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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三章】

 在乌烈出神的当下,云生已经重新拢袖站好“状似无碍,不知将军如何不适?”

 乌烈有些失神地摸了摸头,云生曾说只要好生照养,这伤便不会再危及性命,可是那因为这箭簇而消失的记忆,却不会再回来了。

 其实乌烈也是有过怀疑的,因为族人只说他是族中圣子、兽神转世,却鲜少提及他的过往,翻来覆去地说他无父无母,被族长抚养,成人之后便一直为族而战…可乌烈总觉得奇怪,但又说不上有哪里奇怪。

 再之后他忙于征战,渐渐地也就不再多想了。

 不过方才那女人的一番话却勾起了乌烈的回忆,若说她是细,可她所说的每句话却又和军情无关;若说她是来勾引自己的,可她却又打了自己落荒而逃。再加上他的心肺无碍、上又没毒,就证明这女人又并没有什么妖术。那么她所说的那些话…

 乌烈沉:“倒也没有不适,就是感觉有些怪。”

 云生不解“何处怪?”

 乌烈脸色凝重地抬眼看向他“既是感觉,本将军又怎知在何处,只是…”他的目光又越过云生,似乎是在回想着那感觉“只是会做出一些有悖于常理的事,有那么一瞬,身体是不受意识控制的,但做过之后,又觉得这些事在很久之前的某时、某地,我是做过的。”

 裴良听得云里雾里。

 不过云生似乎从他混乱的话语中听出了关键“将军今可是遇到了什么人,什么事?”

 乌烈目光一凛“军医何以一问?”

 云生沉着道:“但凡失忆之症,多是…”之后便是一套医术理论。

 乌烈只听了几句便打断他“不要掉书袋!说得易懂点。”

 云生想了一想,就换了种方式给乌烈解释了一遍。他虽然还是半懂不懂,不过和今天发生的事稍作联系,却也是明白了大半,他所做的那些有悖常理却又感到熟悉的事,应该是和他缺失的那些记忆有关。人的身体记忆和意识记忆是有所分离的,所以有些事,他忘了,可身体却还记得,进而做出一些他无法理解的行为。

 也就是说,他的身体记忆被唤醒了?

 可这七年来,他从没有过这种感觉。难道说族人骗了他?他不是圣子,也不是转世,而是那个女人的未婚夫婿?可族人为什么要骗他?而那个女人的说辞也真的可信吗?乌烈的思绪混乱如麻,看来需要好好调查一番之后才能下结论了。

 乌烈轻叹,抬手挥了挥。

 云生再次退了出去。

 乌烈垂着眼“你也走。”

 “别啊,大哥,我可是有事才来的。”裴良戏还没有看够,怎么舍得走?

 乌烈眼都没抬“有快放。”

 裴良仍是笑的“才刚看到天相有变,估摸着不时便会有风暴来袭,所以…”

 乌烈眉心一颤“风暴?”

 裴良点头“殊然方才瞧着谷上的云层渐密渐低,天际微现紫光。加之近来气候诡谲,时节却频频落雨,又是骤落忽停的,看样子大约是该来一场风暴了。”

 乌烈又问:“都打点好了?”

 “已经分派下去了,各营各队都作好了抵御风暴的准备。”见乌烈略点了头,裴良才继续笑道:“玉关天相古怪,地势却好,虽说贼老天不只一次和咱们作对,倒也没太大危险。不过再往前行就是幽王谷了,幸亏没人在那里扎营,虽然那地方平素里看起来景秀山翠的,可是一入了夜就变得凶险无比,要是再遇上了风暴…”

 乌烈稍稍舒展的剑眉又忽然拧了起来“裴良。”

 裴良顿住“嗯?”

 乌烈睁开眼,似乎在思忖着什么“平城…在哪里?”

 他隐约记得,那个女人说她就是从平城来的。

 裴良一愣,想了想后说:“平城?大约是津北界内吧。”

 “离这多远?”

 “这个我也拿不准,至多一个月的路程。”

 “途径哪里?”

 他这是拿自己当活地图了啊!裴良叫苦不叠,却还是绞尽脑汁地开始想出了几个地方。

 乌烈听到一半打断他“可途径幽王谷?”

 裴良有些奇怪“大哥忘了吗?玉关以北统共就有四条通路,咱们虎卫军作前锋,鹰、犬、鲛三戴维军各占一支,而另一条便是幽王谷,因为地势险峻,所以不论是咱们,还是敌军,都没有人在那驻守…”

 原本盘膝坐着的乌烈已经将腿垂了下来。

 其实他已经想到了,因为犹豫不决才会又和裴良废了这么多话,只为给自己思考的时间。

 乌烈的双手支在大腿上,眉宇间已经笼上了些急躁“幽王谷离这有多远的脚程?”

 “快马加鞭的话…”

 “徒步。”乌烈纠正,看那女人的狼狈样子,不像是有坐骑的样子。

 “徒步的话大约要一个多时辰。”

 乌烈紧咬牙,他不知道那女人来的时候有没有经过幽王谷,可若是离开时选择了那条路…届时再遇到风暴来袭,她多半是有死无生!仔细算算,他们已经分开快一个时辰,女人的脚程慢,从这走到幽王谷大约也要两个时辰,如果现在追出去,说不定还来得及…

 他真的要去救这个掌掴他的女人?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她不能死,这女人说不定真和自己那段空白的记忆有关!

 裴良打量了一下他“大哥,你问这些…”

 话没说完,就见乌烈倏地站了起来!

 救便救吧!掌掴之仇未报,可不能就让她这么死了!

 裴良眼顿觉一阵风自眼前刮过。当视野重新清晰之后帐中哪里还有乌烈的身影,只剩下那微晃的帐帘和轻摆的勾衣架。裴良眼,起身之后便听得咯当一声响,那原本架着虎剎刀的木头架子在案上晃了几下,而后便倒了下来,虎剎长刀是将军从不离身的兵器。

 此刻携刀而出,可是将有不测发生?

 裴良脸色一沉,快步走出营账“大哥!”

 彼时乌烈已然飞身上马,长袍未系,出膛上铜鼓般的肌。

 “风暴将至,你要去哪儿?”

 回答他的却是战马刺耳的嘶鸣,白乌蹄、高健强壮的战马名曰帝乌,现下被乌烈愤然一勒,竟是被勒得马口溢血、双蹄高扬!裴良追过去几步想要开口,却见帝乌的前蹄重重落地,继而踏着地上未干的雨水绝尘而去。

 ◎◎◎

 一个时辰之前。

 高耸光滑的峡谷之间,夹着一条狭长的河,彷佛天地间的一道豁口。

 徐妃宜站在一个山丘上向下遥望,只见河旁林立着兽皮制成的军帐,营地四面皆有士兵戍守。她定睛瞧了瞧,勉强可以看见他们军衣上绣着的那个“恭”字,看来这里就是她苦苦寻找的恭州军营了。

 说来也奇怪,方才她急着找人,却无论如何也走不出那片诡异的树林,可在遇到了林书浣,紧接着又落荒而逃之后,她反而横冲直撞地绕了出来,还很幸运地找到了恭州军营。然,时移世易,找没找到恭州军营,对她已经毫无意义了。

 她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徐妃宜凄然一笑,在哨兵发现自己之前又闪身躲进了林子中去。

 那一丝始终勾着她的希望终是破灭了。徐妃宜心中的林书浣已死,他已经在七年前死在了那场洵吾之战中,如今活着的是那个声名大噪的薄情将军。接下来她所要做的就是回到平城,亲手将自己铸就的守贞牌坊敲碎,然后去做孙兴金的八姨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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