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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章 情分
 朱隽回过神来,听着王允感叹:“今晨见着烽火,吾就匆匆赶至太师府,却劝不住董太师东进之心。”

 朱隽心一沉,知道这说的是李儒向董卓提供三套方案,简单概括起来分别向西逃跑,居中抵御、向东进攻三种。

 “董太师选择东进之策,吾深忧之,朱将军以为如何?”

 “此不智之策。”

 朱隽摇头直白说着,在府上初闻就不认同此举,作被拉拢的旧汉名将,他藏在心里并不说出来,此时才**评价:“但比逃跑好些,遍布郊野民众阻碍大军行动,势必迟缓而转向困难…敌人大敌急袭击追至,怎么抵御?”

 说到这里,朱隽一顿,观察着王允的神色,又缓缓说:“其实我倾向坚守,军心动摇之际轻举大军,以兵法来看,与寻死无异…太师当是明白这点,或更多只虚张声势,目的仅仅是夺回巩县以接应虎牢溃兵,让接下来坚守变得容易些,直至联军粮尽而退,再归长安。”

 王允目光闪一丝异色:“如果说,我得到的消息是,西凉军一举击溃刘备呢?”

 “这不可能,除非…你是说联军内部有变?”朱隽眯起眼睛,突反应过来,紧盯着王允:“此前会议中,司徒大人力荐我朱隽守城,是何为?”

 “我有一侄子王凌为校尉,文武兼长,适合值守大武库。”王允说着,就做了着送客手势,目送朱隽出去。

 真实做起来当不是一句话简单,董卓再是倾兵将东击战,面对刘备巨大的军事压力,徐晃高顺这样大将肯定要带上,却会有亲将率兵留守洛各处重要府库。

 自己文职系统在军中没有路子,朱隽是大汉名将,西凉军里整合旧南北军中,再经过清洗,都有不少人脉,少量安进一点人手不难。

 “介时事发与否的主动权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完全可见机行事…这就是以筹码。”

 车驾行远,王允思绪才自陌生的军事领域收回来,回首望向角落里。

 黯淡的光影下,一袭黑色斗篷的窈窕身影,依稀是当年乖巧听话的少女。

 “千金之女,怎轻涉险地,不知道现在城里多,你一个女子…”王允见此,就不由责备。

 貂蝉抬起头看了自己义父一眼,目光温润,不言不语透出一丝倔强。

 王允就有些头疼,知道从那件事后,这女儿一直信不过他,这次来在身边隐隐监视,确证他在关键时刻的各种活动纳入某个范畴。

 “倒是看得起我这老头子,看来刘备果在城中早有布局——早该看出,此子逆心深远…”

 一路这样沉默着,直到府邸后门停下,王允叹息着开口:“不回家看看?

 貂蝉望一眼几年不见故园,又看一眼面前头发花白的老人,能体会到那一点期待。

 毕竟是多年的养育恩情,童年回忆转眼袭上心中。

 她迟疑了下,捏手中五行遁玉符手链,还是摇了摇首:“事情很多,女儿没有这个时间。”

 王允苦笑,不再语言。

 “父亲珍重身体。”她柔和一拜,带上面纱和兜帽,随车帘晃动,一下就消失不见。

 这让王允一怔,多年印象崩塌,他突意识到——这女儿已非过去需要依附家族的柔弱少女,而是拥有强大道术一方主事。

 不说道术,单是掌握的权柄,此时未必小于自己。

 “叔父…”见着车架回来,二十岁左右的一个青年上来,这时若有所觉看去,小巷里一道眼倩影,仔细看,又是空空。

 大概是看花眼了吧,堂妹早已归于许昌,怎么可能是她…

 王凌这样想着,心里有些空落,定了定神,掀开帘子,见王允怔怔着出神,小心翼翼说:“叔父,到家了。”

 “唔”王允慢慢睁开眼,有点惘看看,出来,就向里面而去,王凌连忙沿走廊曲曲折折跟着。

 王府几次修茸又几次破落,现在有些陈旧,再怎么样维持,董卓入京实是对原本汉朝重臣的重要打击。

 王允望着一语不发,许久,见周围四下无人,才重重吐了一口气,说着:“…西凉军已是疯狂末路,既倒逆行事,吾等势不能与之同沉,那就推上它一把…”

 “叔父说的是正理。”王凌听得喜悦,知道在自己力劝下,叔父还是走出了这一步:“那玄德…刘使君那面?”

