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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进来吧!”

 “谢谢。”

 看着端正多礼到令她发噱的规矩模样,教她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不过,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孩子。

 第一步,也只能先把他带回家了。

 “你在客厅先坐一下,我换一下衣服。”林与彤柔声说着,语调之轻,怕是这辈子空前绝后的一次.

 走进房里,换下身上的套装,穿上轻松的家居服,将一头长发随兴束成马尾,这才卸去脸上的妆。

 那个孩子…会恨她吗?

 她是个不尽责的母亲,就连自己生下的孩子别都不知道,只因她那时急着要逃,一生下他,连看一眼都没有就走了,就怕看过之后她会放不下,所以几乎是马不停蹄地逃回台湾。

 而台湾,万家灯火里依然没有她容身之处,在林家大宅外,她哭得不能自己。

 就算她做再多,人家根本不痛不,不会感激不会接受,她又何苦再糟蹋自己的人生?

 不干了!在那当下,她告诉自己,剩下的日子,要好好地为自己活。

 她努力工作赚钱,隔年再复学,半工半读或者休学赚钱,赚足了再复学,前后花了七年的时间才将四年的大学学分修完。

 看着镜中的自己,她不又叹口气。

 孩子的父亲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孩子来找她?

 知道自己怀孕的那一夜过后,她几乎没再见过他,只是静静地待在威尼斯待产,待过了威尼斯的四季,然而每天都像极了冷冬,像一场永远也走不过的冬季,得她的心进入了漫长的冬眠。

 而今,端正的出现,让她的心騒动着。

 接下来,该怎么做?

 她不擅长和小孩子相处.不知道要怎么和他对话,可是他的出现带来许多疑点,不找他问清楚也不行。

 烦呐~~今天是她的发表会耶!应该是她最开心的时候,为什么要搞得她这么心烦意?糟,没参加庆功宴,不知道会不会被骂。

 重叹口气,无奈起身走到客厅,瞧他正襟危坐着,双眼目视正前方,要是不仔细看,还以为他是一尊大型的娃娃。

 林与彤不由得笑了。

 “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不饿。”

 “那,渴吗?要喝什么?”她问着,随即转进厨房。

 “Latte,谢谢。”他的嗓音还有着孩子软软的细音。

 站在理台前的林与彤顿了下,替他泡了杯牛,自己则倒了杯白兰地,才走回客厅。

 “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将就一下吧!”把牛递给他,她坐在距离最远的位子上打量着。

 在这明亮的地方仔细观察,她才发觉这孩子竟然完全融合了两人的面貌,教她不由得想起一首歌,好像是那样唱的:眉毛像你、眼睛像我、鼻子像你、嘴巴像我…该死,眉毛像她、眼睛像他、鼻子像她、嘴巴像他!shit!

 “谢谢!”端正谦恭有礼地接过杯子,浅啜一口,勾笑“很香,我喜欢。”

 瞬间,她的心震了下,是因为他的嘴和眼都像父亲的关系吗?要不,为何她会觉得他的笑和他父亲像极了?

 尤其是那一双墨绿色的眸,总是噙着慵懒笑意的眸。

 面对他的笑,她好像透过他看见了端懿,让她的心很浮躁不安。

 “你…”开口言,顿了下,她口气,问:“你…”啊啊~~她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啦!

 救命!

 “妈咪!”

 暍!林与彤双眼暴瞪着,难以置信他嘴里吐出的话。妈咪?!叫她?啊,她的心好虚。

 “不要紧张,有话慢慢说。”

 她看着眼前的孩子,搐,发觉他根本像是个贵族小鲍子,语调不疾不徐,举手投足之间莫不弥漫着贵族气息…他,真的是她儿子吗?

 心被撞击得很突兀,突然跑出一个这么大的儿子喊她妈咪,真的让她浑身不对劲透顶,可是,他的确是她儿子,尽管她没有善尽母亲之职照顾他,但他确实是她的孩子啊!

 只是,他太过沉稳内敛,才会让她难以应对。七岁的孩子,不是应该再任幼稚一点吗?

