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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情关系列(3)
 【8、煙火】

 最近,家里非常热闹。

 从梓容怀孕回家安胎,到最后预产期将近,家里上上下下为了接新生命而忙进忙出。

 小时候,梓容最崇拜的人就是她这个品学兼优又好聪明的三哥,兄妹俩感情一直最好、最亲,曾几何时,记忆中那个还着两管鼻水、绑丫头辫子成天跟前跟后、口齿不清喊三哥的小妹,一转眼都要为人母了,看着她透出母光辉的温柔笑容,关梓修当下觉得,世上再也没有一种笑容比这更美了,他一点都不怀疑,她是真的打心底感到幸福。

 这段期间,看着小妹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看着梁问忻温存相陪,有时候摸摸她的肚子,倾身

 聆听孩子的生命律动,那画面温暖得几乎教人心房疼痛。他永远,不会有机会做这举动了。

 他曾经担心,娃娃是否会触景伤情,但是看她始终挂着浅笑,陪着母亲添购育婴用品,忙得那么乐在其中,丝毫不见感伤,他悄悄松了口气。

 为了不让娃娃承受压力,他没让任何人知道,他们今生难以再有自己的小孩,有时梓容着肚子,笑笑地问他们:“什么时候也生一个?”时,他总无法回答,只能浅笑虚应。“再看看,两个人在起快乐就好了,孩子不一定要有。”

 他是真的这么觉得,只是不晓得,娃娃是不是也能这么想。

 她似乎察觉到了,生活中开始做些小澳变。

 那天他在医院值班,天将亮时回到家,她仍在睡梦中,他看见在梳妆台上的小纸条:

 梓修:

 今天帮蔚蔚换布被暗算了,听说童子样养颜美容,不知道真的假的,如果是真的,好吧,那我不计较了。

 我有帮他洗澡喔,但是小娃娃软不溜丢的,几次差点滑进澡盆里,梁问忻看见不来帮忙,还没良心在旁边大笑,我不知道刚出生的小娃娃那么软耶,好好玩喔。

 娃娃

 她开始会把每天发生的琐事、她的心情,写在字条上与他分享。他知道,她在让他放心,用那些举动告诉他,她很好,不用担心她。

 当她开心时,那就是真的开心,当她沮丧难过时,也不会企图隐藏,悲欢笑泪都会让他知晓,不教他猜测忧虑。

 他轻巧地躺卧在为他预留的半边位,支肘凝视她良久、良久。

 这名女子,他给了这辈子能给的所有爱情,几乎用了生命中所有的时间在爱她,一路走来再痛、再苦,也舍不得放下——

 轻轻叹息,倾身吻上她的

 深眠中的夏咏絮被扰醒,迷糊糊中意识到他在解她睡衣的纽扣。

 “对不起,吵醒你。”但是他非得拥抱她不可,渴望感受她的体温,感受这具承载他一生情爱的软馥身躯。

 “天…快亮了…”几乎窒息的浓炽深吻中,她娇着吐出话,试图唤回他一点理智。

 乡下地方,公婆很早起,被听到多不好意思。

 “我爱你。”爱得一颗心惶然疼痛,不明白自己为何能如此深爱。

 短短三个字,软化了她所有的顾忌,悄悄叹息,温驯地张臂搂住他,全心全意回应,感受他的炽烈、他强悍的入侵,以及毋庸置疑的爱恋。

 梓修几乎不说爱的,但是每一次开口,带给她的震撼悸动,永远一如最初。

 爱后,与她相拥着一同入眠。

 再次醒来,是被婴儿的哭声扰醒。

 看了看头的闹钟,快中午了,他披衣下,拉开房门,子正努力在哄爱哭的小娃娃。

 “蔚蔚,你乖喔,别吵舅舅睡觉,晚点带你去找把拔。”嘴堵他,不知道是哭累了还是听到要去找把拔,噎噎地停了下来,开始他的嘴。

 这娃儿超黏他爹的,常常谁哄都没用,梁问忻一抱过手,就亲亲密密地依偎过去,啥儿委屈泪水都不见了。这就是血缘天吧,谁也取代不了,那独一无二的情感认定。

 小小娃儿哭累了,她看着怀中酣睡可爱睡容,几乎无声地叹息。

 说不遗憾是骗人的,如果可以,谁不想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孩子?梓修都三十二岁了,可是她现在的状况,还能再为他生儿育女吗?好难。

