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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巨大神兵
 夕阳下,两个身影越拖越长,越近越大;等到更近一些,就可以发现其实是三个身影。这当然是因为身影之一特别娇小,不超过一个手掌大。

 为首的,是一个少年;跟着的,是一个年龄相近的少女,飞着的,是一个带翅的小人儿。

 三“人”的衣服都已经破烂不堪,神情也甚为疲惫,走走停停。驻足的时分,总不约而同地会一起抬头往前方眺望。

 可是,哪有她们期盼着的人烟影子?

 “唉…你不是说沿着河走,总会走到有人住的地方吗?”少女不有气无力地埋怨了几句。

 “我想总会走到的,只是不一定在我们饿死之前。”带翅的小人儿冷淡地说。

 少年从地上的投影发现她的身形坠了坠,好意问道:“你到我的口袋里来吧?”

 “哼!我才不想欠你人情。”她的声音中带着倔强。

 少女突然坐倒在地上,哽咽着说:“走不动了!我再也走不动了!我好饿!”

 少年停下脚步想了想,便回头走近了少女,背对着她蹲下身说:“上来?”

 “我不要你背我!”迟疑了几秒钟,少女哭闹着说:“我只要吃东西!”

 他只得无奈地笑了笑,环目四顾。视线在某处停顿了好一阵子,终于下定决心,迈步走近了某株植物。那植物有着巨蕨似的梳齿状叶,少年摘了几片芽,正打算放进口中…

 “哇!”小妖冲到他的身边,在他面前张牙舞爪,只差没冲进他嘴里阻止他咬下去,吼道:“你干嘛!自暴自弃?”

 “不!”少年解释道:“我正在效法神农尝百草的精神。”

 那小人儿显然不知道什么是“神农尝百草”呆了一阵子,才大骂道:“我听不懂你在胡说什么!我不是告诉过你这类植物大多都有致命的剧毒吗?随便吃一点都会死人的!”

 少年耸耸肩,答道:“总有些是无毒的吧?不吃的话我们会饿死,既然横竖是个死,那不如做个死鬼,何况牠说不定真的可以吃。”

 妖女孩言之凿凿地说:“可以吃的话早就被山禽野兽啃了个干净了,哪会留在这里给你摘?别傻了,百分之九十九有毒!”

 “你说山禽野兽,我们这一路走来,还没见过比松鼠更大的生物,而且数量不多,说不定牠们吃不完哩!”少年不耐烦地争辩着。

 少女挣扎了一下,站起身来,哭丧着脸说:“杨颠峰,还是别吃了,我休息了一下力气恢复了些,我们再赶路吧!”

 见少年还在犹豫,连忙又说道:“你死了我是不会觉得可惜,可是把我们这两个孤女丢在这荒野里,你于心何忍?”

 杨颠峰无奈地叹了口气,抛了手中的芽叶,继续上路。妖女孩虽然缓缓跟上,可是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她考虑的正是少年刚刚提出的疑问──的确,这一路上,动物的数量实在是少得有点不合理。

 天渐渐地黑了,而且经过一个下坡道之后,小河进了茂密的蕨林之中,不过一行人丝毫没有驻足的打算,连个眼神的换都没有,就不约而同地沿着河道钻进了密林之中。或许是因为三人都心知肚明,这时如果停下脚步休息,就是永远的安眠了。

 连埋怨的力气都没有了,鱼贯前进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杨颠峰突然停下脚步“咦”了一声,问道:“你们不觉得四周静得有些奇怪?”

 少女继续低着头走了几步,直到撞上杨颠峰的背脊,索就这样倚着他边休息,边问道:“…有什么奇怪?”

 “就是很奇怪。”少年理所当然地说:“在晚间觅食的生物因为视力不太派得上用场,有相当多的种类是用声音来传递讯息,因此野地里的夜晚通常比白天要更吵杂,现在却一片死寂…”

 少女偏过头,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两盏微弱的绿光。说是两盏,是因为远远望去,亮光的高度刚好和通常摆在颈高的提灯高度一致!

