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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若儿,过来!”

 清晨的阳光明亮而温和,魏王寝宫的偏殿内,拓跋圭躺在木榻上轻抚著伤腿。刚才骑马视察军营晨练,此刻的他感到伤口疼痛难忍。

 这里很安静,空气中充著淡淡的葯草清香。他喜欢这个味道,因为这是若儿身上的味道。

 从伤势渐好后,他几乎每个清晨都会来这里坐一下。

 在这儿,他不仅觉得与她很亲近,而且看着湛蓝的天空中偶尔掠过的飞禽,感受著环绕自己的清新空气,他能获得精神上的自由和安宁,感应到大自然赋予他与她的美妙时光,让他的心情格外舒畅。

 “若儿,你在哪里?”

 良久不见回应,他以为她不在,便提高了声音,并坐起身来寻找她。

 可是她在,就坐在距离他不远的台阶上,安静地望着在阳光照耀下益显英俊威武的他。

 “喂,发什么愣,干嘛不过来?我有话跟你说。”拓跋圭瞪著她。

 若儿轻声说:“你要说什么?我在这里能听见。”因为过去这么多天来,他常常对她搞突袭,得她脸河邡热,因此她故意不靠近他。

 自从那他在磬风谷受重伤被送回王宫后,她就被留在他的寝宫内。

 最初是为了救他的命,后来他醒了,醒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解除她牧羊女的责任,要她留在宫内当御医,兼做葯师,配制良葯,以因应战事之需。

 这样的决定,马上得到联盟各部大人和长老们的支持。

 大家都认为,既然她能将濒临死亡的管迁救活,能让身受重创的王上康复,那就没有理由让她把高超的医术只用在牲畜身上。

 若儿不愿意进宫,一想到他的后妃们都住在那里,她就心痛,更何况她不喜欢与这么多人接触。

 拓跋窟咄也反对她进宫,因为那样的话,他再也休想得到她。

 但是无论他们如何不愿意,都无从反对这个决定。

 在战事频繁的年代,死伤病痛是寻常事,王上及诸位大人的健康平安,对新生的魏国来说尤其重要,因此她与汍婆被带进王宫,安置在王上寝宫的偏殿内。

 十多天了,他的伤大都已经愈合。可随著伤势的好转,他的行为越来越放肆。从不顾忌她的羞涩不安,也不管是否会有人来,只要一靠近她,他就离不开她。

 昨天,他在用葯水泡澡时,甚至将她拽进澡盆里,害她在管事责备的目光中羞窘不堪地爬出澡盆。

 “这话很重要!”拓跋圭继续召唤她,又故作可怜地说:“你是要我这个瘸子走过去找你吗?可是我的伤口好痛。”

 若儿犹豫了,明知道他“重要的话”一定又是那些让她既渴望又害怕的事,也知道她得学会远离他,可却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看着他、亲近他,容忍他为所为。

 “不要,我正在为王上准备葯。”她别开眼、垂下头,将艾叶铺放在香炉内,眼里却是他沐浴在金色阳光下的俊美形象。

 “来嘛,若儿,到我身边来。”他的声音更加温柔低沉,相信没人能够听到这样的呼唤而无动于衷。

 若儿站起身,往他走去,看到他脸上出现胜利的笑容时,她的嘴角提起,眼里眸光一闪,专注地看着他,用同样柔和但更低沉的声音说:“好吧,我来了,王上确定要我来吗?”

 已经久无防备的拓跋圭旋即坠入她的黑眸深处。“是的,我要你…”他咕哝著,视线与她的胶著。

 “我来了。”她蹲在木榻边,轻柔地说:“现在,把你的双手放在膝盖上。”

 “好的。”他照做。

 “这样就对了。”看到他危险的手放在了安全的地方,若儿微笑。“现在,我要你躺下…”

 拓跋圭听话地往后躺下,却因为动作过猛扯到了伤口,马上痛苦地皱起眉头。

 若儿一惊,忘记了自己正在对他使用魅眼,忙著扶他躺下,并抚摩他腿部依然红肿发烫的伤口,以减轻他的痛苦。

 此伤靠近大腿处,是较难包扎固定的地方,任何细小的动作,都会牵扯到伤口,因此愈合较慢,并导致拓跋圭行走不便。

 感觉到他平滑的肌肤在手掌下绷紧,充力量,若儿略感放心。

 可安下心后,她猛地羞得回手,暗怪自己又一次失态,这么多天的治疗,她早已熟悉他赤的身体,不该再有那样奇怪的反应,可是每次面对他壮硕的身躯,她还是会忍不住口干舌燥、心慌意

 唉,这是什么毛病啊?

