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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滴血之夜-第六章烈火焚城
 第四章滴血之夜

 月滴血,赤红色的火映亮半边北方的天空。

 道路上,道路两旁的麦田里,挤无助的难民。

 一队队沙豹部落的战士,高举着手中的屠刀,在这疯狂的夜里肆无忌惮的杀戮,发着原始的兽

 男子倒下,少女倒下,即使是老人与婴儿也同样是他们屠杀的对象。

 看见人们惊恐扭曲的脸,看见惊恐奔逃的人群,换取到他们最大的快乐。

 “求求你,不要杀我!”面对狰狞的屠杀者,一个老人恐惧的软倒在干涩的土地上,脚步无法移动半寸,只懂得哀求哭号。

 “你们这些民,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是让我送你去地狱吧!”那名豹人战士兴奋的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挥起手中的长刺向老人的心窝。

 “铿!”一抹亮丽的淡金色光华掠过,豹人战士连来人都没有看清便仰天倒下,口的甲胄已被金圣剑刺穿。

 在金戈铁马的沙场中,在淌血腥的黑夜里,镜月公主那一袭水身影飘渺而出尘,凌空飞落。

 “啊,好漂亮的人类少女,给我抓活的!”一个豹人头领兴奋的叫道,周围十几名手下口中尖啸,蜂拥向镜月公主。

 他们说的是部落土语,以至于镜月公主也无法晓得那个豹人头领在说什么。但看到十几名豹人战士面目狰狞的围攻上来,金圣剑轻盈飞纵,那坚硬的铠甲根本无法阻挡犀利的剑锋,又两名豹人战士惨叫倒地。

 然而这不仅未令其他人害怕,反起了他们血中的凶,周围更多的豹人战士聚拢过来,好似水一般没了镜月公主的身影。

 “轰!”一团妖的紫光球在豹人中炸开,十多名豹人战士顿时肢体横飞,浸润在血泊中。

 是库到了。

 他根本不屑也不愿与对方近身斗,利用风系魔法漂浮在低空中,幻紫之瞳专往敌人聚集的地方轰击。

 只两三下,已经令豹人战士伤亡一大片。

 几乎同时,我已杀到镜月公主身旁,甚至连长剑都没有拔出,赤手空拳冲入敌阵中。

 “砰!”今晚第七个被我铁拳击中头颅的豹人战士连惨哼的机会都没有,便瘫软在地,他的头盔由于受不住暗黑能量的冲击而扭曲变形,脸上更是面目全非,找不到一块完好的头骨。

 就在刚才,他还叫嚣着要活捉镜月公主。

 “谢谢你,修岚!”镜月公主低声在我耳畔道,那一双清澈皎洁的星眸穿越过漫天杀气惊鸿的一瞥向我。

 “不用,”我冷笑一声,身杀进敌群最密集处,在闪烁寒光的林刀海间从容闪展,如风般飘逸自如。

 每一拳击出,必然宣告一条生命的结束。

 我的心头毫无怜悯,战场上只有生与死的区别,永远不是施舍仁慈的地方。

 杀意逐渐升腾,我仿佛听见心底深处畅的呼啸,踏着敌人的尸体,从血路的这头引向那头…

 “你这魔鬼,我要杀了你!”一名高大的豹人战士挥舞着双从背后掩袭,碧黄的眼中半是愤怒怨毒,半是恐惧惊讶。

 他的实力该是不错的了,至少不逊于普通的圣殿骑士,但这点差异如今在我心目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我侧身,轻松让过飞刺的第一杆长,左拳重重轰在第二杆头上。

 “叮”的一记金石鸣响,那只头被我硬生生打折,一股强大的反挫力量将长的尾端倒刺入这名战士的膛。

 热血飞…原来,兽人的血也是红色的。

 敌人终于完全意识到我们的存在所带来的巨大威胁,几乎所有的豹人战士都放弃了对难民和敌人的追击,水一样向我们涌来。

 月沉星沦,无边的杀戮在这一刻全面展开。

 格隆索将军率领着他的军队也已经回转,亲眼目睹了我们的神勇和近乎魔神一般的实力,令这些原先被豹人追杀的丧魂丢胆的士兵重新振作了勇气,鼓起再与敌人一拼的斗志。

 豹人根本没料想到被他们杀得丢盔卸甲,狼狈不堪的帝国士兵居然还敢回头主动发起攻击,顿时措手不及。

 格隆索一连杀死三名豹人战士,胆气越来越壮,心中不想到:“原来,这些蛮族也没那么可怕,我一样可以杀死他们!”

 但等对方站稳阵脚,反身开始对付他们的时候,格隆索的压力骤增。人类与兽人之间先天的战斗力差距再次显无遗,往往必须付出三五人的代价才能杀死一个豹人战士。

 可杀红眼的帝国士兵已将恐惧抛到脑后,格隆索更是身先士卒,尽管背部和大腿都受了伤,可依旧顽强的厮杀不退。

 数千人就在这广阔的平原上展开一场空前惨烈的搏杀,死亡的哀号此起彼伏,鲜血在每一刻无尽的淌。

 眼看自己的军队不敌,周围难民中的青年男子呼喊道:“跟他们拼了!”纷纷拾起遗落在地上的武器,加入到战团中。

 他们更不是兽人的对手,大多数人奋不顾身的冲上,却连手中的兵器还没来得及刺出就已经倒下。但没有谁会退缩,这些对侵略者包含着仇恨与愤怒的人们用长,用双手,用牙齿,向敌人发出不屈的宣告!

 看着身旁无数兄弟的倒下,格隆索热泪盈眶,被战火洗刷的良知重新唤醒,他高声叫道:“杀啊,就算还剩一个人,也要抗争到底!”

 “抗争到底!”无数人爆发出整齐划一的怒吼,发出积郁在心头的屈辱与仇恨。

 他们曾经软弱,曾经无助的只想着逃离。

 然而此刻,每一个人都成了英勇的斗士,以生命和鲜血捍卫着自己的土地与尊严!

