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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1章 三千里外布干戈,果得鲸鲵
 伊儿汗阿鲁浑麾下。来自万里之外呼罗珊波斯故地的武士们,听得四面八方传来的波斯歌谣,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

 三十年前,旭烈兀征服呼罗珊波斯、攻克巴格达、将末代哈里发穆斯台尔妥姆俘杀的那支雄师劲旅中,真正的蒙古武士不过两个万人队而已,其余都是各被征服民族,诸如尔柱突厥、回鹘、吐火罗、花拉子模的仆从军罢了。

 即便算上随着“大雗耳朵”(蒙语,后方大营)跟进的武士所属各部族的家属,追随旭烈兀西征的蒙古人也不会超过十万,不管是为了有效统治还是纯粹为了**而劫掠波斯少女,武士们都得和波斯人通婚,时隔三十年后,伊儿汗阿鲁浑麾下这支大军中的武士们,一多半带着波斯血统,即便是没有波斯血统的,也有部族家小留在两河域与伊朗高原之间的广袤土地上啊!

 听得汉军营中传来熟悉的波斯歌谣,武士们的心魄开始动摇:那生长着椰枣树的土地,是否已被大汉占据?留在大雗耳朵的家小,是否已成为大汉的俘虏?

 “不要中了南蛮子的诡计,”百户官气势汹汹的挥舞着弯刀,只不过神色之间总有些厉内荏。说出来的话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他们和波斯有海上贸易往来,这是他们收买的波斯人在唱歌,要我军心!”

 “收买波斯人我军心?”蒙古武士们苦笑着“听啊,设拉子、阿巴丹、伊斯法罕、乞儿曼各地的口音都有。”

 年轻的蒙古武士们,生于波斯长于波斯,熟悉各地口音,这设拉子、阿巴丹是波斯故地的沿海城市,与大汉有海上商路相连且罢了,伊斯法罕、乞儿曼等城市僻处内陆,漫漫黄沙、大漠戈壁,绝无汉商前往,连这些地方的口音都有了,无疑意味着波斯全境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非但普通士兵,连百户官的表情都变得懊丧之极。

 为蒙古帝国的荣耀和伊儿汗而战,换取兀鲁斯制度下丰厚的赏赐和在汉地任意劫掠的权利,这是武士们追随阿鲁浑万里跋涉的原因,可现在倒好,连留在波斯的儿老小都生死未卜了,谁还有心作战?

 武士们心丧若死,曾经坚定有力的手无力的垂下,曾经握紧的弯刀坠落于地,他们哭丧着脸喃喃祈祷:“长生天保佑,咱们的弯刀可是沾了波斯人的血啊,要是波斯人真的投靠了大汉,咱们留在阿巴丹和设拉子的儿,只怕…”

 还有人像酒醉一样偏偏倒倒。眼神中透惘之,苦笑道:“四面尽是波斯人在歌唱,大概阿巴丹的城头,已经竖起了金底苍龙旗吧…”

 三十年,整整三十年过去,伊儿汗麾下武士的,早就扎在了波斯,蒙古武士们的突厥化进程至少走到了一半,年青的武士们从来没有见过芳草碧连天的蒙古草原,心目中惟有生长着椰枣树和纸莎草的波斯才是真正的家乡。

 离家万里,突闻噩耗,谁能保持镇定?特别是想起自己的弯刀沾了波斯人的鲜血,波斯人是如何用仇恨的眼神面对头等主人的皮鞭,武士们就不寒而栗。

 以眼还眼、以血还血,蒙古征服者从来没有对波斯人客气过,他们也不奢望波斯的起义者会对自己留在大雗耳朵的儿父老客气点。

 有蒙古武士瘫坐在地上,低声的哀嚎:“长生天保佑呐,汗王只在设拉子留了一个千人队,但那儿有咱们大雗耳朵的五万老弱,我的父母儿也在其中啊…”蒙古征服者以君临天下的姿态,用铁骑强弓带给各民族血与火的痛苦。趾高气扬、不可一世,哪儿想到有一天会等到被征服者的报复?

