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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皮裘
 两人走进胡家皮货老店,只见遍地都是皮裘,各种皮货陈列,真是美不胜收,那院子又深又阔,根本看不出到底多大,到处都在议价,十分热闹有趣。

 司徒花晓看了半天,却无一件入目,她昂首问柳五常道:“柳五常,有一种发银色淡淡的光茫的狐皮裘,这里怎么没有看到有买?”

 柳五常道:“狐发银,已是千年以上老狐,这银色狐裘,端的一尺万金,原是大内珍品,这胡家老店虽是名天下,只怕也无如此贵重货。”

 他话才一说完,一个冷冷的声音道:“咱们胡家老店从来没有缺过顾客所须要之货,只是银色抓裘,价钱可大得吓人,阁下可别吓着了。”

 司徒花晓回头一看,原来是个掉头鼠面汉子,她怒目而视,骂道:“你是什么东西,你管别人闲事。”

 她发怒之下,出又尖又娇的嗓声,那汉子不但不气,反向身旁一个伙伴亵笑道:“好俊的小相公,不知是哪个班子里的。”

 柳五常大怒,脸上却是不动声,他伸手轻轻一拍那猥亵汉子道:“朋友,讲话留点口德。”

 那汉子只觉后心一麻,张大口竟说不出话来,司徒花晓见柳五常制住人,心中一喜,忽然人丛中起了一阵扰动,一个少年昂首阔步而来,他行走得又快又疾,根本不管面前人,明明瞧着他要撞到人,不知怎的他身形一滑又问了开去,众人不由纷纷让开一条道路。

 柳五常见银光闪闪,那少年已走近院中大厅,柳五常悄悄对司徒花晓道:“你所说的银色狐裘这便是了,此人一来,此地只怕又有好戏看了。”

 原来那少年正是何足道,司徒花晓早就瞧清,她心中不悦,暗自忖道:“他怎么没瞧见我?还是故意装的?”

 她转念一想,又不觉失笑:“我扮了男妆,他怎会识出是我?这人粗心大意,不像方天逸腹阴险,我倒喜欢这种开朗子。”

 那汉子伙伴原想找柳五常麻烦,这时见那少年来得奇特,注意力分散,也忘了寻柳五常霉气。

 何足道横冲直闯,一会儿便闯进大厅之内。司徒花晓忍不住好奇之心,拖着柳五常也跟了进去。那些皮货商人只道何足道不是皇室宗亲,便是巨宦名门公子来购皮货,这事在胡家老店也是常有之事。

 柳五常才一进厅,只见大厅门口四个衣着整齐的汉子,神情痴呆立在那里,连眼睛也不眨一下,柳五常低声道:“这少年好快身法,咱们并未曾听到半点搏斗之声,这四人都点了道。”

 司徒花晓正待举手去推那内厅之门,柳五常忽道:“司徒花晓且慢!”

 正在此时,里面已传出何足道朗声叱黄道:“哪一个是胡君璞,快出来答话。”

 一个苍劲的声音道:“在下胡君璞,不知公子寻在下有何见教?”

 何足道哼了一声道:“你为富不仁,附近百姓就没有不骂你的,再说你每次大集贩卖皮货,却又在家中设下赌局,将那些远道而来的小商人,赢得血本无归,走头无路。”

 那胡家老店老板胡君璞是个极的人物,他心想这少年直八厅中,门外的人竟未发出半点暗号,知道已被人作了手脚,他知道何足道不好惹,当下赔笑道:“小老地闲着无事,和朋友们玩玩牌,这个…这个…”

 何足道怒道:“赌原是碰运气,你却不该骗赌受诈,昨天那老实商人,被你骗去订货银两,要不是本公子出手相救,老儿早就投河自尽了,来来来,本公子和你赌上一局。”

 胡君璞陪笑道:“小老儿怎敢和公子赌。”

