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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 疯了
 赏画?

 梅萧不明所以,接过来看,原来画的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鹅黄身,苗条娉婷,先不论神态气质,单单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就让他微微发愣。睍莼璩晓

 这张脸画得酷似冷知秋,但又有些差别,眉要淡半分,脸型要圆一分,也厚上那么一丁半点。

 冷知秋的样子,纤毫不差都记在他心底,别人也许会看错,他却笃定,这画中人不是冷知秋,除非冷景易画技拙劣,画走了形。

 “小侯爷觉得,这画中人如何?”冷景易笑问。

 梅萧将画放在一边,淡淡道:“和知秋有些相像——伯父有什么话,便直言相告罢。”

 冷景易走过去,指着画中的女子,微笑道:“这是知秋的一个表妹史氏,闺名叫相宜。说来也巧,知秋与冷某夫妇也只有七八分相像,却和那相宜表妹长得像一对双生姐妹,小时候还没那么明显,这些年长大了,却越来越像。这孩子的娘是冷某亡的亲妹妹,新近丈夫病故了,在知秋外公家说不上话,住得不悦意,便来投奔冷某。昨刚来的苏州,暂借宿在南城一家客栈,还没来得及住进来。”

 “…”梅萧抬头看看冷景易,不知他说这些是什么用意。

 冷景易沉了片刻,终于单刀直入,切到正题。

 “小侯爷,冷某知道你喜爱知秋,单论女婿而言,冷某并不属意项宝贵,倒十分可惜小侯爷这样的人才。无奈,亡在天有灵,已经认定了项宝贵…如今,木已成舟,米已成炊,冷某觉得,这个相宜姑娘,或许可以弥补小侯爷这段没有结果的情缘。”

 梅萧“腾”站了起来。

 他做梦也没想到,冷景易居然找了个长得像冷知秋的所谓表妹,来“弥补”自己。

 “呵…”他笑得意义不明。

 这反应,冷景易并不意外。

 冷景易挑眉看了他两眼,不论他接不接受,这都是一个父亲能为女儿女婿做的最后一次尝试。三个人再这样纠不清的下去,又岂能安生?

 “小侯爷,午饭已经备好,相宜与她娘已经在等我们入席,还请小侯爷赏脸…”

 梅萧仰天想笑,却没笑出声音来,怔怔看着天花板上的叠翠云图,眼中一片酸涩。难道全天下的人都开始站在了他的对立面,在试图让他绝望吗?当初,冷景易那么反对项宝贵,死活不认女婿,梅萧心中是窃喜的。如今,风水轮转了吗?

 他为冷景易挡过一刀,为冷景易平息京城的弹劾,消弭朱鄯囚冷景易的打算,还帮助冷家应对冷刘氏逝世的灾厄,在冷景易面前,他始终既是恩人,又是一个举世无双的好青年。

 然而,所做的一切努力,还不如荒谬的“在天有灵”!?也不知冷知秋怎么想出来的歪点子,竟然就将冷景易骗倒。又或许,冷景易是心甘情愿被骗,只因太过眷恋亡

 事到如今,无话可说,梅萧只剩下一条路。

 ——

 到了用膳的大堂,只见一桌简单的饭菜,一对母女坐在一旁喝茶,还未入席。

 史相宜转过脸来,眉梢嘴角还带着盈盈的笑。

 真是和冷知秋有八分相像!乍然见到真人,梅萧也不由得一愣。

 这母女见了梅萧和冷景易,急忙离座屈膝行礼。

 梅萧直直盯着史相宜看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就在史相宜母女的目光下入席落座。他给冷景易面子,但那不是主要的——

 “知秋呢?不来用饭吗?”他问。

 冷景易面色一滞,用眼神示意史相宜母女免礼,入席。四人同桌,史相宜坐在梅萧对面,也不敢多瞧,只顾低头摆碗筷。

 “小侯爷,知秋她去沈家庄替夫家打理一下园子。她公公婆婆小姑全被桑柔那婢拖累,关进了大牢,据说家里的很…咳!来,小侯爷,冷某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知秋的娘姨,这是知秋的表妹相宜。”

 “见过小侯爷。”母女俩又急忙离席再次行礼。

 梅萧的脸色瞬间黑成了墨炭,疲惫之外,燃着怒火腾腾。又去了项宝贵家!冷知秋,以后永远别想再见项宝贵!

