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行四人在夜里风尘仆仆地赶着路,寒风刮过华泽兰脸颊,刺得她脸庞发疼。
“紫蓉,他还好吗?累吗?他衣服穿得少,可冻着了吗?”华泽兰一路上频频地问道。
“姐,他若有任何不妥,我第一个告诉你。”华紫蓉气息微
地说道。
“这野人连汗都没滴上一颗。”华永清脸色青白地说道,举起
间葫芦喝了一口水。
“叔父,他
后是我夫婿,您说话别这样。”她柔声说道。
“你真信了他没做那些事儿?”华紫蓉问道。
“我当然信他。”华泽兰的手扶着莫稽肩膀,明知他感受不到,却还是以巧劲替他按
着,只盼着能为他褪去些许疲惫。
“紫蓉,回府之后,你便帮我将红嬷找来,
让我将事情再问个清楚。若他真是被冤枉的,那我就替他平反。倘若不是…”
“那又如何?”华紫蓉问道。
“我会劝他回头是岸。”华泽兰说道。
“万一他被官府捉住,送入大牢呢?”华永清问道。
“若他能对我不离不弃,我未何不能呢?”华泽兰说道,将脸颊贴紧莫稽
透的后背,长叹了一声。
“同命鸳鸯吗?亲侄此心,当真可敬可佩啊。”走在最后方之华永清脸上浮出一道贼贼冷笑。
华泽兰不想再起争执,而华紫蓉也累得没有力气接话,一行人便因此而陷入了沉默赶路旅程里。
几声鸟啼声之后,远方天色开始亮出一道橘黄。
当天际成片云朵都被映得刺目时,他们四人总算是到达了山脚下,
离了苍山那几道危险路径。
“莫稽,放我下来。”华泽兰才站到地面,便回身抚着他
口,拿出手绢替他拭汗。
“前面怎么这么吵?”华紫蓉踮起脚尖,眯着看着前方一阵黄沙烟尘。
“不会是碰到了盗贼吧!”华永清突然大喊出声。
“莫稽,护着我们后退。”华泽兰急忙说道,提心吊胆地揪着他手臂。
莫稽往前一跨,像座石堡般地伫在他们三人面前。
华紫蓉
出
间细剑,随时打算与来者对抗。
只见…前方黄沙滚滚间,渐渐出现了几名骑马蒙面大汉。
“姐姐,来者不善。”华紫蓉低声说道,将姐姐推到身后。
华泽兰伸手到
间紧握住匕首,紧偎在莫稽身后。
“你小心,这刀交给我保管!”华永清
走华泽兰手里匕首,后退了一步。
“叔父,把匕首还我。”华泽兰低呼出声,却没法子抢回匕首。
“唉呀,果然是早起鸟儿有虫吃。这两个水
的小姑娘,看得老子我心
啊!”为首男人一瞧两位姑娘姿
,便嘿嘿直笑着。
“大哥,这男人身着黑色短衣,身材高大,左耳之上还有两丸胎记…莫非就是苍狼?”盗匪间有人大叫出声。
“管他是不是苍狼,挡了我快活路…”为首盗贼一看那个巨人双眼发直,一副木头模样,自然不将他放在心上。“便是苍狼也要他变成死狼,动手!”
一声令下,盗贼们在瞬间朝着苍狼一拥而上。
“别让他们伤了人!”华泽兰急忙对莫稽说道。
莫稽猛虎出柙地直攻向那几名马贼,他虽是力大又身形敏捷,但他手里没兵器,空手白刃地对上那些长
、利矛、大剑,很快地便被砍伤了好几处。
华紫蓉一手使剑,护在姐姐前方,看见了莫稽身上伤口,不敢惊呼出声,就怕姐姐听出她的担忧。
“啊!”突然之间,一声痛苦嘶吼,从莫稽口中惊逃诏地响起。
“叔父!你…”华紫蓉回头一看,几乎魂飞魄散。
叔父手里的匕首,竟笔直地捅入了莫稽后背。
“莫稽,你怎么了?受伤了吗?”华泽兰双手慌乱地摸索向前,脸色惨白地问道。
华紫蓉扶住姐姐手臂,目光发直地看着莫稽血
如注的后背。
“他刚才一个转身,朝我
近,我以为他要杀我啊!”华永清跌坐在黄土上,害怕地颤抖着。
“他怎么了?”华泽兰揪着妹妹手臂,急得泪眼汪汪了。
“哈哈!天助我也!”盗贼长剑一挥,在苍狼肩上划出一道深深血痕。
“啊!”莫稽狂啸出声。
一道腥热
体
上华泽兰眼睛。
“莫稽!”
