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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无名剑客
 柳南江是背对梯口坐的,他闻声并没有回头去看,只是以“传音术”告诉福儿道:“福儿!向他打招呼,请他过来同座。”

 福儿立刻站起来,向那个方才从楼下上来的黄衫中年人扬声道:“嗳!那位前辈,座无虚席,请过来同坐好吗?”

 黄衫客嘿嘿一笑,道:“小老弟!原来是你哇!同坐方便吗?”

 藉着这个机会,柳南江站起来延请对方入座,顺势打量了对方一阵。

 这人年约四十,或者五十、六十,总之很难一眼看出他的年龄。

 面皮蜡黄,眼珠蜡黄,再加上一身黄衫,给人一种没有生气的感觉。

 福儿曾说他面无表情,怀疑他曾经易容或者戴有人皮面具。

 柳南江特别注意到这一点,果然是只闻笑声,不见笑容。

 福儿介绍道:“这就是小人的相公,这位是凌姑娘…”

 语气一顿,抬手将黄衫客一指,道:“这位是…”

 福儿说到这里,将目光望着黄衫客,等待他自报姓名。

 黄衫客接口道:“在下并非故作神秘,不姓名。只是多年不用,说起来反而别扭。…”

 语气一顿,接道:“因我喜穿黄衫,有人叫我黄衫客。也因我面带病容,大家称我病狮,称病狮委实不敢,病猫倒是真的。”

 柳南江全神注意他的言语举止,没有发现一丝出奇之处。

 福儿乖巧地接口道:“相公,这些话就是这位黄衫客要转告你的。”

 柳南江拱手一礼,道:“多谢关心,不过,在下尚有不明之处,想请…”

 黄衫客一摆手,低了声音,道:“柳相公,此地不宜谈论心腹话,你我饮酒吧!”

 这时,邻座一个大汉向黄衫客叫道:“病狮!有人说你是天地通,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我今天要考一考你。”

 黄衫客道:“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那大汉道:“你可知道我老婆子的一双脚有何出奇之处?”

 黄杉客道:“你老婆那双脚宽三寸,右边一只有六脚指头,裹脚布经年不洗,臭不可闻。”

 那个大汉面血红,羞愤地离席而去,想必被黄衫客说中了。

 一时间,堂哄笑。

 身为女儿之身的凌菲,听到这番话后不连皱眉头,气呼呼地道:“阁下真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天地通?”

 黄衫客傲然地道:“有人这样说。”

 凌菲接道:“凌菲我要考你一考!”

 “你可知我的出身?”

 黄衫客不假思索地回道:“刚才这位小老弟说姑娘姓凌,关中无二凌,必是已故‘关中一龙’凌震霄大侠之后,不知可对?”

 凌菲不一怔,继而问道:“那么,我的师父是谁?”

 黄衫客低了声音道:“姑娘真要我说吗?”

 凌菲道:“除非你不知道。”

 黄衫客道:“武林中尝有人以师承为秘密,我一说出来,岂不是众人皆知。”

 凌菲只顾要考他,哪里顾得许多,因道:“没有关系,柳相公不是外人。”

 黄衫客道:“你的师父是海外奇人‘东海钓鳌客’陆连翁。你从师母习软剑,令兄从连翁习‘钓鳌金钩’,没有说错吧?”

 凌菲不觉大骇“东海钓鳌客”夫妇俩甚少在外走动,黄衫客竟然对他们知道甚详,岂不是怪事?

 柳南江这才明白凌家兄妹原来是一大奇人陆连翁的确传弟子,难怪显得出类拔萃,与众不同。

 同时,他对黄衫客的见闻也不无感到骇异。一个习武林大势之人,如果又是心怀叵测的话,那真是可以翻云夜雨了。

 凌菲怔了一怔,又问道:“那么,柳相公的师承是谁?”

 黄衫客摇摇头,道:“恕不奉告,因为当事人没有同意我回答这个问题。”

 柳南江连忙借机说道:“在下又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

 黄衫客道:“请讲!不过最好不要谈论事关武林安危的事。”

 言下之意,分明是暗示柳南江不要将他要福儿转告的话在这里提出来。

 柳南江自然会意,点了点头,道:“在下懂得…”

 语气一顿,接道:“今座席间之事,尊驾想必已听说了?”

 黄衫客答道:“是关于‘祥云堡’堡主千金小姐之事吗?”

 柳南江“唔”了一声,道:“是的,据在下所知,…”

 黄衫客一摆手,道:“最好请相公不要在此谈论这件事。”

 柳南江原想问问他,是否知道秦茹慧问以会骤变的原因。对方如此一说,自然不便再间,只得改口道:“尊驾是否知道武林中有谁喜爱身穿黑衣,而目喜以黑巾蒙面?”

 黄衫客略为一沉,道:“太多!比如说凌姑娘的先尊就喜欢这种打扮。”

 凌菲口道:“可是,先父早于七年前物化了。”

 黄衫客道:“提起分尊的死,真是令人惋借。凌姑娘可知凶手是谁?”

 凌菲道:“正想请教。”

 黄衫客端起杯子来喝了一个杯,吐了一口气道:“不是我不知道,也不是我故意卖关子,不过,我却不能告诉你。”

 凌菲冷笑道:“你分明不知道。”

 柳南江却知道底细,虽然他说的不一定,但他对福儿说过,杀害凌震霄的是“祥云堡”

 总管公孙彤。

 黄衫客此时并没有被凌菲的话所,摇摇头道:“姑娘说我不知道也未尝不可。”

 凌菲气咻咻地道:“从此以后,你就不配称为天地通。”

 黄衫客嘿嘿一笑道:“并非我不知道,因为我说出来后,无异送掉了你一条小命。你年纪轻轻死了岂不可惜!”

 凌菲长眉一挑,道:“怎样讲?”

