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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2章 八千里路云和月
 好好的,这哭啥呢?”于老早已衰老。脸上斧削刀劈的皱纹越发深了,只有眼睛中的神采分外光亮:“世中,你老子活了将近六十岁,本来一亩地都没有的穷光蛋,托大汉皇帝的福,在琉球有了一百五十亩肥得油的大田留给儿孙,这辈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就叫我现在死了,脸上也是带着笑哩!”

 脾气又臭又硬的于老,难得的出几分慈爱,摸了摸小儿子头顶茸茸的汉军短发,脸色一正:“爹以前糊涂,现在可明白了,咱们能有今天的好日子,都是大汉皇帝和朝廷给的,小四你在战场上,可不许给爹丢脸!”

 “孩儿记住了!”于小四用力点了点头。

 呀!翠翠突然惊叫起来。

 怎么回事?

 只见一个穿着敞怀的袍子,踏着双木屐,脑袋四面头发剔掉、只中间梳着个冲天炮的倭人武士,喝得醉醺醺的东倒西歪,也不看清楚路,或许根本就是故意的。径自往翠翠身上撞过来。

 站绸缎铺门口的伙计想来拉,可那醉醺醺的倭人武士力大如牛,哪儿拉得住他?翠翠往东躲,他也往东,翠翠往西嘛,他也往西!

 妈的,这倭奴小鬼子也敢到我中原天朝来撒野?于小四不假思索,一记拐子腿就踹到倭人心口上,把这小矮子踢得撞到了柜台上,跌得七荤八素。

 “八格牙路!”倭人气急败坏,借着酒劲就把间的刀拔了出来。

 掌柜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想当年这些倭人可是无法无天呐,虽然近来老实了许多,可一旦发起疯来,也不得了啊!

 “叫警察,快叫警察!”他推着吓呆了的小伙计往街上跑。

 于小四是炮兵,并不擅长白刃格斗,又有父母双亲和子在此,投鼠忌器,不心头有些发怵。

 那倭人武士喝得六七分醉了,见于小四退避他越发得意,将手中倭刀虚劈,斩在空中嘶嘶的响,犹如毒蛇吐着信子。

 “翠翠,你带着爹娘先出去!”于小四抱起一匹绸子,拦在了倭人前面,准备和他拼了。

 “八嘎。你的死啦死啦!”倭人怪叫着将倭刀抡圆了劈下!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门外大街上传来了尖利的“哔—哔—”声。

 警哨,警察来了!

 倭人听得这声音,浑身不由自主的震了一震,手中握着的倭刀也就松了下来,于小四抓住时机抱着绸缎就砸下去,倭人本来有了五六分醉意,反应慢了,这下被砸中手腕,当啷一声响,倭刀掉地上还砸了他自己的脚背,疼得倭人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不过,还有苦头要吃呢!

 两名巡警跑得头大汗,端着上着刺刀的步就冲了进来,见倭人没了武器,他们才小心的抖掉药池中的火药,把扳机复位…对正在行凶的暴力罪犯,大汉帝国的法律规定可以就地击毙!

 两柄明晃晃的刺刀对准了倭人的心口,两名巡警厉声喝道:“警察!以大汉皇帝的名义逮捕你,顽抗格杀勿论!”

 倭人是借着酒劲儿才敢在百姓们面前逞威风,见了穿制服、端步的警察用黑口、明晃晃的刺刀对着自己。登时就吓出了一身冷汗,酒劲儿也消了七八分,赶紧跪着举起双手:“我、我和他们开玩笑的,我的良民大大的!”

 警察可不由分说,一个继续拿刺刀顶着他口,一直把他顶到了墙上,锋利的刺刀尖儿戳破了衣服冷冰冰的顶在口,倭人吓得面色苍白,再没有了半分威风,老老实实的就像霜打了的茄子,蔫了。

 另一名警察则掏出小指头细的警绳,上去就给倭人一记顶心脚,再捉着他双手狠狠捆了起来,因为用力,绳子勒太紧,疼得倭人直叫唤。

 待捆好了,一名警察持警卫,另一名警察取下间的鞭子,刷刷刷先了七八鞭,劈头盖脸给倭人来了顿下马威,生牛皮鞭子破了和服,打得他身上横七竖八的血痕,一阵阵鬼哭狼嚎。

 对于小四等人,警察们则分外客气:“几位公民,请随我等走一趟,将口供录了好依法惩办这个罪犯!”

