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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八 回 真假难分
 只听那素衣少女啊呀一声惊叫,右手腕脉处,已入了百代大师的五指之中。

 百代大师生平之中从未和女子亲近过,陡然间抓到一个柔若无骨,滑不留手的玉腕,不心头一跳,几乎又自动松开手去,赶忙一收心神,暗中又加了两成真力。

 他的内功何等的深厚,指力何等强劲。

 这一加劲力,登使那素衣女子有着断腕碎骨的感觉,痛的失声尖叫。

 百忍大师心地和善,忍不住说道:“阿弥陀佛,师弟不可骤下辣手,咱们宁可错放一百,不可误伤一人。”

 言词间一派悲天悯人的慈悲心肠。

 百代道:“此妇行动鬼祟,故作一副神秘莫测之状,定是南宫世家中人。”

 手上又暗加一成劲力。

 那素衣少女只觉腕骨剧痛如裂,不自缓缓抬起头来,娇声喝道:“快放开我!”

 百忍凝目望去,只见她柳眉弯弯,粉脸匀红,目凝秋水,容丽,竟然是一位罕难一见的绝丽人。一滴滴的汗珠儿,由她粉颊上直滴下来。

 百代大师心切师弟遇难之仇,冷笑一声,道:“你如怕皮受苦,那就老老实实的答复贫僧之言。”

 那素衣女子重重息一声,道:“我如不是有意现身,你们决抓我不到…”

 微微一顿又道:“在这周围百丈之内,早已埋伏了南宫世家中人,只要我施放出求救的信号,他们立时可以赶来相援。”

 百代大师悲壮地说道:“很好,越多越好,贫僧要大开一次杀戒,为我那死难的师弟复仇。”

 那素衣少女目光一掠百祥大师的尸体,忽然长长叹息一声,道:“这位大师死了多人啦?”

 百忍大师道:“不足一十二时辰。”

 那素在少女道:“除非大师愿让他投入南宫世家的门下,充作他们‘七十二煞’中人,当今之世,无人再能救他了。”

 百代大师怒道:“少林门下弟子,岂肯为人爪牙!”

 百忍大师目光凝注那素衣女子的脸上,想从她的形貌上,分辨出她在南宫世家中的身份。

 他隐隐记得南宫世家中数代寡妇的容貌,仔细看了一阵之后,只觉此女陌生,似是从未见过之人。

 不一皱眉头,缓缓问道:“女施主似非南宫世家的几代寡妇中人?”

 那素衣大缓缓说道:“如若我是南宫世家中人,只怕两位大师父早已没了性命。”

 百忍沉声对百代说道:“师弟,放开她,咱们不能欺负一个孤身女子。”

 百代虽然不愿,但他却不敢违抗师兄之命。

 缓缓松开五指,口中却冷冷说道:“你如若有逃走之心,可别怪贫僧出手毒辣。”

 素衣女举起衣袖拂拭一下脸上的汗珠,两道目光一直不停的在百忍、百代的脸上打量,生似要从这两人的脸上,找寻些什么一般。

 对百代大师的警告之言,浑似不闻。

 百忍大师听她口齿清楚,神情正常,和那些被药物奴身的人,大不相同。

 心中暗暗忖道:南宫世家的神秘,使人留下难忘的恐怖、颤栗,但这位美丽的少女,却还能保持着人本能的神采,看来她在南宫世家中的身份,不会很低,能否探问出一点南宫世家的内情,此人关系至大。

 心念一转,缓缓说道:“女施主虽非南宫世家中主要的首脑人物,但在南宫世家中的身份,决然不会大低。”

 那素衣女左顾右盼,不住的四下打量,对百忍大师之言,充耳不闻。

 百代看她那一副趾高气扬的态度,心中大为不,冷冷喝道:“不是贫僧掌门师兄的仁慈,立时要你尝尝少林派分筋斩脉手法的滋味。”

 那素衣女突然举步而行,探头向内室望了望,自言自语地说道:“奇怪呀!”

 百忍大师摇手阻止了百代大师的冲动,低声说道:“何怪之有?”

 那素衣人突然转过脸来,两道清澈的秋波,凝注百忍大师脸上,道:“你们来这里多久了?”

 百忍大师心中早已暗自打走了主意,如若无法用和平的手段,使这素衣女说出南宫世家中的部分隐秘,那就合自己及百代之力,一举将素衣女生擒,再行设法问。

 但地心地仁慈,非为形势迫得无路可走,不愿以武功凌人。

 这次,该那素衣少女焦急了,只见她柳眉耸动,双目中神光闪。

 虽然她未再开口询问,但那种焦急之情,已然从神色中暴无疑。

 百忍大师忽觉脑际间灵光一闪,缓缓说道:“女施主可是要找人吗?”

 素衣少女道:“不错,我要找一位姓任的。”

 百忍大师微微一怔,道:“任无心T?”

 素衣女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姓任。”

 百忍大师道:“你可能说出他的形貌吗?”

 任无心英俊潇洒,任何一个女孩子只要肯望他一眼,都将留下难以忘怀的银象…

 只听那素衣女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根本没见过他,我是奉命而来。”

 她究非老于世故,久走江湖的人物,当她为事困扰时,就无法保持那镇静的神情。

 百忍大师道:“女施主奉何人之命?”

 那素衣少女突然长长叹息一声,道:“时间快要到了,我不能再等下去了。”

 百忍大师道:“贫僧乃少林寺掌门方丈,和任相公乃是好友,姑娘如能信得过老衲,老衲极愿代劳,转告任相公。”

 那素衣女道:“我如何能信你之言?”

 百忍淡淡一笑,道:“姑娘既不识任相公,纵然见了他之面,也无法认得出来。”

 那素衣女道:“这个不用大师父为我担心、我自有和他联络之法。”

 百忍沉了一阵,道:“这就叫老衲为难了,老衲纵有少林寺掌门方丈的信物,但女施主也未必识得?”

 那少女道:“你且拿出来给我瞧瞧。”

 百忍大师缓缓从怀中取出一座金色的佛像,托于掌心,道:“女施主可听说过这尊佛像吗?”

 那素衣少女一双秋水般的眼睛,凝注在那佛像之上,瞧了一阵,突然拜伏地上,道:

 “晚辈虽然没见过,却是听人说过,这尊金佛敕令,只有少林掌门人,才能随身携带。”

 百忍大师缓缓收好金佛,低声说道:“女施主听何人谈过这金佛敕令?”

 那素在女道:“家父。”

 百忍微微一怔道:“令尊何人?”

 那素衣女忽然变的十分温柔起来,有问必答,说道:“叶长青。”

 百忍大师道:“叶长青,中原四君子叶大侠?”

 素在女突然下泪来,唏嘘着道:“那正是家父,晚辈叫叶湘绮。”

 百三大师道:“老衲和中原四君子,虽然甚少见面,但却是方外之,姑娘,快快清起!”

 叶湘绮站了起来,应道:“家父常对晚辈提起老禅师,感慨晚辈生非七尺男儿。”

 百忍微微一叹,道:“是男儿又能如何?”

 叶湘绮道:“晚辈如是男儿身,早已为家父送往少林寺中,拜列门墙了。”

 百忍叹道:“令尊言重了其实中原四君子的武功,别走蹊径,独树一帜,决不在我们少林之下…”

 百忍一顿,道:“姑娘神智清醒,不知何以也甘为南宫世家所用?”

 叶湘绮道:“晚辈为形势所迫,不得不托身于南宫世家,苟安偷生,用以留作有用之身。”

 百代大师接道:“南宫世家中网罗之人,个个服有神之药,姑娘何以独得例外?”

 叶湘绮道:“晚辈受知于南宫世家中四代夫人,故得保持清醒神智。”

 百忍大师一皱眉头,道:“任相公天纵奇才,行无定止,一时间只怕无处可找。”

 叶湘绮脸惶急之,道:“这要怎么办呢?”

 百忍大师道:“老衲斗胆相问,不知姑娘可否把心中之事,告诉贫僧。”

 叶湘绮沉了一阵,道:“老前辈乃一代掌门宗师,又为家严知,晚辈怎敢相欺,不过,晚辈来此之时,四夫人再三相告,除了任相公之外,决不可说给别人…”

 百忍大师接道:“如若你确有碍难之处、那就算了。”

 叶湘绮急急接道:“但此事关系武林人物的安危至大…”

 她微微一顿又道:“四夫人也太相信那任相公了。”

 百忍大师道:“姑娘自行斟酌。”

 叶湘绮长长叹息一声,黯然说道:“事已至此,只有通权达变了。”

 忽然住口不言,凝神静听。

 百忍大师道:“姑娘尽管说吧!我那百代师弟,乃我们少林寺中第一高手,耳目灵敏,五丈内能辨落叶着地之声,何况这房屋四周,又是一片旷野,不论武功如何高强之人,也难以躲得过他的耳目。”

 叶湘绮仰脸忖思片刻道:“南宫夫人几种神功,已将圆,三月之前,她似是已预知了江湖有变,夜赶修,时限提前了甚多,大约不出一月,她就可以功行圆了,因此,四夫人和任相公所定之约,下得不中止作废了。”

 百忍大师道:“所订的什么约?”

 叶湘绮接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长长吁一口气,接道:“四夫人要我告诉任相公,南宫世家准备造劫江湖的一只魔掌,气候已成,要任相公特别留心,那人武功奇高…”

 百忍大师慈眉一皱,道:“造劫江湖的魔掌…”

 叶湘绮接道:“四夫人只告诉我一只魔掌,那魔掌指何而言,就非晚辈所知了。”

 百忍大师忽忆起天龙大师和武当上一代掌门人,惨死那悬崖密之事。

 那只手虽是一现即逝,但却留给了他极深的印象,再一印证百祥大师死时之言,心中若有所悟,当下接道:“我知道,那是一只美丽的手。”

 叶湘绮奇道:“所谓魔掌,就是一只美丽的手吗?”

