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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成蟜
  【一】

 冬日的雍地,北风呼啸,四野莽苍。

 昔日秦都的王宫城墙已经略显斑驳,街道也难掩苍茫的痕迹。长安君府,就坐落在雍地最显要的街面上,飞檐翘角,贝阙珠宫,依山傍水,在雍地北坂依地势,蜿蜒铺展开,天地苍茫,却掩饰不住它在雍地卓尔不群的富丽堂皇,赫赫巍巍的气势,让这座秦朝旧都,凭空有了几分昔日的王都巍然之势。

 黎明时分,东边的天空上,一道亮光若隐若现地浮耀。

 蜷缩在卧榻一隅的嫣然,翛然醒了过来,照旧是鬓角处,隐隐发,看来昨晚又喝多了。

 在人困顿的时候,酒真是一个好东西,它会让你飘忽,让你暂时忘却,让你麻痹。

 当初,白夫人声泪俱下地跪在她们母女前,祈求嫣然拯救白家时,她默然点头,为这,她抛却了一生的幸福。

 在世,人的生命,本来就如草芥,幸福,那是稀世珍奇,嫣然觉得自己福薄,终究巴望不来。

 她已经不再纠结,顺从命运,是懦弱;还是自己为拯救家族,大义凛然。这些对她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每天都要受心里如被万蚁啃噬的煎熬,死是一种解,三尺白绫,一杯鸩酒,足以!

 可是,千古艰难唯一死,死又谈何容易?

 卫元君护送她入秦的时候,派了五百甲士,五十名如她一般年纪的宫女随行,出行前,卫元君当着她的面说,她以公主的身份,西入函谷关,结秦晋之好,如果她有半点闪失,随行人员都得为她殉葬。

 一路上,围绕在身边的都是小心翼翼的,胆怯中甚至带着祈求的眼眸。

 她想,死是一时的坚强,却是对命运的懦弱。

 于是,她活着,挣扎着活着。

 外面冰天雪地,寝室内温暖如

 嫣然支起身子,宽大的素睡袍下瘦骨嶙峋,她微凸的小腹,格外扎眼。

 对,嫣然已经怀孕了!

 女人就是一块地,男人只要播种,就会生发芽,不管这种播种的方式,是野蛮的侵占,还是两情相悦的瞬间*。

 总之,一个新的生命在嫣然的腹中孕育。

 她和庆卿,两人情到浓时,水到渠成的融,没有结出果实。这小生命是长安君成蟜攻城略地的胜利成果。

 几个月前,嫣然被长安君半路截获,带到雍地。

 嫣然冷冷地打量着身边站着的那个人——七尺有余,身材厚实,朱条暗地田猎纹样的窄袖深衣,披着豹纹风氅,长得倒也清俊,唯独那目光,看什么都肆无忌惮,一如他的为人。

 来到雍地,侍女们伺候她沐浴更衣。

 当晚,她被带到成蟜的寝宫,室内明烛兰膏,光线离,暧昧。

 成蟜在席上,箕踞而坐,撒拉着衣衫,敞着厚实的膛,一把长剑横亘在他的大腿上,手中摩挲着玉珌(bì)①“过来!”他抬起头,一脸傲慢地冲嫣然招手。

 嫣然看他一眼,没有搭理。她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不屑于被这种嗟来的招手。

 曳地的飞凤花卉裙裾,像翻卷的波一般,铺展在她身后,长发盘绕如虿(chài)②尾,颈部以下,几乎半着,她细长的肢被大带紧紧地束着,将峭立的双峰,拱得高高的。 嫣然觉得呼吸有些不畅,部不自觉地起伏。

 这是长安君专门给蔚宫里,他的女人,定制的衣衫,要的就是这种风情摇曳。

 长安君见嫣然不理会,森然一笑,拄着长剑站了起来,踱到欣然跟前,目光肆无忌惮地梭巡在嫣然雪白的酥上,放地凑上前,嗅闻她身上散发出的香气。

 嫣然鄙夷地冷哼一声,向后退了一步。

 成蟜嘴角一挑,神色一凛,冰冷的剑鞘,瞬即横亘在嫣然的后背,长臂一用力,嫣然就撞到成蟜怀里。

 嫣然绷直身子,全身颤抖,怎么用力都推不开,死死箍紧她的成蟜,她俯下身,在他肩上狠狠地咬了一口,伤口溢出了血,嫣然嘴的血腥味,她瞪视着成蟜,一心想怒他,让他一剑刺死了事。