 王允倏回身,脸色又青又暗:“哼,休要提他”

 说着,就要拂袖而去,自己目标只是让董卓去死,董卓一死,天子入长安后,朝廷自能徐徐图之,可不是打着投降刘备的心

 以老人刚硬的脾气还算是给了侄子脸面——这侄子文武兼修有成,趁扩军已是校尉之职,是族中预定下一任族长。

 “我知道你们一个个都在想着后路,但国之大运,岂有后路可言?你和你那帮世家兄弟私下搞什么我都不管,就不可和刘备联系”走了几步,王允突停下来说着,并且目视王凌。

 王凌被这寒凛凛的目光镇得一缩,忙说着:“是”

 见着身影远去,王凌无语,心知叔父眼中不得沙子,对当年刘备之事还是耿耿介怀。

 “但联系都不给联系,这不是一心只有家国大义,是纯粹置气了吧?”

 暗忖叔父固执脾气真越老越严重,晋位司徒后,更是带着强大的控制,自己都不敢违逆一分。

 可想而知当对极看重的刘备“背叛”的愤怒…尤其连着养育教导多年的义女都被骗去,音讯全无,无疑是对老人性格理念的最大否定。

 “耿耿介怀啊”良久,王凌脸色有点苍白,苦笑了一声,绕着走廊,才到了一处花园侧门,此时云暗天黯,并无一人,正想过去,突然之间,有着一个声音说着:“兄长可否过来一叙?”

 这是一个清柔的女声,虽久不听见,还让王凌身子一震,面现惊喜。

 他不由自主循声进入一处偏远的竹林,就见一个少女正欣赏着竹子,就算此时她背对而立,身披斗篷,可他一眼就能分辨出来,这就是自己许多次魂牵梦绕的身影。

 几年来渐渐掌握实力,在高门大阀新生代子弟间成了气候,养成法度,但此刻在这绝世佳人面前,又回到少年时初见的紧张:“蝉妹?”

 貂蝉回身看了这族兄一眼,礼貌摘下兜帽和面纱,微笑应了声:“是我。

 一笑就带着丽,看上去,和记忆中初长少女,又成许多,让王凌心神一,可这发饰,分明已是妇人…

 “是了,她已嫁给刘备了,是作妾室么?”王凌心下苦涩,两年前和刘备是好,时有书信来往,但对拐走妹妹之事,他越想越是在意,一刺似的在心底戳着。

 “兄长?”

 直对上貂蝉疑惑的双眸,王凌自知失态,收敛目光,恢复理智:“妹妹怎会在此?难道刘备那家伙始终…我说怎都不见他提起你,这混帐”

 “兄长不必胡乱猜疑,我此来时间有限,主”貂蝉正准备说服,想起这名义上兄长刚才失态,她是心有七窍的聪慧少女,结合过去少年时的相处隐隐猜测到一些,下意识换了称谓:“夫君派我来联系家里,说动父亲,有些布置正要由兄长…”

 半点不脸红地说着九真一假的话,或少许异样心情不会透,貂蝉知道这是自己的天赋。

 说到这样正事,王凌渐渐严肃起来,不住点头应诺,记住城内各个应对环节和配合,感觉和刚才听叔父讲的有所出入,不由问着:“这些事,叔父都是知道?”

 貂蝉笑一声,聪明人间不需要说太多,她只郑重嘱托:“我私下来见兄长的事,不必让义父知道,夫君曾对蝉说,这以后都是我们这一辈的事,老臣劳累奔波一生,也要休息休息了。”

 要我背叛叔父么?

 王凌一凛,眯起眼,不假思考的捏碎手中讯符。

 又盯着妹妹妩媚容颜看一会,目光变幻,不知在想什么,意味深长说:“我想这需要一些时间考虑,妹妹远来疲惫,可要…”

 “不了,兄长请自己细细思量就可。”貂蝉面色平静,一礼,扫了眼周围,遁光一闪,她身影瞬间消失在竹林中。

 这时才有急促脚步声响起,十几个青衣人自墙翻跃到王凌身侧,个个都着武者的强大气息,甚至有两个出于汉中天师道的术师,齐齐问着:“少主,是否追上去?”

 “不了…”王凌表情似有所失,怔了下,明白她最后一句是警告也是劝诫——刘备取得洛,几年内就可席卷天下成就真龙,三兴汉室而成开国之君——这里面选择就决定着王家生死荣辱。

 退一万步来说,这妹妹将来肯定能入妃位,却让自己刚才一下,断去了大半的情份

 顿时有些后悔,看了看自己下意识捏碎的讯符,苦笑下,暗想:“原来我自己,也对她有所猜忌,这情还真是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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