 百忍大师道:“不错,是一只美丽的手,虽是匆匆一瞥之间,也能留给人极深的印象。”

 叶湘绮叹道:“南宫世家中人,古古怪怪之事,当真是多,那女多男少,风物幽美的大庭院中,到处充着神秘恐怖,晚辈虽得四夫人相信,但想来也有些骨悚然。”

 百忍大师道:“老衲未入那‘**牢’前,实难想到朗朗白之下,竟然有那等所在,当真是人间鬼域。”叶湘绮道:“哼!你还没有见过那南宫夫人炼功的形状,那真是难看到了极点,她辟了七处密室,每一处密室,都充凶险和恐怖,我虽未得进入那密室看过.但只到门口,就有着一种风森森的感觉,那老太婆,真叫我怀疑她是人还是鬼?”

 百忍大师点点头,道:“姑娘可还有别的话说吗?”

 叶湘绮道:“没有了,就是这两件事情,深望老前辈能设法尽早告诉任相公。”

 百忍道:“老衲见到他时,定当转告姑娘一言。”

 叶湘绮道:“那晚辈告辞了。”

 百忍大师道:“怎么?你还要回到南宫世家中去吗?”

 叶湘绮道:“不入虎,焉得虎子,家父和几位叔怕,都还陷身南宫世家中,如不混迹南宫世家中要何人搭救他们?”

 百忍大师微微一叹,默然不语,叶湘绮欠身一礼,突然纵身向室外跃去。

 百忍望着她的背影,轻轻叹息一声,道:“可怜的孩子…”

 忽见叶湘绮探入头来,接道:“还有一句话忘记告诉老前辈,四夫人说三十内,如不设法阻住南宫夫人,待她全面发动之后,再想阻止,那就不是容易的事了。”

 也不待百忍大师回答,翻身一跃,急奔而去。

 百忍大师突然觉着自己已然担负了一件沉重无比的担子,这担子决非自己的能力所担得起来。

 放眼当今武林,能够担得这样沉重担子之人,只有一个任无心,或可勉强胜任。

 但任无心如云雾中的神龙一般,隐现无常,一时间到哪里去找他。

 可是叶湘绮临去之言,在他仁慈的心中反复的辗转,三十,如不设法阻止住南宫夫人,待她全面发动之后,再想阻止于她,那就不容易了。

 这几句话,骤听起来,说的明明白白,毫无可疑之处但如仔细一想,却是千头万绪,无从着手。

 三十,南宫夫人要发动什么?

 南宫世家已然是武林中的公敌,武林中黑白两道,都将和南宫世家形成势不两立之局。

 南宫世家再要发动,必将是指一件特别事情…

 那位四代南宫夫人,要叶湘绮告诉任无心,那是说明了,在三十内,可以阻止南宫夫人的发动,至低限度,有着阻止她发动的机会,这时机是万万不能放过,任其消失…

 计思之间,百代大师走了进来,面上一片沉肃之,缓缓说道:“师兄在想什么?”

 百忍大师道:“小兄正在想那叶姑娘言语中的玄秘之处,但一时却难以想透。”

 百代大师沉声道:“那女子行踪奇诡,言语怪异,师兄也能信她的话吗?”

 百忍大师不由正道:“那叶姑娘不但玉洁冰清,而且更有着舍身喂虎的勇气,自己埋身在危机四伏的南宫世家中,为我辈刺探机密,她冒着时时刻刻都有被南宫夫人发现的危险,还不是为了要保持武林中一点元气,这样的浊世奇女子,小兄怎敢怀疑于她?”

 这一番话不但说的义正词严,字里行间,更出对叶湘绮的同情与敬佩。

 百代大师缓缓垂下头去,说道:“是小弟错怪了她,望师兄恕罪。”

 这倔强而高傲的一代奇僧,虽然技冠少林,但对他的掌门师兄,却素来敬重信服的很,听得百忍大师如此说话,立时便消去了怀疑之心。

 百忍大师慈样一笑.道:“师弟也毋庸自责,后见到叶姑娘时,莫再难为于她,也就是了!”

 百代大师道:“小弟遵命。”

 百忍大师缓缓抱起了百祥的尸身,面色又变的十分凝重,道:“此刻,已值我辈武林同道的生死关头,时机稍纵即逝,你我还是快快离开此地,再作打算…”

 语声中大步走出门去。

 只见那广阔的菜园,已变得有如坟场般的静寂空旷,秋风过处,景看来十分凄凉。

 百忍、百代两人,心情俱是一片沉重,无言穿过园中的小径,谁也没有说话。

 百忍大师思反复,想来想去,也不知要到何处寻找那任相公的行踪,心念闪动间,却突地想到了那脚踏水车的壮汉。

 他忍不住回首望去,只见那水车依然在风中慢慢转动,水车上的那赤足壮汉却早已随那任无心走得无影无踪。

 走出菜园,只见那马车仍停在官道上,车夫斜靠在前座上,无打采地打着瞌睡,显得是那么悠闲而自在。

 百忍大师望了望他,又望了望怀中的尸身,忍不住长长叹息一声,心情更是沉重。

 百代大师道:“师兄请入车厢内安坐,小弟在前面观望动静。”

 百忍大师只得入了车厢。

 赶车的振起了精神,扬鞭呼喝一声,马车前行,那辘辘的车声似乎也在说:如不设法阻止南宫夫人,待她全面发动之后,便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但如何阻止?发动什么呢?百忍大师虽待不想,却又忍不住要去想它。

 百代大师与赶车的并肩坐在车厢前,眼神如电,四下观望,道上的行人来来往往,没有一个人能逃得过他眼下。

 突听前面隐隐传来一阵管弦之声,仔细一听,却正是出殡时所吹的丧乐。

 乐声凄凉、锐利,令人听了心中更是沉闷。

 赶车的一拉缰绳,将车赶到旁边的岔道上,口中喃喃道:“宁愿多走些路,也不要遇上棺材。”

 百代大师双眉一皱,方待说话,但转念忖道:“行路人忌讳本多,何况是终年赶路的车夫,他既愿绕路,便由得他吧!”

 这岔道上显然是终年少有人行,是以极为荒凉。

 两旁蔓草丛生,看不到一个人影。

 风吹草动,百代大师突地泛起一阵警惕之意,目光凝注着草丛之间,提防着那神秘的南宫世家中人,忽然在草丛中出现。

 但草丛中毫无动静,道路上却已出现惊人之事。

 光之下,只见前面道路当中,赫然有一尊高约五尺的如来佛像,在秋日淡淡的阳光下,更是宝像庄严,闪闪地发着金光,佛像两旁,竟横放着三口崭新的棺木,挡住了马车的去路。

 两个灰眉秃顶,身穿黄袈裟的枯瘦僧人,双手合十,立在棺木前。

 两人惧是面色森,目光呆滞,脸上无丝毫表情。

 道路中供着佛像,佛像旁竟放着棺材,岂非更是惊人。

 百代大师心头一凛,车马骤停,赶车的喝道:“两位让让道好吗?”

 那两个黄衣僧人垂眉闭目,合什而立,直似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呼喝。

 百忍大师亦知前面必定生出变故,立刻跃下车厢。

 只听百代大师沉声道:“两位无端阻住道路,想必是为我兄弟而来的了?”

 黄袍僧人中,左面一人,颧骨高耸,鹰鼻锐目,颔下留着几灰须,闻言仍然动也不动,也不回话,看来宛如木雕泥塑一般。

 右面一人,长眉带须,冷冷道:“出家人见了我佛金身,也敢不下拜吗?”

 百忍大师大步赶上前去,口中道:“师弟下来。”

 身子已走到那如来佛前,虔诚地道:“贫僧一时疏忽,两位大师莫怪。”

 语声中他已恭恭敬敬拜了下去,暗中却在凝神戒备着那两位奇诡的黄袍僧人,双臂聚真力,随时都可以出手一击。

 百代大师见他拜倒,也随着拜倒在地。

 黄袍憎人面上,出了奇诡的笑容,缓缓道:“佛法无边,普度众生,两位此刻拜了这一拜,死后必登西方乐土。”

 百代突然一跃而起,肃然接道:“佛门中人方便为怀,请两位师父让开一条去路。”

 右面一个黄袍僧人,冷冷一笑,道:“看在我佛面上,贫憎特为三位募来了几具应用之物!”

 百代问道:“什么应用之物?”

 那黄袍僧人伸手一指那三具棺木,道:“这三具棺木,俱是上好的棺木制成,几位能在我佛之前,得证大道,去臭皮囊,西上灵山,岂不是人生一大乐事?”

 百代大师冷哼一声,道:“同是三宝弟子,贫僧不愿伤了我佛的慈悲,两位请让开一条去路,免得…”

 左面那黄袍僧人,突然纵声大笑,打断了百代大师道:“两位既然不肯证道我佛之前,说不得只好由老衲等出手超度了?”

 百代面色一变,就要出手,却被百忍大师低声喝止,接口说道:“两位大师父抬了我佛之像,又备了这三口棺木,那是真的为我师兄弟来的了?”

 左面那黄袍增人笑道:“不错,看在我佛金面,不忍使三位暴骨荒野,特地为三位选了三具上好的棺木。”

 百忍一面制止百代,一面合掌对二僧说道:“这样说来,老衲还得感谢两位的一片好心了?”

