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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止戈(下)作者 天使
 第八章止戈(下)作者天使方轻尘微微一笑,身轻如燕,自城楼上一跃而下,正好落在林礼勤身边,看得众人失声惊叫。

 若是平常,林礼勤见着方轻尘如此身手,必是要心生警惕,奈何此时心头一片柔软,只是略带伤感说道:“公子悲天情怀,实是让本将感佩。兵灾一起,受苦的又是百姓,只是百姓何辜呢?”心中暗想:原来方轻尘武功如此了得,难怪可以逃出京城。

 方轻尘轻轻摇了摇头,凝视林礼勤,神色带了几分黯然,越发衬得脸色苍白如纸,一双幽深的眸子却是有如冰火集,似是有波澜暗涌。林礼勤只道他心伤百姓颠沛流离,心下感佩,只默默约束部下,有条不紊进入平城。

 三万人马入城,自然需要一段时间,待得入了一半,前锋已到了平城府衙之处,林礼勤正要下马入府,却听得方轻尘轻轻地说了一句:“林将军,对不住了…”

 眼前寒光闪烁,林礼勤神色愕然,尚反应不过来发生何事,却听得身边惨呼声、惊叫声不断,那个白衣人影早已闪入人群中,随着白衣翻飞,血花也跟着四溅飞舞。

 林礼勤想要大呼约束队伍,却只觉一股剧痛自口传至脑海中,这才发觉心口不知何时竟有了一道创伤,鲜血。他惊怒集,用尽全身力气瞪向那道白影,却只看见朦胧的一片,然后眼前一黑,再无知觉。

 林礼勤一死,整支队伍更是成一片,再加上方轻尘左突右窜,身形如电,所经之处,必然伴随着几条性命的消散。这些军士也算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了,但城门一曲,早已瓦解众人的斗志与杀伐之气,这时变突生,许多人脑中如何也反应不过来,到底发生了何事,再听得前面一阵:“将军死了”呼喊声,也不知敌人有多少,前面有何诡计阴谋,军心一散,竟是兵败如山倒,一窝蜂地往城外退去。

 偏偏这个时候,城门处响起轰雷般巨响,惨呼声传来,原来燕离早已命人在城门处埋下炸药,待得军队通过一半之时,便有细作偷偷放火点燃炸药,登时死伤无数,再加上大火焚烧,前方传来主将殒命的消息,一时整支军队得毫无章法,众人只顾逃命,混乱中,更是有无数人被踏至血成泥。

 正自慌乱逃命之际,城外传来轰隆之声,正是千万铁骑奔腾呼啸而来。梁军此时已是有如惊弓之鸟,也不知来了多少敌人,少了领军将领的指挥,各自四散奔逃,正好上来势汹汹、疾如风猛如虎的燕羽铁骑,几乎是没有反抗的,就任由燕羽手中长,收割着一条条鲜活的性命。

 这根本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梁军三万人马以步兵为主,对上勇猛灵活的骑兵,在城外野战,本来就处于劣势,更何况士气低落,群龙无首,根本就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阵列抵抗。各自或逃或战或投降,三万大军,在五千铁骑纵横之下,竟然顷刻冰消瓦解。

 燕离一骑当先,直接冲入城内。城中四处犹有火焰未灭,烟雾漫,燕离心急如焚,不住大叫:“轻尘,轻尘…”

 转了半个城,四处零星战斗不断,虽然梁军败局已定,但也一些坚毅、勇武将士三三两两围在一起,与冲入的燕羽骑作殊死拼斗。

 燕离就这么急冲冲地纵马横冲直撞,就算遇上有敌兵,也是一往无前往前直冲,手上一柄长横扫无敌。燕离武功虽比不上轻尘,但毕竟也在轻尘亲自调教下学了几年武,一手法倒是灵动至极,此刻他心急如焚,怒火中烧,法便多了几分狂傲霸气,大开大阖,加上座骑灵活,当真是所向披靡。他身后紧跟着一队亲兵,眼见主帅勇猛,更是豪气干云,一队人遇神弑神,见魔斩魔,以至一些零散梁兵远远见这一队气势骇人的铁骑冲来,便忙不迭的拜倒投降。

 待得城内局势稍定,又叫人扑灭各处大火,燕离半点也无大获全胜的喜悦,只是担心轻尘安危,一颗心怦怦跳得极快,只觉再找不着轻尘,自己也怕是要心力粹了。

 燕羽也知主帅心意,不敢打扰,只是各自成队四处搜索,一时城里“方公子”呼唤声此直彼伏。

 再等了半晌,燕离叫骂声中几乎带了些哭音,却听一个低沉的声音唤道:“燕离…”

 声音极低极弱,但燕离却是立刻便听到了,转身看去,却见方轻尘一身白衣染了血,全身凌乱不堪,虽是神色黯淡委顿,但嘴角却含了三分笑意。燕离只觉脑中轰地一声,仿佛炸雷,一颗心总算有了着落,口欢喜得快要炸了,眼中只有方轻尘微笑的眉眼。呆了一下,忽然冲上前去,狠狠抓住方轻尘肩膀,大吼:“你躲到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我、我、我以为你…”语声哽咽,再也说不下去,只是全身颤抖,紧紧抱住轻尘,生怕眼前不过是黄粱一梦。

 轻尘任由他抱着,只是微笑,轻声道:“你放心,我说过你还没有做皇帝,我是绝对不会先你而去的!”