 往临安警察局走了趟,倭人被关进了监狱等待审判,于小四一家人则录了口供离开,翠翠心有余悸。还紧紧的抓着丈夫的衣襟,唯恐他有什么危险。

 绸缎铺的掌柜和伙计落在后面七八步远,那掌柜对着伙计连连慨叹:“想当年,这些倭人可是强横霸道得很呐,不输于后来的蒙古兵,衙役们怎么敢管?老百姓吃了亏还不是哑子吃黄连…有苦难言!也是我大汉皇帝天威赫赫,让这些跳梁小丑不得不畏服,啧啧,今后咱有什么事儿啊,还得第一个就去请警察!”

 谈话声顺风传到了于小四的耳朵里,是啊,倭人穷凶霸道,任意欺负老百姓,蒙古兵烧杀yin,放在前些年,常州那么多人被杀的一干二净,谁为他们主持公道?

 只有大汉,让老百姓活得堂堂正正,能直了板做人!不要说那一百五十亩地,不要说每年的军饷,单单是为了做个堂堂正正的人,就该替大汉皇帝卖命,就该血流汗保这个朝廷!

 “号外。号外!”旬出来勤工俭学的报童,抱着一大撂报纸从临安新城的三合土大道上跑过“鞑子忽必烈八十万大军陈兵漠北,我大汉皇帝下令诸军备战,全国总动员!”

 忽必烈要南下了!

 于小四叫住报童,掏出五钱买了份报纸细细的看,当年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农家子,在军中夜校已认了不下两千个常用汉字,看看报纸完全不成问题。

 于老两口子还不知道刚才报童喊的意味着什么,他们还眉花眼笑的交谈着:“小四行啊,都能认字读报纸了。成秀才公了!”

 在琉球纺织厂上班的翠翠,却知道“全国总动员”的含义,她有些担忧的看着丈夫,把丈夫的胳膊挽得更紧了。

 “休假,结束了。”于小四轻轻扳开子的手臂。

 码头,执意要把父母和子先送上开往琉球的班轮,于小四像一尊石像一样,默默的矗立在栈桥上,海面,一艘张着洁白船帆的汉船正徐徐起锚、张帆,掉转船头出泊位,于小四的视野中,二层甲板上有三个身影是他的牵挂,年迈的父母尚能自持,只用慈爱的目光依依不舍的抚摸着儿子,年轻的子早已泪面,像所有的琉球女人那样,不停挥动着手绢向丈夫告别。

 远去、远去,海风吹了船帆,汉船行驶如离弦之箭,乘风破直驶琉球,渐渐的,最后一点白色的帆影也消失在了海天相接处。

 转身,,抬头,于小四甩动着有力的双腿,现在任何人都能看出他是一个真正的军人了。

 他登上了去北方的海船,船行的方向和年迈的父母、挚爱的子背道而驰,他没有再往南方看一眼,因为他深知,父母儿在后方幸福的和平生活,需要自己在前线浴血拼杀来保卫!

 仅仅一天之后,大汉皇帝楚风的传檄就通过邮政体系的飞鸽传书,送达了淮扬之地。

 浴血搏杀、屡立战功的第一军血战淮扬连连长姜良材,正陪着战友刘国泰一块探视家乡亲人。

 刘国泰当年被朱焕等汉胁迫着投降了元朝鞑虏,在北上辽东之前他曾经悄悄回乡探视过儿,哪知道屋子里。乡绅、族长、村里的老人都来了,连九十三岁的老老族长都来了,儿披红挂彩,看得出来,他们都哭过,但他们现在笑得很开心。

 因为所有的人都以为刘国泰已在泰州,随着李庭芝大帅殉国升天了!家乡儿父老披红挂彩,庆祝刘家出了他这么一位光宗耀祖的大英雄,和李大帅这样的忠臣义士一同殉国,在所有人看来,是老刘家无上的光荣,全族全村凑钱,为刘国泰修建了衣冠冢,修建了忠烈牌坊…

 儿全族公养,老刘家光宗耀祖,刘国泰躲在僻静的角落,亲眼看见父亲亲手把自己的牌位,供在了族里的祠堂上,和历代祖宗待在一块…

 可是,家乡的亲人们都错了,他们以为刘国泰死了,可他还活着,他还像猪狗一样的活着!

