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马无野草不肥,人无横财——必死!
望着手中自己选号的大乐透号码,竟没有一个与开奖号码相同的,楚湘荻略显苍白的脸颊忍不住微微颤动。
“命苦不能怪政府…”喃喃自语着,楚湘荻在心裹叹口气之后,又将目光投向计算机屏幕,双手开始飞快地在键盘上飞舞着。
现在的她已经没心思、也没时间去探讨究竟要被雷打中几次才能中乐透,对一个芳龄二十五却负债上千万的女人来说,若不想被讨债公司五马分尸,唯一的机会就是——赚钱、赚钱、快点赚到钱!
话又说回来,对于一个自小养尊处优、念了一辈子书,还是“考古”这种冷门科系,兼无一技之长的米虫来说,赚钱谈何容易啊!
谁教她那个相依为命的老爹竟然在年近六旬时,兴致大发地学年轻人玩“背包族”,突然音讯全无,留下一**烂账给她这个原本还在国外继续被“古”考、继续“四体不动、五谷不分”的女儿…
“老爸,你可真行!”
想起那个永远只以笑容面对自己的老爸,楚湘荻的眼中不
有些酸涩。
她一直以为老爸在台湾的企业经营得不错,谁知回国后才发现其实那只是为了不让她担心、不让她中途放弃学业,才一直苦撑的善意谎言。
在那群一接到父亲失踪消息就前来讨债的客户面前,楚湘荻连哀伤的时间都没有,就在最快的速度下将那个快成空壳的企业廉价顶让,又变卖了多处房产,最后总算将负债降为一千八百三十二万七千四百三十八块!
虽然最大的债主好心地将零头去掉,但此时的她,终于明白什么叫作“一文钱
死真好汉”!
知道自己不是“好汉”,但在债主下了最后通牒、准备将她五马分尸之前,当了一辈子米虫的她,最后只能咬牙走上“下海”这条路…
楚湘荻口中念念有词,目光涣散地敲着键盘。
楚湘荻听着持续了三个夜晚的敲敲打打,仍然没有任何想停止的迹象,依旧像魔音穿脑似地不断传入她的耳际,隐忍多时之后,她终于忍不住从椅子上站起来,拉开房间对外的唯一一扇窗户。
“对不起!
壁楼下新搬来的,能否容我提醒你一件事?现在是中原标准时间半夜三点整!”
楚湘荻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片几乎没有普通住宅的商业地区里,却绝对足够让她想警告的人听见。
“抱歉!”果然,半晌后,一个低沉浑厚的嗓音也在夜空中响起。“我不知道那栋危楼里居然还住着人。”
危楼?望着对方所在那栋刚盖好没一年、美轮美奂的金融大楼,楚湘荻微瞇起眼。
跟那栋楼相比,她这栋楼是旧了点、破了点,但还不至于被称作“危楼”吧?
这臭男人!吵了人不反省也就罢了,竟还用这种讽刺的语气响应!
夜风透过微启的窗户,拂过楚湘荻纤巧细致而征愠的脸庞,这时,隔壁大楼低她一个楼层、一直亮着灯的窗户旁,缓缓出现一个男人的身影。
逆光中,楚湘荻看不清那人的长相,但她却无法不注意到,在黑暗中,那人的一双眸子竟显得那样熠熠生辉!
直视着那人一瞬也不瞬望着她的眼眸,她的眼睛突然发亮!
天啊!这双眸子…不就是她苦思不得、想象不出,翻遍所有能看到的男星照片,却依然一无所获的那双——魔王的眼眸吗?
那双应该含着孤傲、神秘、冷峻、危险不羁以及贵族之气的眼眸…
楚湘荻不由自主地将身子倚在窗旁,想将那双眸子看得更仔细,希望能把他眼中闪烁的那道光芒牢记在心。
“小姐,容我提醒妳,妳居住的那栋是危楼!”望着楚湘荻“身倚危楼”的动作,以及她那道毫不掩饰、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热切目光,男人皱了皱眉。“如果妳想藉此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我一时半刻是赶不过去的!”