 为了她,他牺牲多少、让步多少?对他,她真的无法不感到亏欠…

 身后,关梓修静默无声,悄悄退回房内。

 好吧,我承认心里是有一点点惆怅,谁教蔚蔚太可爱了,他让我想起子奕。

 夜里,关梓修无法入睡,想着她最新留给他的纸条内容。

 翻了个身,静静凝视枕边人的睡容。

 “子奕…”

 她或许不晓得,最近这几天夜里,她总是在睡梦中,喊着已逝的儿子。

 以为她会哭泣,醒来后的她,却神情平静地凝视天花板。

 “想什么?”长指拨开她的发,指腹怜惜地轻抚她面颊。干干净净的眼角,一滴泪水都没有,角甚至带着浅浅笑意。

 “梓修,我梦见小奕了。”

 “你怎么知道是他?”

 “他喊我妈妈。”顿了顿,怕他不相信,加强语气补充。“是真的!已经连续一个礼拜了,他说要再回来当我们的儿子。”

 必梓修沈默了下,没反驳她。“嗯,睡吧。”

 她再次睡去,他却再也睡不着。

 是蔚蔚,挑起她母的渴求,才会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我觉得,小奕好像回到我身边了。

 我没有办法解释那种感觉,但是梓修,你相信我,那是一种母亲的本能,没有办法用语言解释的,我也知道那不可能,可是…梓修,你相信我吗?

 收起纸条,他沈默凝思,认真考虑去做结扎手术,直接断了所有的可能,别让她怀抱希望,再被那几乎不可能成真的奢求折磨,反覆希望与失望。

 “也好,那就一起去吧!你应该有员工价吧?说不定还有两人同行一人免费的优惠。”唯一知情的梁问忻懒懒地搭上他的肩,一副哥俩好地装

 他也快被他家小子烦死了!一点都没有意愿再制造一个来断自己生路。

 必梓修冷冷瞪他一眼。

 虽然这人是他名副其实的妹夫,他依然无法不觉得,梁问忻是神经病!

 当这是买披萨吗?还两人同行一人免费!

 反覆思考了几天,他向医院请了一个礼拜的假,带她四处散散心,也许暂时离开,她就不会再胡思想了。

 “看烟火?”

 “对。”

 难得他有这兴致,夏咏絮也不可能会扫他的兴,自是奉陪到底。

 于是,为了看传说中最后一年的101大楼的跨年烟火,他们抛家弃子,一路开车北上。

 虽然早预料到会人挤人,现场人依然教人傻眼,一不留神就会被人冲散。

 “牵着我。”关梓修握牢她的手。

 她仰眸,给他柔柔的一记笑,回握住。“嗯。”她会牵得牢牢的,这辈子,永远不放。

 她曾经错放过、失过,如今好不容易能再握住这双手,谁都不能再教她松开。

 “冷吗?”留意到她指尖泛凉,他买了杯热咖啡让她暖手。

 这期间,小星打了通电话来,母子俩讲了几句悄悄话,就将电话递给他。“小星要跟你说。”

 他接手手机。“干吗,小表?”

 他这辈子,只喊过两个人小表,一是他家笨蛋勤,一个就是小星,不够亲不够爱的,还没资格让他喊小表。

 “那个…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想我了?”偏不让他跟,怎样?

 “才不是!”刚上小学,没能跟到的小表很赌气,目前不中。

 很奇怪,一直以来,千盼万盼关梓修能成为他的父亲,明明心里就很爱,可是当那两个人真的结婚了,反而扭扭捏捏放不开。

 今年九月正式小学时,关梓修亲自送他去,班导师说他们父子长得好像,他其实好高兴,可是——就是叫不出口嘛!

 “那个…”顿了顿。“你要把妈妈顾好!”

 “要你说!”几时轮得到小来教训他了。

 “还有…”小星别别扭扭,挣扎了片刻,才轻轻吐出一句:“爸爸。”

 必梓修静默了下。

 小表址了半天,就是要说这个?

