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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杀虏复汉
 李虎扶着铁鹰,找到了罗青汉。

 罗青汉正在卖力地啃着一牛骨头,连眼皮都没抬,根本无视两人。

 罗思南倒是很客气,冲着铁鹰甜甜地喊了一声:“大叔…”不过当目光移到李虎脸上,态度立刻便变了,横眉冷对,还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李虎看见她就火大,为了眼不见为净,干脆歪着脑袋脸朝天,眼睛看着蓝天白云了。

 罗青汉不理他们,自顾吃喝,场面颇有些尴尬。罗思南看着老爹,又看看铁鹰,以为他们刚才谈得不愉快,马上出面打圆场“大叔,你找我爹有事吗?”

 铁鹰干咳了一声,轻轻推了一下李虎,示意他说话。虽然罗青汉的态度很不好,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该做孙子的时候还是要做孙子。

 李虎有些紧张,毕竟心虚嘛,磨蹭了半天都没敢讲话,一张脸憋得红通通的。

 “哎,你是不是男人?磨蹭什么?”罗思南斜着眼睛,噘着嘴巴,没好气地骂道“会不会说人话?不会说我教你。”

 李虎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毕恭毕敬地冲着罗青汉深施一礼“罗帅,我要继承先父遗志,重竖大旗,重建虎烈军…”

 “好…”罗青汉猛地坐直身躯,大叫了一嗓子。

 李虎吓了一跳,顿时把后面的词忘了。铁鹰教了他大半天,慷慨昂的一番话,结果被罗青汉一嗓子吼没了。忘了就算了,反正罗青汉开口了,听他说什么吧。等了半天,没反应,却看到罗青汉又捧着牛骨头津津有味地啃上了。

 李虎那个气啊,这不是侮辱人吗?刚才杀气腾腾地要自己留下,现在自己留下了,他又变脸了,一副趾高气扬,打发叫化子的样子。直娘贼,你以为老子愿意留下啊?老子先忍着,把你的理顺了,等你舒服了,打盹了,老子拍股走人,不受你这份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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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思南觉得老爹有些过份了。站在对面的两个人一个是李弘之子,一个是声名显赫的八大铁卫,于情于理都要给三分薄面,而且现在周围还有一大群人在看着,这样对待人家未免太刻薄了。

 “爹,他说要继承先父遗志,重竖大旗,重建虎烈军…”罗思南趴在罗青汉耳边,大声喊了一遍。

 “你鬼叫什么…”罗青汉忙不迭的地往后躲“你爹还没聋,听到了。”

 “那你怎么不说话?”罗思南没好气地问道。

 “我说了。”罗青汉一脸无辜“我说‘好’了,你没听到?”

 “然后呢?”罗思南追问道。

 “然后?”罗青汉看着李虎,面无表情地说道“还有什么然后?我的话说完了。他要竖大旗,那就去竖,他要重建虎烈军,那就去招募人马。年轻人有抱负很好,但有抱负不等于能实现抱负,要想实现抱负,还要踏踏实实去干,要有百折不挠的意志,不要怕失败,哪里跌倒了,哪里爬起来,即使失败了,也要轰轰烈烈的失败,就像他爹一样,死了也要做个顶天立地的人。”

 这些话听起来很顺耳,能鼓舞人心。李虎对罗青汉的印象顿时大为改观,这个人果然非同凡响,不愧一方豪雄。

 铁鹰神情冷峻,暗自点头。这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东西。李虎的路还很长很长,命运既然把他推到风口尖,那他就要勇敢面对,如果他退缩了,是个懦夫,那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爹,说得好。”罗思南竖起大拇指,在罗青汉的眼前晃了两下,调皮地眨了几下眼睛,然后猛拍马“爹,你就是顶天立地的好汉,我最喜欢你了…”

 “好了,好了,不要麻了。”罗青汉脸上总算出一丝笑意。

 “爹,万事开头难,你总要帮人家一下。”罗思南趴到老爹的背上,两手抱住他的脖子,笑得象花一样“我老爹最大方了,是辽东最慷慨的人…对了,爹,你打算给他们多少人马?三百?五百?”

