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喂,你听说了没?”
“听说了,真是教人不敢相信,那个温文儒雅的云老板,竟然会是犯下好几桩命案的杀人凶手。”
“可不是吗?就连沐家的小姐都成了窝藏人犯的通缉犯,我看沐小姐人长得端庄规矩,怎么会跟那种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搅和在一起,还企图藏匿人犯。”
大街上,一群人围在缉捕的公告前,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著。
“我说世风
下,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一名老叟嗟叹著。
“可不是吗?连那种外表看起来人模人样的云老板,都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事?”
“我看,这云老板肯定过不了端午了。”
“那是当然的,背负著好几条人命,还潜进丞相府行刺刘丞相,这等滔天大罪怕是砍十次脑袋都不够!”
“唉,这是他咎由自取啊!”众人不约而同发出一声长叹。
人群外,一名脸庞覆著面纱的素衣女子,把众人的这番话一字不漏的全听进耳里,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教她难以承受的不是自己也成了通缉罪犯,而是云遥飞被抓进了府衙大牢,根本没有
身。
他骗了她?
挽香身子颠踬了一下,幸好一旁打扮成小厮的锦绣即时扶住她。
“小姐,您没事吧?”锦绣担忧的低声问。
木然望着锦绣,挽香整个人仿佛都被掏空了,眼前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耳中只反覆回
著一句话:这云老板肯定过不了端午了!
还处在震慑中,几名好事者又开始热烈的嗑起牙来。
“听说这回会抓到凶手,全是沐家的丫环银儿去丞相大人那儿报的信。”一名蓄著浓胡的汉子绘声绘影的宣扬著不知打哪儿听来的消息。
闻言,挽香心口一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原来官兵突然到沐家抓人,是银儿去报的信?
“可是沐家小姐帮著窝藏云老板,怎么底下的丫环会跑去通风报信?”
“听说是想拿这消息去讨赏银。”
“结果呢?”
另外几人兴致
的问。
“结果那丫环隔天就给人发现丢在城郊外。”浓胡汉子
低了声音说。
“传闻刘丞相冷酷无情、铲除异己的传言都是真的?”
“照这件事情来看,八九不离十了。”
静静听完这番话,挽香心里有深深的悲哀。
自己待银儿向来不薄,她怎么能做出这种恩将仇报的事?结果最后却反倒送了一条小命。
若她懂得不能与虎谋皮的道理,现在也不会落得横尸荒野的下场。
“小姐,咱们快走吧,这街上耳目众多,万一被人给认出来就糟了!”锦绣紧张得不住四下张望。
但挽香却踩著失魂落魄的脚步往前走,无论锦绣怎么喊、怎么劝,她就是听不进耳里。
一路走过议论纷纷的大街,挽香的脚步竟不知不觉走到云遥飞的宅邸。
看着往日风光热络的宏伟大门,如今被贴上了官府的封条,显得格外萧条与冷清。
看着看着,她的眼泪不由得滚出了眼眶。
“小姐,您可千万别哭啊,否则给人瞧见了,不就知道您跟云公子关系匪浅,说不定硬给安上一个同伙的罪名。”
“连你也怕被连累是不是?”挽香冷著脸瞪住锦绣。
饼去逢
巴结他的人不知凡几,但现在,洛
城里人人都亟
跟云遥飞划清界线,就怕跟他扯上一丁点关系。
“小姐,锦绣不是怕被连累,而是眼下得沉住气,可千万不能
了阵脚,要不怎么帮云公子
困?”
一听到这番话,挽香的脸色缓和了下来。“锦绣,你是不是有什么好法子?”
锦绣听了不
回以一抹苦笑。“小姐,锦绣没小姐有见识,更没小姐聪明,怎么会有什么好法子?只是现下还不宜莽撞行事,一切都得从长计议才行啊!”锦绣的话她并不是不明白,只是一牵扯上云遥飞,她整个心思就全
了,平时的冷静沉著全跑得一点也不剩。
气的长叹口气,眼泪眼看着又要涌出来。
“有了!”突然间,锦绣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大喊一声。
“我以前在乡下有个邻居,现在正在衙门里当差,要不我去请托他,让咱们半夜偷偷去见云公子一面。”
一听,挽香又激动了起来,急忙抓著锦绣问:“成吗?”