 右面那黄衣僧人似是已然不耐,厉声接道:“两位若肯来就棺,还可以落得个全尸,如若妄图以武功相抗,哼!哼!那就怪不得我们施下毒手了!”

 百代大师双眉微耸,目中神光景闪,仰天笑道:“这么说将起来,两位定也是南宫世家中的人物了?”

 两位黄衣憎人,默然不语,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百代大师回目一瞥百忍大师说道:“小弟恭候掌门师兄令下。”

 百忍大师知他心中潜蕴着无比愤怒,一出手势必如山崩地裂,迅雷下击。

 想到同为佛门弟子,如若眼看二僧伤在百代手下,实是有些不忍。

 当下肃态说道:“咱们绕道走吧!同为佛门中人,岂可自相残杀。”

 百代大师长叹一声,缓缓转过身去,显然,他对师兄的太过仁慈,甚感不,只不过不敢出口顶撞罢了。

 就在百代大师刚刚转过身子的当儿,突然听得几声大震,三座棺木盖于,突然飞了起来。

 百代大师虽已回身而行,但他仍然暗中当心着两个黄衣僧人的一举一动。

 听得棺木震动之声,立时回身击出一拳。

 一股强烈的拳风,划带起啸空之声,疾向左面一个黄袍僧人击撞过去。

 他早已算好距离、方位,是以这回身发出的一记金刚神拳,认位奇准无比。

 左侧那黄衣僧人袍袖突然一拂,伸出了一只枯瘦的手掌,向百代大师的拳风拍了过去。

 两股潜力相撞,卷起了一阵狂飚,吹得地上砂石横飞。

 那黄衣僧人武功虽高,出招部位也甚为怪异,但仍受不住百代大师那等刚烈的拳风,枯瘦的身子被震得离地而起。

 只见他双拳一腿,突地凌空翻了一个筋斗,竟又落到原地,面上仍是那阴沉沉的脸色,但右掌已缩入油中。

 百代大师也微微一震,心头暗凛忖道:“这厮好怪异的武功身法,看来竟非中土所传,难道他是来自藏边的喇嘛不成?”

 思念之间,目光已转到那三口棺木上。

 只见三口棺木,棺盖俱已震开,棺木中竟直的站起三个人来。

 左面一人,身材高瘦,左臂已齐肩断去,右掌倒提着一柄光闪闪的出鞘长剑。

 他不但神情森,面容更是异怪至极,高高耸起的双颊间嵌着一个鹰钩鼻子。

 只见双目开合之间,神光如电。

 右面一人,却是五短身材,大腹便便,发长尺余,如野草,衣衫更是褴楼污秽不堪,仿佛许多年未曾换洗过。

 但这样难看的人物手中,却横持着一柄其碧绿的翠笛,长有三尺,通无暇庇,一眼望去,便知是价值不菲之物。

 当中一口棺木中,却又卓立了一个赤足的黄袍僧儿他身材枯瘦矮小,仿佛幼童,但衣衫却极是宽大,野风吹过,衣袂飞舞,飞舞的衣袂中,望之有如无物。

 这三人不但形状古怪,神情更是森可怖。

 百忍大师目光扫过,虽已看出左右两人的来历,却终是想不起当中一人究竟是谁。

 他面色微微一变,抢步赶到百代大师身前,面向左面一人,沉声道:“施主神剑如电,可是人称南海第一奇剑的慕容飞,慕容大侠吗?”

 独臂人森森的面容,丝毫没有表情,突然抖起手腕,掌中长剑,立刻化作了点点银星,锐厉的剑风,得数丈外的健马不住长嘶。

 百忍大师微笑道:“施主已将南海剑派的这一招绝学‘一剑千影’使得出神入化,老衲的猜侧,想来必定不会错了。”

 他一眼之下,便喝破了独臂人剑招的名称来历,独臂人森的面色,也不为之一变。

 那矮胖乞丐仰天狂笑,道:“少林的掌门人,果然是见多识广,名不虚传。”

 百忍大师一笑,道:“施主过奖,老衲愧不敢当…”

 他语声微顿,又自接道:“看施主的打扮神情,以及掌中的翠笛,使老衲突地想起一个人来,又要斗胆猜上一猜!”

 矮胖乞丐笑道:“我是什么人,你也知道吗?”

 百忍大师道:“老衲闻得‘丐帮’之中,有一位大大的奇人,不但喜欢百兽,而且善灵蛇,是以人称‘蛇神’康祖,想必就是施主了?”

 百代大师冷冷接道:“丐帮门下,人人都是见义勇为的英侠之士,怎会投入阴险毒辣的‘南宫世家’门下,师兄必是看错了。”

 他生高傲刚烈,虽然百般忍耐,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讥讽之言。

 只见那矮胖乞丐又自仰天笑了一阵,突地举起翠笛,轻轻吹奏了起来。

 笛声尖锐而奇特,一声声吹来,有如一柄柄尖刀在划裂着人们的心房。笛声中,那宝像庄严的如来佛金身像中,突地也响起了一阵尖锐而奇特的嘶鸣之声,竟比笛声还要诡异难听。

 接着,如来佛像的莲花座位上,接连窜出了数十条灵蛇,一条接着一条,有如彩虹般,窜到百忍、百代面前。

 这数十条灵蛇,虽然有大有小、色彩不一,但却似乎都有灵,竟随着笛声,在百忍、百代面前,布下了一道蛇阵,红信闪闪,腥风扑鼻,显见得每一条都是奇毒恶绝之蛇。

 百忍、百代面色齐地微变,当下暗运真气,贯劲于臂。

 百忍大师虽然凡事忍耐.但在这种险恶的情况下,也不得不随时准备出手一击了。

 当中那黄袍僧人,枯瘦的面容上,突地裂开一丝狰狞的笑容.道:“你不认得我是谁吗?”

 他一笑将起来,嘴角几乎咧到耳边,面容更是丑怪可怖。

 百忍大师仍然忍着气,合十道:“大师父足迹似乎甚少来中原走动,老衲一时眼拙,实在想不起师父是谁了。”

 黄袍僧人哈哈笑道:“你显然不认得我,我且教你认识认识。”

 语声之中,他枯瘦的身子,突地冲天飞起,腾空的转了一转,那宽大的僧袍中,便忽然仿佛生出了千百只手掌,出了无数件暗器。

 刹那之间,但见生之中,俱是暗器的光芒,有暗有明,有急有缓,各各带着尖锐的破风之声,闪电般地袭向百忍、百代身上。

 百代大师喝了一声,道:“师兄,让我来…”

 双掌齐扬,震出了两股凌厉的罡风,排山倒海般,将天暗器俱都震了回去。

 哪知道其中竟有几件暗器,势道不变,去而复回,划成几道光弧,互击来。

 百忍大师神色不变,道:“看大师的手法,莫非是来自藏边吗?”

 他语声缓慢,每说一字,便伸手接过一件暗器,短短一句话说完,他掌中已接了暗器,宛如拈摘枯叶一般。

 黄袍僧人冷冷笑道:“好手法。”

 “蛇神”康祖大笑道:“好眼光,这位大师的确是来自藏边。”

 百忍大师接口道:“大师父既是来自藏边,想必定是素有‘黄教’中第一暗器高手之称的‘千手如来’普法大师了。”

 他目光一转左右两个黄袍僧人,又道:“那么,这两位必定是‘千手如来’的左右护法,‘瘦韦陀’向明大师,及‘冷面天王’飞明大师了。唉!老衲近来,确是老眼昏花,否则方才使该认出两位是准了。”

 他谙武林侠踪,竟将这三位远在边外的武林高手之来历,也说的如数家珍。

 “蛇神”康祖笑道:“不错!不错!你全说对了。”

 百忍大师微叹道:“各位俱是久享盛名,雄踞一方的人物,如今怎地也投入‘南宫世家’的门下?却令老衲有些不解。”

 百代大师冷哼一声道:“最可惜是堂堂丐帮弟子,居然也弃明投暗。若是被丐帮帮主知道,不知要如何伤心…”

 “蛇神”康祖笑道:“不劳过问,敝帮帮主,再也不会伤心了。”

 百代大师变道:“岳帮主难道已遇害了吗?可是你这厮下的毒手?”

