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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成交
 “晚生觉得所谓‘福泽绵长’不无道理,只有相应的德行才能够得住相应的财富,大抵中外无过于此,洋人也是信服这一套的,不过他们的眼光放得更加长远一些罢了。”谭延闿笑着继续说道。

 “何谓小大儒和先后儒?”陈衍问道。

 “呵呵,这里面说穿了也不复杂,不过是商人在开始阶段大都采用见不得光的方法用尽心思不择手段的捞钱,这个过程中少不得行贿或是其他恶劣的手段。一旦商人做大之后,金钱多得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串字符的时候,他们就会想着用自己手中的金钱来洗刷往日的罪孽,他们将会尽可能的采用光明正大的手段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行事光明磊落也就会让人们忘记他们过往的罪恶,也就越发的尊敬他们,他们的社会地位也就愈发的高尚,这就叫做小大儒,或叫暗名儒亦可…”

 张之、王懿荣和陈衍听后,无不哑然失笑,谭延闿说道:“诚如香帅所说,汉钢铁厂关系到国计民生,中国想要真正的富强就要兴办洋务,而在这个列强横行的时代,衡量一个国家强弱,钢铁生产的质量和数量便是一个重要的标准。有了足够的钢铁便可以开展更多的洋务实业,可以用自己生产的钢铁而不是让洋人挣取这部分财富,当然官府也可以获得非常可观的税收…”

 张之坐下来用手指轻敲八仙桌的桌面,听后问道:“以前不是没有人向老夫提及过要官督商办,可是放眼当今中国。又有几人能够收拢地了汉钢铁厂呢?而且又该如何保证接手地商人能够产出合格足量的钢铁?”

 “晚生也常听过汤生兄在信中聊起过钢铁厂的情况。从钢铁厂开办到现在,估计投入不下五百万两白银,现在又面临着很多弊病肘。晚生以为钢铁厂成功与否不在于香帅心血÷业之所在。而是现今中国洋务事业能否顺利进行下去地问题…翁师傅最近放出的论调晚生不敢芶同,不过至少也说明了一个问题,朝廷想要看看洋务事业的发展状况,一些人借此来对昔日政敌借机报复。晚生不敢想象若是香帅的汉钢铁厂未来出现了意外的话,中国洋务事业会面临怎样的一种境地,而只要有眼光地人。都会赞成香帅大力发展洋务的举措…”

 张之的问题很难回答,谭延闿现在还拿不出五百万两银子,估计也唯有盛宣怀也未必有这个能力拿得出来这么大一笔款项。谭延闿现在的产业中《强学文摘》的资金是要固定投入到其中发展的;戒毒丸的利润是用来收购土地、甲骨文残片等等一些杂项;子方榕卿手中也掌握着一笔为数不小的财富,而且增值地速度还比较快;而抵羊纺织厂是他资产中最大的一块,每个月都可以为他带来数十万两的账面收入。

 不过考虑到抵羊自从投产以来不断的大规模扩张,实际落到谭延闿手上地银子就大为缩水了。现在湖北纺织官局落到了他的手中,就算盛宣怀地华盛纺织总厂建成,或是洋人在中国建厂。在未来的数年内都无法撼动抵羊的地位。在整合湖北纺织官局的资源后,谭延闿心目中的纺织集团扩张也就算是初步告一段落了,接下来便是真正捞银子摘果子的时候了,只要过这一年。凑出五百万两银子来收购汉钢铁厂,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困难。

 谭延闿没有直接回答张之的问题。而是从翁同龢对待洋务产业的新政策入手,还有对汉钢铁厂的现状的了解,让张之感觉到由此而引发危机的后果。最后也没有忘记给张之带上一顶高帽子,将张之和汉钢铁厂提高到中国洋务运动的领头羊地位,以此来发张之力保汉钢铁厂的决心。

 “汉钢铁厂的实际情况比汤生说的要严重的多,老夫也曾想过改官办为商办,幕僚之中一致认为现下当今中国只有两个人能够有能力接下这汉钢铁厂…盛宣怀有过二十年的洋务经验,他办的轮船局和电报局都是很成功的,不过为人守指摘者却是不少…”张之缓缓的说道。

 “就现在而言,晚生亦认为大清国,盛宣怀办洋务最为成功,接手汉钢铁厂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不过上海纺织官局自去年被大火焚毁之后,盛宣怀一直就致力于募集资金重建,改官办为商办的华盛纺织总厂,据说重建的进度也非常快…”

 张之摆摆手说道:“老夫幕僚之中也都一致认为组安能力亦不弱于盛宣怀,抵羊纺织厂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有如此宏大气局,这在以前是从

 的事情,就是盛杏亦是不如。”

 谭延闿听后连声说道:“不敢当!不敢当!晚生不过是仗着一些小聪明和家父的余萌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香帅莫要捧杀晚生!”

