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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尖刀
 田畴雄心,刘备听了这话沉默不语。

 刘备的思绪飘到了很远,跨越了几千年,我们这个民族生了病,而且病得不轻,这是思想上的病症,汉代末年,是儒家思想控制力最薄弱的时代,后世的史学家常常把汉唐时代比作中国的文艺复兴时代,诸子百家的思想风起云涌,这时代也被后人认为中华民族最后的复兴机遇。

 然而,独尊儒术之后,儒家思想逐渐成为霸道、专横和容不得分歧的极端思想,为了不让儒家的专横毁了民族复兴的机会,为了剔除那思想中的腐朽毒瘤,刘备需要一把刀,而曹就是那时代最锋利的刀。

 改造一个人的思想,十几年的时间远远不够,而儒家思中隐含的化神奇为腐朽的力量,又让刘备不敢轻易扩张,按照刘备一贯的性格,扩张之前是需要把有力量的反对者全部剔除的,曹仅仅进行了人才选举上的改革,希望举才唯贤,不计出身,就遭到了兖州世家大族的强烈抵制,刘备所行的政策比曹更加烈,一旦把势力深入兖州,最后的结局是以刘备的屠杀代替曹的屠杀。

 正义不能站在血腥之上,一旦树立这种先例,后世的社会发展形态更加难以想象,正义有时需要迂回前进,正如诸葛亮需要在华容道上放了曹一样,此时,刘备也迫切需要放生曹

 田丰为人处事过于刚正,由他主持对曹的攻伐,曹可能输得连底都不存在了,所以刘备才急着回去,现在看来,田畴比田丰更烈,他甚至想拿走曹身上最后一缕遮羞布。

 田畴小心翼翼地看着刘备的脸色,试探道:“主公为何沉不语,莫非怕天子干涉吗?”

 刘备的势力已为北方之雄,一旦进一步并曹,就占据了三分之一的大汉疆域,甚至远远超过三分之一…近年来,出云不停地将势力向北方扩张,背后占领的辽东之地领土面积超过了大汉总面积的二分之一(东北三省),这种过于庞大的势力肯定会让朝廷不安,虽然天子黯弱,但刘备若不想自立为皇,早晚朝廷会做出抑制的行动。

 刘备摇了摇头,迟疑地答:“子泰,这些事情我们回到界休再说,元直(徐庶),此地的事情与你了。”

 徐庶拱手向刘备道别:“主公,还有什么要待?”

 “匈奴乃至羌胡这些民族之所以是彻应彻尾的野蛮民族,就在于他们从来都把他们种族之外的人,当作牲畜和财产,因为,在他们的文化中,还没有人类这个词语。”刘备站起身来,用战刀指点着地图接着说:“元直,记住,别把匈奴当作人类,两万后军本是抢劫战利品而来的,把他们撒出去,由他们自由行动,谁敢反抗,你就带大军去镇

 民间对匈奴所有的抢掠行动,你都不要制止,要进行武力保护,匈奴未曾向我们缴税,我们的子民年年纳税,我们的军队就是保护他们的。

 虽担心他们抢劫的财物没有落到官府手里,民富则国强,民富了就会购买更多的商品,商户销售旺了,就会纳更多的商税,官府的税收多了,就能武装更强大的军队,军队强大了,我们就可以用刀剑开辟更大的市场,在对外往中也可以更加强硬,此所谓藏富于民的根本策略。

 元直,西河膏腴之地,移民不过两万,地广人稀,要完全掌控剩余的匈奴人一定很吃力,仇恨的种子一旦埋下,就别让它发芽,作为战争的赔偿,我们需抢光他们的所有物资,杀光所有反抗者,至于恭顺的人,他们能熬过这个冬天再说。“

 典韦手拿着战袍,仔细地为刘备系好,两名侍卫躬身擦拭着刘备的鲸鱼皮靴,田畴递上刘备的战盔,装扮停当,刘备接过了典韦递过的马鞭,一拍战靴,下令道:“高览留下,协助元直,张飞与子泰带着大部队向界休进发,我带关羽、典韦先行一步,子泰,也许到了界休,我就不等你们了,我要带着近卫团直接去泰山。”

 田畴眨了眨眼,不甘心地说道:“主公放过曹吗?”