 燕离点头,颤抖着说道:“是,轻尘说话一定做到!”忽然回过神来,急急又叫:“你有没有受伤?!”

 这时才注意到轻尘一身是血,刚刚放下的心又吊在半空中,上下打量察看轻尘。

 轻尘微叹道:“燕离,你不要紧张,都是别人的血。我没有受伤,我只是…只是很累了,你放心,我睡一觉就会醒过来,千万不要伤心紧张啊!”话音刚落,轻尘眼一闭,就直直晕倒在地。

 那是轻尘最接近死亡的一次,也是燕离这一生中最受煎熬的几天。

 轻尘这一晕,便是人事不醒,呼吸极微弱,面色极惨白,全身渐渐发冷,任何一个所谓的名医都说轻尘是油尽灯枯,活不过三天,只有他,坚信轻尘一定会醒过来。

 轻尘说了,他只是很累很累而已,他没有受伤,他怎会油尽灯枯?

 轻尘说了,他只要睡一觉就会醒了过来,所以,他不紧张不伤心,轻尘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

 轻尘的容颜一如往日般宁静、温和,并无一丝一毫的痛苦,仿佛累极了般,连睫也不愿轻轻动一下。

 只是,为什么轻尘的身体越来越冷?为什么轻尘的呼吸越来越弱?为什么三天了,轻尘还不愿醒来?

 轻尘,轻尘,你若是醒了,我一定会取笑你,原来你竟是头好吃嗜睡的大懒猪!

 轻尘,轻尘,你若是醒了,我一定要惩罚你,你居然丢下我一个人自己梦游仙境,却让我在红尘中挣扎担惊受怕!

 轻尘,你休息够了,请快点醒来好不好?我不再笑你,不再罚你,只要,你清醒过来,再看我一眼!

 燕羽上下皆知方轻尘命在旦夕,俱是黯然神伤。至于小水、二牛、蓝恕、韩笑这几个曾与方轻尘朝夕相处几年的人,更是心痛如绞,小水也不知偷偷哭了几回,一双眼睛红肿得厉害,偏偏又还要逞强,见人便说是砂子进了眼里,让人觉得好笑之余,倍觉心酸。

 但他们再伤心,也比不上燕离的痛。

 三天过后,轻尘的身体已冰冷得只剩下口犹有余温,几个号称妙手回的神医皆是摇头诊断方轻尘已死了大半,甚至说出要早办丧事、免得尸体腐坏的话,气得燕离抓起剑直砍人,把几个所谓神医给赶走了。

 众人看着燕离不吃不喝守在方轻尘边,原来秀美的脸庞瘦得不成*人形,就连那双琉璃般的眼睛也是黯淡无光,眼白一片血红,眼神空,任何人走到他身边皆被他视若无物。将士们怀忧心,从来都优雅、秀美、清俊得如六朝贵公子一般的燕离,居然会如斯憔悴如此脆弱!

 若是方轻尘真的去了,燕离又如何得起这个打击?如果燕离崩溃了,燕羽骑又何去何从?

 在燕离的记忆中,轻尘是在第四天醒过来的。

 那时,燕离紧紧握着轻尘的手,目不转睛地盯着轻尘的脸,静静地细数着轻尘又长又密的睫,然后,仿佛奇迹般地,他看见一双慢慢睁开的眼睛,墨玉般的眼珠在长长的睫下,一如往昔般清亮、透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苍白而憔悴的容颜,飞扬的眉皱着,秀丽的紧抿,清澈可映整个天下的眸子早已失了光彩,这,还是端丽无双的燕离么?这,还是神采飞扬的燕离么?

 轻尘轻轻发出一声喟叹,伸手拍拍燕离的手背。

 燕离的眼神先是一阵茫然,然后是不可置信,最后是狂喜,烈的感情瞬间澎湃而出,热情宛如炎烈的夏日,他用力扑上前去,紧紧抱着轻尘,此时此刻,他没有睥睨天下的气势,只是委屈得如同受到最大惊吓的孩子一般,泪如雨下。

 门外,有人瞬间把方公子清醒过来的消息火速传了开来,顿时,四处暴发出如雷鸣般的掌声与欢笑声。

 燕离没有问轻尘是如何挣扎着清醒过来,也不知道轻尘曾经面临过怎样的选择,此时,任何语言都显得那么苍白,他只是心满意足地抱着轻尘,然后,静静地枕着轻尘手臂,微笑着入眠。

 燕离沉浸在那彼此信任、彼此不离不弃的往昔岁月,边,出淡淡的笑意。那种温馨美好幸福的感觉,充了整个落楼,众人听着那热血的传奇,虽是心澎湃,却也无人发出一声喧哗,似乎没有人愿意打扰他,破坏那种宁静、恬淡、温暖的氛围。

 良久,良久,有人轻轻问道:“方侯一曲退敌,那支曲子又叫什么呢?”

 燕离豁然惊醒,微微呆滞,忽尔明眸一亮,微笑着说:“一曲而退强敌,箫动而解兵灾,是为止戈,就叫止戈曲!”

 愿天下干戈化玉帛,愿天下纷争息止,是以,名为止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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