 何足道冷冷道:“本公子不耐和你罗嗦,现在一切现成,我就和你赌一次,你赢了本公子身上这件狐裘给你,如果你输了,哼哼,可要关门大吉,替本公子滚出幽州。”

 司徒花晓忍不住轻轻拉开一丝门,柳五常一瞧,只见厅中高高矮矮围了人,原来正在赌牌九,那胡老板坐在上方,显然是在推庄。

 那胡君璞爱财如命,他一打量何足道身上所穿皮裘,心中狂跳不已,他买卖皮货几十年经验,所见名贵皮货何止万千,可从来没有见过如斯空裘,他心中估量:“这件银狐裘乃是干年老狐集腋而成,相传妙用无穷,我老胡送上门来生意如何不做。”

 他明知对手善者不来,可是重宝当前,不觉失了本,他对赌是十拿九稳,当下正道:“一切就依公子,咱们赌。”

 何足道冷冷道:“你砌牌吧,我可不怕你鬼。”

 其实他对赌乃是门外汉,根本一窍不通,就连牌的大小都不懂,他心中另有计较,是以悠闲地斜明胡君璞,只见他熟练地砌好脾,一撒骰子,口中叫道:“七天门。”

 伸手便去拿牌,何足道也一伸手装作拿错了牌,轻轻一按,胡君璞手来牌上,竟然拿牌不动,原那牌子已是何足道运内劲陷入桌中,那张大桌乃紫檀所制,坚逾钢铁,胡君璞心中一寒。何足道一拂袖子,众赌徒还没看清楚,何足道已取了那对牌,砰地一声翻在桌上。

 众赌徒一齐叫道:“至尊!至尊!”原来那牌正是一个三配上一个六是牌九中最尊的一道。

 胡君璞脸色灰白,何足道装作内行道:“你这局输了,就请你收拾行李,替本公子离开此地。”

 胡君璞站起身来一言不发。何足道又遭:“如果下次在别的地方再遇到你欺良民,可就没有这样便宜了。”

 胡君璞问道:“请教阁下万儿?”

 何足道道:“我叫何足道,你向江湖上打听打听!”

 胡君璞心中一惊,面若死灰踉跄而出,柳五常一拉司徒花晓,闪身门后。

 何足道追赶三个异服青年,追失了目标,又跑回来闲,不知天高地厚地替本地除了一个大害,心中不由得意洋洋,心想又可大出风头了。他大步走出厅来,到了门边一停,冷冷道:“门后的人出来,不然在下可无礼了。”

 柳五常无奈,只有和司徒花晓走了出来,何足道一瞧司徒花晓,他心中大惊,口道:“你…你真像一个…一个人。”

 他上次黑夜出手解了司徒花晓及柳五常之危,他心志高傲,为人又是放,对柳五常并未留心注意,此时柳五常换了一身衣襟,竟然识不出来。

 司徒花晓心中一甜,忖道:“原来他没有忘记我,这人真傻,他真以为我是男人。”

 司徒花晓向他笑,何足道只觉如盛开鲜花,明无比,他结结巴巴道:“小…小兄弟,可是…可是姓在?”

 司徒花晓心中暗笑,她少女心注,最爱逗人,就是对仰慕之八,却也不能另外,她摇摇头道:“小可胜张,不敢请教兄台大号。”

 其实她方才已听见何足道自己报名,何足道见他不姓司徒,心中怅然若失,他支吾两句,跨出门外。

 柳五常嘴角含笑,司徒花晓嗔道:“柳五常,这又有什么好笑。”

 柳五常道:“司徒花晓,这少年神采飞扬,什么人都不会放在他眼中,也真难为他,居然记住司徒花晓姓氏。”

 司徒花晓大羞,忽然久、而一阵欢呼,有若雷鸣。司徒花晓、柳五常走出一看,只见院中秩序大,拥进一大批百姓,将何足道抬得高高的就往外走,经过之处,众人纷纷恭身行礼,就如天子王公巨侯巡行民间音疾一般气势,那何足道微微向众人点头示意,那银色抓裘在阳光下更显得高贵华丽。