 楚风以大汉帝国皇帝身份颁布的圣旨,在设拉子、阿巴丹、霍尔木兹,在玉龙杰赤和撒马尔罕,在多瑙河与伏尔加河之畔,有如黄钟大吕般回响,敲响了蒙古帝国的丧钟:

 “四大汗国的统治者应该知道,大汉生为华夏的传人,我们仍然抱有炎黄先哲的信念,‘汉皇帝临御天下,中国居内以制夷狄,夷狄居外以奉中国’,你们的不义统治,必将在汉军和各族人民携手打击下,化为梦幻泡影!”

 飘扬着羊大纛的中军帐,伊儿汗阿鲁浑怅然若失,从听到四方传来的波斯歌谣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自己犯下了难以挽回的错误。

 建立在不义基础上的事业,必用罪恶来巩固,伊儿汗在波斯的统治,便是建立在铁骑弯刀血腥杀戮的基础上,但是,各处光明教圣殿中的圣火容易扑灭,燃烧在人们心底的烈焰难以熄灭,皮鞭和弓箭,更无法抹平被征服者的仇恨。

 地底的火山从来就没有熄灭,只等待着发的一刻!

 阿鲁浑大军远征,在火山上的盖子变得不那么厚重了,偏生此时大汉皇帝和光明圣女联手往火山口中扔进了炸药。猛烈的发也就成为必然。

 华丽的王宫在发中坍塌,统治的基础在震动下崩溃,一切被武力压制的反对者,无论光明教的信徒还是末代哈里发治下的穆斯林,没有任何势力会放弃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阿鲁浑的嘴里,变得非常的苦涩,他唯一不明白的,就是大汉怎么能这么快的把波斯人到这里?

 忙哥帖木儿在旁边劝解着,与其说同仇敌忾,金帐汗的心目中倒是幸灾乐祸的成分更多一点,四大汗国的首脑都不是泛泛之辈,当波斯歌谣唱响之后,很快他就想到了一个问题:

 既然大汉帝国御驾到此,看上去军容严整旌旗招展,毫无疑问,西路关陕方向的海都已经大败亏输,只怕损失比他自己用海冬青传来的军报还要严重;

 中路的忽必烈,也差不多完蛋了,否则面对三十个万人队的压力,大汉皇帝根本没有可能来到辽东;

 一贯倾向于忽必烈的伊儿汗阿鲁浑,目前看来,只怕他的波斯老窝已经被连锅端了吧?

 岂不是说,目前的蒙古帝国各大汗国之中…忙哥帖木儿的心脏。乒乒的跳动起来,曾经偃旗息鼓的野心也重新熊熊燃烧,蒙古大汗的宝座似乎距离他更近了。

 他暗暗打定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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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汉皇帝御营,楚风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一块猫儿眼,碧绿的猫眼石纯净透彻,在灯光下闪烁着奇幻的辉光,仔细凝视,那猫眼的“瞳孔”中好像有种莫名的深邃力量,让人心醉神

 乌仁图娅瞧着楚风神游天外,张着嘴巴只差口水的样儿就有**分不,嘟着嘴巴低声对陈淑桢道:“什么跟什么嘛。我敢打赌,这家伙绝对想到波斯妖那双勾魂的眼睛了!”

 陈淑桢不由莞尔,里木淖尔已在波斯风云龙虎,义旗一举四方响应,席卷了两河域和伊朗高原之间的广袤土地,按照之前的安排,把波斯各地的歌手从海路送到泥沽,随着大汉皇帝的御驾来到了辽东。

 波斯距离辽东两万里陆路里程,一路上很多地段又不是通衢大道,葱岭高耸如云、瀚海黄沙漫漫,大军行动耗时一年,飞骑传报也得小半年,陆上的消息至今没有传到这里,所以伊儿汗阿鲁浑都蒙在鼓中。