 “蛇神”康祖狂笑道:“你少时在地下见到他时,何不问问他是谁下的毒手。”

 笑声之中,突地撮口长啸一声。

 那数十条盘身作阵的毒蛇,立刻凌空飞起,恍如无数条彩练,忽地窜向百忍、百代的身上。

 百忍大师早已闻得“蛇神”康祖笑面蛇心,笑的越是得意时,心肠越是毒辣,是以方才见他大笑,早已暗作准备。

 此刻群蛇一动,他身形立刻凌空飞起,口中大喝道:“师弟小心了。”

 随手自间撤下一柄光华闪闪的金丝柄,长有三尺六寸。看来有如“佛门魔方便铲”

 但却又比方便铲小了许多的外门兵刃,凌空下击,急扫群蛇。

 这外门兵对乃是百忍大师未接掌门时的防身之物。

 他已有多年未曾动用,此番江湖多变,风云险恶,迫得少林掌门又将它带在身边。

 他在这兵刃上浸多年,一经施出,果有惊人霸道的威力。

 只见金光一闪,风声呼啸,已有三条毒蛇,被月牙形的锋刃,斩作六段,一股腥臭的乌血,飞而出,那六段蛇身,犹在不住跳跃。

 百代大师怒吼一声,如狮子吼,双腿钉立,作金刚桩,双掌忽地挥出。

 强劲的罡风,震得群蛇四下飞,有的撞到棺木、佛像上,立刻僵伏不动,有的远远落入草丛,亦有几条,却飞向慕容飞及黄衣喇嘛的身上。

 慕容飞眼神眨也不眨,直待飞蛇来到近前,突地振腕挥出一剑,拍在蛇身上。

 他平剑而拍,蛇身上丝毫不受损伤,被他这一拍之势,震的倒飞而回,凌空一折,红舌闪闪,又复窜向百代大师。

 “干手如来”普法大师振衣而起,避开了毒蛇。

 长袖拂处,又是七点寒芒,而出,划空击向百代大师前七处大

 无论手力劲,认之准,俱已炉火纯青,当真不愧是边外第一暗器高手。

 百代大师面凝寒霜,挥掌震飞了毒蛇、暗器。

 突见眼前创光一闪,寒气面而来,慕容飞不知何时,已掠到他身前,掌中长剑,急地挥向他眉目之间。

 寒的剑气,耀目的寒光,几乎令人难以张目。

 百代大师仰面曲,飞起一足,劲踢向慕容飞持剑的手腕。

 慕容飞不避不闪,剑光突地一垂,点向百代大师的膝盖。

 他身不动,臂不曲,剑招已变,不但变招快如闪电,所攻更是百代大师必救之处。

 百代大师翻身一跃,以攻制攻,震起双掌,直撞慕容飞膛。

 慕容飞手腕震处,斜斜一剑穿出,剑光错落,连点百代大师左右双肘。

 他两人招式俱是走的猛烈一路,以攻为守,丝毫不给对方息的机会。

 两人身形一分又合,刹那之间,但见拳风剑影,纵横错,但拳风愈来愈盛,剑气却愈来愈弱,南海第一奇剑终是敌不过少林第一高手。

 突听一声轻叱,又是十数点寒芒,横飞而来,自闪动的剑光中穿出,直击向百代大师而来。

 原来那“千手如来”普法大师虽未动手,仅在旁掠阵,但只要百忍、百代招式稍空隙,他身上的暗器立刻乘隙发出,端的令人防不胜防。

 百代大师既要闪避这不时飞来的冷箭,又要留意脚底的毒蛇,还要和面前那剑招奇诡迅快的南海慕容飞动手,一心难以三用,十数招过后,优劣之势顿改,他已渐渐落到下风。

 那边百忍大师,情势也甚是危急。

 他身形方落“蛇神”康祖已挥笛攻来。

 这丐帮的高手,掌中翠笛,点、打、挑、刺,忽作判官笔忽作点撅,偶尔还夹杂着剑招,他身形虽臃肿,招式走的却是小巧一路。

 百忍大师身形不动,金光体,自闪闪的金光中望去,只见他面色凝重,神情沉稳,对方千百种招式攻来,他淡淡一招便化去。

 “瘦韦”向明“冷面天王”飞明对望一眼,左右夹击而上,这两人两只手掌,十指尖尖,有如鹰爪一般,指尖寒光闪闪,竟都藏着护指铜套,虽是赤手空拳,却无异带有利剑。

 百忍大师以一敌三,二十余招过后,仍是神定气足,稳如泰山。

 “蛇神”康祖突又撮口长啸,凌乱的蛇群,又复动,急窜了过去。

 康祖一招击向百忍的腹,便有一条毒蛇,同时富向百忍大师的身后。

 康祖剑招若是攻向敌背,另一条毒蛇便窜向前

 刹那间,但见翠笛轻飞,群蛇飞舞,一片翠影中,夹杂着点点红信,人蛇配合之妙,可称天衣无

 再加上向明、飞明那鹰爪铜套,百忍大师亦是独力难支,宛如同时应敌数十高手。

 渐暗,情势更是危急。

 那赶车的车夫远远坐在车上,作壁上观,突然放声长歌道:“杂乱草,断魂坡,百忍、百代来送终,黄泉路上结伴行,手携手,不寂寞。”

 百代怒喝道:“原来你也是南宫世家中人?”

 那车夫放声笑道:“你直到此刻才知道吗?”

 百代大师厉声道:“好大胆的奴才,竟敢骗我。”

 转身向那车夫扑了过去。

 慕容飞长剑一展,封住了他的去路,冷冷道:“哪里去?”

 剑花错,忽地攻出七剑。

 那车夫哈哈笑道:“明年今,便是你们两人的忌辰,你两人若想逃出此地,只怕比登天还难了。”

 百代大师厉声狂笑道:“老僧纵然死在这里,你们也休想活命。”

 说话之间,招式突转凌厉,有时对方明明一招攻来,他也不避不闪,一招还了过去,用的竟是拼命的招式,已下了与敌同归于尽之心。

 慕容飞冷笑道:“堂堂少林大师,居然也会用这种撤泼的招式,倒叫我想不到。”

 剑走轻灵,专攻偏锋,不与百代大师硬拆硬拼。

 百忍大师神情虽仍沉着,但心中也不大为焦急,我若不能将话传给任无心,眼见武林巨变即生,我岂非误了大事。

 这少林掌门直到此刻,犹未顾及自己的生死,只关心着武林的安危,心情急之下,招式便见松散。

 突听“嘶”地一声,他僧施长袖,竟被“冷面天王”的鹰爪撕下了一片。

 他心头一凛,突地长啸一声,掌中金鞭银铲的招式由沉稳变作凌厉,凝立不动的身形,也飞掠游走起来。

 他本来未存有伤人之心,此刻却已杀机顿生。

 金光闪处,已有三条毒蛇被他斩断,腥臭的蛇血,飞而出。落花般溅在他灰色僧衣之上。

 但群蛇前仆后继,攻势更厉,再加上“干手如来”毒准确的暗器“蛇神”康祖刁滑迅快的笛招,向明、飞明的狠毒奇诡的鹰爪…

 百代大师暗叹一声“罢了!难道今我…”

 思念尚未转完,突听一阵急速的马蹄声,奔腾而来。

 蹄声马嘶,来势奇快,霎眼间便到了近前。

 百忍大师精神一振闪眼望去,只见一匹白马、来势如龙,马上的骑士,青衫、白袜,意态潇洒,负伤的左手,轻带马缓,右手挽着个长达三尺的丝鞭,朗声喝道:“什么人敢对百忍大师无礼?”

 喝声清朗,马势不停,当真是人马如龙,霎时便冲入斗的人群中。

 百忍大师精神一振,口道:“任相公来了。”

 金光一闪,攻出七招,顿时将“蛇神”康祖得后退数步。

 马上的青衫骑士,正是任无心,口中笑道:“大胆的奴才,还不闪开。”

 掌中丝鞭,突地盘旋飞起,鞭梢一卷,已将慕容飞掌中长剑震得手飞去。

 他谈笑之间,随手攻出一招,便震飞了这“南海第一奇剑”的兵刃,众人都不耸然变

 慕容飞凌空倒掠七尺,怔在地上发起呆来。

 “蛇神”康祖大喝道:“朋友你就是近江湖盛传的任无心吗?”

 任无心面带微笑,道:“不敢当。”

 长鞭一展,直点康祖膛。

 “蛇神”康租倒退五步,大声道:“任无心,且教你尝尝我灵蛇的滋味。”

 翠笛展处,撮口长啸,群蛇果然舍百忍、百代,向任无心的人马窜去。

 任无心长啸道:“纵是神龙,也吓不到任某,何况是几条毒蛇。”

 长笑声中。手掌一扬,但见一股黄尘,随手而出,强烈的雄黄气味,立时随风飘散。

 黄尘乍起。凌空窜的毒蛇,如受当头一,俱都软了下去,蛇目无光,红信不吐,凶毒之态尽敛,气息奄奄的在地上动了一阵,终于僵仆不动。

 “蛇神”康祖神色惨变,任无心笑道:“你们还有什么花样,只管一起施出来。”

 “千手如来”冷冷道:“小心了!”

 身子一转,衣衫飘风,飘飞的衣袖中,突有数十由寒星暴的而出,四面八方,呼啸而来。

 任无心笑道:“在下自会小心了。”

 左掌扬起,卷起一股袖风,看似并不厉,但那天飞来的暗器寒芒,竟齐齐地被这股劲风震落,只听“叮当”一阵轻响,数十点寒芒,不差前后地同时落到地上。

 “千手如来”阴沉的面容,也不变了颜色,突地挥手道:“饶他们一命,走了吧!”

 身形转处,当先跃退。

 “冷面天王”、“瘦韦”、慕容飞、康祖,齐齐倒退数步,返身奔去。

 住无心摇鞭大笑道:“你们走了吗?不送!不送!”

 笑声未了,他们已去的干干净净,只剩下那一尊金身佛像伴着三口棺材,犹在暮色中微闪金光,仿佛在取笑那些来势汹汹的人们,走得竟如此狼狈。

 百代大师很声道:“如此便放走了他们,贫僧实是气恼难平。”

 任无心微微一笑,翻身下马,道:“这些都不过是‘南宫世家’门下的傀儡,若是杀了他们,岂非反而站污了大师的双手。”

 那赶车的车夫似乎已被骇的呆在车座上,此刻方自惊醒过来,猛地一拉车缰,便待策马逃去。

 哪知他车马未动,百代大师已大喝一声,箭步窜来,右掌急伸,双足钉立,挽住了奔马,他臂上似有千钧之力,健马空自仰首长嘶,竟不能再奔一步。

 赶车的情急之下,大喝道:“闪开!”

