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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最后一战
 已到年关,嵩山下是不是地响起一声喜庆的爆竹,乔三老爷坐在车里嗅着街的火药味,心起伏,往年这个时候,乔家大院已经忙成一团,小乔大红的身影像蝴蝶一样飞来飞去,院子里都是她银铃般的笑声,听得他心都醉了,现在她已彻底离自己远去,她会不会恨自己,会不会永远忘了他,就算她心里想,恐怕也不会在别人面前提起,她宁肯别人认为她是个孤儿,也不愿意提起父亲的名字,乔三老爷心里一颤,他疼自己的女儿吗,他在扪心自问,为什么现在想起她来,他配做一个父亲吗,他所做的一切别人都不理解,包括自己的女儿,如果时光倒让他重新选择,他还会这么做吗,他不敢想下去

 马车缓缓上山,离寺门越来越近,他看着车窗外夹道的松树,和树间漏下的斑驳的光影,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美得让他早已冰冷的心陡然柔软,早已干涸的眼眶渐渐润,他第一次发现人世间的一切都这么美好,美得让他有跳下去痛苦一场的冲动,他知道自己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他已经没有这个机会,再过一会儿,也许连想想的权利都没有了,

 这一生他都在为这个梦做铺垫,他不想放弃,他生来就是为这个目标活着,死也只能为它而死,这是他早就考虑过的,如今这个梦已经破碎,他没有怨恨,成者王侯败者贼,这个道理他还懂,他只是失败得不甘心,两个完全意料不到的人打碎了他的梦,在他计划之中原本没有这两个人的存在,虽然采取了补救,但于事无补,他跟两个意想不到的人战斗得疲历尽,最后不得不接受失败的事实,如果没有他们的存在,他是不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取得胜利,会不会有另外两个人突然冒出来跟自己作对,他身子一凛,他觉得自己失败好像早已命中注定

 今天一切都已结束,他已经太疲倦,死亡对他来是种放松和解,他知道就算面对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自己都没有胜算的把握,更何况两人联手,他已经太累,他想休息,想到睡在自己大院旁边等着明年的草从自己坟头上爬出来,他竟然有些神往,他只带了一个人,就是车夫,也是他的手下,他已经在山下的棺材店里了定金,甚至还亲自躺在里面试了试,一寸厚的松木板温暖而干燥,他自己很满意,他把一锭金子抛在目瞪口呆的掌柜手里离去,他已经告诉手下,自己死后装在车里入殓后直接送回乔家大院,那里等着打坑子的手下,棺材一到立刻下葬,就像他以前的作风一样,这件事也布置得高效快捷,

 他的手下都已安排妥当,包括死者的家属,之所以有那么多人甘愿跟着他前仆后继,是因为他绝不亏待他们,他们手里都有一张数目可观的银票,一旦接到自己的死讯所有组织立即解散,他给管家做了代,交给他一封信和一把钥匙,在自己下葬后马上到山交给小乔,家里所有人也都做了安排,家人们在他离开大门时全都痛哭失声,他觉得很足,虽然他是个坏人,但仍有人为他流泪,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少林寺大门开,马车径直进入院内,他停止了思考,决定命运的一刻已经来临。练功场平坦光滑,今天特意仔细打扫过,四周站了人,几乎所有听到消息的武林人都到了,他的马车停下来,车门开启,乔三老爷走下车来,他手里提着个狭长的包裹,阳光照在他的青铜面具上闪烁着诡异阴冷的光芒,人群顿时一阵动,这张面具已经成为所有武林人的噩梦,乔三老爷听到惊呼,心里一阵冷笑,他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

 人群中走出两个人来,一个白衣胜雪,间一柄黑鞘长剑刺人眼目,黑色的剑穗随着步伐左右摇摆,好像幽灵的舞蹈,另一个一身蓝衫,间斜着一把牛皮鞘的弯刀,刀鞘破旧不堪,像沾有油渍,冷不丁一瞅,还以为是屠夫的杀猪刀,但这把刀却是天下最有价值的刀,它是武林中最快的一把刀,刀一出鞘,所有的刀在它面前马上就会变成一条废铁,

