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三天之后,西门朔被人带出地牢。他并没有多问些什么,只是安静的跟着阎王门的门徒走。毕竟他不知道琥儿被关在哪里,现下只能伺机而动。
他一路被带往阎王门的大堂。
但他没想到自己会在那儿见到一个人。
“爹!”西门朔一见到父亲,立即喊了声。
“朔儿!”西门剑山许久未见独子,想上前与儿子相拥却被毒后手上的鞭子制止。
“老头,别忘记你答应的事!”毒后万万没想到西门剑山竟然单
匹马前来阎王门。这老头竟然还有脸出现在她面前!那她就不必客气,将往年的恩怨一并解决。
“爹,你答应毒后什么了?”西门朔拢起眉,希望爹别做出什么傻事。
“孩子。你别担心。”西门剑山虽然经历岁月风霜,但依然健朗,可以看得出他年少时也是十分英俊潇洒。“当年是我欠静
的,我活到这么大的岁数,对妳娘也仁至义尽,但对于静
,我始终有份亏欠…”
“爹…这到底是什么回事?”西门朔到现在还不明白他们的恩怨。
“哼!当年我与你爹相识,因为我被广玉英陷害,误食蛊毒,使得容貌全毁,你爹狠心弃我而去,与广玉英结为夫
,这口气我要怎么忍?”毒后一想到当年的真心全被践踏,还是忍不住激动。
“陷害?”西门剑山
脸诧异。“当年不是妳练
派功夫,才走火入魔吗?玉英是带着妳的口信,说妳要我离开…”
毒后一听,生气的挥掌往他脸上一掴。“西门剑山,到现在你还想为自己
罪!”
“妳…”西门朔见状不
震怒,上前便要与毒后
手,却被父亲制止了。
“没关系,这是我欠她的。”西门剑山摇头,这时才恍然大悟。“我今
终于明白了,原来千错万错都是错在我身上…静
,我知道我对不起妳,今
我已独自来此请罪、妳可以放走我儿子吗?”
“休想!”毒后冷嗤一声。“今天你就等着看你儿子与我女儿成亲,我要我的遗憾,由你的儿子来弥补。”
“静
…”
“把公主请来。”毒后一声令下,要人去请公主。
一会儿后,阎王笑晴慢慢步入大堂,而她的身后跟着一名低着头覆着面纱的女子。
“娘。”阎王笑晴先向母亲一福身。“难得见到咱们这儿来了这么多人,想必这位就是西门庄主了。”
“女儿,娘为妳找了个丈夫,妳快过来瞧瞧。”毒后一见到女儿,神情立即变得慈蔼。
阎王笑晴连看西门朔一眼都没有,反倒靠在毒后身旁,倾身在她耳边低语。
闻言,毒后眉头愈拢愈紧,一脸狐疑的望着她。
“娘,妳说这样可好?”阎王笑晴难得
出笑容,美丽得不可方物。
“这…为什么要这样大费周章?只要妳点头,西门朔就会成为妳的夫婿。”毒后不是很赞同。
“娘,妳疼笑晴,所以不愿意笑晴受到伤害,但如果他的心里一直惦记着另一个女人,对我而言不正是一种伤害?”
“这…”毒后犹豫不决。
“娘,既然西门庄主都愿意来向娘赔罪了,冤有头债有主,我这也是让他们付出一点代价,不会让他们好过的。”阎王笑晴笑弯了眸子,说出的话却是让人不寒而栗。
“好吧。”毒后最后还是成全了女儿。“我就看看今天西门朔怎么选择。”她一拂袖,便任随女儿行事。
“琥儿呢?”西门朔见阎王笑晴已出现,却没见到琥儿,便着急地问。
后头由婢女扶着的女子,身子微微一颤。
她很明显的全身颤抖,若不是左右有婢女抓住她,恐怕她早已无颜站在这儿。
被薄纱覆住脸庞的女子正是琥儿。
她不敢抬头,但还是偷偷忍不住抬眸,透过薄纱望向西门朔。
见他并没有受伤的模样,她才发了一口气。
阎王笑晴没有骗她。公主为她解毒,还保证西门朔不会受到一丝伤害。只是,阎王笑晴为她解了体内的催情蛊,她必须付出一点代价。代价就是…她咬紧
瓣,双眼又忍不住闭上。
她不知道等等头上的薄纱一拉下,西门朔见到她后的第一个反应会是什么?但是她怕…她怕西门朔就此不愿再见到她。
“琥儿?”西门朔不知何时已站在她的面前。
她的身子抖得厉害,也无力抬头回应他。
“是妳吗?”他再次温柔的问。
她点头,却没有勇气开口。
“妳身上的蛊毒解了吗?”他打算掀起她的头纱,却被她闪躲开来,让他觉得情况诡异。
“别掀…”因为她现在变得很丑陋!琥儿的声音里几乎带着低泣。
阎门笑晴示意婢女,要她掀开琥儿的头纱。琥儿一时不察,许多坑
与痂疤的脸就这样呈现在众人面前。
“不要―”她急忙遮住脸,不想让他见着自己这模样。西门朔已将她的容貌映入眸里,那一剎那几乎揪疼了他的心。
“妳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声音瘠痉,之后紧握着拳头,回头朝阎王笑晴低吼“妳对她做了什么?”