 他的大手覆在她的手背,并稍一用力,她的手再次回到他的腿上。

 她抬头一看,他的双眼清澈明亮,丝毫没有之前的惑与茫然。

 “你、你怎么…”她吃惊地望着他,却不知该怎样问下去。

 他接上她的话。“怎么能够保持清醒,是吗?”

 “是…是。”

 “也许神灵也给了我某种天赋,是专门用来克制你的。”他嬉戏地说,随即面色一整,严厉地说:“我早告诉过你,不许对我使用魅眼,你难道忘记了?”

 “如果你不规矩,我就会那样对你。”若儿不服地说,心里却对他的天赋之说非常怀疑。她相信刚才的魅眼会失灵,是因为他让她分神了,而这是她使用能力的最大忌讳。

 “什么是‘不规矩’?这样吗?”他双手一拉,若儿就这样倒在了他的怀里,被他紧紧抱住。

 因为怕挤到他的伤口,所以若儿一点也不敢动。

 “还是这样?”当她抬头想说话时,拓跋圭用力吻住了她的嘴,那是一个足以烧毁理智的热吻。

 当那个令人窒息的吻结束后,他们注视著彼此,两人都气息不稳。

 “你不可以…”她的话还没说完,身子已被他一转,仰面平躺在木榻上了。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不可以。”拓跋圭脸上充情,可眼里带著怒气。“只要我想,我就可以。”

 他的一只手抚摩著她烈跳动的心口,另一只手撑起自己的身体,以减轻在她身上的重量。

 若儿目瞪口呆地望着他,可他还在继续。

 “要不要试试?”他的手滑上她的俏脸。

 “不要。”若儿心跳如雷地抓住他的手,而他也顺从了她的意愿,离开了让他心神驰的娇颜。

 她马上感觉到拓跋圭手心传来的不正常热度,担心地举手擦拭他额头的汗,责备道:“你腿上的伤还没好,怎么可以这样不知分寸?”

 他抓下她的手,气恼的目光在她娟秀的五官徘徊。“我最痛的伤你看不见。”

 “最痛的伤?”若儿吃惊地问:“我仔细查过你身上的每一处,难道还有我没发现的伤吗?快让我看看。”

 “我都说了,你看不见。”他翻滚下榻,闭著眼睛,忍受这番烈动作所引起的疼痛。

 若儿马上坐了起来,抚摩他腿上的伤。“不要动,让我为你消除疼痛。”她按住他,微微闭上眼睛,将消除痛感的意念集中到覆盖著他伤口的双手上。

 令人难以忍受的剧痛神奇地消失了,拓跋圭的眉宇渐渐放松,可是他眼底的霾却在堆积。“发誓,永远不得再对我使用你的天赋!”他执拗地要求。

 若儿睁开眼睛,看到他神情忧郁,很不忍心,于是连忙答应。“我发誓,今后一定不对王上使用。”

 “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不可以!”他孩子气地绷著脸。

 “是是,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不可以!”若儿马上重复著他的话。

 她的顺从让拓跋圭满意,他将她拉到身侧,但心中的忧虑仍难以消除。

 册封暨婚典即将到来,虽然对所有的事他都做了安排,可他不能确定若儿是否能理解并接受安排,也担心她能否与其他女人相安无事地住在他的后宫。

 如果不能,他能放弃她、看着她,却永远得不到她吗?

