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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谁人在后
 追着,没有见到殿下,倒见到路边丢着几样东西。那东西沾了血,丢在临水岸边。捡起来一看,是个女人衣服,还有一只女人鞋子,还有两枝簪环。

 衣服,是宫装。簪环上,宝石不算最大,在民间也算不多。握在手中,后面隐然有字,点上火折子来看,上面写着:“许王府制。”

 一下子,两个人吓得魂不附体,急急呼着:“殿下!”拍马追出去几步,有一个人很是警醒,对同伴道:“你回去再看一下。”

 他一个人当先追出去。

 回去的那个人,手捧着东西,打马狂奔进了驿站,正要高呼人,猛然,他愣在当地!

 院子里战事结束,一排排弓箭下,押着一行行的人。他们追了近一刻钟,也就是说,一刻钟以前,殿下单人独骑从后门出去。

 而现在,殿下冷眉冷目,在最亮的火把下直立如山。

 这个人,怎么也想不明白!

 许王对面,是面上往下滴着血,却不肯束手就擒的平事。他手臂受了伤,剑都拿不稳,无力地指着地面,剑尖还如雪冰,一滴一滴也有血滴下,这血,是他自己的。

 手臂上的血,身上的血,汇集到手下,沿着剑尖往下滴。

 平事咬牙切齿,只是气力虚弱,说出话中气不足,他的眼睛黑如夜中暗魅,闪着奇怪的仇恨:“我宁可死在这里!”

 “平家只有你一个人,听说你还没有娶!听说你在平大人坟前发过誓,不给他昭雪平反,你就不会娶!你一死容易得很,平家从此断子绝孙,你就是你平家的大罪人!”许王义正词严。

 平事的身子抖动不停,他把恨之入骨对着许王:“你…你可知道我平家,这几十年来,了多少血!”

 “本王的血,不足以赔你!”许王然大怒,他脖子上伤口,不大又不小,还没有包扎,是殿下拒绝包扎,有些地方凝结住,有一小处还沁出血珠儿。

 朱红的血珠子,在许王肌肤上,像象牙盘中珊瑚珠,凝结的血红,宣告着,这是皇子的鲜血!

 从平事的剑下而出!

 平事慌乱不已,他原本目标清晰,为复仇而伤皇子,夺聘礼,现在他心头震撼,脑子里一片混乱。

 身,一件难事。同伴们都在这里,有的横尸脚下,有的肩架刀剑,是阶下囚,或笼中兽。

 到处是血味儿,可以让最疯狂的野兽更疯狂,也可以疯狂的野兽明白,杀人,不再是件容易的事!

 许王怒容不减,负手左右踱了几步。积雪在他的脚下发出“咯吱”的微声,如死囚犯前的更鼓,大宰杀前的号角声,声声,打在平事身上。

 他不敢错开一下子,剑竭力在手中握稳,还想做困兽一搏。

 挂着铁马的青石台阶前,许王停下脚步,眼眸如鞭,打在平事身上,话语冷冷:“平家一门,多少举人进士,前朝榜眼郎,诗赋名动天下,文章笔伐口诛,三篇文章诛臣,一曲凤凰曲,得佳人归,到了你身上,落草为寇,还自以为荣!”

 隐含的一句“不以为”,得平事心中搐如发羊癫风。先是一紧,再就紧而紧,紧了再紧,紧了还紧,似有一只无形的手,把他的心脏玩在手掌中,如小儿捏面糖。

 “平家先祖,历任吏部尚书,刑部尚书,兵部尚书,最后才出来一门尚武好儿郎。不想今时今,你卖功夫,抢劫皇纲,与贼为武,还沾沾自喜,这是你的好家风!”

 许王劈面又是一顿训!

 平事泪水涌而出,恨意比泪水得快,他的脸扭曲得更歪斜:“你还记得我平家一门的功绩!”

 “亏你还有脸提你是平家一门后人!”许王冷若冰霜:“前大司空平章,为人好风范,高风亮节,从不后人。几十年前回家后,夜嗟叹不能安眠。他嗟的是国,叹的是民。你呢!”

 眸子如最锋利的匕首,许王痛斥:“你不思为平家重返名声,有命活时打打杀杀,不思国法家法,哪一条容得下你!没命活时,就一死了之。你如何去见你平家历代先人!”