 海路就不同了,从渤海湾的泥沽或者定远堡,经南洋、印度洋到波斯湾的阿巴丹,不超过八千海里,剪式船平均行两百海里,一个半月就到了,而且大汉帝国从广州、泉州开始,这条海上丝绸之路上挨个建设了贸易商港,占城、息辣、马六甲、细兰…沿途补充食物饮水、躲避暴风袭击,安全方便得很。

 印度洋上有东印度公司的武装商船巡梭,过了马六甲更是帝国海军南洋分舰队的地盘,往年纵横南洋、印度洋的海盗,全都在坚船利炮的打击下沉到海底喂了王八,海上丝绸之路越加繁盛,商船往来如织。

 大约就在关陕泾河战役展开的同时,里木淖尔发动了起义,得益于大汉出出钱的支持,以及光明教一千五百年的影响,起义的势头非常迅猛,很快就席卷了大半个波斯。

 里木淖尔立刻将各地波斯歌手从海路送往大汉,历时一个半月,而楚风结束泾河战役,又率兵东进于燕云之地击溃忽必烈,正好接上泥沽登陆的波斯人。让他们来搞阿鲁浑的军心。

 当然,里木淖尔除了送这些歌手来大汉,还夹带了私货,这不是吗,一块碧绿色的质地上佳的猫儿眼,而用心也非常明显了:就连乌仁图娅都看出来,这块猫眼石和波斯圣女那神秘而深邃的眼睛,简直惟妙惟肖。

 陈淑桢平时也会撒点小脾气,偶尔也会作小儿女态,但这次她只是捏了捏乌仁图娅的手掌,掩口笑道:“妹妹,没听说过‘惟大英雄方能本,是真名士乃自风’么?咱们夫君可抢手得很呢~~”

 “嗯嗯,是在说我吗?”不知什么时候,楚风已放下猫儿眼,凑了过来。

 正想调戏两位老婆,听得帐外亲卫大声禀报:“第三军军长张世杰、副军长苏刘义帐外听宣!”

 楚风脸上顿时恢复了严肃的表情,目光也变得仿佛神明般的察一切,这副表情完全能唬住任何人,除了两位掩口偷笑的皇后。

 “进来!”

 “好一个四面楚歌之计!”张世杰掀开门帘,呵呵大笑着一揖到地:“皇上一曲波斯歌谣,吹散阿鲁浑十万铁骑劲旅,吾皇真有天纵之才!”

 别人夸这些,叫做马,当世马步军无双无对的张世杰夸,即便是久居上位早已习惯的楚风,也不由得有那么几分的小得意。

 今天,大概阿鲁浑以及麾下十万武士,彻夜难眠了吧?楚风坏坏的笑着。

 苏刘义上前一步,拱手道:“请吾皇示下,什么时候对阿鲁浑发动总攻?辽坚守已久,儿郎们都憋着一口气,要在吾皇御驾之前奋勇杀敌呢!”

 楚风睁大了眼睛,反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打阿鲁浑?”

 张世杰、苏刘义翁婿立马是张飞穿针…大眼瞪小眼,这闹了出四面楚歌的好戏,搞得伊儿汗阿鲁浑麾下军心动摇士气低,不打他还能打谁呢?大汉皇帝不失为了消灭他,又何必让这些波斯游诗人乘海船辛苦来到这里?

 “吾皇明鉴,方才末将用望远镜观察敌营,只见灯光黯淡、旗帜低垂,各帐中人影摇动,有双膝跪地者,有号啕大哭者,分明士气低落到了谷底,不趁此时机一举歼灭敌人,还等什么呢?”

 张世杰说罢双手抱拳,控背躬身,浑身钢甲抖得哗啦啦一阵响:“皇上,请下命令吧!”