 很多话想问,不过想了下,她还是决定先打开电视,制造一点声响再继续谈话。

 太静了,会让她的思考当机。

 “你…为什么来找我?”打开电视,有了些许声响,她才清清喉咙发问。

 “爹地要我来找你。”答案依然。

 “可是…”他怎么可能知道她的下落?

 正想问,却突见他的注意力被电视画面吸引,她也回头看着电视,突地瞧见新闻上正在播放义大利名牌SO的首席设计师和总裁走出海关的画面。

 “哇!”她捣嘴低喊着。“不会吧?!”

 天,这一两个月来,她一直忙着自己的成果发表会,根本就不知道sO的设计师和总裁要来台湾,呜呜,这品牌从不在亚洲举办发表会的,这一次竟破例而来。

 天啊、天啊,她的最爱!多想到机场举牌摇旗助阵啊!

 端正又圆又亮的眸子直瞅着她瞬间醉的脸孔,不由笑了。“妈咪,你喜欢这个品脾吗?”

 “嗯嗯!”她用力地点点头。

 SO的设计师萨法诺向来低调,每回在服装发表会上,总是戴着面具出席,虽说这一两年来,萨法诺已经荣任总裁一职,新生代的设计师也不断堀起,但她还是喜欢SO的风格,不过,最爱的还是萨法诺。

 “妈咪,你喜欢的是萨法诺、宾斯,还是索隆?”

 “当然是萨法诺,第一代的设计师!”林与彤兴匆匆地回答,却突地发觉异状。“嘿,你怎么会懂得这么多?”

 他说的这三个,都是SO里头最著名的服装设计师耶!

 “爹地!”端正双眼发亮,指着电视。

 她忽地回头,然而画面上镁光灯闪烁,光影错,她看不出哪一个是端懿。“你爹地也到台湾了?!”她的心被无形的压力揪得好紧。

 “嗯,爹地是…”

 话未说完,她的手机响起,她接起,还没答话,那头已经劈头吼起来。

 “与彤,你在搞什么鬼?!等你一个小时,你到底是死到哪里去了?你该不会忘了你才是今天的主角吧?!”艾娃劈哩咱啦地骂了一串。

 她乏力地颓下肩头。“娃,我有事,晚一点再跟你说,麻烦你先帮我跟他们道歉,好吗?”

 “你现在在哪?!”

 “我在…”门铃响起。她瞪着门板,不会吧,找上门来了?起身走向玄关,开了门“娃,我…”

 瞬间,话被噬了,手机滑落,她也浑然不觉,双眼像是被下了咒,只能直地瞪着眼前的男人。

 一头乌黑得像是深巧克力的发头长,层次分明的刘海扫过有型的浓眉,有些凌乱地垂散在轮廓分明的腮边,尽管脸上戴着大大的墨镜,但光是那张嘴,便已足够让她认出他是谁。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幻觉,还是实体?他的出现,恍若将她遗落在威尼斯的心也给一并带回了,眼眶热了,鼻头酸了,心跳了…她张口却无法言语。

 没想过会再见到他,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

 “不请我进去吗?”端懿取下眼镜,深邃得有如汪洋般的墨绿眸子噙着浓烈深情眨也不眨地盯着她,像是要将她摄入他的体内。

 “我、我…”她的思绪成一团,没办法应付眼前的突发状况。

 今天是个值得庆贺的日子,是她正式出道的日子,是她首次发表会的日子、是她遇见儿子的日子、是她与他重逢的日子…啊,太多惊喜,她没有办法承受,感觉眼前的一切都还是梦,时光飞速倒转着,这七年来的努力似乎都是幻梦,事实上,她还是当年那个一无所有的女孩。

 她不由得恍惚起来。

 “雅各。”他低柔的呢喃像是丝绒般在她的心间滑落,教她一颤,清醒过来。

 抬眼看着他,他还是他,但是没了当年那份偶生的狂妄和教人心动的柔笑,取而代之的是更加让人沉沦的深敛魔魅气息。

 她猜不出他来找她的用意,更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找到她的,也不知道该不该让他踏进她的生活里。

 但是,他叫她雅各,不是叫她婉妤,这意味着什么?