“我们从小一块长大,还差点私订终身,我想…应该成吧?!”锦绣红著脸小小声道。
看着锦绣,挽香强忍许久的眼泪终于溃堤了。
“太好了!”
*********
“你们动作要快些,长话短说,可别害我丢差还掉脑袋,知道吗?”
“阿善哥,我们知道。”
夜半的衙门,三个身影悄悄地从后门闪进地牢里。
“阿善,谢谢你!”挽香感激的道谢。
“甭客气,锦绣跟我自小青梅竹马,就算冒著丢差的风险也得帮她这个忙。”
被挽香这番谨慎其事的致谢,反倒教全善不好意思起来。
“你们快进去吧,记住,只有一刻钟的时间,因为等会儿就得换班了。”
“好的!”挽香马上转头唤锦绣。“锦绣,咱们快走吧!”
步下大牢阶梯,阴暗窒闷的地牢里点著把火炬,好半晌,她才适应了阴暗的光线,瞧见冰冷铁牢后独坐一角的孤冷身影。
一看到那个形貌狼狈、憔悴的身影,挽香的喉咙哽住了。久久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昔日
拔潇洒的模样不见了,黑发凌乱披散,俊美脸孔、身上可见之处皆是一条条渗血的鞭痕,唯一不变的是他眼中的抑郁更深了。
“遥飞!”挽香奔过去激动地唤道。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熟悉嗓音,云遥飞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但当他看到监牢外那个
心牵挂的人儿,就真实的站在眼前时,他震慑得弹跳而起,大步奔到铁栏边。
“挽香,你怎么来了?”隔著栏杆,他一把握住她冰冷的小手。
“锦绣有个同乡在这里当差,是他让我们偷偷溜进来的。”挽香心痛地望着他身上横陈
错的鞭痕。“他们怎能把你打成这样?”
她颤抖地伸出手,抚著他
口上一条条还渗著血丝的鞭痕,眼泪已经不听使唤的一颗颗往下坠落。
天知道这些鞭子一下又一下打在他身上,会有多么疼?!
“别哭。”大手温柔地拭去她的眼泪。
但他越擦,挽香的眼泪就掉得越多,一颗颗无声地没入她的衣襟里、落在他的皮肤上。
望着眼前的泪人儿,云遥飞的心全揪成了一团。
真正教他疼的不是皮
上的伤,而是她滚烫得炙人的泪。
“别担心我,这一点皮
伤,不碍事。”
他竭力咽下哽在喉头的硬块,轻描淡写的一语带过,关心的反倒是她的境况。
“你怎么能来这种地方?陆总管呢?”
“我是瞒著陆总管偷偷来看你的,我一定要亲眼见到你,才能放心。”她哽咽说道。
“你怎么敢来?现在府衙可是全力在缉捕你,万一被人给发现了…”
“我若怕,又怎么会来?”在她眸底的不是害怕,而是坚定。
握住她的大手蓦然收紧,眼神中
的全是不舍与心疼。
挽香望着他,眸底有著这些日子以来想倾吐的千言万语,只是一旦见著了他,却半个字也说不出口。
“为什么要骗我?”许久,她才终于开口。
“我别无选择。”他虽抱歉,却绝不后悔。
“你可知道一旦被关进大牢,你的下场很可能是…”“斩首”两个字有如千斤般沉重,让她怎么也吐不出口。
“我不怕死,早在我取走第一个杀父仇人的命,就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何必呢,为了这些
人却赔上了自己的性命,代价未免也太大了。”挽香还是深深为他惋惜著,仇恨蒙蔽了他,让他眼中只看得到世间的丑恶。
“对不起,连累了你。”
一只纤指轻轻抵住他的
,阻止他这么说。
“不许你说这种话,你没有连累我什么,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她坚定的望着他。
“如果我还有机会出去…”
云遥飞话说到这儿,挽香的泪已经止不住了。
出去?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除非是皇帝开恩,亲自下圣旨特赦,否则,任谁也救不了他。
“锦绣,没时间了,换班的人来了,你们得马上离开这儿才行!”