 不能!眼前这个女人是神灵赐予他的礼物,早已深入他的骨髓,他渴望永远将她拥在怀里,取走她所给予他的一切,也将自己的所有都献给她。

 他知道她不是个任人摆布、随意占有的女人,一旦他接纳了其他女人,她或许会永远不让他碰她。

 而他,只要想到怀里的女人不是她,所有的渴望和热情就会化为零。

 除了她,他不需要其他女人。

 既然无法说服众姻亲,让所有人和平、理性地接受他的选择,无法遣返慕容秋雁那群美女,让他与她拥有自己幸福快乐的生活,那么,为了能与她长相厮守,他做这样的安排,应该能被她理解和接受吧?

 可是要如何说服她呢?他英的浓眉再次蹙起。

 唉,大鲜卑神哪,既然注定我们彼此相属,为何不给我们指引一条明亮的路?

 下意识地,拓跋圭抓住若儿放在他伤口上、消除他痛苦的手。

 若儿一惊,坐起身看着他。“还很痛吗?”

 “是的,很痛。”他喃喃地说。

 她的双手从他的伤口上移开,俯身靠近他,担忧地问:“怎么还会很痛呢?我分明感觉到你的痛楚消失了。”

 “那里的痛消失了,可是这里的痛怎么办?你也能让它消失吗?”他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将手移到他的口。

 “王上?”

 “只要你不再逃避我、逃避我们的感情,我的心就不会再痛。”他深情的目光让她心悸,他的请求让她无言。“我需要你,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我…”

 正想回答,眼角瞥见一道灰色身影在窗边一闪。

 若儿马上挣脱他的手,拉平他的衣襟,走到积艾草的香炉边。

 几乎同时,与庭院相连的厅门敞开了,管事罗结走来对拓跋圭说:“陛下,郡主们前来求见。”

 拓跋圭和若儿都知道他所说的“郡主们”正是久居后宫、等待册封的女人。

 自拓跋圭受伤回来后,她们已经来看过他许多次,不过从他清醒后,他就拒绝了她们的探访。

 “不见。”拓跋圭懒懒地闭上眼睛。

 “郡主们忧心陛下贵体,都等在大殿外了。”

 “让她们离开,朕不需要她们忧心,只需要安静。”

 “属下领旨。”管事俯身行礼,退了出去。

 等老臣离去后,拓跋圭张开眼睛,看着逃得远远的若儿。“他来他的,你干嘛要跑呢?”

 若儿低沉地说:“他不喜欢我。”

 拓跋圭轻声笑了。“要是他敢喜欢你,我会杀了他!”

 “正经点,我是说真的!”若儿皱眉警告他。“他喜欢住在后宫的女人。”

 拓跋圭心中微怔,暗叹她果真灵秀聪明,进宫不过短短时,已能看出宫内潜藏的人际关系。

 罗结是拓跋家族的老臣,过去一直伺候拓跋圭的父亲,代国灭亡后隐居乡间。

 当代国复国计画付诸实施时,他与其他旧臣纷纷投奔拓跋圭,并一直照顾著拓跋圭的生活琐事。

 虽然他很忠诚,但也十分固执。他坚持拓跋圭应该按祖例,娶出身高贵的郡主。娶一个身分不明的牧羊女,既玷污了拓跋家族的血统,也破坏了与姻亲世家数百年的和睦关系。

 基于此认识,拓跋圭对住在后宫的慕容秋雁等人十分敬重礼遇,虽未册封,但已然以王后妃嫔之礼对待她们。

 因为知道罗结的个性,拓跋圭也懒得纠正他,况且,他相信等一切明朗化后,老臣会对若儿改变态度的,因为他绝对会迫使他改变。

 “不要在意他,他喜欢谁跟我们没关系,但如果他敢对你不敬,那我绝对不轻饶。”

 “不,他没有。”见他如此维护自己,若儿心里有种甜甜的苦涩。

 若儿不在乎别人对她的喜恶,可是想到罗结所表现出来的正是如今许多人的态度时,她就无法超然于事外。

 “没有就好。”拓跋圭拍拍身边的木榻催促她。“过来,让我们换个话题好不好,说点有趣的事吧!”

