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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大少奶奶香消玉殒
 急促的敲门声骤起,吵醒了正入睡的丫头、婆子,也打断一对颈鸳鸯的绵。

 重重一记“啪”是拍打榻声,随即是男人哑的低咒,不箭在弦上硬被阻挠了。

 怒气冲冲的沐昊然衣衫不整,只披着一件外袍下走向外间,现在不管是谁惹到他都只有死路一条,让男人中途停下来,跟要他的命没两样。

 可是在看到一脸慌、泪面的仰月后,他的那股气夭折在中,两道浓黑剑眉似有所感的拢起,他心里打了个突,莫名的涌起一股惧意。

 蓦地,一只柔小手握住他微颤的手,随之一股暖意涌入,他的心渐渐定了下来,神色如常。

 “怎么了?”

 “大…大少她…她快不行了…”仰月捂呜咽,哭得悲切,极力忍着悲痛说明。

 “叫大夫了吗?要快,叫人套我的马车去,不要延迟…”筱攸她…她不该如此命薄。

 沐昊然此刻心中相当难受,他知道子的身子一向不健康,也以药吊着命,她拖着虽也是受苦,但起码人还在。

 这些时有了杜云锦的陪伴,她心情好,食佳,又听从杜云锦的建议食用药膳,身子明显有些起,人渐丰腴了,气也变好了,还能下到院子晒太阳、到慈晖堂向老夫人请安,甚至有意接下府里中馈。

 她是想帮丈夫夺了贾氏当家主事的权,使他少受制于人。

 明明一切眼看着要有所好转,长房终于要风光了,哪里想得到默默在背后支持的她却油尽灯枯,传来噩耗,令人心痛不已。

 “找了,大白天就找了老萧大夫来,一直没走,待到这会儿,可老萧大夫只摇头叹气,要奴婢找大少爷…”

 分明是要代后事,她从未见过向来和气的老萧大夫面色如此凝重,不到半时辰便把脉一次,药方一改再改。

 老萧大夫是济仁堂坐堂大夫,虽不如早些年为赵筱攸看诊过的夏神医,但他的医术也颇高明。夏神医行踪不定,他离开沐府后,府里看病多请老萧大夫来,赵筱攸的调理也由他接手,因此他十分了解她的病情。

 “为什么她的病突然产生变化,不是已经少发作了吗?是不是你们看着大少好脾,发了懒照顾不周,才让她发病了?”事出必有因,绝非平地起风

 怒面的美妇人在杜云锦的提醒下穿好衣物,随即两人匆匆忙忙赶往清雨阁,一路上沐昊然握着杜云锦的手不曾放,快步疾行,几次她差点因跟不上而绊倒,边跑边气。

 “过完年后不久,大少的精神变得不佳,常常容易盗汗、惊梦、心悸,还痛到连药也不下去。她不让奴婢告诉大少爷,说大少爷为茶行一事已经够忙了,不能再为这点小事分心…”

 她们看在眼里,只为大少心疼。大少什么事都为别人设想周全,连珍珠、玛瑙的将来也做好安排,唯独对她自己不管不顾,拖过一是一

 “胡闹!”他怒斥。

 “大少从三天前就不太起得来,时昏时醒,吃不下米粥,昨天更是昏不醒了大半天,今早才醒却吐了一大口血…”仰月越说越难过,泣不成声。

 清雨阁前,两只大灯笼红得妖异,挂在廊下被风吹得摇晃,夜晚原是宁静祥和的,如今院中众人的心情却是充不安。

 一入了院,几道匆忙的身影快如疾风地直奔赵筱攸的朱漆小楼。

 朦胧间,赵筱攸看见一道郎朗如明月的卓尔身姿走近,她扬笑了。

 真好,能在最后这一刻见到他,她的一生也该圆了。

 “然弟…”一张口,一股甜腥味由喉间涌出。

 “筱攸,你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你答应过的,为什么…为什么不做到…”她怎么可以让他看见她这般凄惨的模样?她说过会好好保重自己,要他多生几个孩子,好当教养幼子娇女的嫡母。

 赵筱攸想笑,眼角出的却是泪“我失约了。”

 她以为老天终于疼宠她一回了,让她有了坚持下去的目标,谁知竟是镜花水月一场。

 不过这样也好,少了她这挡路的,然弟的情路会走得更顺畅,他和云锦之间不会有阻碍,能毫无芥蒂的在一起,他们会如她所期盼地携手一生。

 “大少爷,大少的情况…你好好跟她说,不要太刺她…”一脸凝重的老萧大夫负手于后,话到点上便不说了,他当下之意众人心中已有几分明了,不忍苛责。

 “拙荆一向吃你开的药方,大半年来不曾这样严重,为何不到半个月病入膏肓?”难道同样的药也会吃出问题?