 挥起马鞭,当头向百代大师下。

 百代大师怒喝道:“孽障,还敢无礼!”

 左手忽地抓住了鞭梢,轻轻一带,那赶车的便翻跌着倒在地上。

 百代大师一把提起了他的衣襟。

 赶车的面上,顿失血,目光竟乞怜的望向任无心,颤声道:“任相公救我!”

 任无心面色一寒,缓步走了过去。

 百代大师怒道:“这厮将我等骗到这里,还要出口讥讽,实在饶他不得。”

 赶车的目光依然望着任无心,道:“任相公…救救我…”

 任无心冷笑道:“我为何要救你?”

 赶车的更是神色大变,道:“任相公,你…你…”语声未了,任无心突地扬手一掌,拍在他天灵盖上,口中道:“我救的是英雄汉子,却不是你这样的无匹夫。”

 百代大师呆了一呆,松开手掌,赶车的尸体便软软的跌了下去。

 百忍大师眼微合,长叹道:“今若不是任施主及时而来,老衲眼看便要遭此一劫了。”

 任无心面上又泛起了潇洒的笑容,道:“在下只当大师已赶回少室山,却未想到竟来到这里。”

 百忍大师叹道:“贫僧若不是为了要寻找任相公,此刻也已回山了。”

 任无心道:“寻找在下?为了什么?”

 百忍大师道:“贫惜身受一人的重托,要将一个极其重要的口讯,转告给任相公。”

 任无心目光闪动,道:“什么人?什么话?”

 百忍大师微一沉,仔细瞧了任无心几眼,仿佛要证实面前人确是任相公,他才肯出口。

 只因这讯息实在太过重要,万一出去,被“南宫世家”中人知道,不但叶湘绮与四夫人要身罹惨祸,武林中也要因此而生巨变。

 百忍大师身背着如此沉重的担子,行事自是特别谨慎。

 但是他看来看去.临风卓立在暮色中的此人,不是任无心是谁?

 他不暗笑自己太过多疑,启口道:“这讯息是南宫四夫人令叶湘绮,叶姑娘转告任相公的…”

 任无心面色微微一变,但仍然凝神倾听。

 只听百忍大师接道:“叶姑娘一时找不着任相公,但她又不能在外面停留太久,只得将此事告诉了贫僧,托贫僧无论如何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找着任相公,若是迟了,只怕武林就要大,贫僧肩负如此巨大的责任,又不知任相公究竟在哪里,心情实是沉重已极。”

 任无心抬手一挥额角,仿佛在擦拭头上的汗珠,口中却微笑道:“在下行无足迹,四下飘泊,若非在此遇着两位,岂非误了武林大事?”

 百忍大师道:“正是如此。”

 当下将叶湘绮之言,一字不漏地说了出来。

 任无心凝神倾听,目光连连闪动,显见心中亦是大为激动。

 百代大师暗暗忖道:“任相公平遇事最是镇静,纵然是泰山崩于前,他仍能神色不变,谈笑自若的气度,怎地今也大为动容?”

 付思之间,百忍大师已将叶湘绮托他转告之言说完,长叹道:“这些话老衲虽然记得清清楚楚,但也只是鹦鹉学舌而已,这其中究竟有什么机密,那南宫夫人究竟要如何发动,老衲却毫不知情。”

 任无心道:“此事委实太过机密,大师请恕在下此刻也不敢说出,但时机一至,大师终究还是会知道的。”

 他面上虽有笑容,但笑的却似十分勉强。

 百忍大师肃然道:“老衲虽然难免也有好奇之心,但却绝不敢求任相公说出此中的机密,唯愿任相公能将此次劫祸消弭于无形。”

 任无心接口道:“时机紧迫,在下也不敢再多停留,就此告辞了。”

 他微一抱拳,匆匆掠上马鞍,扬鞭道:“两位但清静听佳音,在下去了。”

 丝鞭一落,健马扬蹄,霎眼间便绝尘而去。

 百忍大师望着那扬起的烟尘,喟然叹道:“天纵奇才,人中之龙…”

 百代大师面色凝重,接口道:“但小弟今却觉他似有些奇怪。”

 百忍大师道:“有什么奇怪呢?”

 百代大师皱起双眉,沉道:“小弟一时也难以指出,只觉他今神色.似乎大异于寻常,却又说不出他神情间究竟有何蹊跷之处。”

 百忍大师微微一笑,道:“值此非常的变故,任何人都难免稍失常态,任相公虽是人间奇才,但究竟是人非神,师弟你也未免太过多疑了。”

 他以诚待人,是以对人极为信任,当下带过车马,微笑道:“御者已逝,看来你我只有自己赶车了。”

 百代大师道:“师兄请安坐,小弟应服此劳。”

 拾起马鞭,纵身跃上了前座,他口中虽不再说话,但心中却仍然似乎隐有疑问…

 车马方待启行,突听又是一阵蹄声传来。

 百忍大师凝目望去,只见一匹白马,奔驰而来,马鞍之上,似乎驮着一副包袱。

 白马奔到近前,百忍、百代面色突地大变。

 只因马鞍上的“包袱”骇然竟是一具身着青衫的尸体,而这白马,高足长鬃,矫健神骏,竟与方才任无心骑去的白马,毫无二致。

 百代大师“嗖”地跃下车座,忽地抓住了白马的缰绳。

 百忍大师掠到马旁,轻轻托起了那尸身的头颅,目光转处,突地变惊呼起来。

 这少林派一代掌门,竟然放声惊呼,此事的确大不寻常。

 百代大师从未见过他师兄如此失态,不大惊道:“师兄,怎么样了?”

 百忍大师呆呆地凝注那头颅,这突然的惊骇,竟使这少林的高僧仿佛变成了一具石像,既不能动,也不能说话。

 百代大师心惊讶,一掠而前,凝目望去、面色亦不为之惨变,道:“任…任相公…”

 这马上的尸体,骇然竟是任无心。

 这身怀绝技,肩负着武林生死存亡之大任的奇男子,竟无声无息的死在这里。

 百忍、百代纵是沉稳镇定,异于常人,却也再不能控制自己的神智。

 一时之间,两人如受雷击,木立当地,宛如石像一般。

 此人一死,不但有许多关系武林存亡的秘密要随他而逝,江湖中眼看也就要扬起腥风血雨,掀起滔天巨祸。

 只因茫茫人海,千万众生中,再无一人能够替代地在武林中的地位。

 良久,良久,百忍大师方自定过神来,黯然长叹道:“任…相公,你不能死的…”

 百代大师厉叱道:“追过去,看看是谁下的毒手?”

 语声未了,突然马腹下扬起一阵震耳的笑声、道:“不用追了,是我下的毒手。”

 百忍、百代齐地身子一震,情不自,后退三步,厉声喝道:“什么人?”

 两人只觉眼前微花,一条人影,自马腹下急窜而出,落在马鞍前。

 百代大师惊怒之下,厉叱一声,扬手一股罡风,呼啸着直击过去。

 那人影身子竟被罡风震的直飞出去,飘飘,显然已受重伤。

 百代大师精神一振,大喝道:“蔡障,原来你…”哪知他喝声来了,眼前又是一花,那人影竟又好端端地立在马鞍前。

 端的是来去如电,形如鬼魅,身法之奇诡迅急,前所未见百忍、百代大惊失,两人齐地展动身形,一左一右的向这鬼魅般的人影扑了过去。

 掌影飘飞间,两人已各各击出三招。

 掌风之间,那人影又自冲天而起。纵声笑道:“两位连下煞手,难道不认得了小弟吗?”

 百忍、百代身子齐地一震,退后三步。

 只见此人随手掀下了紧在眉际的风帽,含笑直立在夜中,那飞扬的双眉,闪亮的眼睛,永远微微带着一丝对人生嘲的笑容。

 他,骇然竟也是任无心。

 百忍、百代又惊又喜,看看马鞍上的尸体,又看看面前的任无心。

 刹那之间,百忍只觉额上冷汗,涔涔而落,颤声道:“好险,好险…”

 百代大师变道:“莫非这厮是假冒的吗?”

 任无心微微一笑,将尸体的头颅抬起,手掌轻挥,这尸身面上便有一层石粉随手而落。

 百忍大师长叹道:“以假作真、老衲险些造成大错,如不是任相公你及时赶来,不但坏了大事,就连四夫人与叶姑娘的性命,也将死在老衲手中。”

 这慈祥的僧人,一想到四夫人与叶相绮被南宫世家发觉通敌背叛时,所将受到的酷刑与待,额上更是汗如雨下。

 任无心微微笑道:“这也怪下得大师。”

 百忍大师叹道:“老衲有眼无珠,罪孽深重,任相公还要如此出言相慰,实令老衲更是于心难安。”

 任无心正道:“大师慈悲心肠,以诚待人,自然难以窥破南宫世家的阴谋狡…”

 他伸手指了指鞍上的尸身,接口笑道:“这厮下但面容和我有六分相像,就连神情语态,也被南宫世家训练的和我一模一样,莫说大师难以分辨,就是在下方才见了他,也不免有些眼花了。”

 百代大师恨声道:“好狠毒周详的计谋。”

 任无心叹道:“南宫世家为了要刺探我方的消息,当真是不惜花费一切代价,我辈若不步步为营,处处提防,随时都可能为他们谋所乘。”

 百忍大师苦笑叹道:“方才老衲落入他们的圈套中,已是性命垂危,若不是他们只想以此刺探消息,只怕贫僧兄弟今便要丧身此地了。”

 百代大师方才已觉此事有些蹊跷,只是一直看不出它的破绽。

 此刻心念数转,恍然道:“难怪这厮一到,那班人毫不抵抗,立刻退走,难怪那‘干手如来’发出的暗器,几乎是不前不后,一齐落到地上,原来他们已经经过详细的策划,就连那千手如来发出暗器时,也早已将腕力控制,绝不会伤到此人身上。”

 他目光缓缓移到那车夫的尸身之上,盯瞧了一阵,接道:“老衲虽对这车夫极为痛恨,但也未存杀他之意,但这厮唯恐他言语中出破绽,便先下了毒手…唉!这些事如何贫僧直到此刻才想到呢?”