 “不了,该给王上治疗了,我这就点燃艾叶,王上得先回去。”她要用燃烧的艾叶烘烤他腿部的道,艾香具有舒筋活血的作用,能帮助他加速康复。

 “不行,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等治疗完了再说。”一涉及到他的身体,若儿就十分固执,拓跋圭也没再坚持,因为他看到他的两名卫士已经出现在庭院里。

 “你们来得正好,扶王上回去吧!”看到晏子和柯石,若儿十分高兴。这两个机灵忠诚的卫士,总是知道什么时候该消失,什么时候该出现。

 随后,她端起点燃的香炉,跟随他们往拓跋圭的寝宫走去…

 ***

 日子一天天过去,王上的册封暨大婚之礼即将来到,迁都计画也开始实施,牛川显得忙碌而充活力,所有的男女老幼,无论出身贵、地位高低,都在为王上的婚礼和不久后的迁都做准备。

 拓跋圭的伤在若儿的精心治疗下,总算痊愈了,如今无论行走还是骑马,都恢复了往日的矫健灵活。因此他每天忙于国事,留在寝宫中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要见他一面很难,若儿心里难免有些失落,尤其是在众人为王上大婚快乐忙碌的气氛中,她的心情就格外压抑,丝毫没有人们那种快乐的心情。

 若儿把所有的精力和时间,都用在陪汍婆采草葯、烘焙及调配葯剂等事情上,努力不去想其他的事。

 “若儿,王上派大憨来找你。”

 这天,她在马房内照顾她的宝马,汍婆走过来告诉她。

 “怎么了?有马受伤了吗?”

 “也许,他没细说。”

 “我去看看。”她拍拍骏马的脑袋。“来吧,多情,这几天你也被憋坏了,我们出宫去好好散散心吧!”

 她接过汍婆为她准备好的葯包,往马背上一放,牵著马走出偏殿,马上看到往日的朋友。“大憨,你怎么都不来看我呢?”她心情愉快地打招呼。大憨也笑嘻嘻地说:“这里是王宫,不是羊舍,我能随便来吗?”

 “你爹和你妹妹都还好吗?”

 “好,他们能有什么事?”

 “说吧,王上让你来找我有啥事?”

 “前些日子,我套到一匹特别剽悍的马驹,嘿,那马儿才真叫骏哩!”一说到马,大憨马上换了个人,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那王上来马场,看到那匹马,就十分喜爱。你知道的,龙驹的伤虽然被你治好了,可毕竟受过重创,年龄也老了,所以大将军想将这匹鸟驹献给王上。这几,王上经常去训练它,跟它的感情也越来越好,可今不知怎么了,乌驹不吃不喝,跑得也不如往日轻快,没人看得出它有啥毛病,王上急了,让你过去。”

 “哦,那我们快走吧!”

 两人寒暄著出了宫,大憨的马就拴在宫外的大树下。

 翻身上马,往马场跋去的一路上,若儿看到草原、牧场和兵营的每一个地方,几乎都在为即将到来的王族婚礼热闹准备。

 夏季的鲜花点缀著楼宇、毡房,就连各类篷车,也换了鲜卑人表示喜庆的丽车篷。

 “王上的大喜日子真的到了吗?”若儿心情郁闷地自问自答:“是啊,就是六月初七,这不是你占卜的吉吗?你怎么都忘了?”

 是啊,是我算的日子!若儿自嘲地想着。

 王上受伤后不久,张衮和南部大人来看王上时,问她适合婚娶、安家的日子,当时她并未多想,便卜了一卦。

 如今想来,他们是为了不刺她,才故意不提为谁求的卦。

 “唉,大人们何苦如此为难我呢?”她酸楚地想。“王上要娶谁,不就是大人们的一句话吗?我能说什么?”

 轻提马缰,若儿往远处的牧场奔去。

 ***

 春天的草原美丽繁盛,各种野花将油绿色的草地点缀得像一张美丽的大毯子,美景和面而来的风,吹散了她心的郁闷。

 在马场,她并没有见到拓跋圭,只见到许谦,想必是因为忙,他先离开了。

 她不想怀疑他是有意在回避她,却难掩妒意地想:他的婚礼即将到来,有十位美女在等著他,王上见她一个牧羊女有何意义?