 哭得泪水模糊的平事伏地大恸,却还固守心头一点恨意:“是你们这些昏愦的人,死我祖父,气死我父亲,是你们的错,全是你们的错…。”

 许王微微地叹了口气:“你若信我,好好活着!”

 他没有为当年的错事道歉,这也不是他道歉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北风中,许王殿下用这句话,代表他全部的歉疚:“你若信我,好好活着!”

 韦明德也哭起来,最理解平事心中痛的,就是他。

 两个同病相怜的人,一个人趴在地上,双手死死抠住地面隙,哭得吭吭咽咽,又努力无声无息。

 一个人站着垂下头,遥想祖父一生遭遇,生不逢时,何等不幸!

 许王静静站着,眼神这才看到一旁等着回话的护卫。他略一思索,并没有招手,而是大步走过去,低声问:“什么事?”

 眼光触那护卫手上带血的宫衣和首饰,许王大惊失,一把拿起,回身就回添寿:“纪侧妃人在哪里?”

 添寿很是纳闷:“在房里一直没出来呀。”遇到许王杀人般的眼光,添寿飞快跑去看视。再回来时,面如土色:“不在。”

 两个字,如滚滚惊雷,在许王心田上辗而过,随便带走他的一半镇定。许王手都有些颤抖,本能的是这样,他来不及回想纪沉鱼又一次动了他的心,在他心里,只有一句话,小鱼儿还是救了自己。

 不管他后面还有别的手段,这是一个事实。

 那胡扯一堆的“霹雳火弹”发明人,此时现在哪里?

 他大步而回,手里抓着宫衣等物,厉声来问平事:“你还勾结的什么人!”平事一愣,再冷笑:“这里寻常也来上三五回,进出无忧,哪里还要许多人!”

 眸子在他面上刮了又刮,许王选择相信他。韦明德对着宫衣直了眼:“这…”他惊得不能自己:“这是侧妃的?”

 这衣服,是刚才纪侧妃穿在身上,表演她的霹雳火弹出场服。粉宫衣,上绣黄花,少了两只袖子,十分好认。

 韦明德眼前一黑,上前一把抓住平事的领口,高举拳头要揍他:“人呢!”平事重伤带血,一直没有得到包扎,心情大恸过,被韦明德这样摇晃,眼前一个劲儿的发黑。

 双手用力扯自己被抓的衣襟,怒道:“你当我怕了你!”

 “你不怕我,你怕我祖父不!”韦明德知道平事对自己祖父最为尊重,更加摇晃他的人,呲着牙:“祖父对纪侧妃深为推祟,祖父对纪侧妃十分宾报,临行前祖父对我说,让我凡事听殿下,也要听侧妃的。你还我人来!”

 少年毫不掩饰的叫喊着,许王心头更是发蒙。他还要稳住自己,面无表情,淡淡吩咐:“院子里再找一找,”

 这么一找,花了一刻钟。一刻钟后,许王也听过护卫的回话,再听到千里马不在的消息,他迅速做出决断,对那正和平事大吼,从刚才就一直吼到现在没有停,而不管身前的平事双手捂在耳朵上还在吼的韦明德道:“明德,随我来!”

 带着一帮子护卫出了后门,火把打得白昼一般的亮,韦明德在后门口伏在地上,杂乱的脚印马蹄印中仔细辨认出来:“侧妃一个人上马,后面还跟着两个,”

 “就是我们!”

 前面有马蹄声,先头追的那个人也回来了,他觉得太诡异了,一个人不敢追太远。就这,已经追到了码头上。

 见殿下亲自出来,那个人也呆了呆:“殿下从哪条路上回来的?”

 许王板起脸,只有一句话:“带路!”

 那个人回到队伍里,原来追的路再走一遍。

 韦明德很是厉害,他不时跳下马来认着蹄印,只认出一里路,他面色突然奇怪,不敢相信的在地上看了又看,对着许王言又止。

 “快说!”许王现在最烦的,就是吐吐,不敢别人焦急的人。

 韦明德一定要吐吐,还犹豫不决:“殿下,单独说话。”许王耐着子,命人退后。韦明德少年血,今天偏偏成了婆婆妈妈,走到许王马下,说得粘粘连连:“殿下…侧妃是个忠贞女子,…。”

 “放!我倒要你提醒!”许王殿下丝毫不怀疑纪沉鱼的忠贞,他起了疑心,面色严峻得杀气腾腾:“你看出来什么?”