“对不起,我这里不是危楼。”望着男人眼中出现的不耐,楚湘荻并没有收回视线,而是在心里更努力地想着形容词,以便精确地将他的表情化为文字,记录下来。“更不劳您为我的安危费心。”
冷冷地睨着楚湘荻,望着她晶亮、清澈的眼眸半晌之后,男人突然一个转身回到了屋内,一会一儿之后,他的窗旁飘出一阵烟雾。
“对了,楼下新搬来的仁兄,有事想请你帮个忙!”楚湘荻连忙隔空喊话。
“什么事?”男人又听到楚湘荻的声音,他皱起眉,半天后才开口问道。
“能麻烦你『他妈的』天亮以后再开工吗?那样我会『该死的』非常感激你!”
就是他!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经过楚湘荻半个月来的观察及确认,她发现对面大楼里新搬来的那个男人,的确就是她最不擅长的那类男主角的“真人版”!
多金、俊美、帅气、孤傲、自以为是,当然,更少不了爱跟女人风花雪月的臭德行!
她还发现,他似乎练过自由搏击,有事没事就在房里踢腿、打沙包,将身材锻炼得极为
实,却又没有那些让人恶心的肌
。
就是他了!
编辑老说她笔下的男主角太温柔,要她换个口味,写个霸道男欺负弱女子的故事,不幸她身旁的男人们都是新好男人信条的疯狂祟尚者,让她想找个仿真的对象都没有。
“啊、嗯、呃、唔、噢…”瞪着屏幕,楚湘荻有些伤脑筋地将手背在脑袋后面“用哪个才好?『啊』好象用的太频繁了,可是除了『啊』,还有什么?”
不是她太钻研用词,实在是因为身为一个未曾有过亲身经验的女人,要她准确地描述男女
爱时所发出的声音,着实有些困难。
没错!她是一个专写言情小说的作家。
当初在身背一千八百万负债的情况下,楚湘荻首先想到的当然是四处向亲友求救,但也就在那时,她才彻底明白什么叫作“众叛亲离”
一个微雨的夜晚,就在她已经开始考虑自己是该上吊还是跳楼好时,她遇上了一个过去感情不错、却在她出国后失去联络的高中同学——施绮。
在施绮关心的询问下,楚湘荻无奈地道出自己现在的窘境。
听完楚湘荻的血泪史后,施绮说:“到我公司来吧!只要妳先赚进了第一笔资金,我那做投资理财的老公,就有可能让妳在两年内偿还所有债务!”
施绮的话听来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在楚湘荻心中却犹如一
救命绳索,让她又对生命重新燃起一线希望。
因此,她二话不说就跟着施绮到了她的出版公司。
“绮绮,我没有什么一技之长…”望着略有规模的办公室,楚湘荻有些赧然地说。
“写字妳总会吧?来,把这些东西搬回去好好研究研究,记得哦!要走唯美路线!”
就这样,搬着一堆封面唯美的小说,以及一些号称“唯美”的情
光盘,楚湘荻回家足足研究了半个月,总算挤出了第一部作品。
“想不到妳除了当大小姐、读书、考古之外,居然在这方面也很有天分!”
看完楚湘荻的作品,施绮目
钦佩之
“楚楚,妳放心,我保证给妳最优的稿费,现在快去生第二本吧!愈快
稿,妳被五马分尸的机率就愈低!”
就这样,胡里胡涂的楚湘荻便开始了自己没
没夜的“下海”道路。
只是在半年内出书总量超过十二本的她,现在的脑中已是一片空白…
“没吃过猪
,看看猪走路应该也有用!”
望着身旁那堆光盘片,楚湘荻毫不考虑地将它放入施绮硬
给她的DVD里。
当她还在等待画面出现时,耳畔突然传来一阵古怪的声音。
“啊…我受不了…”
楚湘荻愣了愣,望着手上的摇控器,有三秒钟的恍惚。她还没按播放键耶!那个声音是…
终于,楚湘荻发现那个古怪的声音并非出自自己的电视,而是由窗户外传来的!
“啊…不行了…我不行了…”
这也未免太立体声了吧?楚湘荻抬起头望着墙上的时钟。
现在是半夜两点,那个男人又在搞什么鬼?非得在半夜
出这些奇奇怪怪的声音吗?
楚湘荻悄悄趴到窗户旁,把眼睛凑到藏在窗帘下那一架破烂的望远镜上——
不看还好,一看楚湘荻整个人都傻了!