 “有人!”虽然力气所剩不多,女孩还是鼓起仅剩的力气高声喊着:“有人呀!我们得救了,杨颠峰…”兴奋未已,杨颠峰已经掩住了她的嘴巴。

 为什么?那明明是两盏灯啊!而且移近了──移近的方式好奇怪啊!一回一回地移近,而且每回的距离绝不只三、五步之遥。等两盏光芒再靠近一点,令人胆寒的“嘶嗤”隐约传来。

 “快跑!快跑!”杨颠峰推了女孩的背。

 “别跑!”小妖尖叫道:“你不跑,只有她跑,人家会先去了她的,你以为你挡得住牠?”

 少女有点困惑,她眼睛,口才突然惊跳起来──难道那两盏“灯”居然是某种巨兽的双眼!

 杨颠峰把女孩藏在身后,背对着她缓缓地后退,一边还问道:“那你又为什么不跑?飞高了牠总吃不到了吧?”

 “我干嘛要跑!”妖冷淡地说:“我比松鼠还小,连牠的牙都不够。刚刚还在想为什么没见到比松鼠更大的生物,原来我们早就进了牠的觅食范围。”

 “这家伙有多大?”杨颠峰问道。

 小人儿毫不犹豫地答道:“三公尺左右。”

 杨颠峰豪气陡升,笑着说:“这种大小我还可以应付。”

 “那只是牠嘴巴张大时的直径。”妖女孩故作镇定的声音也有些发抖:“牠叫虺亚,虽然外观不太一样,不过在移动方式上能令人联想成放大数十倍的蟒蛇。”

 “妈呀!”杨颠峰惨叫起来。

 两盏绿灯突然扬起十几公尺,杨颠峰搂紧身旁少女的,箭般往一旁窜开。

 猛扑的虺亚巨兽声势惊人,一举撞翻了好几株巨蕨,无疑地证实了妖女孩对其体型尺寸的描述。

 杨颠峰脚下不停,一个倒蹬,拥着少女往虺亚的身躯冲去。他并没有特别的打算,先试着伸手往那巨蛇的身上抓去。

 指尖的触感糟透了,又硬又滑,就像在大片上了重油的钢板滑过,转眼即逝。

 “这家伙有没有弱点!”杨颠峰大吼着。虺亚兽绕了个***回头,速度比少年预料得更快了一节。

 小人儿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当然有!而且很多!但没有合用的!”

 “全都说出来听听!”

 这庞大得过份的蛇型生物这次更加谨慎,也许是知道猎物绝跑不过自己,放慢了接近速度,寻找发动攻势的至近距离,不时做假动作想引杨颠峰上当,杨颠峰全神贯注应付,身影飘动不定,但足下随时聚积着可以跳出三公尺外的力道。

 “没用就是没用的!例如这家伙怕干,丢进沙漠里,一天就会干死!”妖女孩自暴自弃地吼着。

 这确实没有用。杨颠峰看虺亚的漆黑身影闪动了一下,虽不像是要扑过来,但心生警讯,还是拼命跳了开来!

 一阵酸腐的气息狂风般地扫过两人方才驻足之处!虽然这次奇袭没中,虺亚丝毫没有停顿,大口一张便朝向少年、少女身形落点扑去!

 幸好这也被杨颠峰识破了,他在半途就扯住一株巨蕨,硬生生改变了去势,两人勉强从虺亚的嘴角逸过。

 “…可恶!不过是个畜生,少瞧不起人类!叽咕叽咕叽咕…出来吧!焚焰掌!”杨颠峰怀中的少女振作起精神,挥出了右掌──正如咒文的名字一般,她的右掌燃起了熊熊的火光!不过没有为了掌握胜利发出的咆哮声。

 转回头来的虺亚,似乎也被这黑暗里平白无故出的火光所震慑,暂时止住身形观察着。

 “干得好!”杨颠峰精神大震,笑道:“快!”