 谁知,成蟜抬起头,眉头微皱,并不发怒,用手托住她的下颌,用温热的嘴,将她上的血舐干净,肆意挑逗。

 嫣然用手掐他,掐的他全身青紫,他还是那样肆无忌惮地霸占,用肆无忌惮的目光,看着她在他面前一点一点的缴械,直到嫣然已经全身瘫软,他还在无止境地索。

 嫣然在健硕的成蟜面前,真的没有反抗的余地。

 成蟜恋上这温香软玉的身体。那种近乎野蛮的掠取,让他如此酣畅淋漓,那是以前任他摆布的女人身上,得不到的那种巅峰感觉。

 事后,嫣然咬牙切齿地对他说:“我想杀了你!”

 成蟜竟然轻轻一笑,把剑递给她。

 嫣然接过长剑,唰地一声,拔出,剑锋寒光凛凛,直抵成蟜的咽喉。

 谁知成蟜丝毫不惧,双指夹住长剑,猥亵一笑“非也,欺孥者非它也!”

 嫣然“当”地一声,丢掉长剑,转过身,默然对墙。

 侍女进来,侍候嫣然用水。

 成蟜走了,把偌大的寝宫留给她,还有乌的一片侍女,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二】

 螃蟹全身甲壳,横行霸道,可是它的天敌,却是全身柔软近乎无骨的章鱼,因为章鱼的腹部有一个利器,可以直捣螃蟹的肺腑。

 长安君成蟜就是一只横行霸道的螃蟹,而嫣然就是他的天敌章鱼。嫣然对他冷若冰霜,对他不言苟笑,可是他却对嫣然,痴爱不能自拔。

 成蟜就像所有登徒子一样,见到嫣然的一刻,只是为她的美貌倾心,也像所有纨绔子弟一样,通过享用女人的身体,来达到占有。他甚至觉得嫣然会像所有女人一样,在他身下承,匍匐在她脚下,笑靥谄媚,即便那笑容是强装出来的。

 可是嫣然,却始终冰冰冷冷,淡然如幽灵一般,让成蟜搂在怀里,狂风暴雨似的侵袭,都感觉不到嫣然的真实存在,想抓住她的渴望,想侵占她的心的迫切,让他如坠沼泽般越陷越深,他不知道爱是什么?但是他是那样渴望得到她的心,哪怕嫣然会对他轻轻一笑,他都愿意像周幽王一样,为她烽火戏诸侯。

 成蟜祈求母亲以夫人,到太后跟前,求赐婚。

 他天真地觉得,朝奉宫云集天下美女,王兄视若无睹,他成蟜宗亲贵胄,一个卫国美人之于秦王,一般般,可是成蟜却把她当做至爱,他觉得王兄会成全他,何况,他已经把生米煮成饭。

 嫣然手擎高脚玉杯,里面是一杯色彩浓的酒,那是将各种果酒,按照一定比例配置出来的。她把她取名为“血”这是欣然教她的,欣然还说,这叫“尾酒”,以清酒配以各种果汁、果浆、果酒、糖等其他辅助材料,加以搅拌或摇晃,再添加冰块,制成的一种色彩斑斓的饮料。

 那次事故后,欣然总是会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调制这些缤纷色彩的酒,比如她会为她誊写一些她闻所未闻的古琴曲,什么《关三叠》、《平沙落雁》等,只可惜她们再相处的时间太短。

 欣然小的时候,像男孩子一样淘气,喜欢跟在庆卿后面舞,父亲虽然喜欢男孩,但却不希望欣然一个女孩家,一副男孩脾气,因此督促她诵诗弹琴,让她雅静。欣然虽天资聪慧,但在曲艺方面的造诣,始终不及嫣然。嫣然母亲对她的耳熏目染,让她从小就对音律,有过人的领悟。

 像《平沙落雁》、《关三叠》这样的曲目,嫣然知道欣然,绝对是谱写不出来的。

 有时候嫣然会觉得,说不定,那次巨雷轰顶,那是神灵给欣然醍醐灌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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