 霍一下,他站起身。

 “小侯爷?”冷景易和史相宜母女均诧异的看他。

 梅萧扶着间的短剑,冷冷扫一眼史相宜,将她看得一抖,忙低下头去。

 “冷大人,本侯的事不劳心。告辞!”

 转身,甩袖,他的背影僵硬而杀气腾腾,那一抹锦袍官带,巧繁复的刺绣,晃晕了甫来乍到的史相宜母女。

 冷知秋的外公也曾是地方大员,可史相宜母女还真没见过紫衣侯这样的大官,大到可以嚣张得不将天地放在眼里,行动之间,轻易便让人心惊跳。

 冷景易皱眉起身,目送梅萧离去,按须忧虑。

 “姨父,那小侯爷是不是生气了?是不是相宜哪里惹他不高兴了?”史相宜小心翼翼探问。

 她刚才不过就是在行礼时,抬脸对梅萧微微笑了一下,他竟发那么大脾气?长这么大,头一回见识如此坏脾气的人,别人见她笑,都是心肝的爱惜她、夸她,这人怎么回事?

 “与你无关,吃饭吧。”冷景易沉沉叹息。

 史相宜和她母亲对视一眼,那和谁有关?知秋表姐?她们不吭声了。

 ——

 再说冷知秋听了冷兔的报讯,顿时头大不已。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想过个安生日子,竟比登天还难。正是,树静而风不止。

 回城的路上,张六在外面一边驾马车,一边愤愤道:“那梅萧太了!昨晚,少主就已经送了好礼给他,要他放人,他嘴上答应,不想竟然出尔反尔,私下偷偷的审讯供老爷和老夫人!少主夫人,一会儿少主要是杀了梅萧那胚,您可千万别拦着。”

 冷知秋皱眉不语。梅萧这事办得太不地道,她也很意外。

 “早知项爷在榕树街,我该先去找他的。我还以为他和你一起在沈家庄。”冷兔道。

 说曹,曹就到了。

 马车才出了沈家庄,跑上官道,面便是一辆绿呢大篷弓顶大马车挡住去路,两旁各列着鲜衣怒马的侍卫,背着弓箭,手中宝刀出鞘,只等他们的到来。

 张六急停了马车,二话不说就把间软剑拔出来。个熊,不打一架浑身发

 小葵惊呼一声。

 冷知秋听到动静,一把掀开车帘子,怒道:“不准在我面前打打杀杀!”

 她真是受够了这种事情。以前活了十五年都安安静静,只道自己这样的人,连吵架扯皮都沾不上边的,没想到自打嫁了人,风风雨雨就没停过,血光之灾就没断过。

 对面,梅萧的侍卫武士愕然收手,看向绿呢大马车。

 张六手难耐,不肯收剑。“夫人,您回车里不用看,六子去杀他几个,先出出鸟气。”

 这话其实有些托大。梅萧身边的侍卫武士,都是玄武营里拔尖挑选的精英,功夫并不弱,单单一个张六,根本不可能是敌手。

 绿呢马车的车门打开一扇,出织锦绣的银袍,却看不清那半张隐在黑暗里的面孔。

 梅萧的声音冷冰冰传来:“知秋,你是自己走过来,还是要我‘接’你?”

 “他娘的!”张六一声暴喝,挥剑直冲绿呢马车。

 冷知秋板着一张小脸,穿上鞋,跳下马车,小葵拉了一把她的胳膊,却没拉住。

 冷兔缩在车里不面,他不想让梅萧知道,他有通风报信的嫌疑。

 “六子,回来!”

 随着冷知秋这一声喝斥,张六气急败坏的停下脚步,从一众侍卫的刀剑中翻身跳了回来。

 “少主夫人,您千万别听那胚的,他不安好心。”

 “你自去寻你的少主,无需替**心。”冷知秋横了他一眼,这个六子脑袋太直,傻傻分不清劣势。现在尽快让项宝贵知道状况才是当务之急。

 梅萧注视着冷知秋一步步走近,星眸慢慢眯起,待她站在马车前的那一瞬,伸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扯。

 冷知秋倒一口凉气,跌滚上马车,撞得痛彻心扉,手腕也被掐出紫红的印子。

 “夫人!”