 “…没了,就这样。”随着少女渐渐微弱的语声,手中的火焰也正在变小:“这招要摸得到对方才有用,虽…虽然对牠来说可能也没用。”

 “那,那怎么行?”少年结结巴巴地说:“那换一招吧!”

 女孩哭丧着脸说:“我只会这一招…呀!”她差点咬到舌头,因为少年紧搂着她向后猛连跳。原来虺亚前两度攻击失利,这次改采连咬的方式,冲上来的速度虽不比刚才,再度攻击的速度却快得多。

 杨颠峰也只能连连往后猛跳应付。盲人瞎马似地移动,背脊却没撞树,事后自己想想也觉得不可思议。

 就算没撞树,却不代表地面都是平的。跳了几回,脚踝就狠狠地扭了一下,再撑着跳了两下,已经避得很勉强,脚痛得快断掉了。“吾命休矣!”少年并不后悔此行的草率,只怨恨自己居然把身边的少女牵连进来。

 一阵劲风突然从不同的方向切过来,而正要扑上的虺亚也凝住了身型。

 那是──巨大的蝙蝠?可是蝙蝠应该不会以滑翔的方式切过天际,虽然月下的倒影看起来是有几分神似。随着“大蝙蝠”的掠过,数尺高空闪烁的两盏森可怖的绿灯,突然俱熄。

 在这同时,不仅一股辛辣的味道飘进鼻中,也刺得少年、少女眼泪直,两人都紧闭了双眼,用袖子和衣襟掩住了口鼻。寂静不到几秒钟,巨大的磨擦声便传来──没错!听声音,是那巨大的虺亚兽正在远离这儿!

 三人一则以喜、一则以忧。虽然虺亚的离去值得庆幸,但那“大蝙蝠”若不是素食主义者,恐怕比虺亚还难对付千百倍,不说别的,三人的眼睛刚刚沾了牠的毒雾,到现在还睁不开哩!

 杨颠峰心念一动,低呼了声“躲起来!”死马当活马医,很快地窜近印象中一株方才被虺亚卷倒的蕨树,伏倒在树边,把少女和自己的身子尽量往树干下挤。

 等待总是长得令人心焦,不管牠实际上花费的时间多么短暂,正当三人都几乎以为自己是虚惊一场时,风声又自远而近!几经振翼,那不明生物果然在这附近落了下来!从脚步声听起来,牠似乎是以双足移动,体积不比虺亚小,虽然牠的身子一定轻得多。但无论如何,牠绝不是三人现下可以应付的对手,因此杨颠峰紧张得连呼吸都停住了。

 牠在四周徘徊了好一会儿,又沈默了片刻,才倏忽扬翅而去。确定牠已经离去后,三人都重重地透了一口气,这才发现空气中的刺鼻味道还在,虽然睁开眼睛已经不要紧了。

 “那…那虺亚不会再回来吧!”少女泪眼汪汪地说:“或是我们走走又遇上牠该怎么办?”

 “放心吧!事情不会这么糟的。”杨颠峰自己说得也心虚,语气却尽量装的很有把握:“对这样庞大的生物而言,我们其实小得难以察觉,下次发现牠们接近时只要按刚刚的要领躲好,应该可以避得开。”

 女妖不以为然地别过头去,但她显然了解少年这么说的用意,所以并没有出言反驳。

 劫后余生的兴奋心情,支持着三人挤出最后的力气沿着河边走去。杨颠峰找了蕨枝当柺杖,少女不由得顺势望了他的足踝几眼,低下头忧心地说:“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杨颠峰说。

 “…才不是!”少女咬咬嘴,说:“你不知道,其实,我…我那时明知会有这种结果的,是我选择了不挣脱你的手!”

 杨颠峰默然片刻,冷笑几声道:“你是傻瓜吗?”

