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自由的爱 下章
第八十八章
 都说全球气温变暖,但2003年末和2004年初的那个冬天似乎和往年没有什么区别。

 田野真的可以算得上是个老妖了,在这样漫天的大雪中,只穿着一件枣红色的皮衣。她的脸躲在皮领子那长长的貂里,可是瘦小的衣身足以说明除了领子以外其它的部分是何其的单薄。田野下身居然还穿短皮裙,黑色的,紧紧的,把部包裹得圆滚滚,好像皮肤一样在外面。田野同往年一样穿着保温的丝袜,丝袜的颜色和皮肤是没有区别的,所以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在户外能看到女人的肌肤,那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

 典典也是这样的,典典穿一件白色的皮衣,配着一条白色茸茸的披肩,把典典瓷器一样的皮肤呵护的无微不至,即使是这样,典典白皙的皮肤还是有些冻的红红,尤其是鼻尖,冻得像红蜡烛一样,还可以看见薄薄的鼻翼透过红色的光。典典在这样寒冷的冬天,反而喜欢抹红膏,如果远远的看,你首先看到的就是那娇滴的,然后才是典典的眼,典典无论在冬天还是在别的什么季节都会仔细修饰她的眼睛,把眼线沿着睫内侧仔细的描绘,把睫仔细的往弯弯的夹,在眼睑上晕染不浓不淡的睫膏,那种绿色的,像春天里刚刚发芽的小草那种。典典穿青紫的皮裙,的丝袜,典典的大腿修长而圆滑,看不到肌的轮廓,典典的小腿也是一样的圆滑。像典典这样优美的曲线往上延伸到皮裙底下,以至于皮裙也跟着那条曲线而丰;往下延伸到白色的皮靴里面,以至于皮靴也像小腿肚一样有一个优雅的起伏。

 这个冬天流行白色的坡皮靴,所有爱美的女孩子都会穿这种样式的皮靴,但是在大街上像典典那样有味道的,却很难找到。

 琉琉和张这两个似懂非懂事的姑娘,做事情从来都没有明确的目的,也没有充分的理由,典典有的时候也是这样,大都凭第六感觉去主宰,但典典的第六感觉一般很准,而那两个小姑娘的第六感觉就是我们通常说的错觉。

 琉琉和张模仿田野和典典的打扮,为什么要模仿呢?因为典典有她独特的审美观点,而且只要是典典穿的,一定雅俗共赏,大家都接受得了。琉琉和张就也都穿着皮衣皮裙丝袜坡皮靴。不同的是她们两个都要敞开怀,让寒风肆意的吹拂她们的脯,也许这样更加能显示她们的妩媚。这样的设想也许不错,但光滑贴身的皮衣同样能再现女人**的美,甚至比真的皮肤更加人,何必非要把衣服敞开呢?但是,这两个小姑娘行事从来都是直截了当,不讲究擒故纵和尤抱琵琶半遮面等拐弯抹角的东西。

 老天的行事从来都是按自然规律来的,像这样漫天的大风雪,敢敞怀跟老天作对的,即使她是多么楚楚动人的小姑娘,老天也绝不姑息她。就这样,琉琉和张没支持几天就双双病倒了。

 琉琉和张得的是重感冒,整的咳嗽,咳得好像肺都要吐出来的样子,谁要是靠近她们,谁都会跟着嗓子发,肺叶也跟着悬吊吊的。这两个小姑娘除了咳嗽,还要鼻涕,脸都是,跟3岁的小孩子一样。她们兜里时时刻刻揣着一大卷卫生纸,鼻孔稍稍有点发,就赶紧拿出一卷卫生纸,趁人不备,猛的一下堵住两个鼻孔,呼哧一声,手里就得到一个乎乎沉甸甸的东西,趁人不备,把它到另一个兜里,等积攒多了,再悄悄的扔到垃圾桶里。

 符锐少年时期刚到东北,听着东北的小姑娘婉转清脆的讲话声,挠首姿的美态,就连擤鼻涕都用纸包了悄悄的放到课桌抽屉里,这跟他们新疆农场的那些南腔北调脸都洗不干净的小姑娘相比,简直就是仙女和魔鬼,年少自卑且正值青春发育期的符锐,当时爱慕的都快要淌鼻血了。

 而琉琉和张正是仙女中的仙女,仙女中的仙女其实就是妖,仙女是纯净的美,这样的美,美得让人抛开一切私心杂念,心静如水,不思进取;妖是超纯净的美,这样的美,美得让人坐卧不安,心猿意马,口鼻淌血,明知不能为而为之,使人能做到本来做不到的事情。