 三个人向一起靠拢,走在场子中央站定,上官云飞问道

 乔三老爷

 乔三老爷答道

 还是叫我面具人

 上官云飞说道

 面具人岂不就是乔三老爷

 乔三老爷叹道

 乔三老爷戴上面具就已经不是他自己

 上官云飞问道

 为什么

 乔三老爷笑道

 如果我现在不承认,你们还只能是怀疑,仍然抓不住证据

 上官云飞冷冷道

 如果你今天不来,相信总有亲眼看到我们找到证据的一天

 乔三老爷笑道

 那我岂不是可以逍遥法外,等到什么时候,等到老死

 上官云飞说道

 你还在自作聪明,这一天何时到来你可能比我们还清楚

 乔三老爷点了点头

 这正是我今天来的目的

 上官云飞说道

 你怕输得更惨

 乔三老爷叹道

 那样还不如让我死了好

 上官云飞问道

 你今天是来送死的

 乔三老爷笑道

 你看像吗

 上官云飞说道

 我看不到你的表情

 乔三老爷笑道

 你想让我摘掉面具

 上官云飞说道

 不必

 不摘掉面具会影响你的判断力

 不会,你一出手我就能看出你的想法

 乔三老爷闭上了嘴,他发现上官云飞在某些方面的能力已经超过了当年的快剑上官,他心里已经没有底,这么多年来,这还是第一次,他转头看了看狼人,问道

 你有没有做好准备

 狼人面无表情,说道

 我今天不准备出手

 乔三老爷一愣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答应小乔,不会杀你

 乔三老爷大笑

 你能杀得了我

 狼人冷冷道

 能

 乔三老爷问道

 你有几成把握

 狼人说道

 十成

 乔三老爷没有做声,他心里又一凛,狼人的可怕并不仅仅在他的弯刀,而在于他百折不回的性格,他就像一只狼,即使对手比他强大,他仍有找到对方弱点的能力和一击致命的信心,现在的狼人经过血与火的锻炼变得更冷酷也更自信,乔三老爷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狼人看着乔三老爷说道

 就算你不是小乔的父亲,我们还是不会联手

 乔三老爷笑道

 想法不错,但未免太高估了自己

 狼人说道

 我们即使胜不了你,也不会那样做

 乔三老爷诧异道

 胜不了就是死,你难道不知道

 狼人说道

 我们不怕死

 我不相信

 因为我们死得荣耀,死得有价值,不像你,即使赢得了整个武林,背后也被万人唾骂

 乔三老爷气得直哆嗦,却又无法反驳他的话,他说得难道有错吗,他赢得天下又能怎么样,秦始皇杀伐太过,刚死了不就殃及到儿子身上,但秦始皇毕竟有统一天下的功劳,他算什么一个戴面具的小丑,只知道背后捅黑刀的恶人,秦始皇不是皇陵建得隐秘早就被人鞭尸了,他忽然想到自己躺在棺材里并不安全,说不上那一天被人挖出来挫骨扬灰

 上官云飞笑道

 高手相争需要的是稳定,你已经失去了稳定,你已败

 乔三老爷调匀呼吸,平静下来,他重新变得坚定,上官云飞点头说道

 这才像面具人

 乔三老爷问道

 你见过面具人

 没有,但面具人就应当是这个样子,因为他卑鄙无,冷酷无情,殃及妇孺,是个十足的恶

 这句话更狠,像一鞭子得他左右摇晃,张奎站在人群里大声喊道

 骂得好,

 人群像惊醒了似的,顿时应声一片,人们举起拳头恨不能冲过来把他砸扁,如果手里有臭鸡蛋早就扔到他身上活活把他臭死,淹死,他的脸在面具后开始扭曲,他一点都不能反驳,因为上官云飞说的也都是事实,上官云飞向四周摆了摆手,人群安静下来,他看着乔三老爷说道