 “小姐!”

 张六和小葵口惊呼。

 绿呢马车偏转方向,沿着官道疾驰而去…

 ——

 梅萧将冷知秋抵在车壁上,钳制住她的双手手腕,两人大眼瞪小眼,鼻尖相距仅一寸。

 “松手。”冷知秋命令。

 梅萧微微松下一点手劲,指上的伤口裂开,血丝蔓延。但身体却更加紧贴向她,感受到属于她的柔软起伏,属于她的温度和幽香。

 可是就在醉的瞬间,同时却想起,就在昨晚,项宝贵可能将她剥光了在身下…梅萧的牙齿咬得咯咯直响,猛的松开手,却扳过她的双肩往车底板的厚绒毯上摔。

 “呃…”冷知秋摔得后背一阵闷痛。“够了,梅萧!”

 她怒目瞪着梅萧,有些不认识眼前的人。曾经温文尔雅的一介书生,怎么变成了如此阴郁疯狂的模样?

 梅萧坐回垫着厚锦褥的座位,抚平身上衣袍的褶皱,睥睨的盯着冷知秋。

 “放心,吾非项宝贵那样的,随处发情。”

 他嘲笑项宝贵,等于嘲笑冷知秋。

 冷知秋却觉得他端着姿态,矫情可笑,刚才那一通扭摔,令她十分恼恨,坐起身反嘲:“小侯爷高风亮节、温文守礼,真是文人雅士的楷模,知秋这回可记下了。”

 “刚才是你自找的!”梅萧绷紧下颌,平息心中不快。

 冷知秋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不想看他一眼。

 两人沉默一路,梅萧握着拳头端坐着,恨她的背影都似乎写“拒绝”,再细看,发现适才摔卧后,发髻上那枚珠钗有些松落了,一条天青色的束发发带在了钗嘴上,有些凌乱。

 他俯身,伸手拨下那发带。

 冷知秋猛的回头,戒备的瞪他。“做什么,梅君子?”

 梅萧顿时抿紧了中似乎有恶魔要冲出腔。他猛的一扯她脑后垂落的长发,将她扯得仰起脸“别这样对我,知秋,知秋…”

 他浑身颤抖起来,几乎克制不住要低头去吻。

 冷知秋吃痛的皱眉,红红的薄微微张开,倒凉气。这梅萧必定疯了!竟然如此待她!

 “快松手!”她反手去掰揪住发丝的手指。

 因这动作,领口扩开来,精致的锁骨和那一点朱砂落入梅萧眼里,是曾经熟悉的风景,只不过,那颀长细腻洁白的颈项上,多了一点点几乎不可见的红痕。

 梅萧松开手指,突然就去掐她脖子。

 “唔…”冷知秋惊愕的挣扎,双手扣着他的手腕掰扯。

 “冷知秋,我恨你!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让项宝贵碰你?”梅萧失控的嘶吼。

 冷知秋踢着腿,挣扎中侧歪倒下,梅萧干脆也跟着倒下,翻身覆住,这感觉梦寐以求,身下扭动挣扎的身躯传递的感觉越强烈,他就越疯狂难过,痛苦地收紧手上的力量,心想,就这样掐死她吧,也许自己从此就解了。

 “知秋,有些事无法挽回,唯有一死,你若死了,也是我的子,等我做完几件事,就来陪你,与你同…”

 “咳…”

 冷知秋吃力的闭上眼睛,粉舌微微吐出,想咬舌醒自己,却咬不动,手脚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终于慢慢失去意识。

 梅萧松开手,迷茫地凝视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伸出秀骨清瘦的食指,在她的舌尖上点了点,那一点粉的舌尖自动缩了回去,像含羞草的叶片,却留下润滑腻又温热的触感,电般通过手指,钻进他心底。

 “知秋!”他闷声哭,低哑的喊了一声,用力将柔若无骨的冷知秋扯进怀里,抱她在身上,仰躺在马车里,一任泪珠滚落眼角,濡发鬓。

 …

 绿呢马车带着侍卫武士疾驰进苏州城,却没有立刻去城北大营,而是先转到恩学府,接走了史相宜。

 冷景易看梅萧脸色极难看,以为梅萧在女儿女婿那里碰了壁,想通了,愿意尝试接纳他的外甥女史相宜。因此,冷景易暗暗高兴,很爽快的将史相宜交给梅萧带走。

 他儿没想到自个儿女儿正昏在马车里。

 史相宜上了马车,突然见到多年不见的表姐冷知秋躺在车里,大吃一惊,正要探出头说话,却被随后上车的梅萧推得一个趔趄坐倒。

 马车很快跑起来,这回是直奔城北守备大营。

 史相宜扶起冷知秋,看着酷似自己的面容,怔怔低唤:“知秋姐姐?”