“我不是说过,救她是需要一点代价吗?这就是她要付出的代价。”
“代价可以由我来承受,为什么妳们要这样对她?她何其无辜!”西门朔终于忍不住怒意,放声大吼。
“西门朔,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这就是我们的游戏。”阎王笑晴佣懒的望了他一眼。“现在,两条路让你选,一是带着琥儿离去,二是你与她分道扬镳,然后娶我为
。”
“我说过我不会娶妳的!”他冷声说道,然后转身望着琥儿。“我要娶的人只有琥儿。”
“不…不要…”琥儿见过自己现今的模样,面容几乎全毁,他怎么还能说要娶她呢?
“要,我要,我要妳啊!”西门朔为她心疼,鼻头一酸,将她搂入怀里。“琥儿,是我害妳受苦了。”
“西门朔!”毒后忍不住大怒。“你眼睛有问题吗?我女儿貌美如花你不要,竟然想娶那种面如怪物的女子?”
“在我眼里,妳们才是心如蛇蝎,面恶如妖!”他紧紧的拥着琥儿。
“琥儿不管变得如何,她还是我的琥儿。”
“你…”
“娘,他作了抉择了。”阎王笑晴的嘴角透
出一丝笑意,趁母亲还没有改变心意,她立即下令要门徒们退开。“让他走吧,这种男子,我也不屑要了。”
“女儿…”
“爹,我们一起走!”西门朔对父亲道。西门剑山摇头。
“儿子,爹已自愿留在阎王门,欠静
的,我要用剩下的生命偿还,你快走吧,西门山庄就交给你了。”
“爹!”他拢起眉大吼。“你不走,我以后还是会回来救你的。”
“不,就让我留在这儿,不必再劳师动众。朔儿,爹直到现在才明白,原来我其实一直爱着静
,我对不起你娘…更对不起你…但你要明白,爹是爱你的。”西门剑山依然站在原地,挥手要他们尽快离去。“别再踏进阎王门了。”
“爹!”
西门朔抓着琥儿,想上前要父亲与他们一起走,但众门徒立即将他们隔开,他只能隔着人墙,望了父亲最后一眼,然后带着琥儿离去。
自离开阎王门之后,西门朔一句话也没有说。琥儿依然面罩薄纱,遮掩丑陋的面容。
“你爹的事…”琥儿平静了许多后,先行开口。“你是不是要先回西门山庄?”
“我爹一旦决定的事情,是无人可以动摇的。”西门朔牵着马儿,与她并肩走着。“既然他决定要留在毒后的身边赎罪,我就算
手,到时候也是白忙一场。”
“嗯。”她咬着干涩的
点点头。
她不明白,西门朔已经见到她的容颜了,为什么还执意选择她呢?
他们都见过阎王笑晴,都知道阎王笑晴生得美丽,是个倾城女子。
可是他却想也不想的选择她,要与她一同离开。
他是真的爱她吗?琥儿不
开始为自己的残缺而感到自卑,尤其是在他的面前。“我先带妳回山庄处理庄里的事,然后再捎信给花姑娘。”西门朔握着她的小手,望着她道。
她不敢直视他的眸子,于是别开了眼。
“你不用担心我,我可以自行回珍珠城,你就尽管去忙自己的事吧。”
她低着头,声音变得好小。
“琥儿。”他停下脚步,攫住她的肩膀,
她与他正面相对。“不管妳变得怎么样,我都永远对妳不离不弃。”
“我…”她紧紧的咬着
,听着他深情的话。
她见过自己的脸,
脸的疤和疙瘩,她连自己都没有勇气再多看两眼,为什么他可以说出不离不弃这样的话呢?
“我知道妳想问为什么。”西门朔将她拥入怀里。“只要妳是琥儿,我就会永远爱着妳。”
“可是…”她有好多话想说,但是每次话到了嘴边,总还是
回去。明明她对他的情感仍那么复杂,可是每当他对她说着甜言
语,又深深打动她的心。
尤其现在,他这几句就深深钻进她的心底。
这时候她才明白,原来当时阎王笑晴前来找她时,已经看出她对他的情意了,所以才会要她付出代价,利用她现在的残缺,要她睁大眼睛瞧瞧西门朔是否表里如一,是否喜新厌旧。
但他没有,他还是一如往昔的抱着她,告诉她,他是爱她的。
为什么…琥儿的心暖暖的,但是鼻子却酸酸的,好想哭,这就是所谓的感动吗?
正因为如此,所以毒后和阎王笑晴才决定放他们走吗?