 韦明德这才说出来:“有一个男人,跟在侧妃马后,他功夫十分高强,在这里。”火把往下伸一伸,许王也能清楚看到地上七八糟的脚印中,有一个淡淡的脚印。

 别的人这种冷天,都是靴子。就是纪沉鱼,为跑出来学骑马,也是保暖用的靴子。这个脚印淡而又淡,要是他也穿的是靴子,肯定认不出来。

 这个脚印,是双麻鞋。

 麻鞋透风,谁会在这种天气上穿它?脚印还不小,有这么一双大鞋的男人,应该身子壮。

 许王就差给韦明德一下子,怒声道:“呆子,侧妃有危险!”这分明是追踪的脚印,怎么在这小子眼里,成了同行的人。

 韦明德一拍脑袋,如梦初醒,慌乱地上自己的马,大声道:“是!”他红着脸,头都不敢抬。

 再追上去,一直到渡口,蹄印消失了。

 江风凛冽,许王怅然,心头的痛,先如一滴子墨水滴入洁净水中,一下子化而不见。紧接着,再滴,再有,如银河倾倒,直泼入怀。

 瞬间,浇得人透心的凉。

 瞬间,浇得人透骨的寒。

 这痛,随着每一丝寒凉,沁到骨骼中,再就全身上下,无处不在。

 韦明德不死心,还在附近草丛中打着火把寻找。

 许王木着脸,回想纪沉鱼的一点一滴。初见她时,就知道她有一双好眼眸,无意中对着自己翻过来,似惊鸿一闪就走,她并没有想到有人在偷看。

 再见她时,是豆蔻花架下,明眸如明珠,在花叶左右顾盼,娇声一叱,让人喜动心怀。

 宫中惊变,韦家作戏…

 小鱼儿,你去了哪里?

 见到麻绳脚印时,许王并不相信纪沉鱼有外人接应。可他心里当时已经明了,纪沉鱼是有意为之。

 江风裹着巨大的寒冷而来,许王冻的脸生疼外,也清醒了。

 他应该怎么想?从前到后地想,纪沉鱼从豆蔻花架下就开始欺骗了他,她娶给他,一开始就打算趁机逃走。

 在这种时候,没有任何证据,能这样想,殿下也算是个天才。许王有纪沉鱼的那句话为证:“以为让殿下不喜欢,请殿下不要迁怒我的家人!”

 江风若雪,拍打在石岸上。许王愤怒了,要真的是这样!…他茫然若失,应该怎么办?

 定一定神,这种想法很牵强,只是一种直觉!

 而他,是个相信直觉的人!

 草丛中,传来韦明德的惊喜声,火把如流星般回来,韦明德在火把下:“殿下,我找到了,侧妃没有跳江,她从这里走的。”

 许王冷着面庞,驿站里还有事没有处置完,他出于关心亲自追到这里,已经是给她天大的颜面。

 让他不去追,又于心不甘。对着韦明德的兴奋,许王对身边的人招手:“取银票来!”加财跟着过来,怀里掏出银票送上,许王看了看,取了五百两到韦明德手上,暴地道:“你带几个人追上去,要小心,事情并不简单!”

 “是!”韦明德更加欢喜,见殿下打马要走,忽然想起来问一句:“殿下,我追到后,到哪里见殿下!”

 许王已经打马如飞往回奔跑,只丢下一句话:“到边境我的军中来找我。”

 可怜的韦明德,就这么追啊追啊,一路追到了边境上,在许王大婚前见到他,也没有见到纪沉鱼。

 好在银子给他的足够!

 这是后话。

 许王在回去的路上,把这件事的诡异又想了一遍,越想越是明白,纪沉鱼是自己走的。什么都没有丢,只丢了千里马,丢了她的人,还有她披着自己的披风,假扮成了自己。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狠狠打着马,在驿站门外,不等马停一跃而下,把前来接马缰的人吓了一跳,不知所措地才喊一声:“殿下,”

 马缰面扔来,殿下自己进去了。

 他大步流星,人人都理解他。殿下丢了侧妃,还能不着急生气?