 梅萧冷冷看她们,自己端坐着“将她扶到本侯身边来。”

 史相宜小心翼翼问:“她怎么了?死了吗?”

 梅萧然变,抬脚踢开史相宜,俯身抱起冷知秋,将她放在腿上趴卧好,目光落在前方,虚无缥缈。

 史相宜着被踢痛的手臂,十分惧怕这个穿着锦衣官帽的鬼魅紫衣侯,低头不敢看他,只偶尔偷偷瞧一眼他和冷知秋那奇怪的姿势,思忖着,他们是什么关系?情人?表姐不是已经嫁给一个姓项的、据说是跑船商人的男人吗?

 她也不敢问,为什么要将她带进马车?似乎不论她说什么做什么,对方都会发怒。

 第一眼见到梅萧时,她的确有些心动于那独特的气质风采。她也是出身大户,见过如玉的男子并不稀奇,却有谁人像梅萧这样,恰如梅花梢头皑皑积雪、冷香瘦

 然而,经过两次交道,她再也不敢心动了,只觉得害怕。

 冷知秋一直昏不醒,静静伏在梅萧双腿上,随着马车偶尔的颠簸,两条手臂轻轻摇晃,长发也落在毯上轻晃。

 梅萧为她理了一遍发髻,将珠钗紧了,便凝视着那枚珠钗发呆。

 史相宜突然觉得一阵齿冷,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侯爷,您放民女下车好不好?奴…奴害怕…”她的眼里蓄起泪,干脆给梅萧磕头求饶。

 梅萧的眼珠凝滞艰难的一轮,毫无感情的看看她,长得真像,但他的知秋不会这样跪地求饶,不会这样卑微懦弱、毫无性格。

 “别怕,本侯只是要你做件事。”他淡淡的仿佛自言自语,只是话说得轻柔,再加上此刻他的眉眼也是温和平静的,史相宜顿时松了口气,竟还有些感动。

 “是,好,侯爷吩咐便是。”她顺从。

 可这顺从却又再次莫名惹恼了梅萧,他一皱眉,眼中寒芒闪过,盯得史相宜浑身一抖,见他别开视线又去对着冷知秋耳上的红豆耳环发呆,史相宜才跪坐下,再不敢吭声。

 ——

 恩学府大门前,冷景易和冷刘氏的姐姐史刘氏一起目送梅萧的马车和侍卫绝尘而去。

 史刘氏十分激动,窃以为当今紫衣侯大人看上了女儿,这意味着,好事将近?看来这趟投奔苏州,真是撞了大运撞对头了。

 “史夫人,虽说未有媒订,小侯爷这样带走相宜,并不妥当。但依冷某对小侯爷的了解,他不是一个拘泥世俗礼仪的人,若真心愿意接纳相宜,自会好好对待她,你不必忧心。”冷景易道。

 “不忧心,不忧心,呵呵。”高兴还来不及!

 史刘氏脸上都乐开了花,待到回屋,从乐陶陶中醒过神来,便开始谋划以后的日子。她不能一直住在恩学府,得跟着女儿去紫衣侯的侯府享享清福,以后,女儿就是尊贵的紫衣侯夫人,这叫一个扬眉吐气!这段时间在婆家刘老爷那大宅门里受够了白眼,过段时间,就该带着女儿女婿去好好踩踩那一家子势利眼。

 ——

 傍晚时分,夕阳如血。

 城北鱼子长坡下,绵延几十里的营寨。这里原本是苏州守备军大营,这几天又加入了梅萧的淮安军,共筑防事,除了北面靠山坡,其他三面,各修起一座瓮城,上方架了四尊碗口大火铳,倒悬角度,虎蹲底座。

 梅萧的马车一进瓮城,营寨沿线的弓箭手便看到旗号,呼啦啦就位,严阵以待。

 李将军过去时,却见马车上下来个千娇百媚的少女,不觉一愣,接着下来的梅萧,怀里竟然还抱着一个女子,不由更加吃惊。

 军营重地,兵家忌,向来不许女子出入,这一下子进来两个,算是怎么回事?