 “你才是傻瓜!”小妖气急败坏地红着脸大骂道:“她好不容易才决心说出来的!你以为爱迪生的爸妈如果把他打了一顿,以后他再砍倒樱花树时还会承认吗?你这大白痴!”

 “我才不是说这个。”杨颠峰冷笑道:“某人拿刀砍人被捕,好心的伤者辩称‘我明知道会受伤,但是没有闪开,所以是我的错’,你以为天底下会有法官因此判砍人者无罪?”他回头对妖女孩说:“另外,砍樱桃树的是华盛顿。”

 少女听了心下稍宽,虽然隐约觉得这种诠释有哪里不太对劲,可是又饿又累的她无力多想。三人继续艰难地逐步前进。

 等到一行终于走至蕨林的尽头,东方的天空也已经微微发光。哦不!这里不是地球,所以那边不见得是东方哩!

 眼前豁然开朗,溪水潺潺着,蜿蜒在广大的平原之上,空气中飘着和煦的香味。如果说这方圆百里内有人,应该没有比这里更适合人居的地方了?然而极目望去,居然还是绝无人迹!少女紧张期待的心情渐渐滑落到谷底,双脚也更为沈重,两膝一软就要跪倒。

 “你们看!”耳边却传来少年兴奋的叫声。

 她重新振奋起精神,朝少年所指处望去,那是河道的某一段…可是,距离毕竟远了些,只见那段河道一缓一急,有个特别窄小的湍口,之后就是镜平的砂洲弯。河道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太远了实在看不清楚…

 少女不由得失望问道:“那里有什么?”

 “渔网啊!渔网!天下有任何生物会用渔网捕鱼,但无法进行沟通的吗?”杨颠峰兴奋地说。

 再仔细看看…好像确实有类似渔网的东西,好小,实在看不清楚。但是,少女已经因而开朗起来。

 “我们快走吧!”小妖也兴奋地说。

 随着“太阳”渐渐高升,走在毫无荫蔽的旷野中并不好受,更何况三人都用上了最快的速度。即使拄着柺杖,杨颠峰的速度还是最快,走在队伍最前头,想着:“这里不知道有几个太阳,要不要问问她们?”

 现下状况当然不容许他问这种没神经的问题。少年沈默地走了片刻,突然想到:“咦?按照外星人对片界的定义,距离地球八百光年的葛里布林特,应该是和地球在八百年前分歧的啰!既然如此,在八百年前葛里布林特和地球还是同一块片界,所以葛里布林特一定也只有一个太阳,太阳升起的方位也一样是东方,而且…”他越想越不对劲,不还是开口问了:

 “葛里布林特也是一颗和地球等大的大球?”

 “…你在胡说什么?”小妖干笑了几声。

 “哪有这回事啦!”少女又好气又好笑地说:“葛里布林特是一块平坦大陆。”

 “可,可是…”少年尴尬地说:“在超过八百年以前,葛里布林特和地球拥有相同的历史,应该没错吧?”

 “当然!”少女笑着说。

 杨颠峰更困惑了:“所以说…”

 “在你所知道的历史里,八百年前地球上认为自己是住在平坦大陆的人多,还是认为自己住在大球上的人多?”小妖冷淡地说:“八百年前所有‘地圆说’的‘证据’,难道非得要圆形的地球才能全部加以解释?”

 “不,可是…”杨颠峰结结巴巴地说:“还没分歧前,葛里布林特和地球明明是两个相同的地方…”

 因为少年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少女便超了前去,她脚下不停,头也不回地缓缓说道:“光是一种波动还是一种粒子?”