 百忍大师叹道:“方才老衲还只道师弟你太过多疑,此刻看来.还是师弟你猜的对了。”

 任无心道:“危机已去,两位何苦自责大过。”

 百忍大师黯然叹息了半晌方自缓缓道:“南宫世家的四夫人,可是与相公订有后约?”

 任无心肃然道:“这位四夫人陈凤贞,天资绝慧,深通义理,我方如要破去南宫世家的阴谋,必需仰伏她的大力…”

 他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在下与她所订之约,更是关系着武林的大局…”

 百忍大师忍不住长叹,接口道:“四夫人已令‘中原四君子’叶长青叶大侠的女公子叶湘绮,前来转告任相公就说…”

 任无心变道:“莫非事情有变?”

 百忍大师叹道:“不错!那陈四夫人说,南宫夫人的几种神功,已将圆,只因她似预知江湖有变,夜赶修,是以将时限提前,因此,四夫人与住相公所定之约,下得不中止作废了!”

 一向从容镇静的任无心,此刻面上已变了颜色,木然立在地上,怔了半晌,方自仰天长叹道:“天不助我,天不助我…”

 百忍、百代见了他的神倩,心情也不觉沉重起来。

 又过了半响,百忍大师沉声道:“还有一件事,也是四夫人要告知任相公的。“住无心苦笑一声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件事必定亦非佳音,唉!大师可否稍候片刻。待在下心情稍安再说。”

 他缓缓合上眼帘,口中虽说在使心情平静,但双眉微皱,全神凝立,却显然是在沉思。

 良久,良久,他方自展颜一笑,道:“大师此刻可以说了。”

 百忍大师早已对这绝世的奇才,有了无比的信心,见他展颜而笑,心里也大是平定,接口道:“南宫世家准备造劫江湖的一只魔掌,气候已成,要任相公特别留意…”

 任无心面容又自微微一变,口道:“谁说的?”

 他其实早已知道此话是四夫人说的,但一时激动之下,不又冲口问了出来。

 百忍大师长叹道:“此话亦是四夫人说的,据老衲所知,这魔掌乃是一只极为美丽的手,敝师弟百祥,便是死在这只魔掌之下。”

 任无心面色忽青忽白,沉了良久。

 百忍、百代从未见过他有如此神情,心下又不为之焦急起来。

 突听任无心朗笑一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有魔掌,我便有断掌的钢刀。”

 笑声一顿,接口又道:“但此刻时机却已不能再有延误,在下必须去了。”

 百忍大师道:“贫憎等来此已久,也急于赶回少室山,任相公如有所命,一招便至。”

 住无心突地摇了摇手,正道:“此时此刻,两位最好不要赶回去。”

 百代大师忍不住口道:“为什么?”

 任无心沉声道:“南宫世家诡狠毒,我方必定要集中力量,才能与之一拼,实力万万不可分散,以免遭其所乘。”

 百代大师道:“如此说来,任相公是要贫僧等往哪里去呢?”

 任无心伸手一指东南,道:“过此百步道旁有一面石碑,碑旁又是一条羊肠小径,两位沿着这条小径前去,自然有人前来接应两位。”

 百代大师道:“接应之人是谁?他要将我们接到哪里去?”

 任无心心中似乎甚是焦急,接口道:“到了那里,两位自会知道,在下此刻也要先告辞了。”

 微一抱拳,飘身急掠而去。

 前一个假的任无心,固是来去匆匆,这一个任无心,走的竟更是匆忙。

 百忍,百代对望一眼,两人谁也不再说话,黯然带马而行。

 走了大约百步之远,道旁果有一面石碑,碑旁一条小道,仅容车马前行。

 百代大师手掌一提缰绳,马车转向而行。

 只见两旁草丛,越来越深,道路也越来越是崎岖。

 夜已临,天边疏星明月升起,淡淡的星月之光照着难行的路途。

 车马又自行了一段,前面荒草没径,已无法分辨道路,草长石多,车马巅簸的十分剧烈,终于健马一声长嘶,再也无法前行。

 百代大师双眉微皱,回首道:“前行已无路,还要往前去吗?”

 百忍大师沉半响,黯然道:“弃车而行。”

 百代大师也不再说话,跃下车座,到车厢内抱起百祥大师的尸体,向前急奔而行。

 两人俱有不凡的身手,都未将这难行的道路看在眼里。

 夜风飕飕,风吹草动,道路越来越是荒凉,凝目望去.前面山岳突起,哪里有人家房舍。

 百忍、百代口中虽未说话,但心中却不泛起了疑虑,难道这任无心也是别人假冒的.故意将我等来这里?

 前行越久,疑虑也越深,原野上的荒草,渐及人高,仿佛终年都未经践踏,草里虫声啾啾,蛇声唧唧,衬得天地间更充森恐怖之意。

 百代大师在前开路,此刻下住回首道:“师兄.我们还要往前走吗?”

 百忍大师沉良久,还未答话,前面深草之中,突有一阵极为强烈的亮光向他两人照了过来。

 这道强烈的亮光在二人身上照来照去,久久不灭。

 百代大师怒气陡生,纵声喝道:“什么人鬼?”

 只听一个雄浑的口音道:“来者可是少林百忍老禅师,与百代大师两位?”

 百忍大师迈上几步,道:“正是老纳百忍,与师弟百代,尊驾何人,请先移开亮光说话。”

 顿了一顿,那道亮光倏地熄灭,黑暗之中,但见草丛中,钻出了一条人影。

 那人走到近处,忽向百忍大师躬身一礼,道:“适才多有冒犯,尚祈老禅师恕罪。”

 话调之中,甚为谨。

 百忍大师闪目一看,见是一个身形雄壮的中年大汉,当下合什还礼道:“恕罪不敢,老衲等来的鲁莽。”

 那中年人汉环顾左右一眼,接口道:“任相公已使灵禽传书,命在下候两位大驾,唯因事机隐秘,不敢贸然相认。”

 他微微一顿,接道:“大师,此处非谈话之所,两位请跟随在下身后。”

 说罢,转身拨草开路。

 百忍大师虽然疑窦丛生,却不便开口动问,回眸望了师弟一眼,随着那中年大汉向深草中走去。

 行了一程忽听草丛前方,响起了几声低弱的竹哨之声。

 那中年大汉口中,也响起了竹哨之声,抑扬顿挫,仿佛言语对答一般。

 百忍大师暗暗忖道:“这所在如此隐蔽,又戒备得这等严密但不知是何用意?”

 忖思中,忽然见两个带刀男人,分立在深草之内,四目灼灼,凝注着自己的来路。

 那中年大汉领着百忍、百代二人,在深草中穿来去,其间又经过了几处暗桩,一直行了顿饭工夫,始道:“过去不远即到了地头。”

 百忍大师看那荒草已渐短少,接着出现丈许宽的一带空地,空地外边,乃是一条峡谷。

 百代大师不叹息一声,自语道:“好一片隐秘所在!”

 原来这峡谷上窄下丰,形势奇特,好似人工特为开凿的一般,外面看来,实难发现。

 一会,那中年大汉领着二人,进入了一座石之内。

 这石极为宽广,门户重重,当真别有天。中***通明,随处都见有人走动,来去匆匆,似乎忙碌异常。

 百忍、百代方自疑云腹之际,那大汉已将二人领入一间无人的石室之内,道:“两位大师就请在此歇息,任相公回来之后,在下立即来报。”

 他想了一想。接道:“如果大师等有什么讯息,须要送至外间,可以交给在下代为传递。”

 百忍大师连声称谢,转向百代大师道:“将百样师弟的法体置于榻上,你我二人,就在椅上打坐便了。”

 百代大师点了点头,放下百祥大师的尸体,双目做蹙,讷讷地道:“时已久,百祥师弟的法体眼看即要腐坏,师兄看该怎办呢?”

 百忍大师低叹一声,道:“再挨两天,当真无法,也只好就地焚化了。”

 那中年大汉站了片刻,见两人没有吩咐,于是躬身告退,走出了室外。

 须臾,一个青衣小童送来了两人的饭食,二人正为百祥大师的遗体发愁,眼望饭菜,竟是无心饮食。

 适在此时,门外忽然有人轻咳一声,接着响起一个苍劲的口音,道:“室内可是百代师兄吗?小弟翟式表,特来拜见师兄。”

 百代大师闻得翟式表三字,惊喜集,离座而起,高声道:“正是百代,翟兄快请入内。”

 抢步上前,拉开室门。

 只见室外走进一人,鬓发如银,面如重枣,宽袍缓带,神情洒之极。

 百代大师合什一礼,道:“翟兄久违,故人无恙,可喜可贺。”

 接着向百忍大师道:“师兄,这位即是翟式表,武林名宿,当代神医。”

 百忍大师合掌为礼,连称:“幸会。”

 翟式表目光一扫,凝注榻上百祥大师的遗体,道:“百代师兄,这位…”

 百代大师戚然道:“这是百代的师弟,丧在南宫世家那只魔掌之下,百代等正因时过久,恐其法体难以运回嵩山,正感一筹莫展。”

 翟式表浩叹一声,道:“此事兄弟已听任相公讲过,唉!魔劫方殷,不知尚有多少正人君子,逃不过这场空前浩劫。”

 他微微一顿,道:“两位先行用饭,这保存百祥大师法体之事,包在兄弟身上就是。”

 百忍、百代二人闻言,不喜出望外,两人齐齐施礼,道谢不迭。

 百代大师道:“翟兄泽及亡灵,百代及师兄感激不尽,如果方便,就请及时办理吧!”