 梅萧往年素有京城纨绔之首的臭名,虽然这半年来子回头,摇身变作国家栋梁,但此刻,李将军不由得怀疑,这紫衣侯是不是老毛病发作、又开始纨绔风了?

 “侯爷,明会猎,若教国公看见您带了两个女子在军营里,恐怕不太好吧?”李将军劝谏。

 梅萧却厉声道:“你速去布防,后面有反贼要对本侯不利,若见来犯,格杀勿论!”

 李将军顿时大吃一惊,不敢多问,慌忙去布置人手防御工事等等不提。

 梅萧抱着冷知秋,走向中军最大的一座营帐,头也不回的喝令史相宜:“你,跟进来!”

 史相宜犹豫了一下,到底不敢违逆他的命令,期期艾艾磨蹭进了营帐,傻乎乎呆立着,看梅萧小心翼翼的将冷知秋放在虎皮榻上,看梅萧给冷知秋盖上锦被,那动作温柔得让人背后直冒冷汗,看梅萧坐在榻边,握着冷知秋的手,痴痴出神…

 良久,史相宜清咳了一声。

 “侯、侯爷,您有什么吩咐?”

 她怀疑那紫衣侯已经忘记帐里还有个第三人。

 梅萧不看她,却将冷知秋连着锦被一起往虎皮榻内挪了挪,腾出一人宽的空档,平静地吩咐:“你过来,躺下。”

 史相宜错愕得嘴巴张成了黑,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就在她错愕的时候,梅萧已经不耐烦的几步走过来,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往虎皮榻上拖曳。

 “啊——!”史相宜口就惊呼,她被吓到了,也不知那紫衣侯想要干什么。

 梅萧皱眉,将她按倒在榻边,手掐住她的脖子。“闭嘴!再敢发出一点声音,本侯立刻将你赐死。”

 史相宜脸色煞白,泪水纵横,哭着直点头,又摇头。那意思是,她会乖乖听话,不再发出声音。

 梅萧松开手,很缓很慢的眨了眨星眸,目光冰凉的掠过史相宜的脸,又掠过一旁昏的冷知秋“躺上去,和她一起。”

 史相宜着被掐痛的脖子,哭着犹豫。

 “上去!”梅萧突然怒喝一声。

 史相宜吓了一抖,立刻躺上虎皮榻,躺得笔,就像一具僵尸一般,一双烟水明眸瞪大了,恐惧万分的瞪着头顶营帐透出的夕阳微光。

 她感觉身上越来越凉,一双手慢条斯理的解开她的衣裙,十分耐心,毫无感情。

 营帐中间的大火盆熊熊燃起,渐渐将空气烤热。

 “小侯爷,来人是琉国国相项宝贵,还是格杀勿论吗?”李将军在帐外狐疑的问。

 梅萧坐在矮几旁,仔细的磨着朱砂红泥。

 “嗯,杀。”他的声音淡淡传出帐外。

 袒的史相宜还是不敢将目光偏斜去看梅萧的动作,只瞪着帐顶大口大口气。她很害怕,却不敢哭出来,也不敢叫喊。

 身旁,冷知秋悄无声息的躺着,双目紧闭。

 过了一会儿,梅萧起身,手里一支小羊毫,笔尖蘸了朱红色,走到榻边,俯身仔细端详史相宜,比较那精致锁骨下方,该在何处落笔。良久,他终于确定,提笔在那一片莹白细腻的肌肤上,画下一点极小的朱砂。

 史相宜倒了一口气,突然觉得梅萧是不是疯了?