 董光照、陈行期和梁大山带着一脑门子懵懂过来,还似在梦中。殿下刚才不在,三位大人出来主持大局,才争吵几句你当家来我作主,见驿站里殿下的手下自行会处理,儿不理他们,当他们不存在。

 以小队为单位,各自押俘虏,审问,上刑,救伤员上药,有条不紊,三位大人在旁边干瞪眼。

 再一看抓的人,其中有些面孔,董光照小白脸儿更白,陈行期怒发冲冠,梁大山油滑油滑的转着眼珠子。

 三个人各怀鬼胎,一起到门前许王殿下。

 董光照长揖道:“惊了殿下,听说还丢了侧妃,殿下,下官虽然有罪,不过这里向来是由绝兹、石城,泷州府一起管理。下官身为绝兹府尹,对于这里往绝兹去的水路上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驿站,是石城地面。”

 陈行期冷森森:“董大人,你年年要和我分税务银子,把十一殿下抬出来说话的时候,你可从不这么说。”他手指驻着额头,学着董光照思索的样子:“你总是说,啊,驿站虽然不在绝兹地面上,可却占了绝兹一个边,那北墙儿,是绝兹地面。怎么,这北墙儿,你今天不要了?”

 许王往里面走,三个人紧跟着还不忘了说话。董光照对陈行期要挥拳头:“你胡说!”梁大山劝他们:“两位,我说大人们,为今之际,是咱们三个人的事,一个不能少啊,一个不能少。”

 这两个人一起来他:“有你一个人就行了!”董光照气势汹汹:“你画县志,南亭渡口私下划到你的地面上去,你当我们不知道!”

 许王一肚子气,这县志也是自己划的。

 陈行期是一跳三丈高:“我要弹劾你们!”

 “好了!”许王回身怒喝,三个人才停下来,低下头缩着袖子做避猫鼠状,在后面跟进来。书案后许王坐下,心头烦躁不安才压抑下来。

 他一面担心夜深雪厚,纪沉鱼一个姑娘家虽有快马都跑哪里去。一面又把三个人的脸色不定打量在心里,只想发作一番。

 可是,得忍住。

 “哎哟!”惨叫声传来。三位大人几乎同时跳起来。陈行期想到任上多少违法违纪的事,他一个人管不了,屡次往京中弹劾,被人称为“陈大胆,”但不起作用。

 董光照想到被抓的人,徐大仁,张松年,全是给自己送过钱的。南亭渡口的税分得不匀,三位府尹中,至少有两位府尹是不管强盗在这里打抢,只要他们能分一杯。至于陈行期,是管不了没有办法。

 梁大山先开了口,笑得嘿嘿,带着小心:“殿下,您有要事在身,去安陵国亲,大驸马早有信来,让下官好好招待,又说殿下一天不能耽误。去晚了,安陵国的公主见不到殿下,不是不喜欢吗?这些俗事,还是让下官来审,殿下您休息,在这里用刑,惊扰到您也不好,我把他们全带到我的衙门里,审完了,给殿下您去个信儿。”

 他巧妙地点出来安陵国的公主不许去晚,又把大驸马,长公主的丈夫,许王的亲姑父抬出来,许王听过,只想一巴掌拍死他!

 等一时,和你见真章!

 董光照得了灵感,也来进言:“殿下,去年抓了一批强盗,结果解到都中,其中有些是良民百姓。天冷没饭吃,被人挑唆,给强盗看风向帮着拿东西,十一殿下后来有信来,把下官骂得狗血头,下官斗胆进言,殿下您是不是先慢用刑?等下官和梁大人审过,给您一个回话?”

 许王知道,这些人并不知道自己。要是知道,他敢这么多口!

