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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采,我们重新开始?”他探询。

 “怎么个重新开始?”她冷脸以对。

 还要她追他追个半死,被他吃了还被他嫌?物换星移,今非昔比,现在她肯吗?

 她又不是花痴大傻瓜,随随便便给颗糖她就天喜地签下卖身契!

 “从…我当你的男朋友开始?”

 糟糕,他只顾着赶来找她告白,完全忘了事先研拟一分配套措施,现下被她猛一问,他几乎没有答题的能力,手足无措得像个做错事等着被处罚的小孩。

 精明沈稳的他,在爱情这一区块其实笨得可以。

 “当我的男朋友吗?你没问我要不要,是你说了就算,我只能点头照做哦?”她最好是有这么省油。

 “那么,你…要还是不要?”雷昶毅舌头打结了。

 啊炳!又来了。君子报仇三年不晚,此时不报,更待何时。

 她见猎心喜,毫不考虑地给他报下去——

 “不、要!”形清楚,声调更是明朗到不行。

 “你…”雷昶毅为之气结,正想问为什么,她又连发三炮——

 “不要,不要,不、要!”加码奉还,大快袁采

 “你!”雷昶毅再度气结无语。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现世报了。

 回到住处,袁采坚不让雷昶毅随她上楼,他也只得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公寓大门口后,独自黯然离去。

 不要怪她狠心。回想过去种种,都是她在跑,他连动都不动。

 这次,她学聪明了,她要摆高姿态,让他一次次爬着来求爱,求到她满意为止。

 “你终于回来了。”见袁采从电梯出来,坐在地上的史威平马上站起接。

 “啊!史威平!”她都忘了史威平守在她家门口哪!愧疚感又爬上她心头。

 “采,发生什么事了吗?你看起来很疲倦?”

 “是很累。”跳了好久的舞,体力早消耗得差不多,还跟雷昶毅当街拉扯谈判,费了不少劲才占上风,此刻的她,确实疲惫不堪。

 “快进屋休息吧。”史威平帮她开门,护着她进去。

 “等等,史威平。”半踩入门内,袁采回头说道:“你等我几分钟,我整理一下行李,跟你一起回去。”

 史威平不解地问:“回去?都三更半夜了,怎么突然想跟我一起回去?”

 “等会儿再说。”她闪进屋内,很快地收拾了简单行李走出来,锁上门。“走!”

 “好。很高兴你跟我一起回去,但你能不能先告诉我原因,否则我会想入非非,以为…”以为她要接纳他的感情了。

 “别想太多。”袁采而笑,哥儿们似地槌了他肩头一下。“谢谢你十数年如一的关怀,但请谅解我无法接受你的情感,因为我爱的是别人。”

 “你还忘不了雷昶毅?”难道他的策略都没达到半点效果吗?雷昶毅明明都已离开了,如果袁采还死认着他,那么无疑是将他史威平打入地狱了。

 针对他的质疑,袁采耸肩,未作回答。

 “你在告诉我,我永远永远都没有希望跟你在一起?”

 “维持友谊当然是可以的。”史威平是个标准的好好先生,讲道理是讲得通的;之前她无心处理自己与他的关系,只一味希望他知难而退,但有感于最近的他行事太积极,她吓到了,认为不该再任由他深陷下去,否则不堪其扰的虽然是她,将来受最大伤害的,除了他,不会是别人了。

 别问她何以如此肯定自己最后仍不会接受他、进而爱上他…有时女人的直觉有如真理,神准得令人称奇。

 而她,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她可以不跟雷昶毅在一起,也或许会再爱上别的男人,然史威平永远是在朋友的范畴内,她不曾怀疑过这点。

 “难道我努力付出,到最后也只能当你的朋友?”

 “你不是我的有缘人,却绝对是个好男人,你值得更好的女人来爱你。”

 “讲得很好听啊!”意思就是她不爱他、请不要再来她啦!史威平难掩失落,倒也听明白了,苦笑接受。

 “好朋友,嗯?”袁采伸出友谊之手。

 “是,好朋友。”他握住了那只一直以来最渴望牵住的手,无奈这一握,意义完全不同。苦守多年,赢得好朋友头衔,他是不是天下第一大傻瓜?

 “那么,你到底为什么突然想跟我回南部,总不会只为了搭便车吧?”

 “搭便车是一定要的,最主要是我很久没回去了,很想念我爸妈…”

 想念父母是真的,打了个擒故纵的如意算盘,也是真的。

 搞失踪,能不能引雷昶毅那条温的蛇出呢?

 她,想试试。

 不见了?换她不见了?