 柳五常悄悄地道:“胡老头作恶多端,这姓何的少年替民除害,难怪老百姓欢呼狂了。”

 司徒花晓默然,她心里在想:“我巴巴赶到幽州来,不知他是否又要离开此地,我何不上前问问。”

 但他毕竟害羞,眼见众百姓将何足道抬出院子,渐渐地愈走愈远,她心中无限怅然。柳五常如何不知她心意,嘴角含笑,心中老早便有计较。

 柳五常见司徒花晓痴痴望着姓何的少年,便知道司徒花晓对那姓何的颇有好感,脸上不由出神秘笑意,司徒花晓见何足道渐渐走远,心中仿佛失落了一样顶关切的东西,她回头一瞧,柳五常笑意来混,心下不由得十分羞愧,她乃是娇纵已惯之人,当下唤道:“柳五常,你笑什么?”

 柳五常支吾道:“这姓胡的几代横霸口北已百十年,想不到被这少年像丧家之犬一般夹尾而逃,真是天网恢恢,恶有恶报。”

 司徒花晓道:“这皮货堆集如山,价值何止千万,一刻之间,均变成无主之物,柳五常你说一个人要这许多钱干吗?”

 柳五常叹口气道:“财富权势人心窍,世上又有几人能瞧得透,司徒花晓你年纪太轻,不说也罢。”

 司徒花晓一嘟嘴道:“又是说年纪太轻,柳五常,我要长得多大了,才能不算是小孩子?”

 柳五常含笑不语,半晌才道:“司徒花晓你来此不是要选购一件皮裘吗?放下这无主之货,任你随手取拿便是。”

 这时院中人声喧杂,那些伙计见东家被人赶走,平他受东家刻薄,此刻反有喜悦之感,只求赶快将所经营之货手,捞上一大笔也好另寻生计,是以不管皮货品质,纷纷以二十两银子一件出售,那远道而来的皮货商人,眼前如此便宜可图,都拼命抢购,是以秩序大

 司徒花晓皱皱眉道:“这些都是凡品,要是有那银灰邓裘,倒可以上一件。”

 柳五常一眼看中一件墨狐背拼成之外裘,他一摸囊中取出一锭大银,足足有五十两重,随手丢在柜桌之上,取下那皮裘,扶着司徒花晓从人丛中挤出。

 柳五常心道:“司徒花晓人白如玉,穿上这墨衣襟,更显得明。”

 口中却不停地道:“穿件皮裘御寒也是好的,这皮裘如按常价,只怕在五百两左右哩!”

 他目光极是犀利,这皮裘标值正是五百六十两白银。司徒花晓嚷道:“柳五常,你真罗嗦,你这样拾破烂一样拣了便宜货,哪个要穿才怪哩!”

 柳五常含笑道:“司徒花晓,咱们漂泊在外,一切都得将就些。”

 司徒花晓气道:“这也将就,那也将就,上次在北京城外,那几个无赖官家少年欺侮到我头上来,你不但不出手教训他们,反而向那些坏蛋赔礼,这种便宜货,我…这我可受不下了。”

 柳五常不知她又为何突然发脾气,只好柔声道:“好,好,司徒花晓不穿就不穿,等以后有机会碰上那姓何的少年,问问他身上那银裘是哪里买来,兄弟拼着老命也替司徒花晓上一件来。”

 司徒花晓也不知为什么会突然发火,她恼怒那姓何的少年粗心大意,又觉得自己衣上寒酸不能和别人相比,不由使子,将一肚子火发在柳五常身上。

 她瞟了柳五常一眼,只见他白发萧萧,面上皱纹深刻,仆仆风尘,心中忽感不忍,对于适才使气也觉甚是渐愧,但她是做惯了大司徒花晓,要想说一句表示歉意的话,竟是难比登天,只有嗔笑道:“这儿没有什么热闹可瞧的了,咱们这就去罢。”

 柳五常心中一松,望着司徒花晓又喜又的模样,心中一震,多年前那熟悉的影子又浮在眼前,依稀间有几分和司徒花晓一样。

 两人漫步走出胡家老店,柳五常忽道:“那姓何的少年不知究竟是何路数,瞧他手面阔绰,就是王孙公子也是望尘莫及,偏他武功又深不可测,真令人猜不透了。”

 司徒花晓漫声道:“柳五常,那姓胡的恶霸看样子极是悍,他会这么一走了之吗?”