 梅萧点点头,对自己的点睛一笔十分满意,扔掉小羊毫,又俯身去冷知秋头上拔下珠钗,将史相宜头上那些七八糟的发饰一股脑儿捋走,扔得老远,再仔细的将珠钗戴在她发髻上。

 史相宜直觉就想尖叫,想要推开眼前这个分明俊美如玉却全身透着鬼魅阴冷气息的男人。但她不敢,她生懦弱,更何况是这样诡异的情景,她儿忘记了应该做出何种反应。

 “知秋,今你我房花烛夜,从此以后便是夫了。”

 也不知梅萧从哪里找到一对红烛,点了起来,双手拿着坐在榻边,目光温柔的落在里侧冷知秋的脸上,红烛的光氤氲浪漫,让那张惨白的小脸染了一层暖红,看着倒是真有几分喜气。

 梅萧的脸上漾开一丝笑容,将红烛放在一旁,伸手摘下冷知秋耳垂上的两粒红豆丁香耳环,也戴到史相宜耳上。

 他的目光这才从冷知秋脸上移走,落在史相宜脸上,细细端详,伸指描摹,慢慢眯起眼。

 这眉淡了点,厚了点,脸圆了点…

 一声叹息,梅萧又去磨墨,这次是黑墨。墨很淡,还掺了水,蘸着这薄墨,聊作画眉的笔,他将史相宜的眉也画成了冷知秋的浓淡,精确不差分毫。

 他从间摘下短剑,拔去剑刃,将那一截雕琢镶嵌精美的剑鞘横在史相宜嘴里,让她咬住。

 “如此,嘴薄了些,脸也尖了些,嗯——”梅萧十分满意自己的杰作。

 他复制了一个几乎完全相同的“冷知秋”!

 “唔…”史相宜强忍着泪,转眸看身旁的冷知秋,突然明白过来,自己大概是要扮演什么角色。

 她很想反抗,很想求紫衣侯不要这样对待自己,没有哪个女人会喜欢当别人的替代品,即使那俯身亲吻她的男人,是那样风月俊美、绝世孤立。

 衣衫渐渐剥落,她生出一份羞怯,即使理智是抗拒愤恨的,身体却做出诚实的反应,经不起碰触拨,呼吸越来越急促。

 梅萧却突然扯过锦被,将她劈头盖脸的蒙住,只出两条腿在外面,瑟瑟发抖。

 “知秋!”他的眼神变得阴郁又狂热,矛盾之极,连呼唤这万分熟悉的名字,也带了恶狠狠。

 他不急不躁的去身上的衣袍,扶住那两条玉般纤细玲珑的腿,微微抬起,将一条洁白无瑕的绢帕垫在下面,随后便毫无预警的用力上去。

 “唔——”锦被里一声被剑鞘阻断而不成声的痛呼。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做,甚至根本没看见锦被下某处神秘的景致,只凭着直觉,凭着蛮力,不顾一切的刺破任何可以往前推进的柔软或阻隔,那急遽收缩包裹的感觉很新奇,他被摩擦得生疼,并不舒服,同时,也能感觉到身下“冷知秋”比他更加痛苦。

 他的十指猛地掐入细的肌肤,长长吐出一口气。

 在史相宜不由自主的踢腿抵抗中,梅萧退了出来,看着绢帕上点点丝丝的血迹,边微微勾起。

 “知秋,你是我的了,谁也抢不走。”他走绢帕,折叠起来,郑重放在矮几上。

 这时,帐外李将军的声音再次响起:“小侯爷,那项宝贵将襄王带来了,说是和您约了晚宴的。卑职不敢擅自动手,更不敢动用天钩大火铳,万一伤了襄王,卑职就是死罪。”

 虎皮榻上,冷知秋的眉微微蹙了一下,眼睫轻颤。她听到项宝贵的名字,也渐渐想起适才片段的声音,只是缺氧太久,喉咙疼痛难忍,实在没力气撑开眼皮。

 梅萧冷哼一声,道:“李将军,你再去拖延一会儿,本侯稍候自有对策。”

 说完,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很快平息下去,这个“房花烛”没有什么情澎湃,只是一个仪式罢了。

 他擦拭自己,便起身一件件穿好衣袍,又仔细梳好了如膏墨发,戴上翼龙乌纱冠,神清气的走到虎皮榻边,将史相宜从锦被里挖出来,推开,他自己坐在榻边,伸指刮了刮冷知秋的脸颊,如豆腐般的微凉触感令他心神一,正要俯身去吻,不料史相宜突然拾起地上的短剑,哭道:“我杀了你!”