突然间,全善跑了过来,急急的催促著。
“小姐,走吧,再不走,怕是会把大家全连累了。”锦绣慌张的拉著她低喊。
纵有万般不舍,但挽香知道为了顾全大局,自己此刻一定得离开,只能狠心丢下他面对冰冷的监牢与三天两头的严刑拷打。
松开他的手,无声的泪悄悄滑落。
爹娘相继离世,当年才十六岁的她把沐家香囊坊的担子一肩挑起,这么多年来她看尽世态炎凉、尝遍人情冷暖,即使再苦、再难熬,她都撑过来了,却没有一刻比现在更痛苦煎熬。
“小姐。”锦绣拉著主子再次催促。
投下最后一瞥,她咬
忍住啜泣,用尽全身气力才能转身。
强忍住回头的冲动,她快步沿著石阶离开,一路全是她的眼泪与心碎。
这是第一次,她尝到什么叫做痛!
*********
大雪纷飞的隆冬,举目望去尽是一片白茫茫,如同挽香此刻的心情,绝望到谷底。
“小姐,您这样不吃不喝怎么成?”
位于城郊一间隐密的木屋里,锦绣正端著几样饭菜站在主子身边,忧心忡忡得眉头快要打结。
“我吃不下。”挽香失魂落魄的摇摇头。
“小姐,您这几天只吃了几口饭,再这样下去,等不到云公子斩首示众,您就先倒下了。”
倏然抬起头看着锦绣,挽香的眼泪又溃堤了。
看到主子的眼泪,锦绣才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懊恼地恨不得打自己几下耳刮子。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蠢死了!
“小姐,对不起,锦绣不是有意要惹您哭,我…我的意思是说,您若不坚强点,先照顾好自己,到时就怕是皇帝老子亲临,您也都看不到了。”
皇帝?这句话有如一道灵光蓦然闪进脑海。
“锦绣,我有法子了!”挽香激动得遽然跳起身。
“小姐,您想到什么法子?”锦绣赶紧放下托盘,喜出望外的问。
“皇上每年都会出宫赏花、游灯会,我要去拦轿申冤。”
“申冤?”锦绣结实倒
了一口气。“小姐您疯了吗?”
天底下有哪个人敢半路拦截皇帝老子的轿申冤?
“我没疯,这是唯一的法子,刘炎傅的权势太大,想从他手里救出遥飞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只除了当面向皇上申冤。”
“小姐,您可要想清楚,万一冒犯了皇上,可是会被杀头的!”锦绣一想到这里,连气都快
不过来。
“眼前唯有九死才能有一生的机会,我没有选择了。”望着远处,挽香眼中散发出坚定的光芒。
“小姐,要不让我去吧!”护主心切的锦绣自告奋勇地道。
“不,我要亲自把云伯父的血书
到皇上手里!”挽香毫不犹豫的摇头拒绝。
“小姐,您这样实在太冒险了!”锦绣在一旁不住摇头。
但挽香却一点也不害怕,她只知道自己非得救出云遥飞不可,这辈子她的人、她的心已经全属于他,就算他想逃避她一辈子,她也坚定不悔。
除了爱,她已经一无所有,舍此,她只是个没有灵魂的躯壳罢了!
在旁人眼中,为爱而牺牲或许很傻,但起码,她活出了自己的生命价值,难道不是?