 短短一刻,格隆索的部属就伤亡了两百多人,死去的参战平民数字更加惊人。不过豹人也付出了入侵以来最大的一次伤亡比例,竟有三百多战士永远葬身在这片充热血与尊严的沃土上。

 当然,其中至少三分之二以上,是丧身在我与镜月公主和库的手中。

 若干岁月后,人们将这场小规模的战役称作“觉醒之战”更有诗人将它谱成动人的歌曲传唱四方。

 因为经过这晚,所有的东疆军民都意识到了被迫者的勇气与力量,而整个抗击兽人族入侵的战役也进入一个不可思议的转折点。

 这一切,都是当事者甚至包括我所始料未及。

 但勇气与斗志毕竟替代不了实力,被血腥与死亡发起凶的豹人战士发出刺耳的尖嚎,向格隆索的军队猛烈冲击。

 格隆索将军身边的部属越来越少,队伍的阵形也早被冲散,眼看就要不支,却蓦然看到黑暗中点点火把闪耀,一支身穿银色盔甲斗志高昂的骑兵战队宛如犀利的匕首向着敌阵无所畏惧的入!

 是费罗率领着银甲卫士赶到了。

 如果不是由于道路堵,他们本该到的更早,但就是现在赶到也已经足够。

 这三百名银甲卫士的个人战斗力远胜于普通帝国士兵,甚至还在豹人战士之上,他们的出现彻底扭转了战局。

 费罗长剑翻卷,辟出一条血路杀到格隆索近前。格隆索又惊又喜问道:“请问将军大名?”

 费罗又斩下一名敌人的头颅,微笑道:“比亚雷尔修岚陛下部属,费罗!”

 格隆索惊讶道:“原来是比亚雷尔的费罗将军?修岚陛下和公主殿下正在里面被豹人团团围困,您来的真是太及时了!”

 他说话时略微一分神,险些被一名豹人战士长刺中,不防一旁一名身材娇小的金甲骑士长剑飞落,顿时了结了那名豹人的生命。

 格隆索这才借着火光注意到费罗身边的这位骑士竟又是一位美丽少女,忍不住无比的惊异。

 两军汇合一处立刻声势大壮,费罗的银甲卫士在左,格隆索的帝国士兵在右,犹如一把钳子牢牢挟制住豹人大军,一往无前的冲击敌人阵列。

 兽人战士的斗志终于崩溃,毕竟他们也是人,也懂得恐惧和惊慌。

 不晓得是谁第一个后退,畏惧与退缩就犹如瘟疫一样迅速感染到每一个人。

 胜利不再是他们第一的选择,在内外夹攻中保住宝贵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刹那间,敌人的阵形出现了松动,既而是全面的溃散。

 一名豹人将领企图阻止溃势,大声吆喝着:“不准退,谁再退老子宰了他!”

 我漠然一笑,出现在他的身后,轻声道:“去地狱吧,孩子!”

 那名将领惊恐的回头,却听见自己脖骨断裂的清脆响声,我的手从他的颈上移开,他的身躯软软的瘫下。

 “魔鬼啊!”周围的豹人战士目睹此景更无斗志,转身就向后窜逃,连长官的遗体也不敢再要了。

 一见敌人败退,帝国士兵的气势更盛,竟首次充当起追击者的角色,呼啸着追杀不放。

 费罗策马到我身旁,在马上躬身道:“陛下,您没事吧?”

 我不以为然道:“就这些废物还不至于让我有事。费罗,通知大家不必追击,以免黑夜中撞上兽人族的主力,整顿一下就往红石城撤退。”

 费罗应了声,布达我的命令去了。

 库忽然从空中飘落,低声道:“陛下,我看见金沙公爵的帅旌了!”

 “哦?”看来金沙公爵也已经退到了红石城,不晓得德博这个家伙是否和他在一起。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那个混蛋变得越来越关心,或许是他的作风越来越合乎我的胃口。

 “就在西南方三里左右,大约有三四千人,正往红石城撤走。”库回答道。

 镜月公主在一旁忽然轻声道:“修岚,镜月想去看看金沙公爵,你和库、费罗他们先到红石城等我吧。”

 我摇头道:“我和你一起去,让库和费罗率领大家先入城。”

 库领命而去,桀骜不逊的他自从安鹭笛恢复后显得温和许多,对于我的命令亦是更加不折不扣的执行。

 但千万不要以为恶魔可以在一夜间变成天使,暴怒的库足以让半个帝都感受到惊颤。

 镜月公主浅笑盈盈,目光中充喜悦与欣慰,凝视着我深情道:“你原本可以不用出手的,修岚。”

 我淡然道:“你是我的女人,在任何时候我都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你丝毫,这个理由足够了么?”

 镜月公主嫣然一笑,动人的丰姿在今霄的火光中显得无比娇,轻轻道:“足够了,这是镜月有生以来所听到的最美话语。”

 我翻身跃上费罗带来的踏雪,一伸手将镜月公主挽到身后,低喝声:“坐好了!”踏雪扬蹄朝北而去。

 到处都是难民与帝国士兵的尸体,还有受伤者蜷缩在路边绝望的呻与哀求。

 一群群背井离乡的平民拖家带口朝着红石城或者是西面的群山中亡,他们有老有少,甚至有刚刚出生的婴儿,却无一例外的承受着战火的洗礼与战争的创伤。

 任何的怜悯在这个夜里都是多余的,这里已逐渐形成一场混战,但这样的局面持续不了多少时候,等到兽人族的主力抵达,势必将摧枯拉朽一般杀到红石城下。我根本不相信帝国的这些残兵败将还能够支撑多久。

 金沙公爵的帅旌高高耸立,这令我们很容易就找到了他们。

 四千余名帝国士兵勉强保持着队列迤俪南撤,几乎每个人的盔甲都破损不堪,更有人连走路都困难。

 我驾着踏雪上前去,高声叫道:“我是比亚雷尔的修岚,金沙公爵在哪里?”

 一名中年将领闪出人群来到我面前,借着火光打量着我和镜月公主,在确认无误后惊喜叫道:“真的是您,修岚陛下?还有公主殿下,你们怎么来了?”

 我认得这个说话的将军,他是金沙公爵麾下的一名骑兵团提督施罗,口绑着的绷带显示出这个家伙也负了不轻的伤。

 “金沙公爵在哪里,施罗?”我问道。

 “就在后面,随着大队马上就到!”施罗一指身后的旌旗回答道。

 镜月公主问道:“公爵大人没事吧?”

 施罗脸色一黯,低声答道:“他受了重伤,很可能活不过今晚,不过怕动摇军心这个消息很少有人知道。”

 施罗还想说什么,我已催着踏雪朝后疾驰。

 在败军中,一队骑兵护送着一辆马车缓缓走近,车后是两名士兵高举的帅旌。

 我的心里一沉,明白除非已不能动,否则金沙公爵绝对不可能躺倒在马车里。

 我分开人群冲到马车前,那些金沙公爵的亲兵都认得我,所以未加阻拦。

 我跳下踏雪,拉开车门,就看见身浴血的金沙公爵面色苍白,沉睡在软垫上,身上至少负了四处致命的重伤。

 我一眼之下就认出是啸月宝轮留下的印记,眼睛里闪过骇人的杀机,用比冰雪更冷的声音道:“空翔!”