华泽兰蓦睁开眼,她看见…
莫稽一双犷野黑瞳正痛苦地怒瞠着,那岩石般坚硬脸孔正因为痛苦而扭曲着。
她,看得见他了!
“不!”华泽兰看见他口吐鲜血,全身沐血…
她惊呼向前,众人却抢先她一步,长
、
全都纷纷落在他身上。
莫稽以臂挡剑,血光乍爆,飞溅黄上。
“不!你们别伤他!”她拚命地想往前冲。
“姐姐…”华紫蓉揽住姐姐的
,只怕盗贼刀剑无情。
“你别挡着我,我得去救他,他全身都是伤。”华泽兰拨开她的手,无视于刀剑纷落地直冲向莫稽。
“你看得见了!”华紫蓉惊呼出声,也跟着姐姐往前冲。
“放开他!”
华泽兰之大叫声掩没于黄土间,盗贼不耐地朝她挥出一刀,刺中手臂。
“姐姐!”华紫蓉反手一刀,杀得盗贼后退一步。
她搂着姐姐身子,尽力地想将人藏到身后。
可华泽兰不肯俊退,也顾不得自己伤口,她一迳地捣着莫稽身上
泉般的血柱,恨不得能代他受伤。
“姐姐,你快松手啊!”华紫蓉急得大喊。
华泽兰抬头望着四周逐步
近之盗贼,她紧紧抱住莫稽身子,心碎地哭喊出声:“莫稽,快逃!逃回苍山,逃到没人找得到你的地方…快跑…”
莫稽听见她声音,大吼一声后,一个跃身而起,巨硕身影旋即往山上树荫间疾奔,闪电般地消失在树丛之后。
鲜血洒在他跃过之黄土地间,像落了一场红雨。
“我该叫他忘了我的,是我害他受伤的…”华泽兰瞪着那些鲜血,再也承受不住这番痛苦。她纤弱身子摇摇
坠地瘫倒于地上,双眼一闭,昏厥了过去。
“碍事的大个子走了,咱们现在好好快活吧!”盗贼举起长剑,划破华泽兰身上衣袍,
出那雪白肌肤。
“放开我姐姐!”华紫蓉倏地击出柳叶剑,挥开盗贼的攻击。
她伤了一、两名盗贼,但毕竟寡不敌众,很快地便被几柄长剑伤到被迫缩在姐姐身边。
华紫蓉看着不知何时已卧倒在一旁,生死未卜的叔父。
她举起长剑,打算给姐姐和自己一个痛快解
。
“敢动我西门豹的人,你们找死!”
平地里,突然响起一声冷啸长
,音声未毕,几名盗贼已在瞬间口吐白沫地倒于黄地之间。
华紫蓉蓦然抬头一望,只见西门豹手执长鞭,坐于骏马之上,正用他那双似笑非笑妖眸直锁住她的眼。
“只要你开口,我便出手救你。”西门豹说道,一双媚眸直勾勾地瞅着人。
华紫蓉心头一凛,感觉自己再度踏入地狱
沙之间…
为什么她就是逃不开这个男人哪…
*********
“莫稽!快逃!”
华泽兰从梦中惊坐起身,绣花锦被自她身上落下,
出一身纱罗单衣。
她心魂未定地抬起水眸一望…琉璃屏风依然搁在
榻边,边柜上那盏青釉灯盏里之灯捻,也如同往日夜里一样地燃得明亮。
这是她居住多年的房间。
但,方才之梦境,却不是一个梦!
半个月前,莫稽负伤逃回苍山,她和妹妹及叔父则为西门豹所救。
华泽兰移动身子,想要走下
榻,一阵头晕却又使她坐回了
榻上。
她捂着头,只觉得回家之后,老犯头痛,莫非是她在夜晚总不得安寝,身子才会
益虚弱吗?