 梅萧半俯着身子,侧目瞧了瞧她。

 她不着寸缕,腿内侧染着点微红,站立不稳的样子。女子绝美的身姿令人惊叹,梅萧却无动于衷,只对那点糊开来变作指甲大小的“朱砂”皱了皱眉。

 史相宜拿着剑的手抖如筛糠,脚步却半点也迈不开,绝望的看着梅萧起身,走到她面前,轻轻推开短剑,为她披上一件暗红织金团绣的袍子。

 这袍子显然属于梅萧,带着一股淡淡的桐木香,曳地拖着衣摆。

 史相宜手里的剑松落,当啷掉落在地,她动不了手。这个疯子一般的男人,轻易的征服了她,让她绝望、恐惧,又眷恋那短短片刻的缱绻愉、乃至撕裂般的痛苦。

 一个女人,往往臣服于摧毁她贞洁的男人,这是某种天

 “小侯爷,您会娶奴家吗?”她傻傻痴痴的问,看他的手指灵活忙碌,为她系上绳带,扣上玉

 梅萧垂着眼皮不看她的脸“来,乖乖替本侯再做一件事。”

 “小侯爷…”史相宜跟在梅萧身后走出营帐,却被过长的衣袍绊了一跤,摔趴在地。

 梅萧看着她,没动静,他在等她自己爬起来。

 史相宜心里一痛,搭搭又哭起来,跪坐在地上,忍不住问:“既然小侯爷是拿奴做冷知秋的替代,如今也替代完了,可放了奴家?”

 梅萧然怒道:“你胡说什么?!”

 什么替代?岂有此理!他刚才是和他梦寐以求的女子完成房花烛的仪式,与这个搭搭、黏黏糊糊的女人有什么干系?!

 史相宜被他的脸上的杀气惊了一抖,顿时噤声,她要活命,不要死…这个紫衣侯八成是受了刺,疯了!只要过几天,他清醒过来,就该知道,和他“房花烛”的人是她史相宜,不是冷知秋,到时候,他就会娶她了吧?

 所以一定要忍耐,这个时候不能违逆他。

 “小侯爷,妾身错了。您要妾身替您做什么事?”

 ——

 史相宜做梦也想不到,梅萧要她做的事情,竟然是——死!

 梅萧将她带到南面瓮城上,突然下令,让侍卫用铁链绑住她,绑在一铁旗杆上。又在她脚下四周堆起木柴,淋上火油。

 梅萧将一方绢帕进她错愕惊呼的嘴里“小侯爷——唔…!”

 远远的旷野里,上百个黑衣武士簇拥着一个黑袍男子,那男子披着银灰色的大氅,长发翻飞如妖魅,一张脸夺月之星辉,眉梢带笑,嘴角精致,凝眸远眺的剪影,在最后一点暮光里,奇伟如神祗。

 这些黑衣人的旁边,是一队襄王的侍卫军,襄王骑在红鬃马上,头顶“襄”字龙旗猎猎招展。

 襄王的年纪在四十开外了,还活着的同辈皇子中,数他年高,手中军队实力也是最强的。只不过他向来宣称自己只有几千侍卫军,低调说话,但高调做人。

 此刻,他颇有兴味的观摩着苏州守备大营、淮安军与一旁那些来历不明的黑衣人之间的对峙。

 项宝贵这个人,他算是认识了,父皇御封的琉国国相,昨晚突然坐到他的头,叫他进京后立刻造反篡位——他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还用得着说吗?只是想不通项宝贵特地跑来说这么一句,是何用意。

 “项宝贵,看看这是谁?”梅萧在瓮城上方的呼喊,拉回了襄王的注意力。

 只见石块垒成的瓮城城墙雉堞上方,一铁旗杆摇摇晃晃,上面绑着一个穿了红长袍的女子,仿佛新嫁娘的喜庆夺目,依稀能辨出,那张脸绝尘姿,头上只有简单的一枚珠钗,两耳各一点红豆耳环。

 美人绝代!襄王暗叹着,扭头去看项宝贵。

 彼处,斯人那岿然不动的侧影,此刻仿佛突然拉长了一些,垂了五尺长的青丝,扬起,如魔君降世。

 这个魔君只是眯起眼,盯着旗杆上的女人,却一声不吭。

 张六在他身旁低低疾呼:“少主,少主夫人她…”

 史相宜慌乱的目光触到项宝贵,怔了怔,也不知哪里来的智慧,突然就明白,那就是表姐冷知秋的丈夫,他是来救子的?!