 仿佛感觉到我与镜月公主的到来,金沙公爵的眼皮颤动几下徐徐睁开,借着车内的灯火他看清了我们的面庞,脸上出一丝笑容无力的说道:“你们终于赶来了,可惜我…”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说话,伤口伴随着身躯剧烈的颤动而不住朝外血。镜月公主一声低,纤手间亮起一团淡蓝色的圣光覆盖在金沙公爵的伤口上。

 金沙公爵精神一振,苦笑道:“我败了,而且败的很惨,怕连命也要丢在这里。”

 我沉声道:“不用担心,胜败不过是兵家常事,只要活着就有机会扳回这一局。”

 金沙公爵失去血的脸上出苦涩的笑容道:“从图鹿堡到红石城,我的八万大军最多只剩下三万,东疆的一半土地丢失,即使活着也没有面目再见故人!”

 镜月公主幽幽叹道:“公爵大人能以八万大军和兽人族苦斗这多天已经不易,换了别人只会更惨。”

 金沙公爵摇摇头道:“你们都不必安慰我,我自己心里都明白为什么会输成这样!”

 我冷笑道:“你放心,我知道是空翔伤了你,再有就是威灵和伊斯特尔那两个混蛋。威灵已经死在加奈特的手上,剩下的人我迟早会为你讨回这笔帐。”

 金沙公爵叹了口气,注视着我,忽然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修岚?只是因为翡雅么?”

 我淡淡道:“这是今晚第二个人问我类似的问题,我一样可以告诉你,抛开翡雅和所有的厉害关系,我仍然会帮你。别忘记了,去年我准备复国时,你是帝国重臣中唯一给予我支持的人。不管你怀有什么样的目的,对我来说结果都是一样。所以,今天我会站在你这边,就这么简单。”

 “大丈夫恩怨分明,我没有看错你,修岚!”金沙公爵微笑道。

 我望向镜月公主,她朝着我几乎不可察觉的摇了摇头,我的心中一震,知道这已宣判了金沙公爵的死刑。

 突然听见马车外有人焦急的叫道:“为什么还不走,兽人族的大军马上就要追到了!”

 这是德博的声音,我跳下马车,看见他正骑着一匹战马率着几名部下朝这里疾弛。这家伙全身上下的盔甲浴鲜血,左手被绷带吊在前,右手握着长剑催驾着坐骑。

 “德博!”我叫道。

 “修岚?”借着火把的光芒,德博看到了我,脸惊喜道:“你怎么来了,其他人呢?”

 “我和镜月公主在这里,其他人由费罗率领先进红石城了。”我回答道。

 德博在我面前跳下战马,急急问道:“我父亲怎么样了?”

 我没有说话,只摇摇头。

 德博面色惨变,用长剑柱地勉力不让自己摔倒,沉声问道:“修岚,你和公主就没有一点办法了么?”

 我漠然道:“如果有一丝可能,我也绝对不会看到那样的结局在公爵身上发生。”

 德博深一口气,将身躯探进马车,颤声叫道:“父亲!”

 金沙公爵看见爱子,苍白的脸上出一丝欣慰笑容,艰难道:“你回来了?”

 德博点点头回答道:“我们打退了大熊部落的三次进攻,算算时间差不多了,所以我才下令撤退。”

 金沙公爵微笑道:“好孩子,你终于长大了,今后再不用我为你心。”

 “父亲!”德博哽咽道。

 “别哭,”金沙公爵神色坦然而平静,微微皱眉道:“你已是一军之主,怎么能象小孩那样动不动就耍哭?我知道自己撑不过今晚了,如今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再见翡雅和你两个弟弟一面。可恐怕,连这个愿望都实现不了啦…”

 德博一震,冲着车夫叫道:“快赶马车!”

 第五章名将悲歌

 他的话音刚落,金沙公爵猛然剧烈的咳嗽,大口大口朝外血,眼光也逐渐开始涣散,眼看就要不行。

 “父亲!”德博紧握着金沙公爵冰凉的大手,声嘶力竭的叫道:“你不能有事啊,你不能扔下我和翡雅他们!”

 我向马车夫一摆手,示意他再等一等。

 这个时候稍微的一点颠簸都会加速金沙公爵的死亡,而如果不是镜月公主用圣殿的疗伤圣术护持住他的心脉,或许他连德博也没见到便去了。

 镜月公主手心中的光球越来越亮,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但金沙公爵的眼神却更加的黯淡无力。

 “我总算是等到你回来了,因为我有几句话必须亲口嘱咐你。”金沙公爵断断续续的说道,嘴角不停往外着鲜血。

 德博好不容易才听清他在说什么,连忙点头道:“您说吧,父亲,我一定听您的,今后再不惹您生气。”

 金沙公爵勉强笑了笑道:“家族的公爵之位都是世袭,所以我死之后你就将顺理成章继承我的爵位和权力。你必须再长大些,这样才能统帅好军队,尤其是在这个非常时期,更需要你多一些勇气。”

 德博只懂得点头,面泪如雨下,声不能言。

 或许是回光返照,金沙公爵的眼中蓦然爆出一缕神采,低声喝道:“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能丢了我们家族的脸,更要替我收复失土,将兽人族赶出帝国,否则你就不是我的儿子!”

 德博连连点头,金沙公爵吃力的将目光投向我苦笑道:“我纵横一生戎马,没想到终于吃了大败仗,连自己的命也丢了。大丈夫为国捐躯没有任何遗憾,可惜我实在不放心德博…这小子以前一天的战阵都没真正上过。”

 我缓缓道:“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修岚,我知道有些为难你,毕竟你是比亚雷尔的国王。可我实在不能放心德博和翡雅他们,拜托你能替我照料他们一点。”金沙公爵眼的希冀,凝视着我,等待我的回答。

 德博与镜月公主同样的默默无语,然而同样是用充恳切与希望的眼光注视着我。

 他们当我是谁?

 能够独力去扭转眼前的溃局?

 或者是一个悲天悯人的圣人,甘心情愿的为一个与我毫无关系的国度,为一群人的恳求而付出所有?