 李虎大为感动。没想到罗思南还有这样热情善良的一面,假如她的性格也非常温柔,言行也非常得体,那就无可挑剔了。其实自己根本没想过向罗青汉求助,伸手向别人要东西是一件可的事,老爹从小就是这样教育自己的,再说,自己要这些东西干什么?当真要重建什么虎烈军?那不过是随口一说而已。

 到目前为止,自己还没有干大事的念头,在自己心里,找相依为命的父亲是第一,虽然铁鹰的劝说很人,但自己也不是白痴,这么多年受磨难、走南闯北,自己知道的东西也不少,知道什么事能干,什么事不能干,比如这件事,明显是痴人说梦,不能干,也干不成。

 铁鹰的心思,自己或多或少也了解一些,他有腔的仇恨,做梦都想报仇,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机会,他哪肯轻易放弃?不过任他说得如何天花坠,自己都不会心动,等到危险过去了,再找个机会逃出义军,回山去。从现在的状况看,老爹一时半会找不到了,自己也不能因为找老爹而让铁鹰无辜送命,回山是最明智的选择,将来天下不了,自己再一个人出山找找。总而言之,混一天是一天,先把肚子吃了,把脑袋留住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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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青汉把牛骨头丢到了地上,一边擦手,一边漫不经心地对身后的手下说道:“把东西拿上来。”

 李虎这下更感动了。好人啊,都是好人啊,如果能送些金银珠宝就好了,逃跑的时候也好带走。我是不是应该说几句感谢的话?他正在想着,就看见一个义军士卒抱着几件东西过来了。李虎只看了一眼,心里的欢喜便不翼而飞,罗青汉,你太过份了,就算打发叫化子也要给口饭吧?

 “爹…”罗思南傻了眼,这事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而且觉得很丢人,刚才自己还说老爹是辽东最慷慨的人,结果老爹用实际行动给了一个相反的例证。

 罗思南面红耳赤,从罗青汉的身上一跃而起“爹,你太过份了,你怎么能这样?”

 罗青汉脸色一沉,不怒而威。老爹发火,罗思南还是很畏惧的,不敢再耍脾气了,只好气呼呼地站在一边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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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西放在了地上。一副弓,一袋箭,这是铁鹰和李虎从大山带出来的,前天晚上被金兵抢走了,现在物归原主。还有一把刀,一,三尺黑布。

 “你昨天和我的手下一起杀死了一个金兵。”罗青汉望着一脸愤怒的铁鹰,指着地上的刀和黑布说道“这是给你的奖赏。”

 铁鹰冷笑,从牙里挤出一句话“罗青汉,你可以侮辱我,但你不可以侮辱汉王。”然后转身走人,他担心自己忍不住要翻脸骂人。

 罗青汉毫不在意,面无愧,转头又看向李虎“昨天晚上,你也出了力,所以,这顿饭就算奖赏,不收钱了。从今天晚上开始,你和你的手下吃饭就要钱了,诸如衣服鞋子之类的生活用品也要收钱。你现在身无分文,这账先记着,等你有钱了,马上还,而且还要付利息。”

 李虎看着他,不知说什么好。这都是什么人?吝啬鬼见过不少,没见过这么抠门的吝啬鬼。明明是你着我们留下来的,又不是我们死皮赖脸地非要留下,你当然要管饭了,怎么能收钱?这不是抢钱吗?不过,这次你亏大了,你想让我还钱,门都没有,我一旦找到机会,立即溜之大吉,你到哪找我要钱去?李虎想到罗青汉将来吃瘪的样子,心里一阵得意,脸上不笑意盎然。

 罗青汉眼里闪过一丝惊诧。这小子还笑得出来?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的人可不简单。

 “多谢罗帅。”李虎躬身道谢,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地上的东西捆成一堆,背在肩上,大摇大摆地走了。走了几步他又停下了,转身出一张灿烂的笑脸,冲着罗思南大声喊道:“哎,谢谢你…”“白痴。”罗思南噘着嘴,拧着眉,没好气地骂道“骗子,小气鬼,厚脸皮,窝囊废…”