 屋内众人听后不都莞尔一笑,虽然张之是第一次见谭延闿,不过在此之前他们间接也有过不少联系。除了在湖北纺织官局的收购问题上有过很密切的接触外,对于张之来说,谭延闿在汉兵工厂资助了瑟步和无烟火药生产设备,还有徐致祥弹劾内容,在感情上张之对谭延闿还是很有好感的。

 张之对于官办和商办的思想转换上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除了汉钢铁厂已经到了很危险的边缘之外,也是因为湖北织布官局被抵羊收购占了很大的成分。这一收购“案例”也成为湖广总督府幕僚们说服张之以此处理汉钢铁厂的依据,不过在人选上依旧不能够让张之满意…天下人都知道盛宣怀是李鸿章的人,而张李两人有些不对路也是天下皆知。李鸿章犯不着专门找张之地麻烦。但是想要让他主动帮助张之那是想都别想地事情。

 张之不愿意盛宣怀来接手汉钢铁厂,主要还是因为他的名声实在是太臭,鼎鼎大名的胡雪岩便是被盛宣怀以闪电战地手法给击败的。留下了一句话倒是很经典…“盛宣怀外君子内小人”胡雪岩的后台是左宗棠,盛宣怀的后台是李鸿章,他们的后台老板都是针尖对麦芒,他们两人在商场上的厮杀也就不足为奇,可是盛宣怀击败胡雪岩所用地手段实在是太过狠了些。

 这在谭延闿眼中可能算不得什么,对于丛林法则他从来都不陌生。而在张之这位探花出身的封疆大吏眼中,盛宣怀活就是一个小人…君子和小人能够走到一起去么?显然昔日曾经是清“牛角”的张之是绝对不愿意和小人打交道的,尤其是他的命子汉钢铁厂更不会托付给这么一个人,除非他是山穷水尽走投无路,否则盛宣怀想要从张之手中谋取什么,张之的第一反应便是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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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因为谭延闿这个异数的出现,此时张之的选择也多了一个人,而且严格论起来谭氏父子对他也算有恩。虽未谋面但双方关系也算融洽。谭延闿地能力张之不难看在眼中,他和李鸿章之间不明不白的关系张之也多少有所耳闻,不过这都比不上思想上的一致…谭延闿的《劝学篇》不仅为洋务运动找到了理论根基,同时张之也深以为甚和自己地心意。若不是谭延闿年龄和他差距巨大,自己又自持身份。说不得引为知己也不算为过。

 “香帅建设汉钢铁厂至今耗时三年有余,朝廷前后投入数百万两资金,现在想要转为商办,首要问题便是资金。不瞒香帅延闿亦有心承揽汉钢铁厂,但自身资本相对于钢铁厂的收购金额相差很多…”谭延闿缓缓说道。

 谭延闿知道张之这种人你最好别糊他,虽然他很好糊,看看他在湖北办事出地这个局面,多半是被属下所糊了。欺骗只是一时之计终归不会长久,张之的寿命长得很,而且背后的靠山极为硬实,谭延闿眼红汉钢铁厂想到手,大可以采用欺诈的手段,但时间长了等张之缓过神来,那也就彻底得罪了张之,至少以后有什么事情,张之第一时间肯定像现在这样不愿意同自己合作,那可就亏大了

 做大事不拘小节,但也要注重放长线钓大鱼。张之值得谭延闿去花费功夫来经营,以后的回报绝对不止湖北织布官局和汉钢铁厂。谭延闿坦白的对张之承认自己的资本还不足以收购汉钢铁厂,这并不会降低他在张之心中的分量,反而会增加少许好感,至少谭延闿看到张之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可以知道张之早就对他有多少斤两大致有个了解…银子不够没有什么关系,筹集银子的办法有很多,但是人品出现问题,那可就完蛋了。

 张之心中用人的标准“德”字优先,能力次之,他不是枭雄,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和这样的人打交道让谭延闿心中多少放心了不少。

 “其实银子差了不少还有很多办法来补救,晚生一个不够还可以发行股票来筹集资金,或是晚生还有很多人,拆借一番也就够了…最大的问题便是晚生若是真的收购了汉钢铁厂,那今后的销路该怎么办?这才是最为核心的问题!晚生以为以钢铁厂的产量规模来看,目前唯一的办法便是出口,国内根本无法消化这么多的钢铁,但是香帅当年筹办汉