可她怎么有法子入睡呢?一想到莫稽伤得那么重,她便心痛到辗转反侧啊。
紫蓉告诉过她,说是莫稽回山几
后,苍山脚下出现了几名女子,个个哭天抢地叙说她们被苍狼掳上山、被囚
于石屋间之惨状。可她们却又个个绫罗绸缎,手戴金银珠宝,丝毫没有一点可怜样。
她知道石松不敢私自放了她们下山,那必然是莫稽所下命令。此举代表了莫稽身子已无大碍!但她没有亲眼目睹,她又怎么有法子安心呢?
“姐姐。”门被轻敲了两下。“我和叔父带着大夫来看你了。”
“我…”我没事。
肮间一股剧痛感觉,让华泽兰咽下了话。她忍住痛,想拿过斗篷覆住自己,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竟无力拎起衣裳。
妹妹和叔父请大夫来看过她几次,都说她惊吓过度,体虚欠调养。可即便是惊吓、即便是体虚,她又怎么会如此心余力绌呢?
“进来吧。”华泽兰咬紧牙
,费尽全身力气,勉强以斗篷覆住自己。
“你睡了一
,身子还好吗?”华紫蓉急忙坐上榻边,握住姐姐双手。
华泽兰摇头,气息微弱。
“大夫,你快瞧瞧我这侄女啊。”华永清说道。
头发花白之大夫才上前一把脉,便皱起了眉头。随着把脉时间愈长,他脸上皱纹也就拧得更深了。
“敢问姑娘是否经常腹痛、头痛?”大夫问道。
华泽兰点头,贝齿陷入
间再忍住一阵腹间剧痛。
“姑娘肝气阻滞,五脏六腑蒙灰,血
有毒在髅内四窜。再如此下去,不消多
,便会形同死尸,甚至身亡。”大夫此话一出,所有人皆是惨白了脸孔。“老夫曾经诊过这种脉象,当时那人身中剧毒。姑娘莫非得罪了什么江湖人士?”
“一定是苍狼搞的鬼。”华永清大声嚷嚷着,一边着急地踱着步,一边以眼神偷窥着姐妹俩表情。
“不是他。”华泽兰摇头,缓缓合上双眼。她不在乎自己身子,她只是想他想得心都快碎了,可偏偏又无能为力上山寻他哪。
“大夫,我姐姐这种毒该如何解?”华紫蓉问道。
“解葯并非老夫专长,老夫只能开些祛毒葯汤暂时缓住毒势,你们可能得另请高明。”
“我马上去找城内解毒最高明之大夫。”华永清快步跨出门外。
而华紫蓉送走大夫之后,再度回到姐姐身边。
“紫蓉,你雇顶轿子带到我上苍山找他,好吗?我不想死不瞑目啊…”华泽兰握着妹妹的手,几句话也说得断断续续。
“你不会有事的!我会去找人来帮你解毒!”华紫蓉眼眶泛红,紧握着姐姐双手,脑中已然浮现一名人选。
“要解毒又何须外求呢?”
说话声音未落,一名身着明黄丝衫、莺黄绣边,身形高大
拔,细亮黑发未绾,双眸亮若冰珠子之男子,推门翩然而入。
“西门豹,你为何来此!”华紫蓉低喊出声,防备地瞪着他。
“我以为你昨
便知道我在此。”西门豹斜倚着墙,睨了华紫蓉一眼。
华紫蓉耳
乍然一红,却也狠狠瞪了他一眼。
“西门公子,谢谢您当
于苍山下之大力相救。”华泽兰听妹妹说过之前
难过程,此时便勉强倚着壁面,柔柔地一颔首。
“华姑娘雅致有礼,令妹当真无法比拟啊。”西门豹笑着,缓步上前。
“你滚出去。”华紫蓉恼红了双颊,不自觉地噘起
儿。
“我出去了,谁替你姐姐解毒?”西门豹以手间长鞭把手挑起华紫蓉下颚,目光灼热地看着她。
华紫蓉皱着眉,推开他的手。
“不求我替你姐姐解毒吗?”他反掌再度擒住她下颚,冰珠眼瞳
到她面前。
华紫蓉紧闭着
,内心天人
战。若是姐姐身上之毒连西门豹都解不了,那天下便无人能解了。只是,若是再欠他一回,她当真要在这男人底下匍匐称臣了啊。
“倘若西门公子一定得轻薄舍妹,方肯为我解毒,那么请您离开。”华泽兰眼神凛然地看着西门豹。
“两姐妹一般有骨气。”西门豹大笑着放开华紫蓉的手,心情大好地坐上榻边握住华泽兰手腕。
他的指尖凛寒若冰,华泽兰身子蓦然一震。
“我向来冷血,请华姑娘见谅。”西门豹说道。
华泽兰望着他修长美眸,竟觉得其间染了些异国之黄澄。可再定神一瞧,便觉得只是他一身绸黄衫子作祟。
“华姑娘中毒已有十来
,中的是种铊毒,此乃一种藏于金属间之毒。”西门豹挑眉说道,眉宇间染上些许兴味。
“中毒十来
?”华紫蓉心里闪过一阵不好预感。
“你也伸出手腕来。”西门豹说道。
华紫蓉不情愿地伸出手腕,西门豹指尖一扫上她脉门,他修目玉眸旋即闪过一阵怒意,却又很快地覆盖于笑意之间。
“我的宠奴儿,体内也有些毒
哪。”西门豹似笑非笑地一挑眉。
“谁是你的宠奴儿!”华紫蓉怒斥出声,气得只想给他一记耳刮子。
“乖,别闹。”西门豹不与华紫蓉争辩,笑笑地说道:“咱们现下应当讨论之事,便是…究竟是谁对你们两姐妹下了毒手。而在尚未找出凶手前,你们两人休莫碰这屋内所有饮食,懂吗?”