 不明白这个问题的含意,杨颠峰老实地回答她说:“据地球现在的科学知识,光同时拥有波动和粒子的特…”

 “没有任何东西会同时拥有粒子和波动的特,你误会了。”少女慢条斯理地说:“正确的说法是──光会随着观察方式的不同,或为波动,或为粒子。”

 杨颠峰沈默了半天,艰难地说道:“你…难道你是说,在你的观察之下,地球仍是一片平坦大陆…”

 “这当然不可能!”少女笑得花枝颤,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知不知道,拍摄一个分子几万张照片,可以拍到一张分子背面的照片;这代表拍摄一块木板照片几万张,可以拍到那块木板的背面吗?这么大和这么小的东西怎么能相提并论。”她顿了顿,庄重了语气,继续说道:“我是说,更久以前的大地,有着这样的特;而八百年前的某次观察,让地球和葛里布林特分离为两个片界,其中最显而易见的差异,就是地球是个大球,而葛里布林特是块平坦大陆。这个重要事件的前因后果,现在还无法确定。”

 她微风般地转过身来,浅笑着摊开双手道:“葛里布林特,在我们的语言当中,就是‘平坦大地’的意思,意译的话,似乎可以翻成‘太原’。来到葛里布林特!”

 平坦的砂洲上,整片壮阔的芒草,随着微风起伏,似乎正为着少女银铃般撼动人心的话语做见证。这是伊东华的脸,但却是不可能出现在伊东华脸上的表情,让少年不看得痴了。

 “快走吧!热死了。”妖女孩却似乎觉得这一幕很蠢,没好气地煞风景道。

 虽然太阳已经经过了今天牠所能到达的天空至高点,但是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才正要降临,就是在这样的时间带,两大一小三个身形拖着疲惫至极的身躯踩过最后一寸滚烫的路面,终于到达了目标的小砂弯。

 少女擦了擦额角的汗,失望地说:“渔网在哪里?”

 杨颠峰信心地走到河边,往河道前一段最湍急的地方指去,说:“不就在那里吗?”

 阳光很强,少女不得不眯上了眼睛,不过她还是看见了──那是渔网没错,可是怎么说…总之,大半是沈在河里的,出水面的只有小小的一角。

 那是拦在河道最急、最窄处的囊状渔网,并未把小小的河道堵死、但也拦住了大半的河。网口是一个固定在河中的木框,框内有着一扇单向的活门,门当然只能顺着向开启,鱼儿顺滑进门内网中以后,就再也难以出来。三人虽然缺乏这方面的知识,但也能猜到这是几个原始但很有效的自动捕鱼装置之一。

 少女呆望着渔网过了几秒钟,抬眼往自己所来自的蕨林反望过去。蕨林遍布在丘陵之上,缓坡的小丘座座相连,看起来各个都差不多;距离又远,根本就辨别不出来哪一座是三人眺望此处的地点。

 “杨颠峰,你刚才从那么远的地方就看得见这里的渔网?”妖女孩讶然说出少女心中的疑惑。

 “你看不见吗?威特多的女朋友。”杨颠峰笑着答道:“这代表我的眼力比你好啰!嘿嘿。”

 “谁!谁是威特多的女朋友!”妖女孩红着脸大骂道。

 杨颠峰抓着头说:“可是我又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次要好好听了,我叫爱莎蕾雅提妮洛亚尔托基艾尔夫!”

 “那,莎莎,你跟威特多是什么关系?”

 妖女孩柳眉一竖,别过脸去装作不知道少年在对自己说话。

 “杨颠峰…”少女渴望地望着身边平坦清澈的河面,用手掬了一挽,再让清凉的水滑过自己伤痕累累的臂膀:“我,我想洗澡。”

 杨颠峰本来也在舀水喝,一听这话大声地呛咳了起来。

 “你去把风,不可以偷看。”少女噘起嘴说:“嗯…也不可以光明正大的看。总之就是绝对不准看,不准看我洗澡,不然我就恨你一辈子!”

 杨颠峰索把整个头浸入水里一秒钟,然后抬起头,在河水顺着腮边滴落造成的水帘中回答道:“我答应你,不过有一个条件。”

 “还有条件!”少女尖叫道:“我不一定会答应,先说来听听。”

 “请你洗澡之前先变回原来的样子,拜讬拜讬。”

 少女眨了眨眼睛,困惑地说:“没什么不好,至少要清洗的面积会少一点。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要求?”她的嘴角溢出一丝狡黠的微笑,继续说道:“难道你完全没办法克制自己不来偷看现在的我洗澡?”