 我徐徐出了一口气,转眼望向北方的天空。

 那里,火光如血。

 铺天盖地的兽人族大军正风涌动,势不可挡的杀来。

 身旁,疲惫不堪的帝国士兵士气低落,仓皇的向着红石城撤退;无数的难民流离失所,拼命寻找着一方平安的净土。

 然而硝烟四起,这片土地已充杀戮。

 我知道金沙公爵的这句话含义是什么,我也知道答应了他的嘱托对于我来说将承担何其沉重的责任。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无法拒绝。

 我想起了第一次与金沙公爵见面时的情景,想起他朗真诚的笑声。

 那高大伟岸的身影却在黑暗里越走越远,逐渐的离模糊。

 这样一个人,即将在我的面前死去,而我无能为力。

 我的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杀机,冰冷的魔意在眼眶中蔓延。

 仿佛,我已看到空翔得意狂妄的笑容。

 我清楚的感受到,金沙公爵已经对帝国的内讧彻底失望,不再指望那些歌舞生平的贵族们能够做出点什么。

 尽管嘉修陛下依然健在,但眼前的局势已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所以他才恳求我,希望我能伸出援手。

 他需要的不仅是我个人,还有我背后的比亚雷尔!

 当然,我同样明白,这是我染指帝国东疆,将翟亚司郡收于掌中的最好机会。

 但需要直面的是十万兽人族大军和整个北方联盟,这样的代价又是否值得?

 我根本可以坐山观虎斗,等待更好的时机兵出群山之城,实现我的战略意图。

 而一旦允诺,这样的主动权将不再有。

 风,从原野上默默的吹拂过,带着浓重的硝烟和凄惨的哭泣。

 远方的号角越来越近,黑夜里的精灵在肆

 久久,久久…

 我徐徐的点头,所有人都在旁边松了一口气。

 金沙公爵的眼中掠过最后一丝神采,望着心爱的儿子道:“德博,记住,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你都必须跟随在修岚陛下的身边,永远不能背弃!这是我们金沙家族唯一能够表达感激的方式…”

 德博无声啜泣,点头道:“我发誓,父亲,我一定做到您所有的嘱托!”

 金沙公爵长长出了一口气,微笑道:“德博,扶我起来,我想最后再看一眼属于我的土地。”

 “父亲?”德博愕然道,目光询问着我与镜月公主。

 镜月公主微微颔首,与德博轻轻将金沙公爵扶下马车。

 他的身躯必须依靠别人的力量才能伫立,但依然是那样的沉稳如山。

 他的目光已渐渐没有神采,但依然是如此的坚定从容。

 即使是在面对死亡!

 “这是我生活守护了四十六年的热土啊,”金沙公爵喟然叹息道:“真不舍得就这样离开,真想再见翡雅他们一面,也真想亲手把兽人族赶出我的家园…可惜,要说永别了…”

 周围的将士泣声一片,不约而同的向公爵跪倒,一股永恒的痛彻心扉的悲恸弥漫在夜的空气中。

 “快意恩仇,马革裹尸,我已无悔,只是对不起陛下的隆恩,惟有来世再报!”金沙公爵目望西方,那是帝都的方向,却遮掩在无边的硝烟里。

 “父亲!”德博情不能已的叫道,却没能得到回答。

 “父亲!”德博惊恐的大叫道,才发现在说完最后一句话时,金沙公爵已经悄然停止了呼吸。

 一代名将,就此辞世!

 他走的如此坦然,竟连我都没有察觉究竟是在什么时候。

 我端详着他平静的脸庞,在泛白的嘴角边,竟有一丝微笑。

 而那目光,依旧眺望西方,坚定,不移!

 我深深了口气,想压制住心头那种极不舒服的感觉。

 这是我第一次目睹身旁熟悉的人死去。

 在我手中,在我身边,不知道倒下了多少人,但没有一次能令我如此震撼!

 我原以为我可以如从前一样,漠视任何人的离去,然而我错了。

 我竟然从心底发出一缕莫名的压抑,望着金沙公爵的遗体,目光沉重如铅。

 “公爵大人!”悲伤的哭声此起彼伏,德博更是依靠在马车上才能勉强站立,即使是镜月公主的眼眸里也泪光荧荧,失去了往日的从容。

 我冷冷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看着一个曾经熟悉的人逐渐走远,永远也不回头。

 我体内的暗黑能量在呼啸,漫天的杀意涌上心头。

 我甚至在问自己,如果当我同德博一起走,结果是否会不同?

 至少,眼前的这个男子是否可以继续伫立在千军万马前?

 “将军!”一名斥候飞马从后赶到,在马上就叫道:“兽人族的主力已距此不到十里,在红石城下也发现了敌军的小股先头部队!”

 德博默默无语,小心翼翼的将金沙公爵放入马车平躺。

 然后,转身拔起柱在地上的长剑,面色冷静的可怕。

 “你要干什么?”我冷冷问。

 德博翻身上了坐骑,仇恨的目光望向北方,咬牙切齿道:“我要杀尽那帮蛮族,为老爸报仇!”

 “对,为公爵大人报仇!”得到提醒的将士们纷纷起身,群情昂的吼着。

 我冷笑道:“你们想去送死么?就这么一点人,给兽人族的前锋部队填牙也欠奉。”

 “我不管!”德博低吼道,神色狰狞可怕。

 我蓦然伸手,一把将德博从马上拽下,拉到马车前,将他的头摁着探向金沙公爵,冷笑道:“看看你父亲再说!他英雄一世,至死都慷慨从容,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没出息的儿子?要知道这样,他会将重任转托在你身上么?”

 德博冰冷的眼神看着我,徐徐道:“修岚,放开我,不要阻止我去复仇,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

 我飞起一巴掌响亮的拍在他的脸颊上,低声喝道:“就当你这混蛋是朋友我才阻止你,否则你去死又管我什么事?”

 德博一个趔趄,愕然望着我。

 我冷笑道:“你看看你身边这些疲惫不堪的将士,他们最多还剩几千人,就算加上其他的部队也不过一两万,能够是兽人族的对手么?你死了不要紧,他们死了也不要紧,可是你背后的红石城怎么办,你父亲的嘱托怎么办?光靠一点蛮力就能解决所有问题么,我实在想鄙视你!”

 德博手抚面颊怔怔不语,镜月公主走到他的身旁柔声道:“德博,修岚说的没有错。我们所有人都恨不能立刻就为公爵报仇。可眼前形势下这样莽撞的行动只会令我们失去最后的一丝复仇希望却于事无补,你需要冷静一些!”