 只可惜这两个妖得了这样的重感冒,咳咳空空鼻涕拉瞎的无法上班,尤其在这样的冬天,人们都爱躲在暖洋洋的屋中,少出游而多房事。所以两个爱美的小姑娘就抓紧一切时间快快治病挣钱。

 千百度的街对面有一个私人诊所,琉琉就和张去打针,打了几天小针,没有明显的效果,那就改打点滴瓶吧。两个人穿的跟夏天似的,披着个小夹克,就去诊所打吊瓶。诊所的大夫说:“你们穿成这个样子,点滴打了也是白打”两个小姑娘说:“我们扎上以后就回去,我们单位暖和着呢。”两个人扎上以后,问大夫要了两个酒棉球,就嘻嘻哈哈的搀扶着往回跑。

 这两个没爹没娘的小姑娘各自举着各自的点滴瓶横穿马路,冬天的马路上都结着滑滑的一层冰,两个小姑娘穿着尖尖的高跟鞋,迈着细碎的步子举步维艰。她俩互相拉扯着,探着脑袋先看左边再看右边,等车少了就抓紧时间赶快穿过去,马路上的司机都小心的开车,生怕碰碎这两个玻璃做的女孩子。

 琉琉和张的重感冒也不知道是治好的还是拖好的,总之,没有几天,这两个小姑娘就精神抖擞开始上班了。不过,依然穿的是那样单薄,依然是那样哆哆嗦嗦。假设这两个小姑娘不在千百度上班,而在一家国营企业或机关单位上班,她们还会这么打扮吗?会的,一定会的,即使让这两个小姑娘在华夏银行上班,即使规定必须穿行服否则就下岗,她们也会的,因为自由的天每个人都有,有些人把她泯灭了,而她俩却没有。

 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晚上,天空是那种暗暗的红色,人们已经记不清楚这场雪是什么时候下的,或者从冬天里的第一场雪开始它就稀稀拉拉的没有停过,也不知道这场雪准备下到什么时候。

 千百度来了两位醉醺醺的客人。这两个男人大约40岁的样子,脸通红吐着酒气,两个人进屋以后,也不办事,凑在麻将桌旁指手画脚的看打麻将,也不知道是在蓄谋谁,还是就在这儿过把干瘾。千百度对这样的不速之客从来都是无可奈何的。

 琉琉今天不知道是哪股疯,存心想逗逗这两个男人。琉琉大呼小叫的喊道:“哇噻,这么大的雪呀,我给大家买点吃的去。”说着就跑出去了,没多久,琉琉拿了一大袋子桔子回来了,走到麻将桌边,使劲的跺鞋上的雪。琉琉穿着感的高跟鞋,穿着把股勒得像光腚一样的皮,扭着,摆着,左蹭右磨的,嘴里说着:“外面的雪老大了,根本看不到人,这大雪即使在大街上也没人看到。”打麻将的人都鼻子里哼了一声,都知道琉琉是说给那两个男人听的。

 琉琉给大家分桔子吃,那两个男人也凑热闹说:“见者有份,给我们一个呗。”琉琉拿出个桔子说:“行,吃我的桔子,就得跟我。”这两个男人根本不理会那么多,一人拿了一个,边吃边笑着说:“我俩都吃了,你怎么说?”琉琉才不怕这个呢,琉琉说:“你俩都吃了,那你俩一块上呗。”这两个男人被琉琉一,相互看了一眼,一起说:“上就上,还能被你个小丫头给吓住了。”琉琉得意的对着大家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的,然后嘻嘻哈哈的领着两个男人往里屋走去。琉琉的生意也是大姨的生意,大姨也很高兴,大姨嗔怪的说:“这小**,真会勾引人。”

 大家继续打麻将,大家都议论说琉琉在千百度这些年可没有少挣钱,这鬼丫头才有心眼儿呢,将来嫁了谁都能把谁玩儿死。

 没有过多长时间两个男人神色慌张的出来了,脸红红的,也没有多说话,扭扭捏捏的走掉了。

 两个人刚走出门,大家就哈哈大笑,都觉得谁想跟琉琉玩花招谁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没有多久,琉琉也出来了,气呼呼的问:“那两个家伙呢?”大家说已经走掉了。琉琉张口就骂道:“我**的玩儿完了不给钱,你看我怎么收拾你。”琉琉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工作证,看了半天说:“他妈的还是酒厂的科长呢,跑皮不给钱,真她妈的坷碜,我明天就拿工作证去你们单位找你,看你要脸还是我要脸。”