 少年皱着眉头解释道:“例如说,你洗澡洗到一半,有三个正常而健壮的男渔夫从我没顾及的方位走了过来,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如果他们看到有个天真的小女孩正在河里洗澡,就是三个慈祥的大善人;相反的若是看到现在的你在洗澡,那就会变成三匹大野狼。”

 “…我知道了,变回来洗就变回来洗,哼!”少女说,心中有股难言的酸意。

 确认少女变回来之后,杨颠峰把身上泼,背对着河道坐了下来。过了好久好久,他才听到女孩滑入河道的声音,想必她对自己不信任得很,少年也不怎么介怀。

 清风煦煦,本来炎热的太阳在渐干的衣服影响下变得暖烘烘的。杨颠峰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沈重,这还是成为乌德萨──因为被注一种特殊的菌体而成为超人──以来的第一次。也难怪,虽然女孩们并不晓得,杨颠峰这几天来,从来没有一秒钟是阖了眼的,就算另外两人睡得再沉。

 第三次差点睡着之后,少年心叫不行,便活动活动了筋骨,站起身来。

 “你干什么!”随着尖细的惊叫声,身后也传来女孩猛沈下身子溅起的水花声。

 “我不会看你那边,只是到处走走。”杨颠峰答应道。

 忽视了杜黎娜高声的抗议与质疑,他迳自启步四下徘徊走动。不过这附近其实也没啥好看的,瞧了一阵子后,少年的视线就被上游方向那个渔网给吸引。

 网中有白光银条闪动。葛里布林特的鱼,和地球上的不知道有多大的差异?杨颠峰走进河里,这边的水当然比杜黎娜洗澡的地方湍急得多,他要花点力气才能稳住身形,不过还是一步步挪近了渔网底端。才低下头,眼角仿佛看到了人影闪动!

 少年愕然往对方望去──那是个看起来和杜黎娜差不多年纪的女孩,不过哪有杜黎娜可爱,更何况她正一脸凶恶相:

 “小偷!”她怒吼着,狠狠地抛出手中不算小的石块!

 杨颠峰正想躲开,愕然醒觉自己正站在湍急的河道上,跳开是不难,却难保不被河水冲倒,就得下去偷看杜黎娜了。顾虑的结果,居然一时间动弹不得,说巧也是真巧,连扔出石头的女孩都没想到,那拳大的石块居然正面砸中杨颠峰的鼻头!

 眼前一黑…

 一阵清凉过后,更觉得被炎晒到的地方有点刺痛。杨颠峰睁开了眼睛,最靠近的是杜黎娜哭丧着的脸孔,那K了自己的女孩儿也担心地蹲在不远处。

 “杨颠峰!杨颠峰!你没事吧?你还好吧?”杜黎娜连珠炮似地问道。

 “…看见了。”杨颠峰说。

 杜黎娜低下头看看自己**的膛,发出一声骇心震魄的尖叫,狠狠地打了杨颠峰一巴掌──正打在杨颠峰的伤处,让他发出了一声也很大,但比起女孩小声得多的惨叫,然后连滚带爬地躲进水里去了。

 一旁的妖女孩冷静地说:“这真是非常有效的致命追加攻击。”

 “我还没死…”杨颠峰哀嚎一声,挣扎着爬了起来。看他坐起身来,陌生的女孩突然惊觉自己的立场,往后跳了几步又拣起一块大石,怯生生地说:“小…小偷!还鱼来!不然我…我,我就把你砸昏交给族长!”