 德博的面色渐渐柔和,却呆呆问道:“难道,就这样任由那群蛮族在我们的土地上肆,任由我父亲的鲜血白么?”

 我凝视着他,徐徐道:“放心吧,德博。我修岚答应你,无论如何也要帮你将兽人族赶出东疆,更要将空翔的人头取下祭奠公爵!”

 德博眼神中的仇恨与疯狂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缕暖意和镇静。他向我重重点头道:“我相信你,修岚!”

 我微笑道:“我也同样相信,你会成为一名好的统帅。”

 见气氛松弛,镜月公主微微一笑,问道:“德博将军,你脸上的伤没事吧?”

 德博苦笑道:“这个家伙打的好重,还好我皮厚。不过算了,谁叫我们是好朋友,好兄弟呢?”

 我注视着这个刚刚失去父亲的年轻人,微笑道:“不错,我们是朋友,更是兄弟。”

 就这样,在我和德博的指挥下,在兽人族主力赶到前,我们撤进了红石城。

 费罗等人早在城门前翘首以待,出乎意料,在人群中我居然看见了萨顿。

 “修岚!”一声亮丽的呼声响起,翡雅宛如一羽快乐的小鸟飞扑到我的怀里,娇憨道:“人家都等了你这么久,怎么这晚才到?”

 我搂着她的肢,感受着她火热的**芬芳,微笑道:“不过这么会儿就等不及了么?”

 翡雅在我耳畔轻轻道:“有一个月没有见到你,日子很难熬哩。”

 我哈哈一笑,在她丰的肌肤上重重拧了一把。

 这时德博走过来,勉强向翡雅笑道:“老妹,你见了修岚就忘了哥哥么?”

 翡雅一噘嘴道:“我才不想你呢。”发现德博身上有伤,却立刻关切问道:“你怎么受伤了,要不要紧?”

 “没事,一点小伤。”德博回答道。

 “父亲呢?”翡雅左右张望,奇怪的问道。

 德博看向我,我回答道:“在后面的马车上。”

 “他怎么了?”

 “你自己去看吧,”德博实在没有勇气亲口说出。

 翡雅隐隐预感不对,急忙松开我奔向后面的马车。

 然后,我听到她悲伤的呼叫,既而周围有人叫道:“小姐昏过去了!”镜月公主道:“修岚,我来照顾翡雅,你们赶快商议守城的事情吧。”

 我点点头,与德博走进城门。

 费罗与萨顿了上来,费罗低声问道:“公爵大人他?”

 我摇摇头,没有回答。费罗已经明白其中含义,神色一黯。

 萨顿向我施礼道:“陛下!”

 “你怎么来了?”我问道。

 “是孔孙先生命我赶赴红石城等待陛下的,”萨顿看了眼德博,低声回道:“他说陛下不可能在帝都久留,兽人族的入侵也是一个月之内的事情,没想到全被料中了。”

 我明白他眼色中的意思,淡淡道:“我们边走边说。”

 “陛下,孔孙先生着属下转告您,如今在群山之城我们除了沧澜军团以外,还将暗月军团也秘密调入到银盔谷。另外亚德族长的白精灵族5000神箭手,红羽族长的10000高山族战士都悄悄入驻若沂特山谷中,随时可以进入帝国境内作战。”

 我一震,转眼望向萨顿。

 他向我点点头,微微兴奋道:“孔孙先生说眼下兽人族入侵正可和帝**队斗的两败俱伤,嘉修陛下命不久焉,只等他一死帝国宫廷势必为了皇位之争作疑团。您一定会乘此机会并帝国东疆,进而兵帝都,完成统一大陆的第二步棋。”

 这个孔孙,幸好是我的部属,否则我亦只有依靠强横的武力杀死他。

 他竟然比我更先预料到局势的发展,甚至早早安排好了作战的部署。

 不过,金沙公爵的死恐怕是他唯一没办法预料到的事情。

 而这个,也会使得我原本的计划作出相应的改变。

 我看了眼身后的德博,沉声道:“这个稍后再说,目前最要紧的是先应付过兽人族在城外的八万大军。”

 进了公爵府,我们稍事休息。德博将金沙公爵的遗体陈列在大厅中,迅速布置好了灵堂。

 但他却让亲兵守住门口,不允许任何人打扰,说是想静一静。

 这却急坏了那些部下,眼见兽人族的大军随时可能攻城,德博却仍沉浸在悲伤中不能恢复,任谁都要急火攻心。

 无奈,众将推荐施罗来找我,恳求道:“修岚陛下,德博将军把自己关在灵堂里谁也不肯见,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我们都知道他平时最肯听您的话,麻烦您劝一劝他吧。”

 我走到灵堂门口,那几名亲兵一见是我都不敢阻拦。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德博头也不回的怒道:“不是告诉你们不准打扰我么?”

 我走到他身边,淡淡道:“是我,德博。”

 “修岚?”德博转过头,沉默了许久,徐徐说道:“你知道么,我一直站在这里,回忆过去和老爸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我这才发现,他一直是我心目中最伟大的英雄,也是我的支柱。因为有他在,所以我什么也不用担心,可以无忧无虑的花天酒地。可是他却这么突然的走了,我几乎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好?”

 我望着安详躺在棺木中的公爵遗体,为了防止腐烂,周围堆放着大量的冰块冒着丝丝白气。

 “我躲在这里,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指挥老爸的那些部下…他们每个人都比我年长一倍,我不晓得他们是否会服从我的命令?”德博嘶哑的声音道:“我更不知道应该怎么解决眼前的危机,怎么率领他们赶走兽人族的大军?”

 “你要学会承担责任,德博。”我平静的说道:“你已经成为了新任的金沙公爵,整个东疆都在你的治下。他们在等待你发出号令,象你的父亲和先人那样去战斗,去捍卫家族的荣耀。所以,你不能令他们失望。”

 “这些我都知道,”德博痛苦的说:“我明白我肩上的责任,可我现在脑袋里一片空白,又怎么去指挥他们?”

 我冷冷道:“如果是这样,你就等着明天一早兽人族为大家收尸吧。”

 德博一震,眼睛里有了点神采,徐徐道:“那天我与老爸会合的时候他身旁的队伍只剩下四万,背后是两倍的敌军。所有人都害怕了,希望早一撤回红石城,利用坚固的城防等待奥里公爵的援军。可老爸却镇定自若,一步步抵抗着兽人族的攻势,足足又在路上拖了他们这么多天!”

 我说道:“所以说,这次的失败罪不在公爵。倘若吉桑城的十万帝**队能够早一步接应,或许连图鹿堡也不会失陷。”

 德博双拳紧握,咬牙道:“那群混蛋,我不会放过他们!”