 黄衫客道:“你知道仇家后必定要为父报仇,但你绝对不是仇家的对手。”

 凌菲冷声道:“那倒不一定说我知道仇家以后,立刻就会去找对方,我最少也得调查一番。万一你所说的仇家只不过是你的对头,我岂不是中了你的借刀杀入之计。”

 黄衫客哈哈大笑,道:“凌姑娘真是口齿伶俐得很。”

 语气一倾,接道:“如果姑娘答应我,绝不轻举妄动,我就告诉你。”

 柳南江口道:“凌姑娘不是心浮气躁之人,尽说不妨。”

 柳南江替凌菲说话,非是希望黄衫客说出答案后,他好向黄衫客追问一些问题。他所最感兴趣的并不是黄衫客口里所说出来的秘密,而是黄衫客本人。

 凌菲也跟着说道:“事关复仇大计,我绝不会轻举妄动的。”

 黄衫客点点头,道:“好,看这里。”

 他说着以小指蘸酒汁在桌上写了“公孙彤”三个字!

 凌菲讶然道:“怎么会是他?”

 这的确是凌菲意料以外的事情。

 黄衫客以手拂去字迹,淡然问道:“你原来以为是谁呢?”

 凌菲语气迟疑地道:“我以为…以为…”

 语音一顿,接道:“是秦羽烈派他去的吗?”

 黄衫客道:“姑娘大错特错,秦羽烈在‘祥云堡’中不过是一傀儡。”

 凌菲喃喃自语道:“这就奇怪了?”

 柳南江口道:“说到此处,在下却要请教了。”

 语气一顿,目光盯在黄衫客脸上,接道:“据尊驾所知杀害凌姑娘先尊的是他,杀卧底茶房的也是他,将‘芙蓉仙子’属下沉尸曲江池中的还是他。请问他的目的何在?”

 黄衫客从容不迫地道:“杀害凌震霄,旨在夺得那方玉佩:派人卧底,是想明了你是什么来路,所为何来?卧底之人既然被你发现,自然要杀之灭口,最后知道你是为玉佩而来,所以抓着你冒用‘芙蓉寨’请柬的把柄,将芙蓉仙子的属下沉尸曲江中,嫁祸于你。再由他们出面转圜,攀上情,以图扰络。

 凌菲疾声口道:“那方玉佩在秦羽烈手中吗?”

 黄衫客点点头,道:“不错。”

 凌菲又向柳南江问道:“柳兄!你也是为那方玉佩而来?”

 从这个也字就已说明了凌菲的目的,其实,柳南江发觉凌氏兄妹是凌震霄之后时,就已知道他们为何来了。

 此时,他有许多话要向黄衫客追问,不容他和凌菲详谈,因而向她摇手示意。

 然后向黄衫客问道:“在下有一事不明…”

 手指向方才黄衫客写字的地方一点,接道:“据尊驾说,此人武功远胜秦某多多,在下自然不是对手。他又何须拢络呢?一杀了之,岂不干脆?”

 黄衫客嘿嘿一笑,道:“问得好!”语气一顿,接道:“玉佩即使价值万金,也不过是一件财物。分明是这方玉佩还牵涉着一桩重大隐秘。杀死你,不过是夺取玉佩或保护玉佩的一种手段,但是并不能助他们解开那桩隐秘。”

 柳南江又反问道:“难道在下就能解开那桩隐秘吗?”

 黄衫客模棱两可地道:“也许你是那椿隐秘中的关系人物吧?”

 柳南江笑问道:“尊驾言之鉴鉴,仿佛亲眼目睹一般,这岂不是有点令人匪夷所思?”

 黄衫客微微一愣,继而哈哈一笑,将杯子端起来一饮而尽。

 这些动作、笑声分明都是掩饰他的讶异之

 柳南江看在眼里,不动声地问道:“尊驾因何发笑?”

 黄衫客道:“本人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偏偏你又问我无法回答的问题。”

 柳南江淡淡一笑道:“请尊驾勿怪…”

 语气一顿,接道:“尚有一事请教,处此局面,我应该如何应付?”

 黄衫客一字字沉缓有力地道:“多加小心,随机应变。”

 其实,这是废话,等于没有说。

 柳南江却依然拱手一揖,道:“承教…”

 手指在桌上一点,接道:“尊驾对此人评价如何?”

 黄衫客道:“绝代高手。”

 柳南江笑道:“还有与他并驾齐驱的人吗?”

 黄衫客道:“恐怕没有。”

 柳南江神色一怔道:“据在下所知,最少尚有二人与他齐名。”

 黄衫客神色一愣,道:“绝代高手何其多?”

 柳南江道:“秦茹慧被冷老魔点封身上主要大,用的是独门‘五毒点手法’以致武功丧失殆尽。昨夕为一黑衣蒙面人疗治痊愈,不但恢复原有武功,反而更加进,使今江湖上喧腾一时。那位黑衣人也应该列绝代高手。”

 黄衫客“唔”了一气,点点头,道:“可算是一个绝代高手…”

 目光一亮,接道:“还有一个是谁?”

 柳南江简洁有力地道:“就是尊驾你。”

 这句话不但使黄衫客吃惊,也使凌菲向他投过诧异的眼光,福儿更是着急。他认为柳南江绝不应该在此时说出这句话。

 黄衫客愣一愣,哈哈大笑道:“你真是太捧我了!”

 柳南江道:“尊驾谦虚了!”

 黄衫容笑容一收,道:“叨扰酒食,我先走一步,失陪!失陪!”

 言罢,起身就走。

 柳南江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证实一下自已推断,自然不会让黄衫客一走了之,一挥手发出一股暗劲,拦住黄衫客的去路,道:“请留步。”

 黄衫客有点脚步踉跄地退后两步,问道:“还有何见教?”