*********
元月,热闹的花灯会是洛
的一大盛事。
花灯会是洛
人的重要节日,和过年相比并不逊
,游人除了可以在白天逛庙会外,晚上还可以尽情地欣赏七彩的精致花灯。
每年这个时候,皇上总会出宫游灯会,皇上所乘的金轿一路浩浩
出了皇宫进到洛
城,两旁跟随的宫女、太监与侍卫阵仗更是惊人,足足绵延了好几条街还不见个尾。
全洛
的百姓全夹道观看这难得一见的盛大场面,莫不
头接耳、议论纷纷。
夹杂在人群之中,挽香手里握著那张血书,天候酷寒,她却紧张得连手心都冒汗了。
“小姐、小姐,皇上的金轿过来了!”一旁的锦绣拉著她的袖子,紧张地低嚷道。
“我知道。”挽香表面上看似镇定,其实心里的紧张比锦绣好不到哪里去。
脑子里闪过各种念头:万一皇上不肯停轿、万一皇上不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就把她抓起来、万一…
挽香越想越是心慌,如果连这最后一个法子都没办法救出云遥飞,那她就真的得眼睁睁看着他被斩首示众了。
引颈远眺著越来越近的金轿,两旁六名大内高手贴身保护著皇上的安全,别说是人了,恐怕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但挽香不怕,就算护卫拿著把利剑抵在她脖子上,她也非要把血书递交给皇上不可。
皇上的金轿眼看着就在眼前,挽香深
了一口气,奋力挤出人群,以毫不畏惧的气势冲了过去。
“站住!”
还没靠近,金轿两旁的六名护卫已经警戒的拔剑团团围住她。
“民女叩见皇上万岁,民女有冤要申。”她“咚”的一声跪了下来,马上往地上磕了好几个响头。
“大胆刁民,此为皇上的金轿,你搞路阻轿,已经犯了杀头之罪,你难道不怕死?”其中一名护卫厉声喝斥。
“民女知道此举冒犯了皇上,但民女有不白之冤想恳请皇上主持公道…”挽香恳切的说道。
“退下,皇上今天是要来赏花灯的,你别坏了皇上的雅兴,触怒龙颜,小心拿你治罪。”护卫威严的阻止她。
“不,我不退下,除非皇上接下民女这封血书。”挽香毫无畏惧地昂高下巴,与六名护卫僵持著。
六名魁梧的大男人,包围著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女子,怎么看都是一幅荒谬的画面,但两旁围观的百姓却全都屏息观看着这一幕,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因为他们很清楚,在身分尊贵的皇上跟前不容造次,否则就算死罪可免、活罪怕也难逃。
“你…”气结的瞪著眼前模样清丽,却胆大包天的女子,护卫大喝一声。
“来人,把她给拿下!”
“等等!”金轿里始终静默的皇上,突然间出声阻止。
挽香惊讶地瞠大眼,怔怔望着从金轿里伸出的一只手。
“把血书给我!”
怔忡好半晌,挽香才终于意会过来。
带著几分狂喜、几分不敢置信,挽香颤著手,将手里的血书诚惶诚恐地递上。
接过血书,皇上没有多说话,只是扬了一下手,示意起轿。
看了她最后一眼,领头的护卫转头高声吆喝。“起轿!”
壮观的队伍又继续往前行,看着皇上的金轿渐行渐远,挽香虚
的跌坐在地。
这一刻,她才终于感觉到害怕!