 李虎苦笑摇头,这么可怕的姑娘,将来谁会娶回家?哎,真是同情那个倒霉鬼,这一辈子怎么过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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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鹰站在溪边,越想越气,脸上的两道伤疤因为愤怒而愈发大扭曲,看上去更加狞狰恐怖。

 李虎知道他情绪恶劣,小声安慰道:“叔,不要生气了,大丈夫不吃嗟来之食,再说我们也没有指望罗青汉会伸手相助…”

 “他们把汉王忘记了,把死去的兄弟忘记了,把血海深仇忘记了…”铁鹰仰天长叹,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惨烈的厮杀,一时情难自,黯然泪下。

 大叔是不是受了刺,疯了?李虎感觉太荒谬了,前一刻,两人还是山里人,还在为性命而担忧,现在,两人变成义军有头有脸的人物了,自己反正是个假的,没什么想法,铁鹰却情大变,突然起了万丈雄心,要竖旗建军,要报仇雪恨了。

 突然,铁鹰举起单臂,望天长啸,啸声惨厉而痛苦,好象要把心里的怨愤全部发出去,接着,他用尽全身力气,声嘶力竭地叫喊起来“杀虏…杀虏复汉…”

 李虎目瞪口呆,懵了。大叔老毛病又犯了,真的疯了。他记得当年大叔刚刚回山的时候,整天疯言疯语,还常常爬到山巅之上又叫又喊,和现在一模一样。

 “大叔,你不要生气,我们竖旗,马上竖旗。”李虎吓得抱住铁鹰,大声叫道“我们去杀虏,把契丹人∩人、女真人…把所有占据我们家园的索虏都杀了。”

 铁鹰泪面,两眼赤红,脑海里都是死去的兄弟,都是血腥的战场,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回到了那个热血彭湃的年代“杀虏,杀虏啊…”李虎一筹莫展。当年大叔发病的时候,老爹都是用银针暂时稳住,自己虽然会一点针灸之术,但现在手上没针,只有干瞪眼。急切间他看到了那块黑布,顿时眼前一亮,先做面旗子,看看能不能稳住大叔。

 黑布可以做旗面,长可以做旗杆,但做为李弘的战旗,旗面上总要有个“李”字,这个字怎么办?

 铁鹰还在叫,不过嗓子已经嘶哑了,如果一直这样叫下去,非要哑了不可。

 李虎灵机一动,把贴身穿的白内衣了下来,撕成一条条的,然后找来一截皮索,把它们固定在黑布上拼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李”字。匆忙中,刘虎的手被刀刃划破了,鲜血沾在白色的布条上,触目惊心。

 李虎管不了许多,时间要紧,它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制作,然后举着简陋的战旗跑到了铁鹰面前。

 “大叔,你看,我把大旗竖起来了。”李虎用力挥动战旗,扯着嗓子叫起来“杀虏…”

 铁鹰突然静止下来,两眼骤然睁大,全神贯注地望着那面战旗,良久,他的目光移到了李虎身上。李虎赤着上身,一边舞动战旗,一边正冲他微笑“大叔,你没事了吧?”

 “好孩子。”铁鹰看上去完全正常了。

 李虎暗自松了一口气。这时铁鹰转身从地上找到战刀,大手从刀刃上一划而过。

 “大叔,你要干什么?”李虎吓得大叫起来。大叔的毛病有增无减,不但疯叫,还自残了。

 铁鹰大步走到战旗前,把血的手掌贴在了白布上,留下一大块血迹“我们在大旗前盟誓,今生今世,杀虏复汉,不死不休,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李虎毫不犹豫地说了一遍,他担心大叔误会自己没有诚意,表情很严肃,声音也很凝重,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其实,这时候凡么誓都行,只要大叔不再发病,否则自己一个人又要设法逃命,又要照顾他,哪里忙得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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