 他一言不发,还有陈行期没有说话,就对着这位陈大人挑了挑眉梢。

 陈行期沉一下,他倒直言,站起来道:“殿下,下官今年任期将,年底的时候就要回都城。”

 许王又想乐,这种话他也说得出来。

 可见外官,是何等的不负责任。不管事的不管事,虽然他管不了的地方多,许王可以体谅。各有帮派的,又各自很有嫌疑。

 许王手指轻弹桌面,一下、两下…只是不说话。

 他的心,还是为纪沉鱼在着。不过该定下来的,已经定了下来。

 惨叫声继续,宗异邦和才回来的小崔将军来回话。两个人嘻嘻哈哈过来,三个大人一起跳起来。

 宗异邦浑身鲜血,有刚才混战中的血,有行刑才溅上去的血,看上去似地狱里来人。

 手里拿着断了的两皮鞭,一过来就声大气:“还以为这些人骨头有多硬,打断两皮鞭,什么都说了!”

 双手把一叠子画押的供词呈给许王。许王随便翻了一翻,脸上一阵冷笑,先问小崔将军:“战果如何?”

 “杀得痛快!今年这里,可以安生过个年!”小崔将军倒干净得多,就是说话带着血腥气。陈行期心里格登一下:“杀了多少人?”

 小崔将军笑嘻嘻:“一千来点儿!”

 三个大人才坐下,又一起跳起来。

 这附近有一千多的强盗,那他们这几年是干什么吃的!董光照哆嗦一下,认为自己有义务提醒许王:“七殿下,这里是太平时期,太平地界,杀这么多人!”

 许王不看他,慢慢地道:“你想说杀良冒功?”董光照吓得身子一动,忙道:“下官认为,殿下应该先请都中旨意,再作决定!”

 书案后,许王站了起来。他生得原本就俊美无俦,又身材高大,这一站起来修长如竹,应该是人如玉的光彩。

 无奈他脖子上带血,面上如冰,今天晚上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数百人扫尽一千多强盗,数百人又拿下一批大盗。

 他的杀气,让三位大人们往后退了一步,后面是椅子,脚跟碰到椅子上坐下后,一想不对,又齐齐跳起来。

 这一会儿,就见他们跳起来再坐下,坐下再跳起来。

 许王步子从容,又走去面南而立。他今天面南过一回,这又面南,难免让人糊涂,再没有人想到他接下来说的话,许王淡然道:“圣旨下!”

 一个晚上,两道圣旨。三位大人都明白了,这位殿下借亲名义,行剿匪之事。都以为他无事掏个圣旨也只是过场,放几箭跑阵子马就完了,不想他左一道圣旨,右一道圣旨,他是来真的。

 陈行期心里闪过七殿下在关外的名声,不过他在都城中还是寂寂少名。均王殿下朝堂上口舌生花,十一殿下昭王无事爱阴谋。还有几位有儿子的宠妃,大家热闹无比。并没有人拿许王殿下当成国君最亲信的皇子来看。

 他有兵权,也占的不是最多的那一份。云齐军中四大支柱,宠妃江夫人的兄长江大将军;曹国公施泽;许王守礼;世代老将袁为复。

 如果不是对安陵打赢了几仗,引得安陵国惧怕,使臣频频来震吓。七殿下还是不太有名,夹在四军之中。

 他战场上的豪气,陈行期今天是见识到。殿下美貌如花,秀眉堪比女子山,此时挂的全是冰绫子,一条一条散发着寒气。

 梁大山打心里鄙视,个亲,还在路上出这些事,七殿下是个会抓住机会的人,这是他一举踩下众皇子的机会,换成是梁大人自己呀,也不会放过。

 这道圣旨里,写的是什么?大驸马竟然不知道,没有信给自己。

 董光照尴尬,他知道徐大仁等人还有余,再就是忧愁许王这几道圣旨,十一殿下一定不知。因为也没有信给他。要是今天杀了徐大仁等人,他的家里可还放着自己收受贿赂的证据,这可怎么办?

 再抬十一殿下,要是把这一位杀星惹恼了,像是不好办!

 今天的七殿下,董光照给他起个名字叫“杀星”

 杀星宣旨:“着七皇子许王,沿途巡查吏治,有生杀大权。钦此!”房内一切寂静,三位大人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陈行期还好些,他还能鼻子尖不冒汗。董光照和梁大山一个鼻子尖上汗出如雨,一个额头上汗滴哒哒。

 “臣接旨!”三个人说完,心想接的这是哪门子旨意?许王开始了。

 他都不用说话,直接双手一分,供词一分为二,一份扔给董光照,一份扔给梁大山,他坐下来,漫不经心的,端起茶来呷了一口。

 茶才送到嘴里,董光照看完了供词,这下子不是鼻子尖上冒汗了,而是凄厉惨叫:“殿下,臣冤枉!”