 刘备没有命令周瑜攻击潼关,也对田畴包抄弘农曹军的建议不表态,分明是另有想法。

 见到刘备仍然不言不语,田畴暗示道:“主公啊,帐内只有我等四人(田、徐、典加刘备),您的想法决不会外传给元老院,主公不待,倒让我无法临机处置。”

 刘备伸手拍拍田畴的脊背,信任地看着他,诚恳地说道:“子泰,你随我最久,我岂能不信你?然而,青州四郡动员耗费巨大,若没有收益,元老院岂能放过纵敌之人?

 可我一直在想,打败曹是有利呢?还是不利呢?

 三年前,我们占领了幽、冀、并三州,出云多年培养的行政人才被搜罗一空,目前,若我们没有能力完全控制兖州,就需在兖州扶植一个代理人,还有比受过我们教训的曹更好的代理人吗?

 其实,政权之间的较量,不能仅仅以战争来衡量,只要曹允诺打开兖州市场,让我们用青、幽、冀、并四州的商品来充斥兖州,让曹连用一张手纸都得仰我鼻息,我们还不用花任何行政费用管理他们,岂不更佳?“

 刘备这理论太过惊世骇俗,饶是田畴身为三国四聪之一,也被这番话惊得目瞪口呆。

 刘备看到这情景不由得说:“你瞧,连你都难以理解,我怕更难以说服元老院。”

 田畴看着若有所思的刘备,想了半天,下决心似的说:“这番话仔细想想还是有些道理的,历代政府轻工鄙商,他们虑不及此,青州农无税,税收就必须依靠工商,主公这番话,也许是一个新的统治策略,我倒愿意追随主公一试。”

 泰山巨平城中,郭嘉推着曹,心急火燎地高声喊道:“于将军、夏侯将军、曹将军请速护主公从南门突围,嘉留在此处,等候田丰。”

 曹挣开了郭嘉的推搡,巍然屹立,噌的一下,拔出了青釭剑,镇静地大呼:“曹某身经百战,几临濒死,尚且奋斗至今,刘备欺我,吾麾下十万子弟葬身于此,岂能独逃?今,我当死于此地。”

 郭嘉一使眼色,声嘶力竭地喊道:“架起主公,快走,敌军已开始攻城,再不走,万事休矣。”

 城外,青州兵一声呼喊,箭雨再次倾泻下来,无数的云梯靠在城墙上,一声呐喊响过,青州兵纷纷开始攀爬城墙。

 曹被几员大将架着,奔下城墙,边走边喊:“奉孝(郭嘉),我岂能失去你?”

 郭嘉端坐在城楼上,远远的听见曹焦急的呼喊,两行泪水消然滴下,低声自语:“主公,放心去吧,若无人在此拖延青州兵的步伐,主公你岂能逃生?若无人为你向刘备辩说,主公的基业将不保,嘉深受主公知遇之恩,当为主公争取转机。”

 嗖嗖的箭雨声中、呐喊声中、鼓号声中,郭嘉平静地对城楼内瑟瑟发抖的士兵说道:“传我的令,打开四门,青州兵进城,命令南门的士兵全部追随主公突围,其余几个门的士兵向府衙集结。”

 正当此时,刘备坐船渡过黄河,抵达平原郡博平,距离平城不足一百里。

 河上,望着滚滚逝水,刘备悠悠地说:“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关羽站在刘备身边,听到这话,心有戚戚焉,可惜,刘备一路上不停地教训他,记他不敢嘴,只好使劲点头,以表附和。

 韶华如逝水,可怜白发生,从一介平民,一个逃犯混到现在的太守职位,关羽已人到中年,想到这成就,心中不泛起微微傲意。

 刘备再次低,这次声音更加细不可辨…“举才为贤曹孟德,屯田开荒安民,文章词赋皆感动,千古风第一人。”

 关羽嘴角上出讥讽的笑容,心想:说到举才为贤,哪里比得上我大哥?说到屯田开荒,我大哥在出云,那才是屯田开荒第一人呢,文章词赋嘛,大哥早就说过,写一片好文章、一首好诗,对安邦定国毫无用处,千古风第一个这称号应该非我大哥莫属。

 刘备看着奔涌的黄河水,陷入沉思之中,猛然间冒出一个词:“难!”