 琉琉这样说是完全有可能的,琉琉可是啥都干得出来的人。

 大家一看原来是这么回事,都鼓励琉琉说:天下哪有这样的男人,越是当一点小官,越他妈的没有素质,哪有找小姐不给钱的,说出去丢死人,别怕他,到时候我们都去帮你要。

 于是这伙打麻将的就七嘴八舌的说起来,有说家财万贯,开着小车来,本以为是大款,结果和小姐讨价还价,死不要脸的;有说出手阔绰,一扔好几百,结果在菜市场碰到他和别人为几分钱破口大骂的。总之,客人多了,什么样的都有。

 正说着,那两个男人又回来了,琉琉翘着二郎腿,一只脚像抽风似的嗒嗒嗒抖着不停,嘴里笑嘻嘻的说:“我还以为你们真的不怕我明天去你们单位找你们呢,你如果真的不怕,我就去你家里找你媳妇说,我看到底谁怕谁。”

 这两个男人进去时还雄赳赳气昂昂的,现在就像焉巴了的茄子,低着头走到琉琉身边哀求琉琉说:“我们都喝多了,也没有玩成功,不能算,要算顶多算一份,给一个人的钱吧。”

 琉琉嘻嘻呵呵的说:“那算你俩谁的呀?”那两个中的一个说:“算我的吧。”琉琉说:“行,那你先把钱了吧,明天我就不找你了,我去找他。”

 另外一个哭笑不得的说:“小丫头,算你狠,给你钱,都给你,只不过你太不讲职业道德了,你把我俩骗上套,稀里糊涂的就完事了,服务质量也太差了吧。”

 琉琉老练得跟她22岁的年龄很不相仿:“怨都得怨你们自己,喝这么多酒来玩什么呀,等下回你们清醒时来玩,我再好好陪你们就是了。”

 两个男人了各自的钱后,相互交流了一下表情,很像败兵相见啼笑皆非的样子,然后保持着这份神态,拿着工作证,哭笑不得的走出了千百度。

 据说那个酒厂的经济很不景气,工资已经欠了好几年了,工人上访都好几次了,说不定哪一天就倒闭,所以说这两个科长就要比其他单位的科长寒酸的多,不过真是奇怪,饭都要吃不上了,怎么还能想到呢,按中国的正常思维,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即使排出100个程安排,也排不到的头上啊。

 在这个整天充脂粉味和挑逗味的千百度里,典典和田野现在算是千百度最有正事的人了。田野的美乏考试快要来临了,田野对美仿业前景看好,田野考察了许多美发厅,她发觉美发的利润简直是暴利,她的这些观点甚至都影响了典典,典典也计划着要学习美发,但是她主要的精力还是放在美容方面,2005年5月典典就要参加高级美容师考试了,那个中级美容师资格证书在典典的手中揣了没多久,她就有些不足了。

 典典和田野的心态很不相同,典典有一个温馨的家,典典可以用安逸的眼光看待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典典即使马上离开千百度从此再也不来这种地方,也可以安安稳稳的回家生活,所以典典的心是很踏实的。这种踏实的感觉是这个社会上弥足珍贵的东西,而田野恰恰没有这一样东西。田野和天成的婚期和天成妈的寿命成反比,正如田野说的,她和天成都活不过天成他老娘,所以对于家庭,田野几乎没有什么打算,一个女人,如果不是有一个什么光辉伟大的事业夺去她整个心灵,那么如果没有家,她的内心深处一定是空虚的。美发能算一个光辉伟大的事业吗?这当然算不上,田野只是把美发当作她将来离开千百度新的谋生职业。所以田野的内心深处是空虚的,是不踏实的。

 然而,典典却可以把美容当作一个事业来做,因为如果几年以后,典典不在千百度上班了,典典挣的钱已经够她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了,而符锐还有稳定的收入,这个家的正常运转是没有问题的。因此典典完全可以把美容当做一个追求而不是一个谋生手段。

 千百度的其她姐妹们也都没有典典这么幸运。

 也许是因为典典比任何人都有一个好的心态,也许是因为典典本来就有一个善良的心,典典总是用一种善意的单纯的微笑来看身边的每一件事情。有一个人完全可以站出来证明这一点。

 这个人是离千百度不远的街道拐角处的一个乞丐,他常年驻守在那儿,城市里生活的人们没有谁知道他到底是正常人还是傻子,因为没有任何人去跟他交流过。这个城市里的人们无论是高贵的还是贫的都不会和这样的乞丐接触,因为他们认为无论高贵和贫至少都够得上正常人的标准,而这样的乞丐却是这个世界上的另一种人类。所以说这样的乞丐如果能和别人面对面的讲一句话,就是极大的荣幸了,即使这个人在社会上身份低微、甚至明天也会沦为乞丐也不要紧。然而,千百度的姑娘们却没有这么想过,她们不但经常把吃不完的饭菜拿出来给乞丐吃,有的时候还要拿他开开心。即使是一个年轻英俊的小伙子,如果能被这些如花似玉的女孩子们开开心,也是倍感荣幸的事情,更何况是这个从来没人搭理的乞丐了。也许这也是这个青年乞丐常年驻守在这儿的主要原因吧。