 紧跟着他的,是梁大山更惨叫起来:“冤枉,臣冤枉!”他破口骂:“殿下,请重审,请重重用刑,攀扯官员,这罪名当诛!”

 陈行期告诉自己镇定,虽然他白了脸。

 接下来,他们见到许王的军人风范,他一句话没有,只挥了挥手。那手指,修剪得十分洁,玉白的手指头上带着红润,轻弹了弹,似兰花轻舞,却带着杀人风声。

 “冤枉,殿下你枉杀大臣!”两个人被拉出来,骂声叫声求饶声,一个比一个响。许王紧跟后面出来,正眼也不看被强按在地上跪下的两个人,正眼也不看一左一右各有一个人执刀,正眼也不看那大刀挥动下来,重重的,一砍!

 血,出去多远,洒了地。隔壁的房子里,同行的幕僚正在写奏折,把今天的事回汇都中。平事包裹得如雪白粽子,心头跳如打鼓,在窗户上看到这一幕。

 几乎是刀落的时候,许王一步迈过来。平事眼睛里还有人头,大刀,鲜血,眼神难免一跳。许王大步而来,手一伸,当拉住平事,他的怒火全爆发出来,不是吼叫,只是扯住平事就走。

 平事心想大限来临,他现在重伤被扎得紧紧的,也就不是对手。再加上许王这随随便便的一揪,看似简单,手指揪住衣襟时,同时按在他的前,让他充分感受到手指的力度,运气不得。

 就这么跟着走了,平事心想自己要坚强些,不就是一死。他昂起头,还想阔步,就是伤口扯动,口又被揪,不起来。

 出了房门过走廊,过了走廊到一间房。平事正疑惑,杀自己倒是暗杀这一型?在房里杀,总不是当着人的明杀吧?

 这位官员一杀就是两个,杀自己这些人,还不一杀一批?对着上锁的房门必呆,难道这里面是自己的兄弟,大家一起赴曹?

 有人打开锁,许王把平事扯进来,里面全是大箱笼,四角镶边,都加着不小的铜锁。箱子上新的,锁也漂亮的是新锁。

 “打开!”许王命人。

 来几个人,一一打开箱子,每开一个箱子,房里亮上一分。箱子里,全是珍珠宝贝,玉石金银。

 许王把平事一把推到箱子前:“你是来抢我的人,抢我的东西。你抢吧,抢完了给我赶快滚,滚得越远越好。这一次是给你平家一门体面,下一次再让我逮到,我宰了你!”

 才杀过两个人的人,说话总是有力的!

 平事傻了眼,许王殿下不管他已经出去。平事又一次下泪水,自己都觉得烫心。他边哭边对着自己的双手看,手上包着里三层外三层的白布,这不是拿东西的手!

 一个人走进来,不声不响给他放了十个布袋下来。平事更不知道撞墙去死的好,还是站在这里哭的好。

 十个袋子都不小,这是作什么?遇到贼来打抢,管伤药还管装东西的袋子?平事膝盖一软,跪了下来,痛哭涕:“祖父,呜呜,祖父!你怎么没活到这一天!”

 风中有呜咽,陪着他一起。

 许王发作了这一回,出来心情好了许多。这天近四更,快黎明。角落里,陈侧妃面色如鬼,手扶着墙软在那里。

 许王装没看到,他不管她看到什么,或没看到什么。既然她敢在自己身边鬼,就要有继续过这样日子的勇气。

 见到陈侧妃,又让他想到小鱼儿,许王的脸沉下来。被人抛弃,人生失败都不可怕。郁闷的是被闷在葫芦里。

 纪沉鱼,你到底是来的哪一出!

 你的家人不要了?你的家人以后再也不见了?你纪家是都中的老世家…她怎么可能,怎么敢抛弃殿下!

 重回房中,陈行期不安地还在座。许王心情明显好了不少,杀气出他不少闷气。他笑容面:“陈大人,本地可有好女子!”