他始终没有辜负她,现在甚至告诉她,他爱她…
“琥儿,我早就爱上妳了,别离开我,先与我一同回西门山庄好吗?”他隔着薄纱轻拂着她的小脸。
“我…这样真的好吗?”以往那充
精神的模样全都不见了,现下的琥儿因为脸上的残缺而显得自信不足。
“当然好。”西门朔毫无一丝不耐烦的表情,将她抱上自己的那匹马。
“为了怕妳中途反侮,我们共骑一匹马回西门山庄。”
他利落的上马,双手拥着她的身子。
“琥儿,不管我与妳之中谁发生了这种事,我永远都不会放弃妳的。”
她偎在他的怀里,心里虽然志下心不安,但是身子不再觉得那么冷了。
“永远。”他再一次重申,表示自己的决心。
琥儿闭上双眼,耳边尽是呼啸的风声,以及他
口传来的心跳。
她忽然觉得,那沉稳的心跳,似乎真的传达着他对她的誓言…
西门朔带琥儿回到西门山庄已经七
。这七
,他找来许多名医为她医治脸上的疤,无奈那些结痂的疤痕无法去除,任何药物都无法使其消退。
因此,琥儿依然是那个模样。
又过了几天,琥儿发现西门朔最近总是早出晚归,她很难碰到他的面。
虽然他要她别遮着脸,不要在意他人怎么想,但是她怕吓到人,还是决定将面纱戴上。
而今
,她想与西门朔好好的谈谈。
毕竟她在西门山庄待了这么多天,虽然有信写回花府报平安,但她觉得应该要回珍珠城见一下大家,免得她的姊姊们为她
心。
当她步出房门时,发现山庄上下今
好像特别忙碌,许多下人们正忙着四处张灯结彩。她还见到总管手上正拿着礼盒,忙进忙出。忽地,她在转角处听到婢女的交谈声。“我听说,少爷这几天正忙着喜筵的事。”
住在西门山庄里的这段日子,因为脸上的缺陷,琥儿一直不敢与人交谈,一方面是自卑,一方面是怕自己吓到他人,于是她侧身一转,躲在角落侧耳偷听。
“少爷想娶的对象,该不会是先前带回山庄的那位琥儿姑娘吧?”青衣小婢好奇的问。
“好像不是。”红衣小婢摇摇头。“之前少爷派媒婆到珍珠城去,向花家小姐提亲了。”
“花家小姐?那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青衣小婢点点头。“不过少爷要娶花小姐的话,那琥儿姑娘怎么办呢?”
“这…”红衣小婢顿了顿。“这我就不知道了。”
“前几天还有人见到少爷对琥儿姑娘好得不得了,听说他们私下打得火热。”青衣小婢
低了声音道。“打得火热又如何?若真的要娶琥儿姑娘为庄主夫人的话,少爷恐怕会成为江湖上的笑柄吧!”红衣小婢怯了一声。“何况咱们少爷生得俊美风
,和一个丑姑娘成亲,这相配吗?”
“但听说琥儿姑娘会有残缺,是因为少爷的关系。我想,少爷心地这么好,恐怕也对琥儿姑娘心有愧疚。”青衣小婢一谈起西门朔,脸上绽开了好大的笑容。
“但是少爷要娶的人是花家小姐,又不是她。我猜测,少爷早就想要甩掉她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琥儿将这些伤人的话全都听入耳里,尤其是那句“少爷要娶的人是花家小姐,又不是她”,像是一道雷般劈进她的心里,让她的心瞬间碎了一地。
原来这几天府里上下都在忙着这件事,而西门朔却对她只字未提,完全把她蒙在鼓里。为什么呢?不知道为何,她的心明明已碎,却还能感觉到无比疼痛,比蛊虫啃噙还要痛苦。
如果真如她们说的,西门朔是因为对她有所亏欠,而不敢对她说出口,那么她再继续留在他的身旁,岂不是太不识趣?
怎么会这样呢?她记得他告诉过她的每一字、每一句,他说会对她不离不弃,那为什么又要瞒着她向小姐提亲呢?
这一刻,琥儿才明白,所谓的永远其实只是个神话。
莫名的,她感觉到凹凸不平的脸上有两道
润的水痕。
她抬起手一触碰,原来是泪水。
她以为自己这辈子不会为男人落泪,但她还是太天真了,她终究还是为西门朔
下了泪水。
他的温柔、他的誓言,在此刻都成了利刃。那么多的甜言
语只是安抚她的话,西门朔对她只不过是亏欠,最后还是选择了小姐,是吗?那为什么不跟她说个明白呢?
让她
渐对他放下戒心,也放下了最后一道矜持,让她领略爱情的甜蜜,却又让她尝到残酷的滋味。
西门朔…你究竟要玩
我到什么时候?琥儿在心底低吼。
最后,她选择离开,直奔马厩。
她要有志气!是她自己选择离关他,而不是到最后由他决定她的去留。
他给她的爱,原来背后充
喂了毒的刺,将她刺得遍体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