“若是饮食出了问题,何以我没事呢?”华紫蓉皱着眉问道。
“我在你身上用了太多灵葯,现下毒葯要伤你身,也不是那么容易之事。”西门豹说道。
“把解葯给我姐姐。”华紫蓉说道。横竖她什么便宜都让他给占光了,讨起东西来,也就分外地不客气了。
“我只使毒,我不救人。要我救人就得付出代价。”西门豹笑着挥起长鞭,长鞭在华紫蓉周身绕了一圈后,便又无事人一般地
回他腕间。“代价,你很清楚。”
华泽兰看着妹妹与西门豹,不明白他们之间卖的是何种关子,却瞧得出这两人之间情
暗涌。
“我答应你。”华紫蓉从齿
里迸出话来,拳头握成死紧。
“乖奴儿。”西门豹大笑出声,长鞭一出。
“小心…”华泽兰惊叫一声,眼睁睁地看着长鞭捆住了妹妹身子,将人给带到了西门豹身边。
“这葯丸,让你姐姐一
依三餐服下,连服十
,便会无事。”西门豹自
间掏出一罐白瓷圆罐。“至于你,吃上两
便会无事。”
华紫蓉推开他的
膛,拿着葯丸很快地跑回姐姐身边,喂她服下。
“西门公子可知这毒葯自哪处购得?”华泽兰心里已隐约有想法,只是总需要个源头开始追查。
“前些时
,我府内出了个叛徒,偷了我一瓶
香与一瓶毒。”西门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鞭子,懒洋洋地掀眸看了华紫蓉一眼。
香?毒葯?姐妹两人四手紧握在一起,彼此眼里都有着不敢置信。
“卖给了谁?”华紫蓉问道。
西门豹一挑眉,薄
微启说道:“华永清。”
*********
一
后…
“叔父!叔父!”
华永清正弯过一道廊子时,华紫蓉突然
脸是泪地冲至他身边。
“怎么了?”华永清扶着侄女问道。
“姐姐断气了。”华紫蓉匆而捣着脸面,大哭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华永清怔在原地,脸色通红地问道。
“宅子里的人都去布铺帮忙盘点了,我现下就出门去请大夫,您再帮我去看一次姐姐,我没有勇气哪…”她哭着说道。
“你快去请大夫,叔父这就去看看泽兰。”
华永清一见华紫蓉走远,他快跑冲至华泽兰房内,只见…
华泽兰平躺在
榻上,脸庞与身上牙白色衫子一般毫无血
。
他双眼发起亮来,兴奋地走到华泽兰榻边探了探她鼻息,按住她脉搏。
“泽兰侄女,你服毒之后,还能熬了这些时
才到天上去见你爹娘,也算你命大!”
华永清弯身到
榻下,拿出一支华泽兰当时在苍山遇难时,苍狼在盗匪身上留下之铁箭,打算要嫁祸给苍狼。
“你既然对那苍狼那么死心塌地,那么便让这支弓箭送你最后一程吧!”华永清低笑出声,右手旋地举高,铁箭闪出一道致命冷光…
“该死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