 柳南江不一皱眉头,黄衫客真是如此不济吗?可千万不能看走了眼。

 柳南江定了定神,含笑道:“尊驾方才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以在下臆度,可能还有未尽之言。如果认为此处不便,可找个避静之处。”

 黄衫客一点头,道:“随我来。”

 手指向凌菲和福儿一点,道:“不过他们二人不能跟去。”

 福儿自然没有话说,凌菲却有点不大愿意。

 柳南江连忙向她丢过去一个制止的眼色,她总算勉强地点点头,没有给柳南江难堪。

 待两人一先一后下楼去后,凌菲悄声道:“这家伙真是个绝代高手吗?”

 福儿点头道:“错不了,不过柳相公不该在这时说破。”

 正说到这时,突然上来一大群人,前面兰个赫然是秦羽烈父女和公孙彤,后面还跟了一大堆劲装疾服的武士们。

 福儿悄声道:“凌姑娘!赶忙转过脸去,最好不要让他们看见。”

 凌菲不悦地道:“怕什么?我们又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突然,秦茹慧向他们走了过来,福儿不暗道一声糟糕!

 想不到秦茹慧竟是一团和气地向凌菲问道:“凌姑娘!柳相公呢?”

 福儿连忙抢答道:“他有事先走了一步。”

 秦茹慧和福儿在松林酒店有过一面之缘,不过,她都不知道他与柳南江的关系,因而问道:“你是什么人?”

 福儿答道:“我是柳相公的书僮福儿。”

 秦茹慧双眉一挑,道:“你可记得那在松林洒店,我和柳相公走出,你走进,两下擦身而过?”

 福儿点点头,道:“小人记得。”

 秦茹慧道:“你遇见柳相公因何不打招呼呢?”

 福儿应变很快,从容不迫地答道:“小人被冷老魔所追踪,所以不敢和柳相公打招呼。”

 秦茹慧“唔”了一声,道:“你没有错,柳相公却不老实。我问他可认识你,他说不识,哪天我倒要问问他。”

 福地赔着笑脸道:“也许…”

 秦茹慧一挥手道:“不必说了,请转告你们相公,今晚三老峰头之约取消了,请地空到”祥云堡“一叙。”

 转头向凌菲一笑,道:“凌姑娘!夫陪了!”

 言罢,转身而去。

 凌菲悄家道:“福儿!我看她和以往一样嘛!一点也没有心丧失的样子呀!”

 福儿摇头道:“怪!?今天和昨夜的神情完全不一样。”

 凌菲道:“福儿!我们算帐走吧!等会儿柳相公回来相遇就不妙了。”

 福儿点点头,道:“我也这样想,咱们下楼到街上去等候柳相公吧!”

 凌菲立刻招呼店家结帐,临下楼时,福儿又到秦羽烈和公孙彤的席前拜别了一番。

 两人来到楼下,蓦见柳南江正从镇东头向酒楼疾奔过来。

 凌菲连忙了过去,疾声道:“柳兄!不要再走过去了。”

 柳南江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福儿抢口道:“秦家的人在‘醉月楼’,秦姑娘告诉我说今晚三老峰头之约取消了,教你空去一趟‘祥云堡’,她好像对那次你我在松林相遇未打招呼的事有些不快,说是见了面问问你。”

 柳南江“噢”了一声,两道修眉也皱了起来。

 凌菲关心的是柳南江和那黄衫客谈了些什么,因此问道:“柳兄!你和那位黄衫客到哪里去了?”

 柳南江往镇头上一指,道:“东边。”

 凌菲又问道:“他真是一位绝代高手吗?”

 柳南江点点头,道:“他的确是一位绝代高手。”

 凌菲一怔,道:“他承认了?”

 柳南江道:“他以事实回答了我。”

 福儿惊讶地问道:“相公,你和他动手了吗?”

 柳南江摇摇头,道:“不曾动过手,却在脚程上较量了一下。”

 凌菲问道:“他的轻功不错吗?”

 柳南江苦笑道:“岂止不错,不到十里路,我就被他甩掉了。”

 凌菲和福儿莫不低呼一声,柳南江会被那黄衫客甩掉,委实使他们想不到。

 柳南江南哺道:“由此可见,黄衫客的功力是如何深厚。”

 凌菲道:“柳兄!我们到底何去何从,快些决定行止吧!站在街心说话,易受人注目。”

 柳南江一摆手,道:“走!我们回‘醉月楼’酒店去。”

 福儿疾声道:“相公…?”

 柳南江语气断然地道:“跟我来。”

 然后大步向前走去。

 福儿站在街心发愣,凌菲推了他一下,道:“还不快走?别忘了你是装扮书僮。”

 福儿边走边说道:“本来就是书僮嘛!还有什么装扮不装扮的。”

 凌菲笑道:“书僮是奴才,以后少在主人面前表示意见。”

 福儿明知凌菲对他的身分动疑,也懒得去理她,跟在柳南江的身后疾走。

 登上“醉月楼”楼梯时,柳南江教他们二人在楼下稍待,然后一个人走了上去。

 秦羽烈发现柳南江时,似乎有些意外,他还来不及招呼,柳南江已来到他的面前道:

 “堡主!在下有件事情要奉告。”

 秦羽烈看柳南江一脸郑重神情,也不同他客套,忙问:“何事?”

 柳南江道:“在下遇见一个神秘人物,他愿意带在下前往‘子午谷’。”

 秦羽烈“噢”了一声,道:“可靠吗?”

 柳南江道:“这是我无法断言的。即使前途有险,在下也想去闯一闯。”

 秦茹慧口道:“我和你一齐去。”

 柳南江摇摇头道:“不行!那个神秘客说,只能带我一人去,否则,他就不带路。正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我才向堡主禀报一声。”

 秦茹慧柳眉一竖,沉叱道:“走!让我去教训教训那个家伙。”

 秦羽烈低叱道:“茹慧不得放肆。”

 转面向柳南江问道:“相公的意思是?”

 柳南江道:“数奔波,均未获‘子午谷’位于何处,在下认为机不可失,决定随同那位神秘客前往。不过…”

 语气一顿,接道:“请堡主不要怀疑在下有何居心。”

 秦羽烈笑道:“这是什么话!”