 翟式表知道这两位佛门高僧都是情厚之人,面对同门遗体,谁也无心饮食,沉半晌道:

 “百代师兄请抱起令师弟的法体,随兄弟来吧!”

 说罢转身往室外走去。

 百代大师急忙抱起百样的尸体,随同走出室外。

 三人在中转了一会儿,来至一间石室门外。

 翟式表推开石门,领着百忍、百代进入室内,道:“两位稍待,兄弟取点应用之物就来。”

 说罢匆匆而去。

 百忍、百代一看,见这间石室颇为窄小,室中除了一座石榻外,别无所有。

 百代大师放下尸体,向四壁环扫一眼,道:“这地方密不通风,石门关上之后,虫蚁难入.倒是一个保藏尸体的上好所在。”

 百忍大师双眉微蹙,道:“就是没有虫蚁侵蚀,尸体也会自行腐坏的…”

 百代大师道:“那位翟大侠医道神通。他必然有法可想。”

 说话中,只见翟式表抱着一些药材,急步走了进来,一个青衣小童,提着一只木桶,立于门外。

 翟式表将那些药材置于地上,道:“这密室封闭之后,若无必要、最好是不启开…”

 百忍、百代两人知道一时间,难以再见百祥大师的遗容,两人站在榻旁,神色之间,大有依依难舍之慨。

 翟式表暗暗忖道:“这两位俱是有道高僧,如此着相,也难怪为了江湖之事,疲于奔命了。”

 转念之下,取出火折子一晃,将地上的药材自燃,道:“两位大师,请退出室外吧!”

 百忍、百代重又向榻上尸体望了一眼,转身退出门外。

 翟式表带上石门,上了一把铁锁,然后由那木桶中,取出一种白色的物体,往石门隙中堵,口中道:“那些药材燃尽之后,药力可渗透尸体之内,只要这石门不开,三五十年间,可保百祥大师的法体不坏。”

 忽听一人接道:“翟大侠好手段,在下百年之后,但望翟大侠为我多烧一点。”

 三人转头一看,只见任无心右手捧着左手,疾步走来,青衫之上,血迹斑斑,犹未干涸。

 百忍大师暗想道:“这位相公身上沾了血迹,杀人之多,战之烈,也就可以想象了。”

 任无心似是明白百忍大师的心意,朗声一笑,道:“大师且莫悲天悯人,在下先为你引见一批朋友,然后再商议弭患消劫的方法。”

 说着星目一转,朝翟式表望去。

 翟式表向石门仔细看了半晌,双掌一拍,道:“这样就好,任相公找的药物,如今怎么样了?”

 任无心面容一整摇头道:“一时尚无着落,下过在下业已派人,分头寻找去了。”

 百忍大师对这中的部署,早已惊愕不已,这时合什一礼,道:“任相公要为老衲引见一批朋友,下知这些人今在何处?”

 任无心微微一笑,转身就走,三人随在他身后,直往石深处行去。

 忽见一座紧闭的石门之前,四个带剑的蓝衣童子分立两侧,一见任无心走近,立时躬身施礼,其中一人,伸手向石门推去。

 百代大师讶然道:“这四位小友何人?渊停岳峙,英华隐蕴着来都有一副惊世骇俗的身手。”

 任无心笑道:“他们四人虽由在下一手调教出来,不过时尚浅,成就有限,大师不要过奖他们,以免长了他们的骄气。”

 说话中,那石门业已缓缓启开。

 百忍、百代闪目一看,不暗暗称奇,惊异不止。

 原来这一座极为宽广的石室,石室四壁,半是琳琅目的书籍,半是形形的罐,墙角之下,散置着各各样的药材,中央置了一个长达丈许的木案,十余人围坐在案旁。

 百忍大师等随同任无心步入室内。

 只见围坐案旁的人,十九都是白发头,长髯拂的老者,十余人中,倒有半数是老态龙钟,一眼之下,即能瞧出是些不谙武功的常人。

 这些人有的正在看书,有的正在调药,有的正在低声交谈,还有的拿着一段树皮草,在口中缓缓的嚼着,瞧那双目微合,全神贯注的模样,似乎正在领略其中的妙味。

 住无心举手一挥,四个佩剑的蓝衣童子,迅快地闪到了石门外面,石门缓缓的关闭。

 那些白发头的老人们,似是早已习惯了这些突然来的陌生人,是以,百忍和百代大师的突然入室,并未引起他们的注意,仍然是各自埋首工作,对两人的现身恍如未见。

 任无心脸上经常浮现的笑意,突然间消失不见,代之而起的是一脸肃然的神色,朗声说道:“诸位老前辈们辛苦了。”

 他神充气足,这朗朗高呼,声音虽然下大,但却如水银泻地,字字钻入了人的耳中。

 这些老人们,缓缓放下了工作,齐齐向任无心望来,说道:“任相公回来了。”

 十余人齐齐开口,语音混,反而听不清楚。

 任无心抱拳一个长揖,说道:“诸位老前辈,为天下苍生,埋首这幽谷密之中,孜孜不倦,苦心试验,在下这里先行谢过了。”

 翟式表似是这些人中的首脑,代为还了一礼,笑道:“住相公大义凛然.劳碌奔波,为天下苍生谋命,我等衷心敬佩,些许微劳,何足挂齿。”

 任无心回顾百忍、百代一眼,笑道:“两位大师父,都是当世高人,这当先一位是少林寺掌门方丈百忍大师,这一位是百代大师。”

 少林寺天下闻名,数百年在民间流行了无数的奇异传说,这些人中,虽是大半不会武功,不知江湖中事,但对少林寺的大名,却是久有所闻。

 数十道目光,齐齐投注到两人身上,拱手说道:“久仰高僧大名。”

 百忍合掌当,笑道:“诸位异有暇,小游中岳,万望能到少林寺小坐,贫僧当略尽地主之情。”

 任无心突然长长叹息一声,庄严地说道:“少林寺号称武林第一之武学胜地,也真是武林一脉,我辈中人,为天下苍生谋命,自救救人,可算得份内之事。但这些老前辈们,大都是不解武事的人,个个席丰履厚,养尊处优,被在下请来此地,别离子,深居幽谷,度着凄凉的岁月,茶淡饭,一住数年,实叫人不安的很…”

 百代大师接道:“这些施主们,个个都是习医的吗?”

 任无心道:“岂止习医.个个都是名重一方的再世华伦,重生扁鹊。”

 那些白发盈头的老人们,似是被任无心几句话,触发起无限乡思,不自眉头紧皱,默然长叹。

 七八声苍老的叹息声,彼起此落,萧萧白发,龙钟老态,使这座石室中现出无比的凄凉。

 任无心侠心大动,惶惶说道:“在下把诸位老前辈们,由天南地北的请来此地,使你们苦度了数年的凄凉岁月,衷心大感不安,唉!只待药物配成,在下自当重报,恭送各位返回故里,和儿团聚。”

 只见坐在右首的一个老人,着北京口音,字正腔圆地说道:“任相公把我等接来此地;虽然不免老怀惆怅,但对医术一道,却是大有帮助,幽谷石室,与世隔绝,老朽虽无法以月行转,计算年月,但大约想来,总已有三年左右了罢,唉…”

 他长长地叹息一声,接道:“总算幸未辱命,已找出那毒药配制的材料,只要能采集到那几味主药,炼制都解毒药物,可望有成。”

 任无心默然沉忖了良久,道:“在下己尽了心力,但有两味主药,还未采到…”

 又是几声苍老的叹息,传了过来。

 任无心微地接道:“但诸位老前辈尽管放心,只要当今之世,确有那几种药物,在下定然要将它采集到手。目下我已派人赶往西北荒漠、云贵山区寻找去了,想来在三月之内,当有确讯。”

 忽见在首一个白髯垂的秃顶老人,起身接道:“灵药难求,一时间要想寻得谈何容易,老朽已研求出几种代替药物,只不知效用如何?”

 此人一口吴侬软语,说来细声细气。

 百忍大师暗暗惊道:“听这两人的口音,一似京都之人,一似江南世居,任无心竟把这些人网罗一起,实非易事。”

 任无心缓缓点头说道:“但愿诸位能够早配制成解毒的药物,也好返回故里。”

 又一个苍苍白发的老人站了起来,正说道:“老朽等连番研试,觉出那药物效力已够,奇怪的是竟然难以解开那服毒之人的神智…”

 他语条微顿,凝目思索了片刻,接道:“因此,老朽遍翻医药典籍,几经研拟,才向任相公提出了那几种极难求得的奇药,但老朽却始终心中存疑,纵然找得那几种难求奇药,也未必就能使服毒人神智复清。”

 此人言词直,分明是西北陕甘一带的口音。

 翟式表点头道:“在下也有此等感觉,南宫世家中人,似非单纯为药物控制…”

 话至此处,双目神光闪动,拂髯接道:“不是兄弟夸口,眼下这十几位医道中人,虽不敢说尽集天下精英,但却个个是医道高深的精英,埋首三年,夜苦研,采集药物数千种,罗致了天下医药典籍,竟然无法解得南宫世家中的药毒,实叫人难信。因此兄弟触动了旁求灵机,曾和几位同道,从人身脉求解,隐隐试出,那些服毒人的身体之内,似是有一处旁径奇,为人所制,兄弟虽然略通武功,但自知难以尽解武学中的奇奥手法,任相公武学奇,博通百家手法,如能暇相助,或可早得结果。”

 翟式表乃有名的侠医,不但医道上绝一时,武功也算得武林第一的高手,任无心能够邀集了天下这多名医,大半得此人之助。

 任无心微微一叹,道:“翟兄过谦了当今武林之世,有谁不知你是当代侠医,武功医道,两绝于世。”

 翟式表道:“任相公不用过奖老朽,武功一道,在下自知难及任相公的万一!”

