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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归,断念相爱
 月溶溶,檀香袅袅,佛影婆娑。睍莼璩晓

 凤夙跪在蒲扇之上,静默无言,合着风沙声,只有细碎的烛光亲吻着她的长发,一寸寸晕染着她的衣袍,宛如一砚最好的浓墨,只需佛祖提笔轻蘸,便可通过寥寥几笔,勾勒出朗朗乾坤。

 她明明跪在佛祖脚下,但眼前却被白茫世界笼罩,模模糊糊,看不清凡尘俗世。

 一缕缕檀香被她呼吸入腹,她抬眸看着佛祖金身,脑海中浮现出她和燕箫初次帝都相识。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立身其中,小小少年看着她,似笑非笑攴。

 她不喜,只因看出少年微笑不走心,太过敷衍虚伪,但落寞一笑却深深的埋在了她的心里。

 她多怕,有一天她站在帝都闹市,周围行人那么多,即便她再怎么痴痴守望,也看不到那个少年站在那里对她微笑…

 ——佛祖,弟子向您忏悔,我修行您门下,却贪恋红尘,爱上了自己的学生…但弟子无悔,我这一生杀戮无数,此生只想放逐这么一次暹。

 ——您说凡尘爱,注定飘渺难定,但尘世有属于我的魂牵梦萦,我无法放弃对他的思念,无法跟他经历悲离合,生老病死,坎坷离,伤痛失…他可是我看着长大,伴我将近九年的箫儿啊!

 ——巫山*入禅房,藩篱情深卧鸳鸯。有高僧苦心修炼,却最终难逃阡陌红尘,高僧与女子相爱,又何尝不是一场修行?弟子出世,现已入世,没有什么事情是永远不变的,当年亡国,父皇和母后双双自尽而亡,我的泪了一遍又一遍,我整整哭了数月之久,等我到了菩提时,见到我皇爷爷,我以为我的泪水早就干了,今后绝对不会再为任何人,任何事再哭…弟子错了,在这世上总会有那么一个人,他可以什么都不做,只是那么静静的站在那里,就足以让我泪面。

 ——佛说:“人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五蕴炽盛苦。唯有身心放空,方能人离难,难离身,一切灾殃化为尘。”可弟子难逃八苦,注定死后坠入轮回司,但箫儿还那么年轻,佛祖能否给他一个活下去的机会,我愿拿一切来换。

 ——这一生,弟子只愿和箫儿结一次尘缘,在凡尘世中跟他同生共死;若佛祖大慈大悲,让弟子得偿所愿,弟子来世定当化成一缕檀香,燃烧片刻,只为虔诚拜谢。

 …

 虔诚呢喃,被风吹散了颜,湮灭了眼角润。

 凤夙磕头,九天清韵之姿,绝尘铅华,但此刻却显得异常苍白无力,她为了一个看不到前路的未来,除了等待,只能继续等待。

 夜凉如水,狂风卷着黄沙在夜中肆着,有一种无言的凄凉浸了死寂的宝殿,佛祖面容在光影间晦暗不明,那双低垂的眸子,布了怜悯,俯览众生。

 凤夙身影落寞,跪在佛前祈求,愿意接受轮回之苦,只求佛祖能够网开一面,现如今她除了求佛问神,还有谁能为她指条明路?

 有纸张从宝殿上方缓缓飘落,凤夙心喜站起,却因为跪坐太久,狼狈摔倒在地,但她眼中只有那张徐缓飘落的“救命良药”,连忙飞身接住,落地后,迫不及待的低头看去…

 那一刻,如遭雷击,有一种叫撕心裂肺的痛在心窝里冲撞绞杀。

 檀香缕缕升起,白雾袅袅间,似乎燃烬了万世沧桑,凤夙窒息的近乎不过气来。

 手指关节青白加,纸页上只有寥寥八个字:众生万象,皆是虚无。

 “皆是虚无,虚无…”手松,纸页缓缓飘落,而凤夙深受打击,仿佛被人走所有力气一般,仓惶跪地…

 庄严宝殿,良久后,有女子凄厉的笑声传扬而出,绝望之余让人感慨万千。

 “人人说你慈悲,若慈悲,怎能见死不救?众生万象不是虚无,你让我认命,我偏不信命…”