 当面喊不出口,只好透过电话。他甚至可以确定,此刻电话另一端的小星铁定红透了耳,犹豫好久才打出这通电话。

 这心里建设一建建两年也太久了点吧?是不是男子汉啊他。

 必梓修会意轻笑。“真是笨儿子。”这种事,有什么好难为情的?

 币了电话,回身要去握子的手,发现身边的人并不是她,汹涌人将他们冲散了。

 真是糟糕,她手机还在他这里!

 找不到他,此刻她必然很慌。他急忙回头去找,一一梭巡他们待过的每一处——

 街灯下,她静静宁立,等着他来,伸出手,牢牢将手重新牵起。

 “你为什么一点都不紧张?”等待期间,她畔仍挂着笑。

 她摇头。“我知道你会来。”

 两人复合时,他曾经这么对她说过——

 “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小心松开彼此的手,不要慌,只要你还在原地等待,我一定会找到你的,重新牵起这双手。”

 她记着,牢牢地。

 “看,烟火开始了。”她仰首,扬笑。“好美。”

 “是啊,好美。”他低喃附和。

 她看着烟火,脸惊喜;他凝视他,深瞳温存。

 收紧双臂,将她密密护在怀中,低问:“如果可以许愿,你想要什么?”

 许愿吗?

 如果这天灿烂如画的烟火真的可以许愿——

 她闭上眼,认认真真地告诉自己——她希望,能够让梓修当一次父亲,一次就好,真的。

 这辈子,他从来不曾体会过为人父的快乐,看着梁问忻、看着蔚蔚,她知道,他心里,不会没有惆怅。

 如果真的可以索求一个愿望,那么——

 她想要,丈夫的快乐。

 跨完年,回到工作岗位的一个礼拜之后,他巡房完正要回去,在走道上遇到护士,领着小星面而来。

 “爸爸——”小星快步奔向他。

 必梓修蹲身,张臂接他。“小表,你怎么会来?妈妈呢?”

 “妈妈身体不舒服,在检查,叫我先来找你。”小家伙很贴心地递出抱在怀中的玻璃罐。

 子巧手慧心,知道他不爱吃甜食,总是费心钻研各式不甜不腻的口点心,竭尽巧思变化花样,让他值夜班时不会饿着。

 必梓修没接过装着点心的密封罐,而是张手抱起他。

 这一大一小亲密依偎的温馨互动,分明就是一幕天伦图嘛!一旁的护士看傻了眼。“关、关医师,原来你真的结婚了?”

 孩子还这么大了!以前听他说,他十八岁初恋,对象就是他子,大家还都不相信呢,听起来唬烂的成分一整个就很大,他条件超优、超有本钱玩的啊,全医院暗恋他的女人是成打、成打地在算,怎么可能从一而终,打一开始就吊死在一棵树上?

 原本以为他戴在左手的婚戒只是要挡那群女病患的盲目恋,没想到他真的结婚了,怎会那么想不开,年纪轻轻就死会了?真没天理。

 “从一开始就没假过。所以,转告那些护士、医师、药剂师,真的不要再来约我了,我家庭幸福,也很满意目前的生活。”低头亲亲儿子的脸蛋。“我们去找妈妈。”

 小星舒舒服服枕在他肩上,思考了一下。“外面有很多女生喜欢你吗?”那妈妈不是很危险?不行,他要替妈妈看好爸爸!

 必梓修捏了下他鼻子。“小表,别在你妈面前说。”

 话题中的女主角远远走来,向那对父子。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不是之前开刀——”

 “不是,我没怎样,小问题而已,改天再告诉你。”

 必梓修皱眉,望住她。“娃娃!”