 “唔唔——!”史相宜激动得挣扎起来,眼神乞求的黏住项宝贵。她不想被烧死,快把她当冷知秋救走吧,拜托老天爷了!

 天色全黑,一阵沉寂。

 很快,对峙双方都点起火把。

 梅萧负手,脚踏丁字步,翼龙纱冠上两侧的龙翅被风吹得发出金属弯折抖动的脆响。

 “项宝贵,你我兄弟知一场,今是萧与知秋房花烛的良辰,既然你来了,正好凑个热闹,哈哈!”他笑得文雅内敛,听不出丝毫喜悦。

 项宝贵抿紧薄,美目已经眯成了一条线。那旗杆上绑的女人确实很像冷知秋,还有那珠钗与红豆耳环…但是,梅萧为何要如此对待她?怎么下得去手?不可思议。

 一对昔日好友,遥遥相望。

 张六望着瓮城雉堞上方那依稀可辨的身影,因一句“房花烛”,突然想起一桩令他浑身难受的往事。

 “少主,那人是什么意思?他已经和少主夫人房花烛了吗?”张六的脸有些扭曲,像是要吐出来。

 项宝贵想起有一次,他和梅萧一起经过一座山崖,梅萧看到崖上有一朵罕见的岩雪花,十分喜欢,便带了铁凿、背上绳索,要爬上山崖采摘。结果,爬到半途,脚下一滑就摔了下来。项宝贵接住他,要帮他将那朵岩雪花采下来,梅萧却死活不肯,非要亲自动手去摘。

 那一回,梅萧爬上去又跌下来,费了好几次周折,磕得浑身是伤,终于将那朵岩雪花摘在手中。

 他是个对所爱的东西极计较、认真又有些偏执的人。

 “不会,不可能…”项宝贵皱眉沉。梅萧要得到知秋,不会那么随意、姑且。但那绑在城楼上的女子是怎么回事?看模样,分明就是他的娇冷知秋,难道…梅萧发现知秋已经是他项宝贵的人,所以发疯了?要和她同归于尽?

 梅萧却不再看项宝贵,转向史相宜,抬起她的脸观赏,嘴角抹一丝冰凉的笑纹,凑到她耳边低声耳语:“长得确实很像知秋,不过,你别怪知秋,一会儿你做了鬼,就去找冷景易吧,是他将你送到本侯面前,好成全本侯得到知秋,顺便杀了项宝贵,呵呵,呵呵呵…”

 “唔唔!呜呜…”史相宜瞪大眼睛,泪水滂沱。

 一个侍卫将火把递给梅萧。

 梅萧笑举着火把,缓缓伸向她脚下的木柴垛。

 “梅萧!”项宝贵长喝一声,盯着那团渐渐靠近“冷知秋”的火把,忍无可忍。“你疯了吗?若敢杀她,我必将你碎尸万段,将你父母全家开膛破肚,血洗族!”

 不管梅萧是不是真的发疯,此刻,项宝贵已经被这诡异而突然的状况折磨得近乎疯狂。

 火把暂停。

 梅萧哈哈仰天长笑。

 “知秋是我的子,不是你的!她已经是我的人了,哈哈哈!项宝贵,我现在就让她从世上消失,让她永远属于我梅萧,你再也抢不走了!哈哈哈!”

 黑衣卫们面面相觑,张六目眦裂。

 果然疯了!项宝贵狠狠闭了一下眼睛,扯住马缰绳的手骨节耸立,咯吱作响。

 就在梅萧的疯狂大笑中,一道黑影带着下骏马,如箭一般冲向瓮城。

 “少主!不可!”黑衣卫们惊呼。

 高老二急忙指挥兵分三路,两路保护少主,一路从侧面攻瓮城,又发讯号,召集其余几千卫。

 就在这片刻时间,北营军寨沿线,五重弓箭兵,轮番上阵,下黑密不透风的箭雨。

 梅萧微笑着看夜里,铮铮杀气,黑影重重,箭雨唆唆;看有人中箭倒地,看项宝贵挥舞长剑,拼命冲上来。

 时间差不多了。

 他手中的火把一松,落在柴垛上,淋了火油的柴垛“轰”一声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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