 关羽膛,鼓足勇气问:“大哥,巨平小城被我六十万大军包围,有何难处?”

 刘备叹了口气说:“你不懂。”

 青州四郡动员,顷刻间集结了六十万大军,天下震惊,尤其是这集结事宜是在刘备出征后,没有亲自主持的情况下完成的,这让天下诸侯更感到震惊。

 青州诚不可欺也,自此以后,几百年时间里,没有人再敢打入侵青州的主意。

 曹在泰山郡大败,生死下落不明的消息传到兖州东郡,兖州顿时大变。

 时任东郡从事的陈宫对陈留太守张邈说:“今天下分崩,雄杰并起,君拥十万之众,当四战之地,陈留地平,四面受敌,故谓之四战之地也,抚剑顾眄,亦足以为人豪,而反受制,不以鄙乎,今州军东征,其处空虚,吕布壮士,善战无前,之共据兖州,观天下形势,俟时事变通,此亦纵横一时也。”这几句话,对张邈来说好似醍醐灌顶,张邈本就与吕布恩同兄弟,所以很容易便被这番话打动,悍然起兵叛曹。

 陈宫叛曹,许多人都认为他是出于大义,看不惯曹的残暴和杀戮,亦或者是为世家大族出头,维护世家大族的权力地位,可惜,儒家思想武装下的陈宫没有人想象的那么高尚,他是在为自己报复曹

 兖州刺史刘岱刚死时,是陈宫最早找到曹,对他说:“兖州今无主,而王命断绝,宫请说州中官吏世家,明府寻往牧之,资之以收天下,此霸王之业也。”曹首肯后,陈宫回去又力劝自己的同事和僚属:“今天下分裂而州无主,曹东郡,命世之才也,若以牧州,必宁生民。”就此和曹事实上做了兖州牧,并以此为根基,开始实现他平生的理想抱负。

 然而,陈宫作为最早追随曹的人,本应该在文臣里是第一号人物,但获得的地位和待遇不如后进的荀攸、郭嘉、程昱、刘晔之辈。

 曹征徐州后留下主事的是荀攸、程昱,陈宫没有成为曹最倚重的谋士,这让陈宫觉得这是一种冷落,觉得是曹对他的屈才或者侮辱,甚至觉得这是曹对他这个大功臣的背叛,故此,陈宫选择了吕布,用背叛对待背叛。

 在陈宫的操纵下,郓州各郡县纷纷响应,各地豪强,世家大族派出家庭族中的人才驱逐曹的官员,接管了当地统治权,宣布归顺吕布,只剩下荀攸管理的鄄县、靳允管辖的范县,以及枣祇统管的东阿三县未叛,全赖程昱统筹,荀攸奔走三县,才稳住了这三县的局势。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刘备带领近卫军团进驻巨平城。

 郭嘉被俘后,一直叫嚷着要亲见刘备,田丰不好僭越,只好无奈地等候刘备来主持,如今,可盼来了刘备。

 田丰大喜之下,汇报道:“黄忠已亲自带领泰山轻骑追入鲁国,曹身边只剩下万余人马,陈登、陶谦的军马正在击而上,曹孟德此次逃无可逃。”

 刘备沉了一下,问:“陶谦、陈登手中并无名将,你认为他们有把握打败,按青州军制编领成的兖州军吗?”

 田丰乐呵呵地回答:“无妨,无妨,黄忠追随在后,若他连这点空隙都不会找,回来后,我撤他的职。”

 “这个…”刘备沉一下,转而问:“郭嘉怎么样了?”

 田丰答:“倨傲不堪,我准备,等主公与他见面后,把他转元老院,追究他的战争责任…”田丰以手作刀,做了个劈杀的动作,补充说:“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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