 少年抬起双手摇了摇,解释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也听不懂。”妖女孩说。

 “我也听不懂。”杜黎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穿好了衣服,回到了杨颠峰的身边。

 “那该怎么办?”杨颠峰烦恼地说。

 那陌生女孩看杨颠峰和杜黎娜聚在一起谈了几句听不懂的话,害怕他们在商量怎么对付自己,又威胁了几句,然后狠狠地砸出了手中的石头。

 杨颠峰伸手一捞,把那其实砸不到人的石头简单捞进手中。女孩尖叫一声,逃开几步,可是看少年只是把石头轻放在一边,胆子又大了起来,捡起了另一块石头,作势要丢。

 “怎么办?”杜黎娜无助地说。

 风起了。

 不太对劲的风声。

 陌生的女孩突然脸现喜,跑远几步,朝着天空挥着手大喊道:“米迦梅撒拉!米迦梅撒拉!”

 杨颠峰等三人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心中都猛打了一个突──他们记起那风声是什么了──昨晚遇见的那大蝙蝠!

 正如他们所担心的,本来在高空中掠过的大蝙蝠回飞了过来,渐渐变低变大!

 “…欸?”“啊?”杨颠峰和杜黎娜几乎同时怪叫了一声。

 那原来不是什么蝙蝠,虽然声音和倒影都有几分神似,牠──有两对洁白的双翼,因此组合起来的倒影有点像是蝙蝠翅膀,两只不知道算是手还是脚的肢体,末端看起来戴着一双巨大的手套,显然不是“野生”的了。更靠近一点看,虽然牠圆椎状的头部顶端生着三只灵动的大眼睛,可是,可是这真的是生物吗?

 如果牠是生物,为什么牠的表皮有着类似陶瓷或金属才有的光滑质感?

 如果牠不是生物,那栩栩如生的振翼动作和摆动的尾部,又是怎么回事?

 挥着手的女孩这次用上了双手拼命挥动着,拉开嗓子喊着:“米迦梅撒拉,@#%*…”连说带指的比了杨颠峰他们好几下。

 “难道…难道这是她们驯养的生物?她正在指挥牠来攻击我们?”杜黎娜吓了一大跳,猛拉了几下杨颠峰的衣角,可是少年仿佛被眼前的景象骇呆了,居然没有拔腿逃跑。

 那大蝙蝠…或是该叫牠米迦梅撒拉?伸展开双翼微弯成弧状,像张了面大帆似地慢慢滑翔了下来,当三人都在怀疑牠要怎么降落的瞬间,牠的“双手”已经往下一撑,担起了脚的功能,跑了几步缓冲下降的冲力,稳稳地停妥在本地女孩和三人前方的阔原上。

 那女孩又手舞足蹈地对米迦梅撒拉说了几句,然后回头脸得意地盯住三人。杜黎娜第六次拉扯杨颠峰的衣角,紧张地说:“杨颠峰,我…我们快逃吧!”

 “别慌张。”杨颠峰沈稳地握住了她的小手。女孩脸红了红,镇静不少。

 少年目不转睛地望着那未知的巨大物体。牠的确很大,加上长长的尾巴,总长将近二十公尺,双翼展开大概还要更长;微胖的线型身躯、土偶般奇特的头型,只有三只眼睛没有五官──才刚这样觉得,牠便张大了嘴巴!

 如果那是嘴巴的话。

 一个身影轻巧地自头部下方的大口跃出。虽然双手撑地的牠,口部并不是距离地面最远的部位,可是少说也有十公尺,一般人自这种距离跳下是会摔伤的。

 但是对方没有摔伤,她的口发着暖洋洋的草绿色光芒,让她慢慢地飘落地面──即使慢,也不过是几秒钟的事;从怀疑到确定这“米迦梅撒拉”是种搭乘物,而且驾驶员还是个奇装异服的美女,其间的变化之大,让杨颠峰等人惊讶得合不拢嘴。

 那女孩穿着蓬松的衣服,袖口和裙摆都相当宽大,缀以美丽的彩纹,一眼就给人“宗教意念服装”的印象;也许在这种天气穿这种衣服真的太热了,不算长的裙摆下还出一截浓纤合度的足踝,镂空的上衣底下更出了雪白的肩膀。

 她的脸孔是令人难以视的眩目容貌,眸子是珠宝般的亮紫,头发则是更浅的紫,蓬蓬松松地束成一大束在身后晃动,肌肤是超乎常识的柔软象牙──是的!象牙明明是坚硬的,但她象牙的肌肤却给人吹弹可破的柔软印象。

 本地的女孩拉拉她的衣摆,又指点着少年叫骂了一阵。

 女“驾驶员”笑着摸摸她的头,侧着脸儿呆望着杨颠峰一会儿,才一字一句地说道:“嗯…你们会说葛里布林特通用语吗?”