 甚至是督鄂到底为什么?卢汉铁路啊!铁路一修则钢钢铁则不愁没有销路…”

 这次和张之会晤,恭王交给谭延闿的任务并没有具体目标,只是挣取张之的好感而已,而谭延闿原先的想法也差不多。不过张之非常干脆,现在就开始谈论汉钢铁厂改商办的问题,他就必须改变策略挣取要和张之达成一个意向,为以后的收购铺平道路。在谭延闿看来在目前的环境下,收购汉钢铁厂经济意义大于政治象征。清王朝还没有到一碰就倒地地步。自己还要在这个体制下生存下去,收购汉钢铁厂首要目地便是为经济服务,也就是说收购进来是要挣钱而不是赔钱的。现下看来。汉钢铁厂必须和用铁项目挂钩,否则你让他生产出来的钢铁朝哪里卖啊!

 张之听后愣了一下,神情黯淡了许多说道:“修路乃是老夫一大夙愿,老夫也是引为修卢汉铁路才由两广调到湖广地,奈何合肥恐老夫与他争功…”

 “晚生以为铁路一项战时利于征调全国之力为战,平时则为货物通运。一个国家不能老打仗。那也国不将国了,可见铁路最大的用处还是商用。晚生曾经仔细拜读过香帅于光绪十五年(1889《请缓造津通铁路,改建腹省干路折》,以为‘今铁路之用,尤以开通土货为急’最为重要,而醇王等人‘专主利于用兵’主张太过狭隘。当今中国为列强所环伺,香帅奏折中如不近海口,敌不可资;广开商旅之利;促进煤铁开采;方便漕饷之运;有利军队调动等等实为要旨。然朝廷先修关外铁路缓修卢汉铁路实为偏颇。不说别的,仅仅长江航运中从湖广至京师北方有多少份额?招商局、太古、怡和三家分润,如此局面之下招商局少则百万两多则千万两的利润,铁路比航运更安全、更快捷。几年下来几条卢汉铁路的成本也就回来了…”谭延闿避开张之和李鸿章之间的恩怨说道。

 “若是早修卢汉铁路,今战争。大可以通过卢汉铁路将南方地资源最快调动到北方,到时候就不是如此局面了…”陈衍在一旁叹息的说道。

 “香帅,晚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晚生以为现在中战争实为日本举国之力打合肥一人,前后三次海战,合肥苦心经营的北洋水师固然重创日本舰队,但亦是主力丧失殆尽,若说全军覆没亦不为过;陆战朝鲜淮军节节败退已经到了九连城,现在幸得刘铭传、张学醇出山,于鸭绿江与战多次,战事也成了胶着之态…朝廷重新启用恭邸,看来这求和的面比较大,若是香帅能够助合肥一把,哪怕是说句公道话…”

 张之沉思良久说道:“平心而论合肥这次也是尽力,只是淮军几十年不经战阵暮气已重,这一次大战下来,卫汝贵、叶志超等人畏敌而逃致使朝鲜烂,合肥固然是有错,但能够打到这个份上也算是不错了…老夫倒是听说组安数月之前出入直隶督署,为合肥出谋划策甚为得力啊…”张之说道最后的时候,嘴角微微翘起对谭延闿笑着。虽然现在不是后世的资讯时代,但是这个***实在是太小了,尤其是谭氏父子最近几个月的高调表演更是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谭延闿闪电般以一个“两级跳”便完成了从白丁到朝廷五品官员地角色变化,成为大清国政坛上一支潜力极强蓝筹股,莫要说是张之,只要在京师待过两天的官场人物都知道这号人物的发家历程。不过大多数人都认为谭延闿有个好老爹,只有少数像张之、李鸿章等人才明白这“两级跳”的背后意味着什么。

 “前段日子张老中丞为恭王献策,使聂士成所率各部听令,最好请张学醇出山,而张学醇能否出山关键要看两个人,孙寿州和翁常,寿州曾言‘吾岂敢以私憾害公义哉’。晚生亦觉得入合肥幕乃为国出力,可惜身不由己不能全始终,今为恭邸所用亦是如此。”谭延闿朗声说道。

 “‘吾岂敢以私憾害公义哉’,寿州此言实乃大清社稷之幸!”张之有些动容,坐下来对谭延闿说道:“老夫知道组安你现在事务繁多,明年还要参加会试,组安乃两湖士林翘楚,自然更加无暇…老夫可以嘱意汤生与石遗和你商定汉钢铁厂地问题,至于卢汉铁路那边,至少也要等这场仗打完之后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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