 柳南江抱拳一礼,道:“多谢堡主。不管此去有成无成,在下均将尽快的回来向堡主复命。

 秦羽烈道:“秦某静候佳音。”

 柳南江道:“还有一事相托。”

 秦羽烈道:“相公有事只管吩咐。”

 柳南江道:“仆福儿,拟暂在贵堡小居数,有他随行不但不便,也不为那位神秘客所许。听其在外,年龄又小!”

 秦羽烈连连点头,道:“那是小事,福儿聪颖可爱,秦某也很喜欢他。”

 柳南江又抱拳一礼,道:“多谢!多谢!在下去召唤他上来。”

 柳南江方待离去,秦茹慧一招手拦住他的去路,道:“慢走!”

 柳南江不一愣,忙赔着笑脸道:“秦姑娘有何吩咐?”

 秦茹慧道:“那相公松林中福儿相遇,因何故作不识?”

 柳南江心中早有准备,抱拳一揖,道:“在下知错。”

 这是最好的解释,比说一万句话还有效。

 果然,秦茹慧“噗嗤”一笑,道:“知错就行了!”

 语气一顿,接道:“你方才说那位神秘客只带你一人前去‘子午谷’,你将如何处置凌菲?”

 柳南江道:“在下自然有办法要她离开,你不是亲眼看见在下挥过她两次了吗?”

 秦茹慧娇笑道:“你不准我去,谅你也不敢带她去。”

 秦羽烈叱喝道:“茹慧!对柳相公说活,怎可如此放肆!”

 柳南江道:“堡主请勿介意,这样说话才不显得生疏。”

 说着,走到楼下去唤福儿上来。

 福儿这才恍然大悟,柳南江所以要重回“醉月楼”无非是要借故将他安排到“祥云堡”

 去卧底。去查明那方玉佩的下落,以及秦羽烈和公孙彤之间的真正关系,便于应付。

 柳南江又说了些告别的活,这才出了酒楼,与凌菲双双向镇头奔去。

 出镇以后,两人一口气奔了二十里路,才渐渐缓慢下来。

 凌菲边走边问道:“柳兄!你为何要将福儿留在秦羽烈身边?”

 柳南江道:“福儿年纪太小,功力太差,和我们同行有些不便。”

 凌菲冷笑一声,道:“你休想骗我,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意?”

 柳南江不悦道:“凌菲!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和你同行?”

 凌菲一撇嘴道:“我当然知道,因为你讨厌我。”

 柳南江连忙摇头,道:“凌菲!你错了!我很喜欢你!”

 话一出口,柳南江不面上一热。对一个女儿家说这话,实在不得体。

 凌菲一把拉住他的衣袖,道:“站住!你方才说什么?”

 柳南江腼腆的一笑,道:“请恕我失言,我不过想表示一下我并不讨厌你。”

 凌菲目光中透出一股狡黠的神采,摇摇头,道:“我不相信。”

 柳南江神情认真地道:“真的,你很朗,心地也不狭窄。不过你太喜欢卖聪明:这就是我不愿和你同行的原因。”

 凌菲笑眯眯地问道:“柳兄!你方才说的可是真话?”

 柳南江道:“我为什么要骗你呢?”

 凌菲娇蛮地道:“你若真的喜欢我,你就现在向天发誓。”

 柳南江不感到忸怩了,他想不到凌菲直率到如此程度,更想不到凌菲的儿女之情厚到如此程度。

 凌菲见他沉不语,不冷哼了一声,道:“不敢盟誓,就足证明你说的是假话。”

 柳南江口道:“绝对不假,我若说假话,将来天诛地灭。”

 凌菲笑颜逐开地道:“行了,从今以后我不多话,也不多问,那总行了吧?”

 柳南江笑道:“那就十全十美了。”

 说到此处,一层阴影蒙上柳南江的心田,不皱紧了眉头问道:“凌菲!你所说的寻找本门一宗遗宝,就是那方玉佩吗?”

 凌菲点点头,道:“不错。”

 柳南江道:“据我所知,那方玉佩并不是你们凌家之物。”

 凌菲眼珠一抡,道:“谁说不是?”

 柳南江摇头道:“的确不是,是你父在萧三先生处掠取的。”

 凌菲横蛮地一摇头,道:“我不承认。”

 柳南江委婉地道:“凌菲,人要讲理,你不能否认事实。”

 凌菲突然“咦”了一声,道:“对了!听黄衫客说,你也是为了那方玉佩而来?”

 柳南江点点头,道:“不错,正因为这件事我在为我们的友情眈忧,将来总有一天…”

 凌菲口笑道:“有什么好担忧的。”

 柳南江道:“我们会为了争那方玉佩而变成冤家对头。”

 凌菲摇摇头道:“不会那样严重。”

 柳南江讶然道:“难道你会放手吗?”

 凌菲一派纯真地道:“是让步,不是放手。你既然喜欢我,我自然也应该喜欢你,所谓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我既喜欢你,当然就不该为一方玉佩去和你争得翻脸了。”

 柳南江不胜激动,一把抓住凌菲的手,道:“凌菲!我真感激你。”

 凌菲笑眯眯地望着他,突地将手了回来,以食指刮着面颊,道:“真不怕难为情,一个男人家随随便便抓人家女孩子的手。”

 柳南江不面血红,讪讪地道:“请恕失态,我原以为像你这种女孩子不会拘泥这些。”

 凌菲笑道:“我才不拘泥呢!”

 柳南江道:“可是你?”

 凌菲笑道:“我喜欢看你面红耳赤的样子,所以故意逗你。”

 柳南江真是莫可奈何,显得窘态毕

 凌菲却嘤咛一声,飞步向前奔去。

 柳南江在这一瞬间,心中有了异样的感觉,也立刻追了上去。

 前面是一道密林,两人很快地进入密林之中。

 此刻虽然正晌午,由于密林中枝叶茂密,不见天,密林中显得异常黯。

 突然凌菲站住了,目光愣愣的望着前方。

 柳南江以为凌菲又在逗他,从后面追上去一把将她抱住。

 蓦然,传来一声沉叱,道:“放开她!”