 杜黎娜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展颜笑道:“总算遇到一个会说话的人,得救了!”

 那少女困惑地眨眨眼睛,答:“她说的是我们村的方言,并不是还没学会说话。”

 “没…没什么,对不起!”杜黎娜红了脸,挥着手说。

 “什么什么,你们能沟通了吗?”杨颠峰喜出望外地问道。

 “杜黎娜小姐,你继续说,我帮杨颠峰翻译。”妖女孩进来说道。

 少女和颜悦的笑笑,轻抚口说:“我叫姿荷妲,来自山那边的塔尼夫夏村。请问二位贵姓大名,来自何方?”

 杜黎娜呆看着她纤巧晶莹的手指和腕上朴纹的金属环饰,惊讶于对方的和善,结结巴巴地答道:“我,我叫杜黎娜,他是杨颠峰,我们来自…呃,恩居奇维城。”她说着不由得抬头望了女妖一眼,不过对方虽然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却似乎看不见那带翅的小人儿。

 姿荷妲身边的女孩又扯着她的衣角嘀咕了半天,少女才面有难地说:“嗯…卡卡乐说你们打算偷她的鱼。”

 “我们才没有!”杜黎娜连忙否认道。

 少女又跟女孩对答了几句,才继续问道:“卡卡乐说她看见了那边的…杨颠峰先生,已经走近了她的渔网,低头要拿了。”

 杜黎娜楞了几秒钟,有点心虚地说:“杨颠峰才…才不会做这种事…”

 “等等,杜黎娜,把我说的话翻译给她听。”刚听完爱莎的翻译,杨颠峰断了话,对杜黎娜说:“…在我的故乡有句俗话说‘瓜田不系鞋,李下不正冠’,意思是说人本来就该自己避免做出有嫌疑的动作。现在我确实做过这令人怀疑的动作,责无旁贷,我很愿意负起责任赔偿这位女孩的损失,但请恕我途已久,现在身无长物,一文不名。那么现在,我很乐意跟着你们到贵宝地去,一方面看看能不能找个工作赚钱以赔偿她的损失,另一方面也让我有机会呈现自己一贯的行为守,证明我的清白。”

 杜黎娜呆呆地听他说完,问道:“什么叫‘瓜田不记协,李下不正罐’?”

 “哦…”杨颠峰抓抓头说:“不然你翻译成‘瓜田不弯,李下不抬头’吧!”

 “所以啦!”女孩不耐烦地说:“什么叫做‘瓜田不弯,李下不抬头’?”

 少年又花了好一番舌把这番话解释清楚,再让杜黎娜颠三倒四──因为爱莎边听边吃吃笑──地翻译成葛里布林特通用语给姿荷妲听。姿荷妲初时皱着眉头吃力地听着,等到杜黎娜说了第三遍,她才双眼一亮,愁眉缓舒,再度出了令人目眩神的微笑,道:

 “这里和最近的大城邦都有相当的距离,我相信各位一定失了很久才走到这里来,各位的装扮也证实了这一点。鱼的事情暂且不论,我必须跟着米迦梅撒拉大人回去,只好请卡卡乐带各位到塔尼夫夏村来,让各位接受我们的招待。”

 她转头对卡卡乐说了几句,显然是要她带着两人到塔尼夫夏去,卡卡乐初时万般不愿,不过姿荷妲耐心地劝说着,过了好久女孩才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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