 “光有誓言毫无用处,首先你要学会战斗。”我说道:“只有先活下去,才能为公爵报仇,否则得意的只是敌人。”

 “我明白了!”德博膛,对我说道:“修岚,你知道花天酒地我在行,行军作战却不及你的一个零头。而且,老爸临终的话里也是希望你能接替他指挥作战,应对时下的危机。所以,我想拜托你,请你帮助我!”

 “你相信我?”

 “是,”德博重重点头道:“我相信只有你才能帮助我们走出眼前的困境,帮助我为父亲报仇!”

 我默然凝望着金沙公爵的棺木,此刻的他是如许安静,再不会因城外的金鼓而振奋扬剑。

 第六章烈火焚城

 片刻之后,聚集在外面的十几名高级将领在施罗的率领下静静走进灵堂,萨顿和费罗也跟了进来。

 没有人喧哗,甚至连脚步也放到最轻。

 所有人的表情都异常沉重,有几名将领的眼睛略略有些红肿,看的出刚才在外面哭过。

 在向金沙公爵的遗体行礼过后,灵堂里弥漫着一片哀伤与啜泣声。

 大家极力克制着心中悲愤的情绪,可我分明感觉到这灵堂宛如一座死寂的火山,随时可能爆发出灼热的熔岩。

 没有人愿意接受这样一个残酷的现实,但毕竟它已发生。

 这些从鲜血死亡中一路挣扎过来的帝国将军,此刻已是泪面。

 无声,有时却比纵情的哭号更加痛苦。

 施罗站直身躯,沉声道:“德博将军,公爵大人光荣战死,如今你就是红石城之主。我相信没有人会对此表示异议,现在就请你来主持大局吧!”

 德博环顾这群公爵的部下,苦涩的一笑道:“我太清楚自己是什么材料了,如果不是因为我是金沙公爵的儿子,不是因为我的父亲死在了兽人族的手上,我恐怕早就逃的没影了。对于我来说,战争远不比美女与醇酒来的有惑。”

 这话如果在别的场合说出,或许会引起人们会心一笑,但这时却无人再有这样心情。

 “可是,我现在却愿意承担起这个责任,与大家同生共死,跟北方联盟决战到底!”德博的声音坚定有力,再不似往日诙谐浮夸的模样,徐徐道:“即使战到最后一人,最后一滴血,我德博也决不放弃!”

 施罗等人顿感热血沸腾,不约而同的叫道:“愿听从德博将军号令,死战到底,为公爵大人复仇!”

 萨顿在我身旁轻轻的道:“原来德博这个家伙除了会花言巧语欺骗少女外,对付老男人也有一套。”

 我冷哼一声,萨顿赶紧住口不语。这个家伙比德博更混蛋,永远没有正经的时候。

 德博苦笑道:“谢谢诸位将军,不过如果大家听我德博的命令作战,只怕死的会更快。说到打仗,我比在座任何一位都外行。何况,公爵大人在临终的时候,已经对此早有安排,为我们请出了一位真正的军事天才,相信只有他能领导我们走出困境,为我父亲,为千万死去的同胞报仇!”

 这小子,就这么轻易把我卖了。

 施罗疑惑的问道:“德博将军,你说的这人是谁?”

 德博一拍我的肩膀,望着众人道:“就是比亚雷尔的修岚陛下!”

 此言一出,堂哗然。

 对于这些人来说,接受一个外人的指挥,远比接受德博这样毫不懂作战的贵族公子来的更加困难。

 或许,这是他们所谓的自尊心和帝国战士的荣誉感在愚蠢的作祟。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将说道:“修岚陛下的军事才华有目共睹,可是毕竟您是比亚雷尔的国王,怎么能够…”

 德博打断他的话,徐徐道:“保罗将军,这不仅是我的想法,也是公爵大人临终前的意思。在他看来,目前恶劣的局势下惟有修岚陛下能够拯救危局,帮助我们对抗十万兽人族大军。难道你们连我父亲的决断都不相信么?”

 众人面面相觑,被金沙公爵的大帽子给暂时住。

 我却知道,他们心里都存着不服和怀疑。

 但我始终没有说话,这个时候我的沉默才是最佳选择。

 德博当然也清楚,他更明白一旦这些人不能完全服从信任我,将带来怎样的后果。

 他苦笑道:“诸位将军,公爵大人生前唯一推崇的就是修岚陛下。所以他才毫不犹豫将翡雅许配给陛下为,从这层意义上说修岚陛下与我不仅不是外人,反而是手足兄弟。何况,他还是镜月公主殿下的未婚夫,嘉修陛下所赏识的外孙,这些就足够让人相信他的血管里也淌着我们蒙思顿人的热血!”

 或许是这些该死的血缘发生了效用,大家的面色缓和了不少。

 施罗犹豫一会,又用目光询问了几名重将,见他们都保持着沉默,于是道:“德博将军,我们大家都想知道面对眼前的战局,修岚陛下有怎样的计划和打算,又如何应对城外的八万敌军?”

 德博微微一笑,用信任的目光望向我。

 “谁能告诉我目前红石城中的情况?”我并不着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沉默了一会,保罗将军回答道:“原先公爵大人在城内留守了一万五千名士兵,由我统帅。再加上从前线撤退回来的部队,略估计总数大约有三万人左右,不过具体的数字很可能要等明天统计过才知道。”

 三万人左右,这个结果已经比我预料的要好不少。

 “天一亮,兽人族的大军便会攻城,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转问德博道:“你可否告诉我依仗红石城的城防,我们这些人能够支撑多久?”

 德博一怔,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也许大家众志成城可以拼上几天吧。”

 一路的惨败已令所有人信心受挫,士气低靡,看看那些号称身经百战的将领们,面色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

 “拼一天是一天,听说奥里公爵的援军很快就会到了!”保罗将军说道。

 我的目光如电,凝视在他愤慨昂的脸上,冷笑道:“奥里公爵的军队要赶到红石城最少还有半月,到时恐怕只能给大家收尸了。即使我们能够坚持到那个时候,他的六万人马又能否扭转战局?”

 这点常识大家总是有的,施罗替同僚解围道:“修岚陛下,您说的这点我也同意。既然指望不上奥里公爵的援军,目前我们又该怎么办?”