*********
转眼间,云遥飞被囚在牢中已半年多了,他终于被判了死罪择期论斩。
几天前,当挽香听闻府衙贴出了斩首的告示,几乎当场昏厥过去。
交给皇上的血书至今依然没有下文,怕是皇上国事繁忙,一回宫就把她这桩微不足道的拦路申冤
曲给忘了。
她知道自己终究没能救出云遥飞,过了今晚,他就会在午门被斩首示众。
五月天,洛
竟反常下起了大雪。
白雪纷飞,挽香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并心急地往外头不住张望着。
“这雪下得这么大,不知道会下到什么时候。”挽香喃喃自语的说道。
“小姐,您就歇会儿吧,我看这场雪不到明天是不会停的。”锦绣在一旁打著呵欠劝道。
挽香脸色凝重的不发一语,来回踱了几次后,最后像是再也按捺不住,毅然抓起披风往外走。“不成,我要去看看遥飞。”
“小姐,不成哪,现在天色都这么晚了,外头还下著大雪。”锦绣大惊失
的追上前。
不顾锦绣在后头喊著,挽香坚决的一把拉开门,孰料外头却站著陆总管。
“沐小姐,您去不得!”陆总管挡住了她的去路,平静地说道。
“我非去不可,明天就要行刑了…”说到这,挽香的喉头哽住,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您这一去万一被抓,后果不堪设想,也枉费少主牺牲自己保全您的苦心。”
“我管不了那么多!”她六神无主的狂
嚷道。
她只想到今晚若不去,明天见到的,将会是他冰冷的尸首。
“少主如今是死囚,牢房里势必会加派狱卒看守,您的面孔定会被认出。”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就这么眼睁睁看他被斩首?那些人全都是罪有应得啊,遥飞为了这些人赔上一条性命,未免太不值得!”她心痛地说道。
陆总管若有所思地沉默著,许久终于开口。“我去救少主回来!”
陆总管突如其来的一句,把挽香跟锦绣都吓到了。
“怎么救?”大牢看守得滴水不漏,除非有内应,否则根本进不去。
“劫囚!”陆总管的语气极为平淡,引起的震撼却足以吓到挽香主仆。
“劫囚?”挽香倒
了一口气。“这怎么成?那太危险了,可是会送命的!”
“我这条命是属于云家的,早在老爷含冤而死的那一天,我就该随老爷而去,苟活至今只是为了保护少主,如今不过是求仁得仁罢了。”
“不,让我再想想其他法子,不要牺牲任何人,不要让任何人冒生命危险。”
“要救回少主,这是唯一的路。”他的神色有著不容动摇的坚定。
“陆总管。”见他慷慨就义的坚定神情,挽香忍不住红了眼眶。
即使换回了云遥飞,却害陆总管赔上一条性命,不论如何都是遗憾。
如果这世上不要有任何的不圆
,没有痛苦、仇恨跟阴谋,那该有多好?
“请沐小姐在这里静心等候,我一定会救出少主。”
“我…知道了。”挽香沉默片刻,最后终于含泪点点头。
没有留恋、没有犹豫,陆总管转身步出大门,踏进纷飞的大雪中,苍茫大雪掩盖了他的身影。
挽香回到房里,接下来的等待,每一刻都是煎熬。
*********
夜深,大雪依然,在忐忑不安的等待中,坐在桌边的挽香不知不觉睡著了,梦里全是教人胆颤的恶梦,直到一个声音蓦然闯入。
遽然惊醒,微弱烛火下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口,沾染了一身风雪。
“你终于平安
困了!”挽香喜出望外的急忙起身
向他。“陆总管呢?他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吗?”
门边的身影沉默著,挽香的心陡然一沉。
“陆总管他…”哽住了声息,挽香再也说不出话。
“该死的是刘炎傅,可恶、可恶!”云遥飞的硬拳一下下击在门框上,深恶痛绝的发出狂吼。他忘不了陆总管冒死一路直闯地牢,浴血对抗十几名官兵,最终虽然成功救出了他,却在他臂弯里咽下最后一口气。
杀父灭门之仇,这辈子他永远也不可能忘记!