 “爹地!”端正在里头喊着。

 端懿别开眼,拎着行李和公事包,堂而皇之地踏进她固守的堡垒。

 回神,林与彤快步跟上,想赶他出去,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生命中突然出现的,可以命名为“亲人”的家人。

 “爹地,你刚才还在电视上呢!”端正扑进他的怀里。

 端懿看着电视。“那是稍早画面,我早就逃出来了。”

 “爹地,我们这一次可以在台湾待多久?”他撒娇地环上他的颈项。

 “要看你妈咪怎么做喽!”他把问题抛给愣在一旁呆若木的女人。

 “等等,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她抚头呻着,感觉自己好像外星人,完全听不懂父子间的对话。

 “你希望我在孩子面前侵犯你吗?”他突道。

 “嗄?!”她错愕。

 “别发出那种人的声音。”嗓音低哑,带着警告。

 她忙捣住嘴,止这张嘴再发出可能会害她遭遇不幸的声音,脸颊泛红,极恼地瞪着他,却瞧见他角玩兴的笑意。

 不知为何,她松了口气,只因他笑了。

 两人没有再重逢后的热情拥抱,但她发现耸立在两人之间的那面高墙,似乎消失了。

 可她不懂,他为何像没事人般地来找她?他不是气她吗?毕竟最后一次见面的状况是那般的差劲,他…忘了吗?

 “过来吧!谈谈我们的合作。”把端正放下,他的头。“你去看电视,爹地和妈咪有事要谈。”

 端正听话地闪到角落,很努力的专注在电视上头,只用余光偷觑两人的互动。

 “过来。”瞧她依然僵在原地,端懿长臂一伸,将她抓到身旁的位于坐下,随即从公事包里取出一本资料夹。

 “我们之间有什么好合作的?”林与彤不着痕迹地把手开,自嘲道:“难不成还打算要我再帮你生一个?”

 他闻言,浓眉微挑。“这个主意不错,我会考虑。”角上勾,显示他心情很好.

 “你!”本来是想要讥讽他的,岂料却被他反将一军。

 “好了,先看一下这东西吧!”大手又温柔地贴覆上她的手,轻轻地将她拽进他怀里.“我相信你应该会答应。”

 她忙着想回手,却突地发觉,他全身上下,甚至是旅行袋和公事包全都是SO的产品,包括他翻开的资料夹里头…

 “你是谁;:”她惊诧地捣住嘴,天啊,那是一张张的服装画,而且是SO首席设计师索隆的服装画!

 端懿皱起眉看向儿子。“你没跟妈咪说吗?”

 “我刚要说,你就来了。”端正一脸好无辜。

 他点头,了解,直瞅着她。“你想,能够拿到这些东西的人,会有谁?”

 “当然是设计师本人!”他是吗?她只知道他的中文名字。

 他摇摇头,卖着关子。

 “不然…”还会有谁?忖了下,一道灵光滑过脑际,她双眼发直。“你是萨法诺?”

 他笑了。“答对了,给你奖赏。”

 惊奇僵住了她的脸,来不及反应,他的吻已经送上,无视她的挣扎,无视端正在旁,他噙着想要将她完全没的渴望,深深地纠,吻得狂野情,像是要摄去她灵魂般地强悍,像是要填补几年来的空虚,他吻得罢不能。

 “等等、等等…”她在隙间阻止他泛滥的深情。

 这个人怎么一点都没变?儿子就在旁边耶!

 “我想你。”他浓厚的气息晕染着她,还在纠着。

 林与彤顿时怔住,难以置信他竟会说出这种话。想她?!他搞清楚她是谁了吗?

 “谁准你跑了?”他嘎低咆着,轻啮着她柔办。

 他还有正事要办,不该在这当头跟她缱绻不休,他也以为自己可以控制大局,但是却太高估自己的能力,忘了被思念折磨得有多苦。

 一沾染上属于她的气息,他都快醉了。

 懊死,终于找到她了,终于能够像这样将她紧拥在怀里了!他浑身透着薄颤,全身血管债张,血好似逆般,他有瞬间的眩和足。

 “喂、喂,我不能呼吸了!”