 我徐徐道:“红石城已不可守,也无任何坚守的意义。对于能够从空中发动进攻的翼人部落,城防更是毫无作用,我想图鹿堡的失守原因也大半在此。”

 亲历过图鹿堡大战的那些将领纷纷点头,眼里出即惊恐又愤怒的神情。

 “那么,修岚你的意思是…”德博疑惑的问道。

 “弃城!”

 我的声音冰冷而不带丝毫感情,就仿佛是在说一件极为普通琐碎的小事,却在静肃的灵堂中生出巨大的反响。

 “什么,弃城?不可以!”保罗将军激动的全身颤抖,大叫道:“红石城是公爵大人生前苦心经营了几十年的结晶,是翟亚司郡的首府!丢了它就等于丢了全郡,更是丢了大家的脸,我们还有什么面目去见公爵大人?”

 另一名年轻将军似乎恨不得拔剑杀了我,怒视着我吼道:“不管你是谁,想让我们不战而逃,放弃红石城,我泰格第一个不答应!”

 也有人躲在人群之中,用轻蔑的目光瞥着我,轻轻的嗤之以鼻道:“什么军事天才,不过是比亚雷尔懦夫!”

 闻听有人辱骂,费罗与萨顿眼中寒光一闪就想拔剑,却被我悄然阻止。

 今天晚上,不晓得为什么,我的耐心好的出奇。

 也许,是因为我不想在金沙公爵的遗体前作出为难德博的事情。但忍耐也总有限度,超越了这个限度即使是神是魔,我也一样要了他的脑袋。

 他们的反应早在我意料之中,我漠然旁观着这群人慷慨激动的表演,却注意到除了萨顿与费罗外,居然还有三个人没有加入到声讨我的阵营中。

 一个是施罗,他若有所思的站在德博身边,嘴动了几下终于还是忍住。

 另一个是被我特许召来的格隆索,疑惑的望着我也没有开口。

 德博猛然大声喝道:“都给我住口!修岚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谁要笑他是胆小鬼我德博第一个不答应。你们是否知道当是谁孤身深入黑旗团,在上千人的包围中刺杀查戈?是谁在几万头饿狼的围攻里返身回来救了我?你们中有几人敢说自己有这样的勇气,却凭什么指责我的朋友?”

 众人被德博的怒喝震住,灵堂里顿时鸦雀无声,几乎那一针落下的声音也能够听清。

 静,那比冰更凉的静。

 夜风吹入,隐约传来城外兽人族嚣张的呼啸,隆隆的雷鼓,还有那浓重的血腥味道。

 当天明的时候,新的杀戮又将开始。

 而我则要改变历史的轨迹,让它向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运行。

 我淡淡道:“我们需要的不是死守住红石城,而是彻底将兽人族赶出蒙思顿。将三万将士的生命浪费在这里毫无意义,一城一地的得失相比消耗敌人的有生力量,获取最后的胜利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如果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得,大家最好都下身上的盔甲,回家去做平民算了。”

 众人一怔,隐隐约约开始明白我的意图。

 施罗迟疑片刻,开口问道:“修岚陛下,如果放弃了红石城,我们这三万多人又能到哪里去呢,是向南撤退争取早与奥里公爵的大军会合还是向西往莱斯特郡?”

 我有成竹的一笑,吩咐费罗在地上铺开早已准备好的帝国东疆地图。整个翟亚司郡都在群山起伏的环抱中,中部的丘陵地带孕育了包括红石城在内的东疆九城中的一多半。最东是若沂特山脉,最北则是高比迪山,图鹿堡便坐落在其上,扼守着帝国东北的门户。再向西北百多里,就是吉桑城,地势比图鹿堡更加险要,但战略意义却小的多。

 正因如此,兽人族大军才把吉桑城的十万帝**队扔在一边不管,直接攻占图鹿堡,仅留下加奈特的两万夜狼战士负责维护大后方的安全。

 “这里是红石城,这里是图鹿堡,”我用剑鞘轻点地图说道:“两者间的距离是三百九十一公里,当中有四道关隘,仅以一条公路连接。在公路两旁完全是深山密林,人迹罕至的蛮荒地带,却隐藏着无数崎岖小道可供行军,我们下一步的战场就在那里。”

 “是向北面,深入到敌后?”德博蹲下身子注视着地图,愕然道:“修岚,那里可都是北方联盟的势力范围,我们这三万万一被兽人族的斥候发现,到时候几万敌人包围上来想走也走不了啦。”

 “没有那么悲观,”我有成竹的回答道:“首先,兽人族绝对想不到我们会往北进;其次,我们专挑林深山高的偏僻路线,再加上夜间行军,即使是翼人斥候也难以发现。”

 “可是我们到那里去做什么呢?”泰格皱眉道:“切断他们的补给线,扰他们的后方基地么?”

 我不以为然的道:“只扰他们的补给线未免太小打小闹了点,我要的是图鹿堡!”

 “啊?”众人惊讶的望着我,被我的大胆近乎不可实现的计划所惊呆。

 这时恐怕没人敢再讥笑我是懦夫,多半又在心里以为我疯了。

 施罗苦笑道:“根据我们的情报,图鹿堡有灵猿部落的4000守军,这倒没什么。可在它身后还屯着夜狼部落的两万大军,威灵伯爵就是这么完蛋的。”

 “何况,图鹿堡以北二十公里就进入北方联盟的国土,他们随时可能派遣援军。”保罗补充道。

 “我不是威灵侯爵,历史也不可能重演。”我回答道:“你们设想一下,倘若帝国大军突然出现在图鹿堡前,摆出一副围攻的架势,对方将作何反应?”

 “自然是坚守不出,再向夜狼部落求援了。”德博说道:“这样的可能连我这个外行也能猜到。”

 我微笑道:“不错,加奈特闻讯后也一定会援救,因为他知道图鹿堡对于兽人族大军的重要。但从他驻扎的营地赶到图鹿堡最近的一条路就是经过吉桑山南麓,也就是当威灵伯爵中伏的地方。我们真正的主力便该隐藏在那里,等待好好的招待他们。”

 “可是,可加奈特会上当么。他的夜狼部落两万人马我们这点兵力又是否吃的下?”泰格犹豫道,对于夜狼部落,尤其是一万狼骑兵的战斗力任何人都是不敢忽视。

 “他会来的,而且一定会走我设计的道路。越是自负的人就越会中最简单的计谋。以加奈特的才智,绝对不会相信有人敢在曾经伏击威灵伯爵的地方用同样方式等候他。至于兵力问题,大家别忘记,在吉桑城还空坐着帝国的五万大军。我们完全可以加以利用,以四比一的兵力进行伏击,即使是狼骑士也同样要它遗恨沙场!”