 柳五常沉思半晌道:“这事只怕不会如此简单,好在那姓何的武功高强,别人也奈何他不得。”

 司徒花晓不语,暗中放心不少。两人走回客店,吃过了饭,休息一会,柳五常道:“咱们既要定居幽州,先得找幢房子才成,目下闲着无事,司徒花晓好生休息,待兄弟去瞧瞧。”

 司徒花晓道:“我不累,我也要去。”

 柳五常无奈,只得依她,才一走出门,只见街道上两人疾奔而来,柳五常眼快,他拖着司徒花晓闪向暗处,自言自语低声道:“”那两个主儿又来了,真是怪事,明明往中原跑,怎的又折转了回来,难不成…”

 他心中一凛,耳畔司徒花晓低声道:“又是方天逸那小贼和胜蓝的叫化头吗?”

 柳五常点点头,司徒珍道:“我要去问一问这小贼,咱们见他可怜,好生生地收留他,他却为什么要害爹爹。”

 柳五常低嗓子道:“司徒花晓千万莫鲁莽,报仇之事不急于此时。”

 这时方天逸、柳文侯已走进客店。柳文侯道:“小兄弟,那人机智已极,咱们一路上跟踪而来,竟吃他走,今晚就是搜遍这幽州,好歹也要将那厮寻出。”

 方天逸道:“大哥身有急事,为小弟私事又来回奔波,小弟何能心安,那厮手脚虽是贼滑,但小弟自认尚能对付,大哥你还是快赶回开封去处理正事为妥。”

 柳文侯哈哈笑道:“小兄弟你怎么扭扭捏捏起来了,大哥怎会和你讲客气,你追赶那人,可看清他面孔没有?”

 方天逸道:“虽未看清他面孔,但是他身形小弟再怎么也不会认错,大哥,这人与小弟心中之私,只怕大有关系,小弟知他姓秦,与另一姓梁的两人蒙了面在司徒越的家中作客,那个姓梁的已经死了…奇的是这娃奏的独臂我分明看见他已死在闭目神睛的金针下了,怎么又复活了。”

 柳文侯久走江湖,并不追问方天逸的身世秘密,两人虽则结伴千里,成了披肝沥胆的义气朋友,但柳文侯对这神秘出奇的小兄弟,仍然觉得是一个谜。

 柳文侯沉片刻道:“适才天黑在城外我追赶他时,在月光下总算看清他的面孔,这事实在太奇,倒教大哥不敢相信了。”

 方天逸道:“大哥有什么发现?”

 柳文侯道:“此人竟和昔年江湖上人人闻之丧胆的一个人物长得极为相似,如果真正是他,不是大哥气,小兄弟你武功虽比大哥高明数倍,但绝不是那入敌手。”

 方天逸紧张问道:“大哥你说的是谁?”

 柳文侯一个一个字慢慢地道:“小兄弟你可听过地煞苍穹。”

 方天逸中大震,那在暗处的柳五常也是一凛,身子不由微微打颤。

 方天逸略一沉,不觉恍然大悟,他纵声笑道:“这人平常总是蒙面,这只怕不是他的真面孔哩!”

 柳文侯哦了声道:“这样说来,他是伪装了。”

 方天逸忖道:“这姓梁的好好在司徒越庄院中,忽然失了踪迹,只怕是偷了一具面具,想要实行什么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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