 老萧大夫眉头蹙起“老夫也有所不解,大少的病情理应平顺,出不了大状况,即使是…老夫也能稍加压制,可是这一回来势汹汹,似乎…”

 他略微低忖了一会,又言:“是不是剂量上做了调整?”

 他不明说有人动了手脚,在汤药上添了不妥物,只隐晦一提,他隐约觉得大少的脉象有些不对。

 沐昊然听出话中隐意,面色阴沉了几分。

 “查,马上给我查,从府外的药铺到内院的婆子,一个也不放过地全给我查得分明…”

 徒地,他的袖子被扯了一下,目光狠厉的他正想将不知死活的人甩开,又想到掌中握住的小手,那怒涌的火气才稍稍压制,低下头看向脸忧的小女人。

 大少。杜云锦无声地嚅动形。

 会意的沐昊然顺着她痛惜的目光一看,顿时口闷闷的钝痛,又吐了一口血的赵筱攸面色如纸,只一迳笑着看他。

 忽然间,他觉得亏欠了她很多,一个好丈夫、一个安稳平顺的家、一份万事不用愁的静好岁月。

 “筱攸…”

 知道他想说什么,赵筱攸吃力地摇着头,朝他微抬瘦到透白的手。

 “别…别难过了,早晚有这么一天,我自个儿的身子我自个儿清楚,不…不怪任何人,我知足了…”

 “你凭什么知足,你还不到二十五…”算以算,她也不过二十二、三岁,正该是女子芳华正茂的时候。

 “人生如朝,瞬间即过,在这沐府中的日子我过得算不错了,有你护着、有老夫人疼着,你看,还有这么多可人儿服侍我一人,我再贪心可要被佛祖笑了…”人无七情,身轻,去了六,了无烦恼,空空来也,空空而去。

 像是回光返照,赵筱攸神情宛若寻常,面上浮现出淡淡红润,人不,气很足,皓齿地说起过往的情景,无悲又无喜,安逸适然,端柔面容很是平静。

 可是在听完她美好又无怨的述说后,服侍过她的丫头、婆子们都哭了,徐嬷嬷更是频频拭泪,以帕子捂住嘴巴,不叫大少听见她哽咽的哭声。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杜云锦的眼眶也红了。

 “我呀!也算是有福的,做姑娘时爹娘疼、兄长宠的,成了人还是祖宗似的供着,值得了,别无所求。然弟,我再帮不了你了,不过你也不需要我帮了,大鹏展翅能行千里,你将会越飞越高。”以后的路她不能再同行。

 “把药喝了,少说点话。”她怎么能笑得如此安详,好像了无牵挂,将一身的重担全部卸下。

 赵筱攸送到嘴边的汤药,招手要杜云锦靠近。

 “云锦,从今而后,然弟就要拜托你了。”

 “大少…”她的托付太沉重了,叫人如何承受得起?

 “我晓得你一直想离开沐府,不愿困在是女人的后院,可是我失信了,我从没打算让你走,你是我唯一能放心、相信会真心对然弟好的人,希望你与他不离不弃,祸福与共,你、是好的,我喜欢你。”

 “我也很喜欢你,筱攸,你是我来到这世间真正佩服的朋友,我原谅你的欺骗,反正我也不太相信你有本事把我送走。”她笑着哭了,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止不住。

 “你…你叫我筱攸…好,很好,我也有朋友了…姑母,你听见了吧?我也有能讲悄悄话的闺中密友,好…好高兴…”她笑得妍美的面庞下两行欢喜的泪。

 听到她胡言语的唤起已逝的姑母,大家忍不住的眼泪哗啦啦地直,一声又一声的低泣呜呜响起。

 “不许为我落泪了,听见了没?”