 如果你能安静下来我可以等,如果不能,不妨推到明天,我有的是时间,

 乔三老爷嘎嘎大笑,有如鬼叫,听得人骨悚然,脊背发凉,上官云飞问道

 你笑什么

 我在笑你

 我有什么可笑

 你故意引我动怒,想趁机占便宜是不是,话说得好听,推到明天,我能好意思说出来

 上官云飞笑道

 如果你不做坏事,我就算想骂你也找不到理由,别人也不会答应,我之所以骂你,是想告诉你,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一会儿动手后,你就是想听恐怕也没机会了,你自以为是惯了,以为别人都像你一样卑鄙无

 乔三老爷身子又开始哆嗦,他牙齿咬得格格响,恨不得冲上去把他活活咬死,上官云飞笑道

 你能开始的时候告诉我一声

 说完转身就走,乔三老爷喝道

 站住

 上官云飞转过身,问道

 你准备好了

 乔三老爷没有说话,他慢慢打开了包裹,他的动作舒缓细腻,像解开情人衣襟的纽扣,他的呼吸渐渐平稳,包裹打开,里面出两件兵器,一柄弯刀,一把长剑,他取过长剑,握住剑柄,一瞬间他忽然像换了一个人,整个人变得像一把剑,一把出鞘的剑,围观顿的人群立刻摒住了呼吸,心跳也开始加速,狼人退到旁边,上官云飞冷冷地站在乔三老爷面前,盯着他的眼睛,右手一顺抓住了漆黑的剑柄,乔三老爷觉得上官云飞也变了个人似的,不是变了个人,而是变成了一座冰山,目光正像高山之巅拒绝融化的冰雪,冷漠,冰冷,高贵得难以接近,乔三老爷站在他面前,感觉变得不但渺小而且卑,像皇帝驾临时街旁撅股不敢抬头的小民,他握剑的手虽然稳定,但眼角已经开始跳动,不自觉地跳动,

 你已败,耳边又响起上官云飞的话,轰轰有如雷鸣,剑在手上犹如箭在弦上,他的手一抖,长剑出鞘,剑光快如雷霆闪电,一闪而过,人们的呼吸声都已停止,个个伸长了脖子,呆若木,一道更快的剑光后发先至,快得超乎人的想像,人们只觉得眼一花,有如白驹过隙般的快捷迅速,乔三老爷做梦也不相信世上能有这么快的剑,他也没有比旁观人看见的多多少,但却感觉到了,他脸上的面具发出一声脆响,一下子裂成了两半,从前额眉心鼻梁到人中下巴渗出一线血丝,他的头没有劈开,只是鼻子分成了两个,嘴变成了四瓣,他茫然地看了看上官云飞,上官云飞还站在原地,似在欣赏自己的杰作,他的剑仍在鞘内,好像根本没有动过手一样,只是剑柄上黑色的剑穗摆动得更快幅度也更大,像胜利者得意忘形地疯舞,上官云飞冷冷说道

 我没有杀你,是想让你清醒地站在众人面前,让天下人看看你的本来面目,你不是到死都想隐藏吗,你不是不敢面对众人吗,我偏让你的算盘落空,这点不知道你有没有想到

 乔三老爷动了动嘴,他已经不能说话,四瓣嘴向外开裂,出牙和牙,现出说不出的狰狞可怕,鲜血瞬间模糊了头脸,乔三老爷慢慢抬起剑柄向脖颈挥去,上官云飞转过身,背后传来头颅落地的声音,他没有停步,只是深深叹了口气,

 乔三老爷临自尽前看了狼人一眼,目光中充了恳求,狼人点了点头,乔三老爷尸体扑倒,车旁的随从抱着一被子跑过来,包住尸身和头颅,转身回到车边,把尸体放进车厢,鞭声响起,马车奔走如飞,转眼之间消失在大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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