 许王就地呆了一天,只呆一天,匆匆选出一个孙氏女子,同时往都中去信:“纪氏不服水土,病逝在南亭,依她遗言,安葬于此。赏纪家盘,着纪家人来拜奠。”

 他知道纪沉鱼没有死,同时着人四处海捕,他要让她就是回来,也是无名无姓。至于接待纪家的人,交给了陈行期。

 亲的队伍,继续去亲。过了三天,接到韦明德的一封信,信是许王心急,让人在沿途城镇上候着他拿到的。

 韦明德信中如实地说:“现在是两匹马,马上各有一个人,看下马的蹄印来说,是那个穿麻鞋的人。”

 许王看过,差一点儿撕了信。他不信,如果是接应纪沉鱼的人,应该当时两个人一同上马才是。

 有句潜台词,叫如果是夫!

 肯定不是武其安,他身有官司,在都城里老老实实一天往衙门里报道一回,并提供信息。这个人是谁?

 千里马那么好,与夫私奔难道不是你侬我侬,还另外备匹马,两个人玩并骑?许王想破脑袋,最后还是认为,这个人不是夫。

 那是什么呢?他没了主意。

 非常有自信的殿下猜得没有错,那个人的确不是夫。又过上几天,离关外不远,这里已经算是许王的地盘,出关只要十几天的路。

 他的势力一直扩张到关内,而别人还没有太发现。又收到韦明德的一封信,说有一次几乎要见到纪沉鱼,却被一个人打晕。

 那个人功夫高强,出没不是如神龙见首不见尾,而是儿没有见到首尾。醒来他在一处客栈里,问小二,小二只看到那个人鞋上穿着一双麻绳。

 韦明德当时心想,这个人怎么不换双鞋穿穿,换双绣花鞋,这样他对殿下,也自觉能安慰得多。

 大雪天里,冻死他那一双脚!

 许王的人晕头转向,自己又想了一个晚上,怎么想都不通。但是看信的地址,韦明德是在自己势力范围内,也就是说,纪沉鱼就在这一处。

 她想干什么?

 那一个晚上,纪沉鱼扮成许王狂奔而出,走几步就丢下血衣首饰,再打马急飞,直奔码头。码头上停下马,小心地垫上草叶,让千里马踏着草到草丛中,再奔,直到近天明,淡淡光出来,她才敢停下来。

 这一停不要紧,见光下面,有自己淡淡的影子。

 有过白天惊马飞奔风如刀的教训,纪沉鱼面上围得极厚。风帽在头上遮住视角,不容易看到两边。

 再加上她不敢停留,不是天亮还不敢停。也正是天亮,除了自己的影子以外,还看到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这个人的黑影子,就在她的影子旁边。也就是说,这个人,就在她的身后。

 此时在官道上,纪沉鱼一个女人,怀里虽然有捡来的短剑,也不敢走无人小路。对面,有三、五个挑胆子的人走来,因此她大着胆子,回过头来看了一眼。

 这一眼看过去,纪沉鱼险些晕过去。

 这是人吗?

 一个人脚上一双麻鞋,说他头发如草,草只怕都不答应,比草还要。脸上是胡子,络腮的那种,把嘴上下遮住不说,还一直伸到两边耳朵上。

 鼻子,因为嘴上胡子长又卷密,只看到半个鼻梁。只有眼睛是看到全部的,正嘻嘻而笑,见纪沉鱼回头,他很是得意,嘴上草动几动,发出一声笑:“老婆!”

 纪沉鱼愣了好半天,才明白他在喊自己。是有个不习惯的过程,昨天是那金尊玉贵,身子修长,倜傥如玉的殿下老婆。

 今天,怎么是他老婆?

 身边有人走过,纪沉鱼手摸摸怀中小剑,底气多了不少,微笑道:“我不是你老婆,你认错人了。”

 回身一带马缰,又上路程。她打扮的是男人模样,马又神骏,路上有人指点喝彩:“好马,好后生。”

 话传到纪沉鱼耳朵里,她苦笑一下,现在只能仗着马快,去远些的城里换装。近些的地方,都不敢停留。

 马一路如风,路上她没有回头。中午休息停下来吃东西的时候,才见到那个影子还在,这个人,居然跟得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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