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坦然赴死
苏怆摸了下自己的脸,有一种陌生的感觉从指尖传来,他心中一动,突然明白了过来,原来他这时,是进入了死心咒的核心,眼前的这个女子就是害得师父丧失功力颠沛流离的人,而他自己,现在竟然化作了司徒恸的样子。
苏怆一时难以回过神来,见那女子目光殷殷,便
口而出道:“我…我不是。”
那女人艰难的站了起来,她的肌肤带着一种病态的惨白,可蹙眉时,仍有一种痛楚的美。她朝苏怆踉跄了一步,张开双臂道:“司徒,是你,真的是你,我等了你那么多年,你终于来了。”
苏怆退了几步,他知道这女子是的确把自己当成师父了,于是,便学着师父的神情,脸色冰寒的说:“你在等我?我有这样的下场都是你所害的,你为什么还会等我?”
那女子却似乎没有听到苏怆的话,面容向天,眼中充
着梦幻与憧憬,她的声音凄切,泪水已
透面纱:“司徒,我爱你,你还记得么,我们以前说过,如果有一天,我们要失去对方,那就到这个山崖上,我们一起跳下海去…”
苏怆深深的
了一口气,他默默凝视着眼前的女子,他不知道如果师父在此会说些什么,但他的心中,仇恨依旧如海一般。于是,苏怆便咬牙绝然道:“不,我忘记了,我只记得,你对我所做的一切。”
那女人呆呆的看着,她的瞳孔在瞬间涣散了,仿佛又一个梦的破灭,她目光垂落,人若花凋零般的落下,白色长裙铺开,她萎然一笑,摇头道:“你不是司徒,他不会恨我的,无论到什么时候,他都不会恨我…”
女子收拢了耳垂边的长发,海风在她的身边舞蹈,她弯下柔软的
肢,仰天看着蓝色无云的天空,空中有海鸟鸣叫,一只两只,滑出短暂的痕迹。
女子目光迷茫,但声音却柔中带着坚定,她的身体贴着冰凉的石面,说:“司徒曾经说过,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不会恨我的,哪怕我杀了他,哪怕我不再爱他,都不会。因为他知道,我并不是一个自由的人,我是被撕掉翅膀的蝴蝶…”
苏怆只是沉重的呼吸着,他无言以对,心中只是默默的思量着,在那么多年里,师父与他相依为命,始终未敢忘了深仇,可在师父的内心中,真的对这女子怀揣着超越一切的爱意么?难道师父真的不恨她么?
那女子突的笑了,她笑在自己痛苦的回忆里,声音颤动着说:“就连那一天,我把下了死药的水给他时,我看得出,司徒什么都知道,可是他没有说话,他把那杯水喝了…”
苏怆落下了泪,他嘴角挂着微笑,可眼泪却在纵横。他忽然想到,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师父每每说起仇人,却偏偏不说那人是谁,原来爱和恨是可以
织在一起的,那种疼痛,让人分不清前路,看不见命运。
苏怆终于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要解开死心咒,就要解开面前这女人心中的死结。于是,他便抬目,面对那女子柔声道:“我…是司徒…”
那女子却连身体都没有转过来,依旧望着天空,摇头道:“你不是司徒,你不会是他的…”
苏怆面容沉寂,他一字一句的说着:“我们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我们要失去对方,那就到这个山崖上,我们一起跳下海去…”
女子如杨柳般弯折,将身躯
起,她的目光飘落,没有看向苏怆,只是脸带哀愁,淡然说道:“你是不是愿意和我一起跳下去,如果你和我一起跳下这片海,那么我和你都将死去,真正的死去,你再也回不到外面的世界,你的灵魂也将随着死心咒一起消亡。”
“我会的,芊芊…”一个沧桑的声音突然响起。
可苏怆却并没有说话,他愕然的望向一边,却忽的发现,就在他的不远处,有一个发迹斑白的老人正伫立着,刚才的声音正是他所发出来的。
苏怆浑身一震,他双目圆睁,惊呆似的喊道:“师父,你怎么会来的。”
原来这蓦然出现的人,正是苏怆的师父,昔日的巫皇司徒恸。
司徒恸并没有理会自己的爱徒,他只是双手背负的站立着,目光与那女子直视,两人的视线对撞在一起,竟如同被紧紧粘住,再也无法分开。
那女子面色更是煞白,她的全身都在颤抖,一手捂住嘴,饮泣道:“司徒,真的是你么?”
司徒恸的面容复杂,有多少伤痕、心悸都写在那刻
风霜的脸庞上,他默默摇头,道:“不,我现在是司徒恸。”
多少年岁月,地狱般的痛楚,怎一个恸字了得。
女子无力的垂下头,泪珠滴落到干燥的石面上,
淌成一道悲哀的河,她喃喃道:“司徒恸…司徒恸…你是因我而恸么?”
司徒恸慢慢的走近,他的容颜由哀到淡,由淡变的坚决,他摇头道:“芊芊…我恨你的母亲,我恨你的哥哥,我恨命运,但我不恨你。因为仇恨,我养育了怆儿,他却带我重新见到了你。命运带我们到这个山崖边上,就如以前所说的,我们一起跳下去吧,以后的世界,就再也没有仇恨,再也没有你我了。”
女人笑了,她昂起头,如孩子般依恋:“好吧,我们一起死。”
司徒恸跑了起来,他双目中怀着解
的光芒,轻快的朝那女子奔去,仿佛已将所有枷锁都甩掉,他跑到那女子的身边,将她一把抱起,两个人紧紧地搂在一起,白发红颜,仇恨与爱,都在这一刹那间淡去,他们朝着山崖边奔去,如奔向个最美的梦。
苏怆疯狂了,他手足并用的朝他们扑去,嘴中吼叫道:“师父,不要啊”
可等他扑到悬崖边时,司徒恸和芊芊已经翻落下去了,两个人在那海风呼啸,海
滔天的上空中,像一片花瓣一样的凋落,他们紧闭着眼睛,脸上带着笑容,坦然的飘向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