 见到哭声变小,每张强抑泪光的脸是那么沉痛和不舍,赵筱攸最后一次将他们一一看过,她将她在世上最在意的两个人的大手、小手相叠。

 “要好好的过日子,不要为了点小事闹别扭,人与人的相会全是缘分,你俩有缘,不可辜负了。云锦,我把仰月、衔云给你,她们会帮你的。姑母,你…”好强的白光,她要走了吗?

 不等她把话说完,她那只无力的手已然滑落,气息全无的闭双眸,面上却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大少她去了,请节哀顺变。”老萧大夫知病人已逝,但仍上前把脉,确定再无脉动才低声告知。

 一时间,哭声四起。

 “大少…”仰月、衔云哭倒畔。

 “大少…”珍珠、玛瑙跪地叩首,泣不成声。

 “大少,你怎么能狠心抛下老奴,老奴情何以堪…”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徐嬷嬷泪涕齐下,哭到几乎昏厥。

 一院子的下人齐声大哭,哭声凄凄切切,痛彻心肺的哀伤蔓延,各院受到了惊动,一盏又一盏的灯笼亮了起来,幽暗的红彷佛赵筱攸吐出的血。

 再怎么悲伤,但是该办的事还是要办,红灯笼取下,换上白灯笼,报丧的管事去了赵家。

 荧荧白烛布置的令堂、纸钱燃烧的气味,无子披麻戴孝,围绕在棺木旁的只有亡者生前服侍的丫头。

 清香袅袅,白幡翻飞,一口上了封泥的上等香楠木横置厅堂中央,万字修福莲花披锦覆于棺木上。

 沐府中一片悲戚,但一间偏僻的花厅中却传来凄厉的求饶声。

 “不…不是奴婢做的,奴婢再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谋害大少,奴婢…呜…真的什么也不晓得,奴婢没有害人…”呜…她也不过添了些许草药而已。

 看到被打得全身是血的干娘,吓得魂都飞了的喜鹊身躯抖如落叶,四肢发良打颤,整个人由心底寒起来。

 不就是贪贪小财嘛!傍自个儿攒点嫁妆本,哪有胆伤天害理,丧尽天良?

 她原也是一片好意,谁知…贪念害了她,要是知道会闹出大子,她死也不让银子了眼。

 “还敢喊冤,看看这是什么,采买的婆子招认药材里这一味药她根本没买,而你是唯一在药铺伙计送药来的时候进过她屋子的人。”其他人或重或轻地打了一顿,都已查清无关连。

 赵筱攸死后,沐昊然雷霆大怒地将清雨阁的丫头、婆子全拘起来关在柴房,除了少数深受赵筱攸信任的奴仆外,无一例外地被搜身审问,一个一个都详加盘查,不容隐瞒。

 采买婆子在被重打四十大板后,皮开绽,才奄奄一息地吐出干女儿喜鹊这阵子来得勤,每回都好心的替她整理药材,一包一包的包好,好让她送到小厨房交给珍珠姑娘。

 珍珠已定下庄子上的管事,不久后即将出阁,从前虽对大少爷有点小心思,却对自家主子相当忠心,因此无下药之嫌。

 如此一来,喜鹊的嫌疑最大。

 “奴…奴婢不识得什么草药,奴婢只是个扫洒的,空闲时帮帮干娘做些小事…”她不能招,一招就死定了。

 “我看你的嘴有多硬,赵,给我掌嘴。”不见棺材不流泪,他倒要瞧瞧这丫头能有多硬的骨头,半句话也撬不开。

 “是,少爷。”

 赵愤愤喜鹊不肯吐实,下手没半点放水,他揪起喜鹊便是左右开弓地连搧耳刮子,搧了十来下,把脸都打肿了还不停手,又是往狠里搧,搧一嘴血沫子。

 突地,两颗牙随着血水一起吐落,喜鹊才真的怕了。

 “不…不要再打了,奴…奴婢招了,是…喜姑娘给我的,她说…呜…对大少的心疾好,多吃一点好得快,等大少的身子骨壮实了,奴婢也会有好处…”骗死人不偿命,真给她害死了。

 “喜——”沐昊然目凶光,咬牙切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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