 2003年的那个冬天,天气并没有像专家们预料的那样全球气候暖化,那个青年乞丐穿着一件四处爆裂着棉絮的棉袄,两手拢在袖口中,萎缩在街道的拐角处不停的跺脚。他穿着一双冻的**的破皮鞋,皮鞋的鞋尖像鳄鱼嘴一样恐怖的张着,没有人敢细想大嘴里都有些什么内容。同时人们也无法看清鞋底是否还在,因为这个年青乞丐的脚底和皮鞋底是同一种东西。

 千百度里第一个发现年青乞丐的脚并表示同情的就是典典。

 典典有的时候做出来的事情是很滑稽的,典典有一双红色的旧皮靴,虽然还没有破但是已经过时了,现在流行的是白色的坡跟皮鞋,那种红色的年糕底皮靴也许几年后还会流行回来,但是从现在的审美角度来看它实在是太难看了。典典虽然心地善良,但也不会善良到把自己脚上的白皮靴了给别人穿的地步。典典让田野去陪她把红皮靴送给年青乞丐。同情是同情,但典典一个人也是不敢和这样另类的人接触的。

 田野对典典的同情心丝毫没有奇怪,只是对年青乞丐能否穿典典的皮靴很是好奇。这两个女人怀着好心、怀着好奇心,兴奋的跑到年青乞丐跟前。典典壮着胆子走到乞丐面前,说:“喂,你别穿你那双皮鞋了,你穿这双吧。”典典说的时候,田野站在她后面边看笑话边给她撑,如果年青乞丐有什么意外的动作,田野就会大声吆喝着吓唬他。这个乞丐当时可能是过度自卑,像这样一个衣衫褴褛面目全非的人,面对一个肤如凝脂貌似天仙的美女,根本就没有说一句话,他连头也没有抬一下,低着头,斜视着眼睛狠狠的盯着那双暖暖的年糕鞋,一动一不动。如果碰到别的女孩子,这时候很可能会恐惧,但是典典这时候没有这样,典典知道年青乞丐是极度的自卑,典典也没有跟他僵持,典典说:“我把鞋放到这了。”就转身若无其事的叫田野走掉了。回去的时候田野问典典:“那个乞丐会穿你的鞋吗?”典典说:“肯定会的,我的那双不比他那双好百倍啊!”典典和田野回到千百度以后,田野笑着把这件事告诉了千百度的姐妹们,大家听了都很兴奋,都想看看年青乞丐穿厚厚的年糕鞋是什么一副模样。大家都抢着要去看乞丐是怎么样穿的,最后大家怕惊动了乞丐,就排队轮去,两人一组,一组一组的去看。

 第一组去看了,回来说乞丐低着头,斜眼盯着鞋一动也不动。第二组去看了,回来还是这样说,最后一组去看了,还是这个样子。大家都没有青年乞丐有耐心,等到晚上,大家都有自己的工作,就把这件事给放下了。

 第二天早晨,北方冬日里的阳光金子般照在雪地上的时候,早早出行的人们看到那个年青的乞丐穿着一双红的厚底年糕鞋,若无其事的走在面的墙下,他走路的姿势跟那些穿年糕鞋的女孩子特有的走路姿势一模一样,向前高高的部向后高高的撅着股,每一步都好像要摔跟头的样子。这使得千百度的姑娘们大喜过望,姐妹们兴奋的排队轮去看,两人一组,一组一组的去看,只见那个乞丐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目中无人,颇象站在国内歌坛最前沿,引领国内的歌星大腕。

 看到典典对年青乞丐的同情取得了如此大的成果之后,张突然也做起这件事情来,张一般是看到别人同情了之后才会联想到同情的。

 张几乎从来没有考虑过她的未来和她的人生,张是挣多少花多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的人,张是千百度换衣服最频繁的女孩,也是扔衣服最频繁的女孩。后来经常可以看到张那些廉价而时髦的衣服刚刚下来,那个年青乞丐就变魔术般的穿上了,并且都是牛仔系列、彩系列等等,最令人吃惊的是他穿起来还特别合身,就像改革开放前姐姐穿剩下的衣服弟弟捡来穿一样。

 后来这个穿红年糕鞋的乞丐经常穿女孩子的衣服,有时是瘦小的皮衣,有时是紧身的弹力,有时是白色,有时是绿色,有时是五颜六,但是从来没有看到他穿过裙子,也许这是他的心理底线,不管千百度的姑娘们怎么惑他也是不会上当的。
上章 自由的爱 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