 我没有将更深一步的想法说出,如果对付普通敌人四比一的兵力优势该足够了,但加奈特决没有那么简单,好在我还有着其他的考虑。

 众人的眼睛一亮,仿佛中看见了胜利的曙光。

 尽管他们都报着不屈的信念,但谁也不敢对面前的局势乐观。然而我的计划,却使得他们看到了胜利的可能。

 保罗一拍大腿兴奋道:“太好了!只要把加奈特的两万人马解决,图鹿堡即可手到擒来。到时候只等帝国援军一到,我们南北夹击,看这群畜生怎么活?”

 格隆索也忘记了自己是其中身份最低微的一个,说道:“而且图鹿堡里囤积着兽人族大量的粮食与辎重,丢了这些,他们今后的补给也要大为头疼。”

 萨顿见众人终于领会到我的战略意图,开始不再怀疑,解气的哼道:“你们总算明白过来了。”

 德博嘿然道:“萨顿小子,你又是几时明白的?”

 萨顿一怔,嘟囔道:“我总比你这家伙领悟的早。”

 保罗倒是知错就改,由衷叹道:“我却是现在才明白当考兰实在败的不冤!”

 施罗老谋深算,依旧有些担忧道:“伊斯特尔伯爵肯听从修岚陛下与德博将军的号令么?如果他不愿意出兵权又该如何?”

 我冷笑道:“我希望他这样,正好可以杀了他将五万人马彻底的收入我们手里。顺便,也为金沙公爵报仇。”

 众人对威灵伯爵、伊斯特尔伯爵的见死不救早怀恨在心,前者已经战死这笔帐只好算了,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便宜了后者。因而,我的想法一提出头一回得到大多数人的赞同。

 不少人在底下叫道:“对,杀了他,为公爵大人出气报仇!”

 泰格更是嘿嘿冷笑道:“我看,干脆连话也别跟他多说,杀了他完事。”

 施罗苦笑道:“再怎么说他也是一军主帅,帝国伯爵,即使公爵大人在世也无力动他,何况是我们?一旦真杀了他,后果…”

 德博哼道:“什么后果?他害死我老爸,就得偿命,这就是后果!陛下那里我会去承担,与大家没关系。”

 大家见德博这么说更没了异议,甚至不少人心中欣慰将门虎子,德博果然够种。

 我见时机成,旧话重提道:“你们该明白我为什么要放弃红石城的原因了,如果在平原作战,又或者围绕城池攻防,我们目前决不是兽人族的对手。惟有不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利用翟亚司郡的高山密林掩护与其周旋,令他的翼人部落空有制空优势无从发挥,令大熊部落的黑盔武士在山路上疲于奔命,不能施展,我们才有机会转败为胜!”

 “明白了!”泰格叫道:“兵书上说要取之,必先予之,就是这个道理。我们送一座红石城给他,将来要加倍的讨还!”

 “你错了,”我纠正道:“连这座红石城兽人族也休想完整的得到。”

 “什么?”

 “到天亮还有一段时间,足够我们再做一些安排。首先将城内还没有离开的平民全部撤走,不肯走的用鞭子赶也要赶走。然后从仓库中携带走够大军十天的给养,剩下的原封不动摆在那里。”

 “这不是要便宜兽人么?”德博诧异的问道。

 “他们什么也得不到,等明天晚上我将一把火全部烧光。不仅是军用物资,包括所有有战略价值的物品,建筑,辎重,一点也不能留。如果不是考虑到我们很快就要回来,我甚至要将整座城全部烧毁,让他们的大军得不到半点补充。”

 至于为什么不是立刻焚毁,一来我不想过早惊动兽人族大军,暴我们弃城的意图;更妙的是,或许能够将他们搬运进城的给养辎重也一起报销。

 “那这座城不是要毁了?”保罗问道。

 “放心吧,到时候兽人要比我们更紧张,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救火,我们也正可以利用这段混乱从红石城西面的山林里转军向北,把他们远远甩在后面!”

 “如果我们再留一些人,乘大杀一通不是更好?”德博两眼放光道。

 “没那个必要,而且留下的人太多就很难逃脱翼人的斥候侦察。”我说道:“德博,公爵府或者其他地方该都有一些通往城外的秘道吧,将这些秘道都画下来交给费罗。明天晚上,就由费罗、库和保罗将军三人率领两百名干好手进行放火计划,而后从秘道撤走。”

 那两百人,必要时候为了完成计划,我已作好了全部牺牲的打算。不过以库、费罗和保罗的实力,他们本人该可全身而退。

 “这点没问题,”德博拍脯道。

 “格隆索,你率领部下立刻行动,将城里的居民统统在天亮前撤走。要是留下一个人,我就砍你一手指。”

 “是,修岚陛下!”格隆索知道我不是说着玩,急忙出去安排。

 “保罗,整合退入城内的军队,分批从南门撤出,不准点火把,不准喧哗,以最快速度进入高基略山,在卡泽森林中集结休整。”

 “泰格,去准备燃烧的松油,记得加一点香料消除异味。”

 “施罗,在城头点起火把,扎上稻草人,多竖几面军旗,要让兽人族以为我们打算死守待援。”

 我的命令一道接一道,很快灵堂中的将领走了大半。

 有了明确的目标和希望,他们的步履都轻快了不少。

 镜月公主陪着翡雅走了进来,少女美丽的脸庞因父亲之死而无比忧伤,失去了往日的欢笑与活泼。

 当目光触及停放公爵遗体的棺木,本以已干的泪水再次无声滑落,无助的啜泣着。

 德博安慰道:“翡雅,别哭了,老爸一定也不喜欢你这样。要知道,他生前可是最喜欢听你的笑声…”他还想继续说下去,却鼻子一酸,赶紧转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翡雅渐渐停止哭泣,抬起头望着我,目光变的坚定,嘶哑着声音道:“修岚,德博,你们出征的时候一定要带上我。我要同大家一起战斗,为父亲报仇!”

 我点点头,说道:“你们都去准备一下,天亮前我们就必须离开。”

 德博苦笑着,走到灵堂的门前,眺望着远方天际,徐徐说道:“就要离开这个地方,将这座美丽的城市让给兽人,还真有点舍不得啊。”

 “是战争,总要付出代价。”我淡淡的说道:“很快,我们就会回来,到时候无数兽人族战士的尸体就是最好的回报。”

 德博向我重重的点头,深深了口气喃喃道:“这夜,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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