 夜中,凤夙愤恨之声响起,卷入寒风黄沙中,伴随着风声呜咽,被一卷再卷,直到再也消失不见。

 月光普照沙漠,照进“宝殿”之中,若有别人在,定会发现面前空空如也,除了黄沙之外,再无其他,但凤夙却深处宝殿之中,立身佛祖之下…

 也许,众生万象,原本就是因人而异,到了最终皆是虚无…

 *********

 风声中,有一男一女两道清越之声响起,宛如天外之音,飘渺不定。

 男子忧虑道:“小七现如今戾气太深,可别闯出什么祸事才好。”

 女子叹声道:“佛祖都敢骂,越来越胆大妄为了。”

 男子开始为凤夙说话了:“爱之深,责之切。她因为燕箫方寸大,难免心生鲁莽。”

 女子语声感慨:“好在佛祖慈悲,心宽大,不跟她计较。”

 “命由天定,她现如今不明白,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女子开口问道:“你不出面见见她吗?”

 “冒牌货,还是不见为好,若见了,我又该跟她说什么呢?你该明白,我当初为了救她,已经了规矩,还有那楮墨…鲛族违背之前制定的规矩,鲛女绾绾告诉楮墨续命之法,迟早会遭受惩戒…燕箫这种情况,我帮不了,除非佛祖愿意出手,要不然没人能救得了燕箫。”顿了顿,男子继续道:“这样好的,见不到我,她也便彻底死了这份心思。”

 “…她看起来受打击不轻,会不会自此以后一蹶不振?”

 男子这时候反倒没有女子那么担忧凤夙,笑道:“安心吧!她可是小七啊!”

 凤夙再次回到帝都,已经是隆冬十月末了,身形消瘦,下巴经此奔波宛如被削尖的锥子一般,瘦的令人看了心疼不已。

 抵达帝都的时候是深夜,原以为无人相,却没想到朱红宫门之前,白衣翩然。

 那一刻,心里溢了温暖,踏足红尘,远走漠北,即便愿望零落成泥,她也依然无怨无悔。

 原来,她可以淡看世间贪嗔痴念,视富贵权势如烟,却永远不舍放开他的手。月下,她笑了,同她一起淡淡微笑的还有燕箫,他不用问,已经知晓答案。

 他说过了,无妨,只要她回来就好,有她相伴在侧,他已无憾。

 他的手很凉,但却固执的牢牢牵着她,不肯松手。

 李恪牵着马,沉默的跟在他们身后,不远不近。

 “你怎么知道我今晚会回来?”她好奇问他,只是声音因为长途奔波,有些沙哑和疲惫。

 “一直派人沿途注意你的行踪,你刚回帝都我就知道了…”

 有声音隐隐不悦从后方传来:“才不是呢!自从您离开帝都后,皇上便天天过来等你,时间有时长,有时短,今夜即便您不回来,他也会前来这里等你…”

 “这张嘴,还想要吗?”燕箫转眸看了一眼李恪,李恪愣是因为燕箫的眼神止了话。

 凤夙心里一紧,看着燕箫,燕箫温声一笑:“批阅完奏折无事,便想着出来散散步,哪能天天出来等你,我可没那么多时间。”

 她并不揭穿他的谎话,轻声叱道:“这么冷的天,你若沾染风寒,可该如何是好?”

 他无声轻笑,举起两人相握的手,吻了吻她的手背,柔声道:“谨记夫子教诲,我以后改。”

 “乖。”她笑,只不过那笑究竟有多少欣,就不得而知了。

 寒风冷冽,燕箫紧了紧她身上的狐裘,这才缓缓说道:“夫子,我命该如此,怨不得别人,要怪,只怪你我命苦。”这话也算是安慰了。

 “嗯。”她低低的应。

 “开开心心可好?”

 “…好。”

 她转眸看他,身形瘦削,但脸上却散发出淡淡的光华,风姿天仪。

 握紧他的手,花开花落八年寒暑,当年那个小少年,早已成长为一国之帝,纵使黯然***,但眉眼间却透出清遂绝伦,天地敛光。

 如今,他说:“夫子,此去经年,不要再离开我了,若是都能看到你,便是我求之不得的幸事。”

 她看着深宫大院,漫漫前行间,微微含笑:“是我的错,以后我再也不离开你左右。”

 他低低的笑,语气轻松:“今夜,我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她离开之后,他自知她不会出事,可还是稍有风吹草动,就会醒来。如今握着她的手,他的心终于安定了。

 他只想跟她相伴一天是一天,至于以后,交给上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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