接著他遽然转身往门外冲,却被挽香急忙抓住。
“你要去哪里?现在外头一定全都是追捕你的官兵,你这一出去,岂不是自投罗网?陆总管牺牲自己换来你的生路,你莫要辜负了他,让他的牺牲没有代价。”
她的话像是唤醒了被巨大恨意蒙蔽的理智,云遥飞回过神,将目光望向她。
“我们离开这里,去一个没人认得我们的地方,重新生活,永远都别再提这些仇恨,好吗?”她柔声说道,眼底有著对美好未来的憧憬。
但云遥飞望着她,却只看到身上背负的仇恨,他爹的冤、浑身是血的陆总管,这些画面让那股巨大的恨意宛如滔天巨
,彻底将他
没。
矛盾挣扎的眼神瞬间一转,取而代之的是一双
魅、充
恨意的冷眸。
挽香忽地一惊,没想到在这种节骨眼上,另一面的他会跑出来搅局。
“今天我非要亲自杀了刘炎傅不可!”他眯起眼,眼中散发出森冷光芒。
遽然转身就要往外走,挽香不顾一切追上前挡在他面前。
她知道,云亦飞只是他心中的仇恨,只要“他”还在他身上的一天,就会将他永远东缚在仇恨中,无法自心牢中解
。
“不,不要,遥飞,求你回来,摆
心中的仇恨,让真正的你回来,千万别让仇恨战胜了你!”她哀声恳求道。
她的声音拉回了他些许理智,霎时,他的眼底以极快的速度闪过各种情绪,
与正的意志在体内剧烈
战著。
突然间,他发出一声巨吼,整个人抱头发出低沉的闷吼。“滚开,我要你从我身体里滚出去,从今以后我们各不相干,不许再纠
我,听到了没?”
“喔!如果我不呢?”突然间,一个冷笑自前头响起。
云遥飞一抬眼,只见“他”慵懒地倚在大门边,用一种嘲讽的眼神看着他。
“你的心里只要有仇恨,就会有我,而这股仇恨,永远永远也不可能从你心底拔除,如果你要我从你身体里消失,除非你…杀了自己!”语末,他勾起一抹极其
佞的笑容。
“你以为我不敢?”他充
恨意的瞪著“他”
“你不会!”“他”一派气定神闲。“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爱上了沐挽香,你不会舍得离她而去。”
“你…”他知道,这个
魔已经将他完全控制了。
“我说你也真傻,明明她爱你、你也爱她,为什么你们不顺其自然的在一起,却彼此互相折磨,简直令人匪夷所思!”“他”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夸张摇头。
“我不许你动她一
汗
。”他像只被
怒的猫,全身弓起,摆出备战姿态。
“别忘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除非你一辈子都打算这样耗著,否则我最后一定会得到她。”
还不等“他”把话说完,云遥飞一拳朝“他”
魅的俊脸挥过去。
“别以为你还能继续支配我,我受够你十多年来的纠
了,滚出我的身体!”
闻言“他”有恃无恐的绽出一抹讥诮。
“我们是一体两面,少了我,对你也没有好处,你再也不是完整的云遥飞,只是一具行尸走
。”
“我不需要这种完整,你让我变得冷酷丑恶。”
“尽管骂吧,我是你、你是我,这是你到死为止都不会改变的事实。”他冷酷地一笑。
难道,真要他死“他”才会彻底从他身上离开、才能把这股支配他的
恶力量拔除?
真的只能如此?
凝视著挽香那张清灵的脸孔,想着她全心信任他的眼神,他怎能、怎配让有著
恶另一半灵魂主宰的“他”共同分享她?
他那双沾
血腥、充
罪孽的手,不配碰她!
“你考虑清楚,杀了我就等于杀了你自己。”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想得够清楚了!”
他毫不犹豫的提掌运气,毫不留情飞身一掌击向“他”的
口,看着倒在地上的身影…然而,那张
魅的脸孔,竟慢慢转化成挽香。
挽香?
云遥飞遽然转醒,这才震慑得发现躺在他眼前的不是另一个“他”而是挽香。
他心痛地把她抱进怀里,一道鲜血缓缓从她嘴角
下。
他,竟然对她用掌?
望着自己的手,云遥飞发狂似的仰天咆哮。
“天!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懊死的是他自己,而不是无辜的她啊!
“答应我…别、别再杀…人了。”她突然睁开眼,艰难的吐出话。
“冤冤相报何、何时…了…”说完,她像是力气用尽,再也没了气息。
“挽香,回来,我不许你死,听到了没有!”他仰头发出痛彻心扉的大喊。
要驱走他心中的仇恨,竟得用她的命来换,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