西方传教士们根本不懂,中国人关于恶的观念,半是玩笑,一半时间他们不把罪孽当真,一半时间当真。周朝青铜鼎上的兽纹,兽雕,为什么那么美?年代越久越能显出它的魅力?因为铸匠与其子在炼制的关键时刻,会双双跳进溶化的金属中,仅使青铜器得到完美的配合。

 中国人为生命的艺术,可以不惜生命。

 现在他懂得了罗杰奇怪的结论。

 你也知中国的,也懂一点儿合气。由人到物,一通百通,她挑战地问他:你愿跳进溶化的金属中去吗?愿和我一起跳入求死的火中去配,敢吗?

 裘利安喜欢有刺的挑战,从来如此。他的英国法国情人在上只会说你爱我,我爱你,简直缺乏想像力。东方古老年代的事,而今来让他碰上:与闵。

 他高声答应着。

 他一亲吻她,就不肯结束,一亲吻,他下面就想进入她,当他们进入对方时,一切进行得非常自然快乐。当闵在他身上,双腿跪起,夹紧他时,他才注意到,她兴奋时,房的样子完全变了,她的头弹出来,像反扣的中国陶瓷茶碗一样,尖就像茶碗盖的盖头,红中带一点赭褐。

 他一直就在生命中找一种色彩,一种他能感觉却说不出的颜色,却从未成功。母亲的画室,混乱得多多彩,壁炉四周,都画着女,但头的色彩怎么看也觉得不对。因为找不到,心里一直难受,这时,他的这种感觉没了。

 他和闵的身体一起飞升,一起下坠。她的头四周大片晕渲染着这种色彩,汗珠在沁出,细小晶莹,一进入他的嘴,头就在增大。跟西方女人不同,她喜欢闭上眼睛,眼睫密密一排,她的耳朵也生得巧到妙处,显出她的脖颈颀长。他就是不敢多看一下她在中神游飘的脸,一看就会控制不住自己,他知道这点,却不由自主地看着。

 她用手遮住他的眼睛,牙齿咬着他的耳朵,慢点,忍住。但是这动作太感,效果相反,他冲到顶,在燃烧着一片火焰中,堕落到底。

 他笑了,倒牵白牛,不知哪个男人能做到?在这个中国女人身上。

 父亲克莱夫不在这儿,裘利安突然又想起他来。他没到中国来,一个中国情妇,真遗憾。我比他强,拥有中国最漂亮的女人,没有谁有我幸运!如果我能在被这个妖女死之前,学会这该死的中国房中术的话。

 不过何必如此想呢?

 能被这样的妖女死,恐怕我也是全西方最幸福的男人!

 完事后,他清醒多了。这个在他怀里快乐地蜷缩成一团的体,明显只是喜欢他的,拿他做工具,没有复杂的连带问题,纯然的,这个女人需要的尽情地采,保持青春美貌。这不坏。正中下怀。看来不会剥夺他的自由,简直太完美了!

 他一直害怕爱情,有了爱情,身麻烦。他注意到,闵始终没谈到爱情二字,无论英文或是中文,甚至高来到时,也没问他:“爱不爱我?”虽然这是每个女人都会虚荣地过一道的公式语言。闵避而不说,不太自然,但很好。他来北京前在青岛的担心,没有根据,也没有必要。有就行,有就去。如果爱情不来为难他,他也不愿打扰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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