 “真的。我说过,真的有事我不会瞒你。”这是她答应他的,不会再将心事往心底藏,任何事都会说出来彼此商量,他老是不放心。

 必梓修神色微缓。“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太过在乎,无法不挂心。

 那天之后,约莫过了一个礼拜,他下了班从医院回来时,已将近十点。

 稍早时,接到娃娃传来的简讯,确认他今天的班表,说再晚都会等他回来。

 他凝思着,推开房门,一室昏暗先是令他蹙了下眉,才留意到摇曳的烛光。

 “回来啦!”子带着柔润入水的笑容向他,先给他一记温存细吻。

 “今天什么日子吗?”承应子的热情,一面思考。结婚纪念?刚过去两个月。交往周年?早忘记是哪天了,他们没在记那个的。情人节?中西都不是,那究竟是…

 “是你三十三岁的生日,梓修。”她微笑公布答案。

 他微讶。

 自己都忘记这件事了,他不过生日的,不过陪在他身边的她,老是很介意有没有陪他过这个日子,然后送的礼依然没一年送对。

 “今年,梓修,你想要什么礼物?”

 “都好。”她送,他便收,一直以来,他要的都不是礼物,而是这当中,她一记心满意足的笑容。

 收住双臂,啄吻她细致脸容。

 “今年的,你一定会喜欢。”

 “嗯?”这么有自信?

 她带着浅浅的神秘笑意,递出一张纸。摊开看清张纸上的内容,他畔笑意僵凝住。

 “怎、怎么会?”她——怀孕了?!

 “是那天去医院检查出来的。其实我早就有预感了,不只是身体上的变化,还有一种母子连心的预感,我能感觉他已经存在我身体里。”

 他脑袋当机,依然吐不出一句话来。

 怎么可能?早做好这样的准备,一辈子割舍那样的冀求,她却出乎意料德给了他这样一道惊吓。

 “我也很意外。那次开刀,已经切除了一边的卵巢,再加上生育机能受创,即使后来调养得再好,基本上受孕机率也低到几乎不可能了,但,它偏偏就是发生了,我想,是子奕真的很舍不得我们,说什么都要回来,对不对?”

 必梓修不应声,默默将她搂进怀中。

 待她入睡后,他悄悄起身,拿起手机到房外,拨至妇产科向她的主治医生询问详细情况。

 他一路静默地听,不发表任何意见,也不一丝情绪。

 末了,加上几句:“关医师,你不要抱太大的期望,尊夫人目前的状况,要把小孩顺利生下来的机率很低。”

 “我只想确定,她的渗身体真的足以承受怀孕的沈重负担?真的没关系吗?”子壁太薄,习惯性产的机率高达百分之七十,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她的安好。

 “这个大致上还没问题,只是尊夫人得多些心理建设,我看得出来她很期待这个孩子,如果没有心理准备,失望的打击会很大。”

 这,也是他担心的。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不曾出一丝欣喜,因为今天的喜悦多一分,都会让她后的悲伤与负疚更深一分。

 结束通话,他回到房里,蹲坐在边轻抚她肚腹。

 对不起,孩子,爸爸不是不高兴、也不是不你,我也想让你感受到我的开心,但是我不能说出来,不能表现出太多的期待,那会让妈妈自责内疚,你懂的,对不对?

 “梓修。”她睁开眼,轻唤。

 他微愕,回手。“你还没睡?”

 “其实,你不用这样。医生都跟我分析过情况了,我自己心里很清楚会面对什么,我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你不用担心我的情绪。”

 必梓修凝视她,静默不语。

 “梓修,我已经不是小女生了,这些年,我不敢说自己变得多坚强,但至少已经不是那个无法承担挫折,一遇到委屈就躲到你怀里哭的十七岁女孩。就算最后我们还是保不住孩子,至少他来过、我们也努力过,如果他真的跟我们无缘,我也不会有遗憾。”

 她,是这样想的吗?

 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可以承担了,用最坚强的步伐,陪着他走人生路。

 她变得,好不一样。

 必梓修松了口气,倾下身将脸埋在她软馥前,叹息低哝:“对我而言,你才是生命中最重要、不可或缺的角色,你明白了吧?”

 “嗯,对我而言,你也是啊,所以我努力想丰富你的人生,就算不成功都还有最重要的你在身边,所以我可以勇敢。让我试试看,好吗?”软掌心轻抚他的发,柔声说。

 “唔。”他闷哼一声,模糊低哝了一句,抬首吻住她。

 ——谢谢,我喜欢今年的生日礼物。

 深吻中,耳边回绕的,是他这句轻不可闻的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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