 笼罩心头的沮丧迫著若儿,幸好急需帮助的乌驹将她的注意力转移了。

 那果真是匹好马,体态健美,肌发达,与她的“多情”浑身洁白刚好相反,鸟驹的全身黑得发亮,没有丝毫杂,即便是病中,双目依然炯炯有神。

 面对这样的好马,若儿忘记了烦恼,专心地用眼睛跟它交谈,让它顺从地伏卧在她面前,接受她轻柔的抚摩。

 她很快就发现了导致它不吃不喝、精神萎靡的原因!

 当若儿将双手平贴在它的腹部时,马儿舒适地扬了扬尾巴。

 稍顷,她收回双掌,在马儿的四条腿上分别轻弹了数下,那马便长嘶一声,站了起来,精神抖擞地踢踏著脚。

 “没事了,牵它出去蹈跶吧!”若儿站起来,抚摩著乌驹柔软的鬃

 许谦看着乌驹恢复常态在马场上奔跑,欣喜地要求若儿,再替他检查几匹有相似毛病的马。

 若儿又按他的吩咐,看了其他战马,也发现了同样的病灶。

 “这些马都得了什么病?”见她手到病除,许谦钦佩地问她。

 “没什么大病。”她指著草原上奔跑的鸟驹说:“这些马都是鸟珠穆沁马,是耐食的马种,得吃野草、饮清,不要让它们吃谷物或果子。”

 许谦点头,对身边的大憨等人说:“记住了吧?不能再把果子拿来喂马,不然我们会失去最好的战马。”

 再看了几匹马后,若儿向许谦等人告辞,骑马离去。

 但她没有急著回宫,而是沿著熟悉的道路,往羊舍行去。

 那片低矮的房舍对她来说曾经是座监狱,她并不怀念它,可是她怀念那里的羊群和绿色的草地。

 如今的羊舍还是当初她跟汍婆住在这里时的模样,羊圈和草屋依然保持著整洁和干燥,看来新来的牧羊人是个勤劳并且不想改变的人。

 她骑马绕过羊舍,看到远处奔跑的羊群。

 山青草绿,一切还是原样,生活不会因为某一个人或某一件事而改变。

 羊舍没有了她,还会有其他人;辜群离开了她,照样活蹦跳。

 可是她呢?没有了羊群,她失去了玩耍的伙伴;离开了牧场,她不再拥有广阔的草地和奔跑的空间。

 如果再没有了王上…

 她的心沉了下去,抬头看着天边的云朵,知道没有了王上,她就会像那朵云一样,任何一阵风都能将她吹散,消失在广袤的天际,不留丝毫痕迹。

 可是,她要如何才能留住王上,让他不要离开她呢?

 远处传来优美的歌声,她循声看去,见一群男女正在祭祀台搭棚子,估计那也是为王上的大婚做的准备。

 到处都是庆的歌声、快乐的牛羊,唯独她心情晦暗。

 为了消除自怨自艾的情绪,若儿调转马头,往远离歌声的青石冢走去。

 树枝刷过她的额头,了她的头发,她抬起头,看到了萧条的枯枝再次绿叶葳蕤,穿过浓密的林荫,她来到自己求神祈祷的圣地。

 若儿看着熟悉的大石头,想起她曾在这里为王上祈福、祝福他平安无恙,为他的前途占卜,祈求大鲜卑神助他复国成功…甚至连在月夜召唤他灵魂的往事,也一幕幕跃入眼前,让她的心情欣慰中也有沉痛。

 是的,他平安无恙地完成了复国壮志,弘隆祖业。可是,他的成功也意味著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意味著她必须放开他、忘记他。

 “爱”这种情感真是奇怪,来得那么轻松突然,去得却那么痛苦艰难。

 同年同月同生,是缘分;九岁时救了他,是命运;此后,为他祈祷祝福成为自然;思念他、记住他,成了习惯,他的身影就这么牢牢地盘据在心头九年。

 如果拓跋窟咄没有硬将她带来牛川,她与他就不会重逢,那么他们的感情又会怎样?她相信她会一如既往思念著他、为他祈福,而他或许已娶了他的王后妃嫔,那的择大典上,他不是已经有了选择…