 柳南江这才发现小径中正站着一个身穿黑衣,面蒙黑巾的人。

 凌菲开口叫道:“老前辈,他不是坏人。”

 黑衣人道:“不管他是不是坏人,老夫不准你和他在一起。”

 凌菲噘着嘴道:“老前辈!你为我疗伤我很感谢,可是你…”黑衣入叱喝道:“就因为老夫为你疗伤祛毒,所以要约束你的行动。”

 柳南江立刻猜想到这黑在蒙面人极可能也是为秦茹慧疗伤者。立刻闪身走到凌菲前面,发话问道:“秦茹慧姑娘的伤势可是尊驾疗治的?”

 黑衣人在黑巾上方的一双眼睛中出两道冷芒,冷声道:“这与你何干?”

 柳南江正声道:“尊驾可知已为武林中制造出一个罪人?”

 黑衣人嘿嘿一笑,道:“武林中该死之人实在太多了。”

 柳南江闻言心头一寒,也不胜恼怒,声音一沉,道:“请问尊驾为什么要以黑巾蒙面?

 难道有什么事情使你见不得人?”

 黑衣人厉声道:“娃儿!你想找死吗?”

 凌菲也连忙拉住柳南江的衣袖,低声道:“柳兄,不要惹麻烦!”

 柳南江一心一意要想挖出这个黑衣蒙面人的底,至于自身的处境全然不惧,这正是一个英雄人物的磊落襟怀。

 因此,他声平静地道:“在下为尊驾惋惜,以尊驾的功力而言,虽非一时翘楚,也当列为前茅。又何必遮头盖脸,遁于世外?”

 黑衣人面上那块黑巾翩翩飘动,显然愤怒已达极点。半晌,方大吼道:“好个不知死活的娃儿,竟然来教训老夫!”

 柳南江越说越有劲,对黑衣人的威胁视若未睹,依旧振振有词地道:“尊驾造就秦茹慧一身魔功,也显然是别有居心。以尊驾的功力而言,若想整顿武林,尽可公然出面,又何必利用一个纤纤弱女作你的杀人工具?在下以为这种行径太卑鄙了。”

 黑衣人气得哇哇大叫道:“娃儿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话声中,一掌向柳南江拍起,狂飚顿起,沙石刮起三尺。

 柳南江早有戒备,立刻展开“影掠光”的身法,疾速闪开。

 柳南江闪开后复又用话道:“如果尊驾愿意以真面目示人,在下倒愿意领教几招。否则,在下可不愿意与一个来历不明之人过招。”

 柳南江只不过想拆穿对方的身分,殊不知已经为自己带来了杀身之祸。

 黑衣人也不再说话,沉叱一声,又全力拍出一掌。

 柳南江虽然仍以“影掠光”的身法避过,但他却接触到了掌劲的余锋,几乎使他一个踉跄,立脚不稳。

 凌菲眼看黑衣人又要发动第三掌,连忙一横身挡住柳南江的身子,疾声道:“老前辈请息怒。”

 黑衣人朝后微微一退,冷声道:“你要干什么?”

 凌菲哀求道:“请前辈不要伤他。”

 黑衣人一点头,道:“可以,不过要那娃儿跪地向我求饶。”

 柳南江虽然发觉自己惹出了麻烦,而微有骇意,但是要教他跪地求饶,他还办不到。因而冷笑一声,道:“凌菲!你站开,不然,他又要说我利用一个女子做挡箭牌。我柳南江绝不会利用人,更不会利用女人。”

 言下之意,暗暗讥讽那黑衣人利用秦茹慧作他的刽子手。

 黑衣人暴叱道:“女娃儿!让开。不然,老夫连你一齐宰掉。”

 凌菲摇摇头:“不!你就连我一齐杀吧!我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他。”

 柳南江此时方才领略到凌菲对他的真挚之情,同时也想到一个男子汉应该具有保护女子的责任。而闪身到凌菲的身前,沉声道:“尊驾不必去威胁一个女儿家,有什么过节尽管找我柳南江。”

 黑衣人冷笑道:“老夫救她一命自然不会去杀她,只是看你像个男子汉,不要躲在一个女人的身后,老夫就绝对不会去伤害她。”

 柳南江道:“在下现在站出来了。”

 黑衣人道:“你这娃儿真是够狂,老夫念你颇有男子汉的骨气,只攻你三掌,倘若你逃得过三招,算你的命大。”

 柳南江神定气闲地道:“十招也无妨。”

 他决心要以“雷音八剑”去和对方周旋一番,他想用长剑挑下对方的面巾,一睹对方的庐山真面目。

 凌菲急得在身后拉住他,疾声道:“柳兄!你绝不可答应他,你赢不了他的。”

 柳南江义正词严地道:“凌菲!难道你愿意我只敢向弱者挑战,而不敢向强者动剑吗?”

 凌菲不一愣,答不上话来。

 柳南江又道:“一个人如果不能光明正大的活,不如光明正大的死。”

 这句话,无异又刺了黑衣人一下。

 黑衣人沉声道:“娃儿!你尽管教训老夫吧!老夫以黑巾蒙面虽然不够光明正大,但有迫不得已的原因。三招之后若你还活在世上,老夫即自行了断。娃儿!够公平吗?”

 柳南江道:“很公平,不过,在下以剑对掌,不会落尊驾的口实吧?”