天啊!他们竟然在阳台上就…就…
“啊…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就见隔壁大楼的阳台上有一男一女…
楚湘荻赶紧将视线挪开,整张脸都红透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有人会这么旁若无人地在阳台上
爱,这应该只是电影、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情景啊!
“啊…救我…救我…”
女人的声音依然不断在夜空中响着,原本脸红心跳的楚湘荻听了一会儿之后,突然灵光一闪!
再也顾不得脸红,她立即抓起桌上的纸笔,将女人的话原封不动地全记录下来。
对不起了…楚湘荻边振笔疾书边想。不过谁教妳先吵到我,那就别怪我盗用妳的创意,把妳的话用在书里!
望着对面楼层那个全黑的窗户下沿闪动着两个小小亮光,黑羽在心中冷哼了一声。
那个“变态女”果然又在看他了!
她当他是白痴吗?当他不知道由他们第一次对话起,她有事没事就透过望远镜偷窥他吗?
生平遇过不少对他有兴趣的女
,但却从未见过像她这样毫不掩饰自己变态目光,不但“钟情”于窥视、而且完全不懂“矜持”两个字怎么写的女人!
什么样的环境能“造就”出这种人?实在令人费解!
“你怎么不专心啊!”望着黑羽的心不在焉,女人急促地
息着,伸手将他的脸转回自己面前。“你这样…人家…人家…”
“妳什么时候成为人家了?”望着女人眼中的渴望与急切,黑羽淡笑着!
“啊呀…”
天啊!这叫得也太凄厉了吧?
听到那声划破长空的惊声尖叫,楚湘荻被吓得跌坐在地。
奇怪的是,在那声石破灭惊的叫声之后,外面却整个安静了下来!
楚湘荻由地上爬起来,想将自己刚刚的“记录”输入计算机中,突然,她的手停了下来,挣扎了一会儿之后,又悄悄来到窗户旁。
他真的还在…
由望远镜中,楚湘荻看到男人赤luo着上身,萧洒地靠在栏杆上抽烟,眼光则直视着她的方向,嘴
上下掀动着,好象在说什么。
楚湘荻依着他的
型,缓缓将他口中的字读出来。“过…瘾…吗…”
什么?!他知道她在看他?!不会吧…
楚湘荻低声呻
起来,看见男人又对她
出一个胜利的暧昧微笑,霎时吓得跳离了窗边,无力地靠在墙上。
天啊!他真的知道她最近所做的一切!否则他今天怎么会有如此直接的挑衅举动?
不行!万一…
如果真有个万一,她一定要死不认账,否则她以后怎么做人?
她一定会被认为是变态女的!
她不是啊,真的不是啊!她只是在做搜材取证的工作而已啊!
老天!谁来帮她洗刷污名啊…
楚湘荻趴在柜台里呼呼大睡。
“喂,一盒!”
一听到有人敲着高过她头顶的柜台,她的眼眸睁也没睁,反
地便举起手边的面祇放到柜台上,然后继续昏睡。
“一盒!”
就像经过训练似的,楚湘荻又反
地往柜台上丢出一盒面纸。
其实对一个米虫来说,在中午十二点以前是绝不会有清醒的时候的,当了二十多年的米虫,楚湘荻当然保有这个基本习
。
更何况,她现在晚上都在赶稿,不利用这个时间补眠,她哪有精神继续她的工作?
所以,正在积极补眠的楚湘荻,怎么也不可能发现,有一个人站在柜台前,已经观察了她五分钟之久。
没错,就是她!望着那头
躁且蓬
的头发,黑羽在心里冷冷笑了一声。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连续三天发现她每天都由那栋破楼走到这栋金融大楼来,他本来还以为她是别家企业的员工,哪知今天一出门,居然发现走在前方的变态女与自己的方向竟是一致的!
只见她遥摇晃晃地进了他的公司,便笔直地往储藏室走去,而让他讶异且不敢置信的是——
她竟会是自己向来标榜“高素质、一
人材”的高科技企业下的一员!
“起来!”黑羽用手指轻敲着柜台,然后发现自己手边又多了一盒面纸。
眼一瞇,黑羽用拳头重击了一下柜台!