 忽然,多情的耳朵竖起,似乎感觉到某种危险。

 若儿注意到了,马上收敛心神倾听,四周除了树叶沙沙声,并没有其他异响。但马耳依然高耸,脚步依然迟疑,她的心头顿时充不安。

 “多情,我们快离开这里。”她轻抖缰绳,驱使它往树林走,但多情不动,若儿伏身看它,发现它的眼睛正注视著茂密的树林。

 “你是告诉我,危险就在那里吗?”她伏在它耳边低语。

 多情噗噗地打了几个响鼻,细碎的脚步在原地浅踏。

 她明白了,她不能按原路离开,茂密的树林里一定潜伏著某种危机。

 她缓缓地拉著缰绳,退到巨石后,对著树林大声问:“什么人躲在那里?”

 没有回应,诡谲的青石冢充令人惊沭的寂静,似乎连风都停止了吹动。

 “出来!不然我就施法将你们全部杀掉。”她借助长久以来被人以讹传讹、夸大了的能力,来给自己壮胆。

 没想到这招还真管用,树林里传来一声惊呼。“不要,我们没有伤害你。”

 那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但她一时想不起来,便大声问:“你们是谁?”

 “是想帮助你的人。”

 “帮助我?我不需要帮助。”

 “你需要帮助!走进树林来,让我们告诉你。”这次说话人的声音变了,是个低嗄、好像捂著嘴巴说话的男声,听不出是谁。

 进树林?若儿警觉地注视著那里。“我有什么事需要帮助?”

 耳的声音回答:“拓跋圭要成亲了,我愿助你一臂之力,除掉那些女人。”

 “我为何要除掉她们?”

 “为了当王后,独掌后宫,获得专宠啊!”“呸,我不想做王后,更不想害人,你们给我滚开。”

 “你不害人,人要害你。”又是那个低嗄的声音恻恻地说:“她们会毫不手软地除掉你!在不知不觉中,在你稍不留神时,她们美丽的手会剜走你的魅眼,勒断你的颈子,伤害你的身体…”

 那诡异沈的声音渐渐消失,却在若儿心头盘旋,令她有种难以消除的恐惧。

 “你们到底是谁?”寂静的树林默然无声,他们走了,若儿颓然伏在马上。

 风吹来,树木发出声响,一片云彩挡住了头上的太阳,光线骤然暗下,嶙峋怪石也显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狰狞可怖。

 “多情,我们快走。”若儿猛抖缰绳。坐骑这次没有犹豫,带著她冲入树林。

 穿过树林后,她往四处眺望,想找出威胁她的人,可是放眼所及,没有人影。

 那些人是谁?难道是拓跋窟咄?还是又有新的敌人出现?

 他们为何要她除掉后宫的女人?又为何要威胁她?

 他们根本不是要帮助她,他们的目标是要针对拓跋圭的女人。

 若儿还是第一次知道,有人对拓跋圭的女人心怀歹意。

 这是为什么呢?她百思不得其解。

 为了让紊乱的心获得平静,若儿骑马来到东山上,这是她听拓跋圭谈理想、说抱负,与他有过爱、有过怨的地方。

 远方的景依然令她情澎湃,长城、中原依然是她最向往的地方。

 下马坐在石头上,身后的大树为她提供了舒适的林荫,山风抚平了她的恐惧,但那些人所制造出的森气息仍紧紧环绕著她。

 她微闭双眼,盘起腿,将双手张开,手心向上平放在膝盖上,任思绪天马行空地漫游,任情感经由呼吸与自然界的万籁律动,任全部身心在大自然无拘无束的变化中得到放松和抚慰。

 在这样的放松中,若儿忘记了担忧和恐惧,也不再有爱或恨,只有平静!

 但平静是如此短暂,当广袤无垠的天空大地、山河湖泊在她眼前幻化成一幅幅图像时,她感觉到忧虑与疲惫、痛苦与混乱,却丝毫没有婚礼喜庆的气氛。

 为什么会这样?若儿在脑海深处搜寻,希望得到某种启示,可是一无所获。

 望着远方,那份纠不去的恐惧与疑惑,似乎渐渐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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