 黑衣人嘿嘿笑道:“娃儿!你真是太狂了,狂得和老夫当年一样,为此老夫让你先动手。”

 柳南江毫不客气,对方语音未落,寒星剑业已出鞘,一招“天际闪电”向黑衣人面门上划去,旨在挑落对方的面巾。

 黑衣人沉叱一声,呼地拍出一掌。

 柳南江这一招剑法完全以快速见称,跟着剑尖已递到对方的面门,突然一股劲道将他的长剑开。

 柳南江至此已觉察自己身临险境,若能自保已经不错,何能妄想去挑落对方的面巾。

 一念及此,立即退守,心凝神怡,静候对方的凌厉攻势。

 黑衣人沉声道:“娃儿!老夫看你这套剑法还不错,死了未免可惜。如果你肯垂剑下去,就算你有求饶之意,老夫放你一条生路。”

 柳南江道:“寒星非凡品,出鞘必溅血,请出招吧!”

 黑衣人冷嘿一声,右掌电出,一股暗劲立刻向柳南江“璇玑”处袭来。

 暗劲还没有临体,柳南江已觉其势汹涌,立刻施展出“八方霹雳”一团剑气对周身保护得坚密异常,一丝不透。

 “雷音剑法”一向以刚猛见称,今柳南江却只能用来退守,并非剑法本身不济。只因为双方内力悬殊,致使柳南江将一套凌厉的剑法施展不开。

 “砰”地一声巨响,柳南江心神巨震,身躯也登登连退三步。

 黑衣人冷声道:“娃儿!只要你服输,老夫可以留下一掌。”

 柳南江一提丹田之气“刷刷刷”一口气攻出三剑,虽然劲道不如前招,却也声势夺人。

 黑衣人厉声道:“好个不知死活的娃儿!”

 话声中右掌电出,只听“砰”地一声,柳南江立刻四平八稳地仰躺在地上,口鲜血。

 血染在他的剑尖上,寒星剑是溅血了,不幸溅的是他自己之血。

 凌菲狂怒道:“纳命来。”

 软剑像长蛇般向黑衣人颈项上卷去。

 黑衣人闪身避开,沉叱道:“女娃儿不要胡闹,快些为你的心上人疗伤吧!”

 话声中,扔出一个药瓶,然后飞身奔出林外。

 凌菲转身扑到柳南江的身上,发狂似地喊道:“南江哥!南江哥!”

 方才还丽当空,现在却淅淅沥沥地下起一阵小雨来了。

 凌菲转身抬起黑衣人扔下的药瓶,然后背着柳南江的身躯,沿着小径,向密林深处行去。

 霪雨连接着下了好几天,秋意浓了,枫叶染红了终南山麓,人们远远望着那一片火红,虽然私心向往,却无法登山一游。霪雨之下,极不适宜登山。

 在曲江池小镇通往“祥云堡”的官道上,是附近最为干净的道路,这条青石板砌成的官道,不但毫无泥泞,经过大雨冲洗,反而显得洁净清

 得得!得得!一阵蹄声自远而近,那是一头大麦骡,长长的耳朵竖得笔直,鼻孔里不断地冒白气。四条腿上沾着污泥,显示这头大麦骡曾载着它的主人跋涉了一段泥泞而艰苦的路程。

 马上人是一个年纪二十左右的蓝衣少年,由于雨水的浸未干,他身上的衣服显着深浅不一的颜色。

 这蓝衣少年堪称丰神俊逸,气宇轩昂。可是,他的面色却像天空一样阴沉。他紧拘缰绳,朝“祥云堡”疾马而来。

 虽然在阴沉沉的气候中“祥云堡”的气派如往昔。

 堡门大开着,廿四名甲胄鲜明的执戈武士排列两旁。虽在朔风中也无寒缩之。一个个精神,给人一种威武的感觉。

 堡门前二十步处,有一排栓马术桩。“祥云堡”虽未告示来者非在此下马不可,但是作客者也多半懂礼教。这个蓝衣少年正是如此,他翻下大麦骡,将缰打个活扣,套上木桩,向堡门处行去。

 立刻,一个身材瘦小,目神光的中年人从堡内闪出,向那蓝衣少年去,口里问道:

 “请问有何贵干?”

 蓝衣少年停下脚步,星目向对方扫了一眼,然后回道:“前来拜见堡主。”

 中年问道:“可有拜帖?”

 蓝衣少年道:“在下为报丧讯而来,匆促不及准备。”

 中年汉子似是非常意外地将眉头一皱,又不觉地将这蓝衣少年再打量一番,然后大声喝问道:“请问尊姓大名?”

 蓝衣少年道:“在下凌长风,尊驾是…”

 中年汉子“噢”了一声,展开面笑容,道:“原来是凌少侠,久仰大名。在下内管事龙飞扬,请少快到宾居稍待,容在下通报。”

 凌长风跟随走进了堡门,进入了设于堡门内侧的宾居。

 龙飞扬吩咐仆僮奉茶,然后出了宾居,向堡内通报去了。

 一盏热茶尚未饮尽,龙飞扬去而复回,向凌长风抱拳一礼,道:“堡主亲在中堂候驾,少侠请进。”

 凌长风抱拳加礼,不吭不响,他起身离座,跟随龙飞扬向堡内行去。

 穿过敞厅,通过一座亩许大的花圃,只见秦羽烈站在门口候,公孙彤垂手立于一旁。

 秦羽烈一步跨到阶前,抱拳一礼,道:“小女多蒙少侠搭救,尚未答谢,今幸遇。”

 凌长风回敬一礼,然后抢着说道:“堡主不必客气,今在下是报丧讯而来。”

 秦羽烈眉尖微微一皱,道:“秦某方才已听龙管事说过,请入内细谈吧!”

 凌长风一摆手,道:“不必了!在下不想多作耽搁!”

 语气一顿,接道:“柳相公与舍妹于二十三未时在杜曲以东二十里处双双被杀,因柳相公前来中原,似在贵堡住脚,是以在下特地赶来专报丧讯。”

 秦羽烈“噢”了一声,目光向他身边的公孙彤一瞟,疾声问道:“可知被何人所杀?”