 “我还能回家吗?我还敢回家吗?”在辽东的时候,刘国泰曾如此泣血自问。

 可他回来了!以汉军解放者、战斗英雄的光荣身份,穿着制服、带着勋章,由县太爷陪着回到了家乡!

 刘家所在的村庄幸运的躲过了掌柜的大屠杀,正在冬季的休息中,刘家老父亲躺在门口竹子躺椅上晒着冬日的暖,见了披红挂彩敲锣打鼓的队伍,正和带孙子的儿媳妇说这是哪位战斗英雄回到了家乡?哪知马背上戴着电火花的就是刘国泰!

 最初的一瞬间,他们几乎认为见到了鬼魂,刘老爹对儿子掐了又掐摸了又摸,实实在在的手感让他打消了疑虑,那一刻,泪水在苍老的脸庞上纵横错。

 谁也没想到,就在知县和诸多父老乡亲面前,刘国泰跪在了父亲脚下:“孩儿,孩儿不孝,孩儿没有和李大帅一块死在战场上,倒是、倒是随着朱焕那厮投降了北元…”

 什么?战斗英雄还有这样的往事?从邻居、村长一直到知县大老爷,全都呆住了,那喧天的锣鼓都被这句话惊得停了下来。

 你、你!老父亲已气得说不出话来,颠颠的拄着拐就往祠堂跑“老子,亏老子还把你牌位供在祠堂里,供在祖宗们一块,这、这辱没祖宗啊!”“老人家,且慢一步!”姜良材搀扶住了刘老爹,告诉他:“我是第一军血战淮扬连连长姜良材,刘国泰的上级领导,请老人家能不能听我们把话说完?”

 姜良材!听到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周围的父老乡亲们轰得一声炸开了:这位战斗英雄的鼎鼎大名,早就听说过无数遍了,半年前说书先生的《汉皇帝挥兵进淮扬,陈淑桢红衣战金山》这个段子就听得耳朵起了茧巴,却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听下去,而这段子里,就有血战淮扬连连长姜良材的名字!

 “大英雄啊!”刘老爹看看姜良材,又看看跪在地下的儿子,不由得老泪纵横,又生气又愧疚。

 “其实,我,也是在泰州投降北元胡虏的,也曾随着朱焕去辽东!”

 姜良材此言一出,惊倒了一大片,就连送战斗英雄回乡探亲的知县大老爷和他的僚属们,都惊得大眼瞪小眼:只知道报纸上、戏文里、书目中,姜良材这名字如雷贯耳,哪知道他也曾投降北元呢?

 “是的,我投降过北元,被朱焕等人蒙蔽、胁迫,但也因为我的怯懦、我的贪生怕死!”姜良材娓娓道来,将两淮制置大使李庭芝殉国的忠贞不屈,朱焕的丑陋可鄙,阿术及其麾下蒙古军的凶残狠毒,一一道来,还有其后被迫北上辽东苦寒之地,在那里的夜痛悔和泣血哀叹;汉军到来后,张世杰的约定;还有汉皇楚风如何令他们获得新生,如何约定了洗刷辱,立功回乡的过程,还有那淮扬之地的连番血战,庞士瑞、王仁的壮烈牺牲,后来雪夜入大都、北驱蒙元出朔漠的光辉战绩,大都百姓对解放者的殷切期盼,盛大的入城式…

 林林总总一直说到了现在,不仅百姓们,就连见多识广的知县都沉浸在战火纷飞的岁月里,最后姜良材指着刘国泰:“他,发誓不立第一等战功彻底洗刷辱决不回乡,在扬州渡江血战中,他轻伤不下火线,荣立三等功,尚觉得无颜见家乡父老;