 语音微微一顿,又道:“任相公风尘奔波,剧战归来,等思策略,谋对强敌,身心两疲,左手又受了伤,先请休息两,再助我们一试那药物功用不迟。”

 任无心微微苦笑,道:“南宫夫人似已知道了我们正在谋求对付她的办法,夕加功,绝技已成,可能要提前发动她屠尽天下武林人物的心愿,何况她‘**牢’的隐秘已被揭穿,正式和少林、武当结了梁子,形势迫她,亦非得提前发动不可,我们必须在她发动之前,先杀杀她的锐气,并且要快马捷足,传告天下武林同道,留心提防,免得临时措手不及…”

 他轻轻叹息一声,接道:“在下实难在此多留,天亮之前,必得离此。”

 百忍大师感动地说道:“任相公为我武林同道,这等劳苦,古往今来,可算得第一大侠,若是平了南宫世家,天下武林必将奉为一代神侠,彪炳功业,永垂下朽,传诵千古,老衲先代武林同道,谢过任施主了。”

 这位德高望重的少林掌门大师,确为任无心的救世侠情所动,合掌当,躬身一礼。

 任无心一闪避开,抱拳相还,口中连连说道:“老禅师一代武学宗师,在下怎敢当受。”

 百忍叹道:“举国侠土,任相公当推首座,受老衲一礼,何愧之有。”

 任无心道:“对付南宫世家,不得不借仗少林寺的大力。”

 百忍大师道:“佛门中人虽戒杀生,但南宫夫人这等屠绝天下武林同道的手段,太过毒辣,老衲拼受我佛打入地狱之苦,亦将尽出少林精锐,和她周旋一二,但有所命,无不全力以赴。”

 任无心道:“得大师一言,任无心愁怀大宽。”

 目光一转,投注到翟式表的脸上,接道:“急不如快,翟兄请准备一下,咱们此刻就试一下那药物的效用如何?”

 翟式表道:“任相公不稍息一下吗?”

 任无心道:“不妨事,三年以来,在下从未有过一的养息。”

 翟式表道:“药物现有,只要放出南宫世家中人,就可以动手一试了。”

 任无心点头说道:“就请翟兄吩咐。”

 百代大师讶然道:“怎么?这石室还有南宫世家中的人吗?”

 任无心道:“在下为试配解药,除南宫世家独门奇毒之药,生擒了两个为南宫世家奇毒所之人,关在这石室之中,已有两年时光。”

 百忍大师叹息一声,道:“任施主为救我武林同道,用心可谓良苦啊!”任无心微微一笑,道:“大师过奖。”

 只见翟式表大步走了过去,举手在门上一拂,两扇大门,应手而开。

 四个蓝衣佩剑童子,齐齐走了进来,目光环扫了全室一眼、先对任无心拜了下去。

 任无心举手一挥,道:“听从翟大侠的吩咐。”

 四个蓝衣童子齐齐转过身去抱拳作礼,道:“老前辈有何吩咐?”

 翟式表额首还礼,一面笑道:“有劳诸位把南宫世家中人,提拔上来。”

 他万名武林的一代侠医,享誉江湖数十年,但对那四个佩剑重子,却是毫无轻视之心。

 四个蓝衣童子,欠身一礼.分两人出了石门。

 片刻之后,两个匆匆而去的童子,重又走了回来,每人手中牵着一个大汉。

 两个大汉的身材,都很高大,但却服服帖帖的随着两个童子行来。

 百代武功博,喜研天下各路武功,看两个童子施用手法,颇似扣脉手法,大、食、中三指,轻轻的按住两个大汉肘间,竟然使两个大汉,无能反抗,听命而行。

 两个蓝衣童子,走入室中,点了那两个大汉身上三处要,欠身对那翟式表道:“南宫世家中人带到,恭候发落。”

 百忍仔细的向两个大汉望去,除了脸色略觉苍白之外,和常人无异,心中暗暗忖道:

 “文才武略,各极其用,练习武功,故可强身壮体,成万人敌,但却无法抗拒药物的侵害,眼下室中这些老态龙钟之人,大都是不会武功.但他却能研制成各种药物出来,控制人的神智。”

 付思之间,突听翟式表高声说道:“诸位大夫,请避到一侧安全之区。”

 十数个白发萧萧的老人,立时退到了石室一侧,四个蓝衣童子,却疾快分守那大汉的四周,其中两人唰的一声,拔出了身佩长剑,另外两人却迅快的解开了那两个大汉的道。

 只见那两个大汉长长吁一口气,迅快的站了起来,四道目光,来回扫,打量室中之人。

 翟式表从石案下取出三个羊脂玉瓶,拔开瓶.由每一个瓶中,倒出来两个药丸,大概是为了易于辨识,是以,那药丸共分成了三种颜色。

 任无心突然举手一挥,道:“翟兄且慢用药,兄弟问他们几句话再说。”

 举步向前,直对两个大汉走去。

 二个大汉四道凶恶的目光,齐齐投注到任无心身上。

 任无心轻咳了一声,脸笑容,拱手对那两个大汉一礼,和声说道:“两位兄台贵姓?”

 两个大汉四目凝注在任无心脸上良久,左面一人突然弹琴般跳出了两个字道:“武奇。”

 翟式表微微一怔,道:“他们想起过去的事了?”

 任无心拱手笑道:“久仰武兄大名,今幸会。”

 目光一转,望着那右面大汉,含笑道:“兄台可想起自己的姓名吗?”

 那人凝目而思,脸茫然,生似忆不起过去之事。

 任无心笑道:“两位下用心急,慢慢的想吧!你们被南宫世家人抓了过去,又如何服了他们的药物,只要两位能想起昔年之事,就不难摆南宫世家的控制了。”

 两个大汉似是听懂任无心的话,凝目沉思,默然不言。

 任无心回顾翟式表一眼,抱拳对那些避在一侧的老人一礼,说道:“诸位的工夫并未白费,不但已救了这位兄弟的性命,而且使他逐渐回忆起自己的身世了,在下这里先行谢过。”

 翟式表一皱眉头道:“我们费了数年工夫,尚未能找出南宫世家用药之道,说来也够惭愧了…”

 任无心笑道:“翟无不用自责,据兄弟所知,凡是服过南宫世家中药物之人,短则三月,长则半年,必得返回一行,否则毒发而亡。这两人在此度过了两年的时光,仍然完好无恙,证明诸位一开始的用药方法,完全对症,只是药大过迟缓,无法一举解毒罢了…”

 他微微一顿,又道:“方向既然不错,假以时,当不难找出症结所在。”

 百忍大师道:“老衲有几点不解之处可否提出来请教一二?”

 任无心笑道:“大师尽管请说,只怕任无心才学不足解大师之疑。”

 百忍大师叹息一声,道:“除了任相公之外,武林各大门派,一直未能发现南宫世家中的隐秘,这说明了南宫世家中人,从未有过背叛之人。”

 任无心道:“大师高见。”

 百忍大师道:“老衲不解之处,也就在此了,南宫世家中人凭借药物,控制了手下人的神智,使他们甘受驱使,但一个个都变成形同白痴一般,忘去了自己身世故旧,但何以识得南宫世家中人,又何以不会忘记武功?”

 任无心沉了一阵,道:“这个,在下也难作断语,不过,大概想来,南宫世家这药物服用之后,促使人身体上起一种变化,这变化可能和心、脑两部有关,也许将损及某一部分经脉,使毒侵入了心脏和大脑之中,虽然可使人忘了过去之事,但武功却不会失去…”

 翟式表突然接道:“三年来使在下对此事,有了一点认识。”

 任无心道:“愿闻高论。”

 翟式表道:“南宫世家不知在何处,寻到了一张秘方,那秘方上开列了一种配制神丸散的药物…”

 他为了证实自己的构想,从那石案之下,取了十余张药方出来,分别摆在案上。

 百代大师心中暗暗忖道:“此人虽被武林同道等为侠医之名,但当紧要关头,总是难免一种学究气度,做事拖泥带水,说起话来,绕***转弯。”

 只见翟式表回过头去,拱手对任无心一礼,道:“任相公,在下曾经设求南宫世家配制这神药物的方单,和这十数位医道深名家,费尽心血,研拟出了这十几种药方,逐一核查求解,据研判所得,南宫世家的配毒药方,决非出自南宫夫人之手。”

 任无心点点头,道:“这个在下亦有同感…”

 他仰起脸来,长长吁一口气,接道:“南宫一门的武功手法,别具一格,和中原武林道上的各种手法,尽皆不同,此等武功亦非一个人有限的精力,能够研创出来的,因此在下也早怀疑到南宫一门的武功,似是超脱当今武林的另一支脉,在下亦为此查访过不少武林名宿,以及远居边荒的高人,均不知此一手法的来源。”

 百代大师心中一动,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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