 凌长风摇摇头,道:“不知系何人下手。”

 秦羽烈道:“尸体现在何处?”

 凌长风道:“尚未寻获。”

 秦羽烈又是“噢”了一声,道:“此讯也许不确吧?”

 凌长风艴然不悦,道:“堡主以为在下所言不实吗?”

 秦羽烈笑道:“非也!少侠是道听途说辗转听来。”

 凌长风接口道:“前夕有一黑衣人专程前来通知在下,并带来柳相公与舍妹的发誓。如果死讯不确,他们的发髻怎么被人轻易割下?”

 秦羽烈道:“怎知发髻就是他二人所有?”

 凌长风道:“在下已认出舍妹之发髻,至于另一发髻是否为柳相公所有,在下不敢肯定,堡主也许认得出来。”

 说着,自怀中取出一个黑色小包,递到秦羽烈的手中。

 秦羽烈并没有打开观看,转手交给旁站的公孙彤,道:“拿去给福儿辨认。”

 公孙彤应声退去。

 秦羽烈转过而来,向凌长风问道:“少侠所说的黑衣人是否就是为小女治伤的黑衣人?”

 凌长风道:“想必是他。”

 秦羽烈唔了一声,道:“莫非柳相公和令妹被那黑衣人所杀?”

 凌长风道:“在下不敢肯定。”

 这时,公孙彤引领着福儿疾奔而来。

 秦羽烈忙问道:“那发髻可是柳相公所有?”

 福儿抢口道:“正是我家相公的,小人认得发髻上的簪子。”

 凌长风问道:“福儿!如果柳相公活着,他的发髻可能被人割下吗?”

 福儿已经含泪盈眶,悲伤地道:“那是不可能的,我相公一定遇害了。”

 此时,秦茹慧则已闻讯起到了中堂,一跨进门就扬声问道:“凌少侠,你说柳相公死了?”

 凌长风道:“哦!秦姑娘!”

 话声一顿,黠然地摇摇头,接道:“死了!还有舍妹。”

 秦茹慧的眉尖蹙得很紧,又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凌长风道:“据那黑衣人说,是二十三未时,地点在杜曲以东二十里之一座密林内。”

 秦茹慧“噢”了一声,道:“那柳相公与我们在‘醉月楼’分手之时已是午未,大概他与令妹一出杜曲镇街,就遇害了。”

 秦羽烈道:“茹慧,你认为那黑衣人就是杀害柳相公的人吗?”

 秦茹慧摇摇头道:“那我怎么知道呢?”

 秦羽烈喟然道:“柳相公武功不凡,剑术超群,凶手是一个绝代高手,看起来武林有祸了。”

 凌长风抱拳一礼,道:“在下告辞。”

 秦茹慧道:“少侠何不在堡中盘桓数再走?”

 凌长风摇摇头,道:“不了!在下还要为舍妹设灵招魂,不想久留。以在下臆度,仲秋之夜起,武林已是多事之秋,你我想见的机会也许还多得很哩!”

 言罢,又分别向各人行礼,然后掉头大步向堡外行去。

 秦羽烈站在门口,怔怔发楞,直到凌长风身影穿过敞厅消失之后,这才转身来,道:

 “福儿,你相信柳相公确已死了吗?”

 福儿点点头道:“相信,不过在未见到其尸之前,总还抱着万一的希望。”

 秦羽烈道:“福儿!我想为柳相公发发丧,你意下如何?”

 福儿连连摇头道:“这怎么能麻烦堡主,何况相公尸骨未获!”

 秦羽烈一挥手,道:“不要说了,一切听我的吧,我还要和公孙总管商量一下。”

 说罢,向公孙彤一招手,掉头离开了中堂,向书房行去。公孙彤在后紧步相随。

 两人进入书房后,关上了房门。

 秦羽烈低声问道:“这事的真假如何?”

 公孙彤道:“真假莫辨。不论是真是假,我们都得提高警觉。”

 秦羽烈一皱眉道:“何故呢?”

 公孙彤道:“若是真有此事,杀死柳南江之人必是一个功力深厚的绝代高手,我们不能不有所提防。”

 秦羽烈道:“倘若此事是假的呢?”

 公孙彤嘿嘿一笑,道:“那就更为可怕了。

 秦羽烈茫然地道:“请总管说详细一点。”

 公孙彤道:“倘若柳南江的死讯是假的,那么柳南江的死,最少已对我们生疑,而且和凌家兄妹联上了手。假报死讯的后面必然隐藏着极大的阴谋。”

 秦羽烈沉一阵,道:“依我看,此事真的成分居多。”

 公孙彤摇摇头,道:“老朽看来,此事假的成分很多。”

 两人的意见恰恰相反。

 秦羽烈愣了一下,道:“总管如此肯定吗?”

 公孙彤点点头道:“不管是真是假,老朽已想好了主意。”

 语气一顿,附在秦羽烈耳边接声道:“为柳南江摆设灵堂举行大祭,井以世谊名义向武林中各门户大发讣告。”

 秦羽烈目光一亮点点头道:“好主意,待秦某…”

 公孙彤忙不迭地接口道:“老朽自会办理,不劳堡主吩咐。”

 言罢,退出书房。

 公孙彤前门退出,秦茹慧却由秘门中走了进来。

 “茹慧你对这事的看法如何?”

 秦茹慧语气幽幽地道:“柳相公可能真的死了不然他的发髻不可能被割下。”

 秦羽烈又问道:“你感到难过吗?”

 秦茹慧点点头,道:“真有点不舒服。”

 秦羽烈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秦茹慧疾声道:“爹!你错了,我不是为柳南江的死而感到难过。”

 秦羽烈不一愣,道:“那又是为什么呢?”