“别敲了…”在剧烈声响的袭击下,楚湘荻终于抬起一双蒙?睡眼望着柜台外。“不是给你了吗?”
“早。”黑羽似笑非笑地望着楚湘荻。
“你…”望着眼前的男人,楚湘狄的脸颊有些
搐,但她依然不动声
地问:“还要几盒?”
镇静、镇静!他不一定会记得她的模样的…
“这么快就忘了我了?”望着楚湘狄一脸的故作镇静,黑羽冷冷一笑,俯下上身将嘴附在她的耳畔“昨晚妳不是看得很过瘾吗?”
“你!”虽然感到一阵晕眩,但楚湘荻还是强咬着牙,理直气壮地瞪着黑羽。
“这位先生,如果你不是本公司的人,请别在这里瞎捣乱!”
听着楚湘荻义正严辞的话语,黑羽先是哈哈大笑了起来,然后突然回头望着身旁穿着一身名贵西装的男人。
“她叫什么名字,在这里做什么?”
“我看看…叫楚湘荻。”黑羽身旁的人事部经理飞快地操作着手中的小计算器。“工作是负责分配公司各个楼层的面纸…”
“这是什么工作?”黑羽皱了皱眉,眼神凛冽了起来。
“我们公司有阔到这种地步吗?阔到居然雇用这种米虫,然后任她在这里打瞌睡还每个月付她薪水?”
“这…”人事部经理苦笑了一下,悄悄附在黑羽耳旁说:“这人的工作是老太太安排的,老太太还说,无论她做什么,两年内都不许将她开除…”
“老太太?”黑羽瞇起眼,将楚湘荻从头到脚仔细看了一遍。
这女人有什么能耐?居然能让那个一向威严却“不问政事”的老太太为她破这个例?
他倒要好好看看她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瞪视着一脸理直气壮的楚湘荻,首先映入黑羽眼帘的是那头一看就知道没经过特殊护理的
发,还有一身不合时宜的运动服,让他的眉头不
一皱!
再仔细一看,黑羽发现这个女人其实长得不错,只是一脸看似经年不见阳光的苍白脸色,再配合她过往的所做所为,让她的样子在他眼中显得颓废、病态至极!
“妳,明天起调任总裁室秘书!”略微思考一下后,黑羽冷冷地下令。
老太太安排的人?两年内不许开除?他倒要看看这个人究竟何德何能,竟然可以得到老太太这样的“另眼看待”!
“谢谢你的施舍。”望着黑羽诡异的眼光,楚湘荻淡淡说着:“不过我不干!”
废话,当然不能干!
要不是一帮“号称”是她老爹债主的人马,怕她不还钱中途逃跑,半强迫、半威胁地要她在这里蹲班,以便就近监视她的行踪,她哪有闲工夫在这里白白浪费宝贵的时间啊?
现在的时间分配都已经让她伤透脑筋了,再要她到总裁室当秘书,不是要她的命吗?
到时她哪还能像现在这样有事写稿、没事补眠,顺便白拿那虽然不多,但多少可以让她温
的薪水啊?
更何况,这个男人看起来相当不怀好意,谁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般不好是想藉总裁之手来个借刀杀人,以报被她当成模特儿的仇…
门儿都没有!
“明天就到总裁室来报到!”一直望着楚湘荻神情变化的黑羽,突然嘿嘿一笑。
“如果妳敢不到的话,我就把妳的所做所为公诸于世!”
丢下这句话后,黑羽又是一声冷笑,无情地转过身去,大踏步离开。
“总裁室?”楚湘荻握起拳头,对那个离去的背影怒目而视。
“你又不是总裁?凭什么…”
“他就是!”一旁的人事经理叹了一口气。
“什么?”楚湘荻立刻傻眼!
那个男人真是总裁?
“他就是黑冰集团刚由法国回来的少东以及新任总裁,黑羽先生!”
眼前一片漆黑,楚湘荻睡眠不足的身子开始打颤。完了!彻底完了!
这下子怎么办?她笔下的魔王竟变身为现实中的魔王了!
万一他真的把她这阵子的所做所为公诸于世,她自己不打紧,可她父母的一世英名不就被她这个不肖女毁坏殆尽了吗?
老天,谁来告诉她,她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