 “打是要打的,只不过不是打阿鲁浑。”楚风笑笑,在地图上伊儿汗、金帐汗两军的位置划了个圈,圈子套住的不是伊儿汗阿鲁浑,而是金帐汗忙哥帖木儿。

 这是何意?苏刘义再一次傻眼了,张世杰则若有所思,仿佛想到了什么。

 金帐汗忙哥帖木儿匆匆告辞离开了伊儿汗阿鲁浑的营帐,现在,他已经没有心情陪着这个倒霉的同伴了。

 目前的局势对他非常有利,海都大败亏输,忽必烈多半也倒了大霉,伊儿汗的地盘大概是被大汉帝国端了,军心也低落到了极点,算来算去,整个蒙古帝国中,就剩下他金帐汗没有受到什么损失,保持了最强大的力量。

 库里台大会,蒙古大汗,这两个名词不断在忙哥帖木儿的脑海中闪现,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一旦汉军趁着阿鲁浑麾下伊儿汗国武士士气低的机会发动进攻,他就甩下倒霉的阿鲁浑,自个儿带着兵马往北撤退。

 几乎可以肯定,汉军费这么大力气就是为了全歼阿鲁浑麾下,在消灭阿鲁浑之前不会对自己穷追不舍,只要把完整的金帐汗国大军带回草原上,带回哈喇和林,带回不儿罕山脚下、斡难河畔,那么蒙古帝国大汗的宝座,离自己还会远吗?

 “哈哈哈,没想到我忙哥帖木儿,拔都的子孙,还有机会问鼎蒙古大汗的宝座,完成历代祖先没有完成的夙愿,将汗位从拖雷系和窝阔台系手中夺回!”

 忙哥帖木儿高兴得差点儿要对着长生天大叫大嚷,恨不得将豪情壮志好好抒发一番了,他匆忙传令各万人队抛弃辎重、收拾行装,准备北逃回草原之上。

 阿鲁浑王兄,对不住了,我会在节日里,向长生天点三注香来祭奠你的!忙哥帖木儿看着远处阿鲁浑的营帐,笑得很灿烂。

 可惜,笑容在他的脸上并没有停留太久的时间,因为波斯游诗人的歌声停歇下来,汉军吹响了进攻的冲锋号:主攻方向并不是士气低、全军沮丧的伊儿汗**队,而是他麾下的金帐汗国大军驻地!

 忙哥帖木儿已经张口结舌,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千算万算他没有算到一点,汉军不去打伊儿汗阿鲁浑,倒直截了当的冲着他这个金帐汗而来!

 有没有搞错,你们去打阿鲁浑,别来打我呀!忙哥帖木儿简直连哭的心都有了,常年统兵打仗他清楚得很,一个时辰前刚刚下达了收拾行装退回草原的命令,久顿于坚城之下的士兵们本来还吊着口攻进城去大抢特抢的心气儿,这下子全抛到了九霄云外只等着逃命就行,那士气还不嗖嗖的往下降?

 突然之间,汉军发动了意料之外的攻击,而打点行装准备跑路的将士们,士气和听了“四面楚歌”的阿鲁浑麾下,究竟还有几分距离?

 忙哥帖木儿忽然发觉,自己身上感到了十二分的寒意,比在俄罗斯冰雪之中身练武还要感觉冰冷,彻骨的森寒。

 大汉帝国的冲锋号响彻天地,夜下金底苍龙旗映着皎洁的月光熠熠生辉,清冷月给身穿钢甲如墙而进的士兵身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白,炮火伴随着他们前进的脚步,在步兵前方两三百米外炸出了徐进弹幕,掩护着士兵的冲击。

 与此同时,阿鲁浑倒是急着指挥士兵们援救倒霉的忙哥帖木儿,与后者不同,伊儿汗要厚道一些,更加明白亡齿寒的道理,要是金帐汗忙哥帖木儿倒下了,伊儿汗麾下士气低落的军队,一定不会有好下场,便是立马撒开腿跑路,一百里之内也跑不过汉军的阿拉伯高头大马啊,衔尾追杀就能让你把血干!

 问题是,刚刚听了四面楚歌,被故乡波斯的歌谣搞得心烦意,伊尔汗麾下的士兵自顾不暇,还能有心去援救金帐汗?

 且不说士兵们磨磨蹭蹭的,就连往日如臂使指的蒙古军官系统,也开始出工不出力,甚至连那些世袭那颜贵族出身的百户千户们,都目光梭巡着,在汉军的包围圈上寻找可供逃跑的间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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