 秦茹慧冷笑了一声,道:“凌菲竟然和他死在一起,这件事情真有点令人气恼。”

 秦羽烈愣住了,久久没有说话。他已觉察到秦茹慧的情已大大地反常了。

 九月初三,这天是个秋高气的好天气。曲江镇通“祥云堡”的官道上充了攘来熙往的人群,自仲秋之夜以来,这是不曾有过的盛况。

 原来,这一天是柳南江大祭之

 “祥云堡”以世谊的身分发出了讣告,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巳时大祭,未时发引,申时安葬。

 柳南江仲秋之夜面,至其死讯传出,前后不过十

 柳南江的灵堂设于“祥云堡”的大厅,这座雄踞武林的堡楼建盖以来,还是第一次举丧。

 秦羽烈是一个讲究排场之人,因此,场面也办得浩大惊人。不看别的,单只看看堡外立着的廿四高逾三丈的招魂幡,以及两排由堡门排到大厅的白衣武士,就使人伸出舌头来缩不回去。

 大厅前的广场上,设了两个祭坛,一边有僧人在诵念经文,一边由老道在设醮礼识。

 申酉之,已然有人进堡对柳南江的灵位礼拜。有人是冲着秦羽烈的面子而来,有的则是为好奇而来。真正为了一祭死者英灵之人,可说百中无一。

 秦羽烈所要注意的奇特的人物,终于,酉正之时,第一奇人物到了…丑老人和欧玉纹。

 秦羽烈并未留在灵堂照拂,在他得到报告,说丑老人师徒二人到时,他才从侧门进入灵堂,正好和丑老人碰上。

 丑老人绷着脸道:“堡主!老头儿我素来喜欢说笑话。见到尊驾该笑语一番,可惜今天场合不对,只得免了。”

 秦羽烈冷笑了声,道:“柳相公死了,你应该大笑三声才对。”

 丑老人双目一翻,道:“为了什么?”

 秦羽烈道:“从此以后你少了一个劲敌。”

 丑老人嘿嘿一笑,道:“老头儿不但不笑,反而应该大叹三声。”

 秦羽烈道:“为什么?”

 丑老人道:“死得太无人道,死得太冤枉。他不与某一个武林枭雄声同一气,狼狈为的话,老头儿我深信他不至于遭到横死。”

 秦羽烈气得面上红一阵,白一阵,半晌,方悻悻然道:“今天是柳相公大祭之,秦某不想同你对口,改秦某要问问你所说的枭雄是谁。”

 丑老人道:“只要你给我一罐酒,老头儿我就告诉你这个武林枭雄是谁。”

 头一歪,接道:“玉纹!去到灵前拜拜吧!我这样一把年纪只怕他消受不起。”

 欧玉纹点点头,缓步向灵位前的灵台处行去。

 突然,一只手拦住了她的去路,道:“请不要再往前走了。”

 欧玉纹抬头一看,拦路之人赫然是秦茹慧,不为之一愕,道:“秦姑娘这是何意?”

 秦如慧气势汹汹地道:“不拜就走,要拜就在这里拜,不许再向前走。”

 欧玉效并未因对方的气势而畏怯,也没有因对方的态度而怒。仍是声音沉静地道:

 “秦姑娘能告诉玉纹原因吗?”

 秦茹慧冷哼一声,道:“告诉你也无妨!”

 语气一顿,接道:“对令师徒二人的来意我们摸不清楚,所以不许你们距离棺木太近,以免柳相公的遗体受到损害。”

 欧玉纹倏地面色一沉,道:“这是什么话?玉纹与家师与柳相公并无深仇大恨…”

 秦茹慧一挥手道:“客随主意,如果你懂得作客之道,你就乖乖站在这里不再往前走。”

 欧玉纹正在进退维谷之际,蓦然乃师叫道:“玉纹!站在哪里都是一样,心意到了就行,又何必管距离远近呢?”

 欧玉纹自然不便再说什么,就站在距离灵位约莫二十步的地方向灵位拜了一拜。

 拜毕之后,立刻有内管事龙飞扬走过来,请他们师徒二人到隔壁厅中待茶。目前因来祭吊之人,尚要等到发引落葬后才离去“祥云堡”不但要待茶,而且还要管饭哩!

 前面四个青衣小童捧着各素花,后面四个青衣使女则捧着四素果。后面跟着一个花信年华,一个豆蔻妙龄的女子。一行十人,神情肃穆,步履端庄地向灵堂行来。

 秦茹慧走到乃父身边,悄声道:“爹!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柳夫人和柳仙仙了。”

 秦羽烈忙跨上,拱手一揖,道:“原来是柳夫人驾到,秦某失。”

 柳夫人站住脚步,目光由上至下,将秦羽烈打量了一下,然后说道:“妾身与柳相公为同宗,而且有幸见过他过一招神奇的剑法,所以才冒昧前来祭吊一番,请堡主勿怪唐突之罪。”

 秦羽烈笑道:“夫人能偕令媛前来,是柳相公之莫大荣幸,秦某尚且不迭,何言唐突二字?”

 身形向旁一让,摆手肃容,道:“夫人请!”

 四位青衣小童缓缓启步,一行十人向灵前拜托之前行去。

 献花,献果,礼拜,一切都中规中矩,即使那四个青衣小童和四名青衣使女,在行礼进退之间也都各有分寸。毫无疑问,柳夫人必然出身武林世家。

 一批一批的人来到灵堂,又去至厅旁,眼看午时快到,秦羽烈所要等候的人还没有发现。

 他希望发现一个人向柳南江的棺木挥出一掌或者找出一件暗器,那么这个人必是想置柳南江于死地的,换句话说,这个人也是不相信柳南江的死是真的。因为秦羽烈的讣告上用的是“暴卒”两个字,这两个字极易启人疑窦。

 可是,整个上午却都没有这样一个人。

 看样子,今天这台戏演得无价值。明白真象的人一定会掩嘴讪笑。

 秦羽烈将要吩咐开出午饭款待吊客之际,又有一个人进了灵堂。

 秦茹慧连忙跑到乃父身后,轻声道:“爹!古寒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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