 淮北歼灭张珪之战,他身先士卒,冒着箭雨冲锋陷阵,身被五创,荣立二等功,犹嫌未足;

 雪夜袭大都,在攻克大都城垣的战斗中,以劣势兵力率先突入皇城,打进了忽必烈皇宫的光天殿,却被躲在暗处的蒙古武士一箭中肩头,差一点就光荣牺牲。至此,以首入敌都荣立一等功,蒙我大汉皇帝亲手授予了一等华夏重光勋章,他才有脸回到家乡。”

 说着说着姜良材就掀起了战友的衣襟,刘国泰抓着他的手,但姜良材摇摇头,坚持着掀开了他的衣服。

 只听得嘶的一声,四周百姓、官僚们倒了一口凉气:只见刘国泰的身体上布了大大小小的伤痕,长的一条斜斜从肩膀上划到前,显然是被大汗弯刀劈伤,圆的短的疤痕,明显是羽箭中留下的痕迹,还有长长短短大大小写不出来历的伤痕,这些纵横错、织成网连成片的伤疤,加起来竟然比完好无损的肌肤面积还要大!单单他这一身伤疤就好像说书先生口中的九纹龙一般无二!

 伤疤是男子汉的勋章,刘国泰身体上千疮百孔的伤痕,简直比前纯金打造的一等华夏重光勋章还要熠熠生辉!

 再没有怀疑,怀疑变成了信任,再没有鄙视,鄙视变成了崇拜,无论男人、女人、老人还是孩子,全都用最尊敬的目光看着跪在地上的刘国泰,他虽然跪着,在人们心目中却比站着还要高大。

 林林总总的伤疤,比汉军的功劳簿更详实的记录了刘国泰的辉煌战绩,当年被朱焕等人胁迫降元的辱,早就被这一个接一个,大大小小相重叠的伤痕中出的鲜血,洗得干干净净,再污秽的灵魂,都已变成黄金般闪耀。

 “儿子,我的好儿子!”刘老爹已是泪如泉涌,他扔掉拐杖,一把抱住了儿子。

 媳妇抱着的儿子,也用稚的嗓音叫道:“爹爹,爹爹!”

 大团圆的结局,只有姜良材稍有怅然若失的感觉,不过他很快就从这种负面感觉中恢复过来。

 是的,亲爱的子、可爱的小栓子已死在了张珪的屠刀之下,可我们战友,我们华夏民族不还有许许多多温柔善良的子,聪明可爱的孩子吗?为了保护他们,血牺牲又算得了什么呢?

 因为泪水,姜良材的眼睛变得模糊不清,似乎出现了数月前大都入城式上,那个抱着自己喊爹爹的小男孩,还有他那位羞涩又温柔的母亲…

 传檄,大汉皇帝的传檄到了!陪着刘国泰在家乡待了不到十天,以战斗英雄身份休假的姜良材,就接到了地方官发来的调令文件。

 全国总动员,和整个蒙古帝国的大决战!

 按照命令,各部队休假官兵应眷赶往军中,伤病官兵则可以留下来,雪夜入大都,刘国泰受伤之处虽然外面已经好了,里面的筋骨还没有恢复,常常酸疼、使不上力。

 所以,姜良材准备独自离去,他想让这位九死一生、负伤累累的战友留下来。

 月夜,刚刚离开刘家半里,姜良材发现路边有一个黑影,刘国泰笑嘻嘻的站在那儿:“此战,怎么少得了我刘国泰?”

 月下,两位生死与共的战友并肩踏上了征程,他们从辽东走到闽广,从闽广走到淮扬,从淮扬走进了北元统治的心脏大都城,王仁、庞士瑞等等等等战友永远倒在了这条漫长的征途上,但北的敌人还在猖獗,敌人一未灭,活着的人就必须继续走下去。

 默默无言的明月,见证了八千里路浴血转战,也见证了大汉皇帝楚风传檄全国总动员,从辽东到闽广,从长江头的四川到长江尾的两浙,无数华夏男儿挥别儿踏上征途的毅然决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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