 当雷昶毅拨了几百通电话仍找不着袁采时,他飞奔至她的住处,在紧闭的门外等了又等,终是等不到她从里头开门走出来,或从外头开门走进去。

 总之,他找不到她,也等不到她,心急如焚,片刻不得安宁。

 独自寻了一天一夜没有着落,只好硬着头皮再找上不相的李佳佳,不巧李佳佳也没听说她去了哪里;又厚着脸皮去问更不的小凡,得到的回答一样是不知道。最后连朱经理都抓来问,也只得到她请了超过十天长假的答案。至于她为何请假,朱经理却含糊其词说不清楚。

 不过,按照朱经理的说法,袁采最快应该会在第十一天回来。可是雷昶毅又不愿傻等她十天而什么都不去做…

 就在三天后,当他找人找得快发疯时,李佳佳终于捎来一线生机——

 “雷先生你别急,原来采只是回南部的家,没有失踪啦!”

 “回南部的家吗?那么麻烦你给我采家的地址,我这就马上找去!”若不告而别是为了考验他、报复他,都没关系,他心甘情愿受教承担,只要让他顺利找到她,不要再失去她!

 有了消息,有了地址,他却…迷路了。

 卫星导航在偏僻乡间起不了太大作用,蜿蜒的小径多且复杂,天色墨黑,路灯稀微,随时一个小闪神都可能令他跌进无所不在的农田里。

 停在狭小十字路口,他拿不定主意要往哪个方向走。

 几经波折,终在一条幽暗小路旁发现一间很不起眼的小杂货店,紧闭的玻璃窗透出老旧灰白灯光,像在茫茫海域里发现灯塔,失的船儿有了方向,他用力踩下油门,很快地停在杂货店前,下车来,打开玻璃门。

 “你们好…”雷昶毅按出手机里的地址,准备问路。

 “来坐,呷没?”老太婆亲切地打招呼。

 店里头三个老人家和一名妇人,几只眼睛同时盯着他这位外来客,希奇得很。

 “呷,谢谢。”雷昶毅礼貌称谢,其实饿得头昏眼花。

 “阿要买啥?”老太婆张着剩没几颗牙的嘴笑嘻嘻地问。

 “我,问路。”

 “问路哦?要不要买包烟?”老太婆信手抓起一包白长寿,递到他面前。

 “喔,好。谢谢。”他接过香烟,才要开口,老太婆又笑嘻嘻地问:“要不要再顺便买包科学面?今天刚进的货,吃起来考考考,粉脆喔!”

 “喔,好,谢谢,我要问路…”来到黑店了,不购物不给问路,不过雷昶毅这次比老太婆动作快,抢白:“请问这个住址要往哪个方向走才对?”

 “啊,这个我看看,啊,这个歹势,我不识字。”老太婆拿着记有袁采家地址的手机端详老半天,最后竟给他一个跌破眼镜的答案。

 “你要找谁?讲名字我们就知道了,不用看住址,反正看无,哈哈哈!”另一位老阿公说着,在场的人都大笑了起来。呵呵,乡下人好欢乐。

 “名字吗?我要找袁采,袁、采、…”雷昶毅台语讲得哩哩落落,紧张加上心急,一整个头大汗。

 “姓袁喔,哈哈哈!我们村里有一半以上的人都姓袁,你要找哪一家姓袁的?”在场老人家七嘴八舌讨论着,吵得雷昶毅不知如何是好,倒是妇人花姨突然大叫一声:“啊!年轻人,你要找袁采?”

 “是!”雷昶毅应着,一旁老阿公又抢着说话,问道:“花,他到底要找谁?”

 “袁采嘛!就袁东和的女儿啊,去台北上班,一直被报纸说是当了人家情妇的那个女孩子啊!”怪不得从他一进门她就觉得他很眼,他一定就是报纸上说的那个大老板本人啦。

 “喔,东和的女儿喔,不乖,跑去台北当人家的细姨,真不乖,丢她老爸老母的脸。”老太婆扁嘴摇头,很不赞同袁采的行为。

 天啊!人言可畏,采在自己家乡被谣传成是他的小老婆了…雷昶毅愧疚感节节上升,好想大声告诉他们:袁采不是他的情妇,他想娶袁采

 “请问她家要怎么走?”雷昶毅极结束混乱的问路场面。

 “我跟你讲,你来。”花姨把他拉出门口,东指西指,详细说明,还热心地教了他一套乡下问路技巧。“在乡下问路,拿地址浪费时间又没效果,你要直接问长辈的名字,说”袁东和他家怎么走“,把晚辈名字讲出来问是没用的。”

 “喔,是,谢谢指教!”雷昶毅送花姨一记感恩微笑,旋即驾车飞驰而去。

 老天!他到底在这家杂货店耗了多久呀,时间已经不早了!

 不过,总算也问出点头绪。依着花姨的指示,他猛踩油门,终于顺利驶进一座住户较密集的小村落里。

 问题又来了。天太黑,路灯少,家家户户门牌上的号码并不易辨识,而且都是三合院、四合院、大杂院,根本不可能任人随意进入查看。

 将车停在据说是离袁采家最近的一座小桥旁,正迟疑着,一个老伯伯骑着喀哩喀哩响的古老脚踏车,着风悠哉地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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