 耳边听见她难受的声响,他才意识到自己搂得太紧,略微松开了力道,却还是不舍放开她,就怕一不注意,她又逃了。

 “你真的是萨法诺?”了口气,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他真的是so的第一代设计师,那个将SO品牌推到全世界的男人?

 天啊,他居然是她的偶像,她孩子的爹地,而刚才,他又将她吻得晕头转向?!她好,她到快要崩溃了!

 “想看我的护照吗?还是看我的设计图?”他翻开资料夹最底层,上头是一张张泛黄的服设画。

 她发颤地接过手,忍不住低出声,逸出难以遏止的喜悦。

 啊,至宝啊!萨法诺的亲手画~~她死而无憾、死而无憾了!

 端懿看着她激动的表情,啼笑皆非。“一张纸会比一个人好吗?”既然崇拜他,倒不如直接亲近他,贴着画看做什么?画能足她吗?

 “你真的是萨法诺?”她依然盯着画作,脑海中翻飞过当年偷阅他画本的情景,那画中的笔触和这张画作上的线条,几乎是一模一样。

 “萨法诺欧斯多。”这是他的全名。“SO是用我的名字缩写命名的,而我找你,是希望你能够加入这一次的发表会,我相信这个机会对于你这个新人来说,会是最大的宣传效果,如果你愿意,我会将雅阁纳入SO的副牌。”

 趁着这当头先将他的来意说清楚,免得他脑子只想将她扑倒在地。

 林与彤垂着眼,不管她怎么想,还是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头像是装了一坨浆糊,理不出头绪,只能傻傻地看着他。

 “由不得你说不,副牌的事可以先不管,但发表会非你不可,我已经跟裕合谈过了,席斯柔已经答应我。”端懿拾起她一缯发丝把玩,凑在鼻间嗅闻,属于她的气味让他觉得眼前的她很真实,不再只是梦境里的幽魂.

 “我…”不行,要当机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太突然,太无预警,她完全消化不了他说的话。

 他垂下限睫“那么,你又知道我是谁吗?”懒懒的口吻透着不悦。

 她重拧起眉,总觉得自己变得很笨,连话都听不懂。

 “我是你的丈夫,不是吗?”叹了口气,他低柔喃着,透着怜惜。

 “你?!”

 “不是吗?”他凛容。

 “你知道我是谁吗?”她抱着头又问了一次。

 她不是林婉妤!既然他已经跟席斯柔接洽过,那就代表他应该知道她真实的身分,不是吗?

 端懿深一口气,贴在她的耳边暴咆着“你是雅各,你是林与彤,是雅阁的设计师、是我的子、是我孩子的妈咪,也是我最爱的女人,够不够清楚?!我会不知道你是谁吗?我会连我爱的人都搞错吗?!”

 混帐东西,到底是把他当成什么了?!

 当初不告而别,他责怪她了吗?他放下被遗弃的怨,为了见她一面,风尘仆仆而来,她没面感激也罢,遗敢问他她是谁?!

 他会搞不清楚状况?

 唯一一个搞不清楚状况的人,是她!

 “可是,你说你一见钟情的是婉妤。”她虚弱回应。

 那句话就像是一句魔咒,把她的心绑得死死的,让她无法动弹。

 “那是…”说来话长,改天再聊行不行?“先别管那些,倒是你,从明天开始,你要从旁协助我,知不知道?”

 林与彤的眸黯淡下来,像是沉进威尼斯冰冷的海底。

 他不解释,是因为他一见钟情的对象依然是林婉妤,当年会对她那么好,是因为他把她错认为婉妤,就算现在真爱上她了,但如果有天他遇到婉妤呢?来到台湾,他没去找她吗?

 好烦,爱人太伤神,她只想冲刺自己的事业,只想爱自己,不想再牵扯过去,过去就应该让它过去,别再说也别再提。

 “与彤?”

 她蓦然抬眼,只因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宇,而他的眸底有着毫不掩饰的深情,有着被思念折磨过的痕迹,那复杂而高深莫测的眸瞳,是一片曾经温柔包裹她的热情海洋,但她不能再爱他了。

 她没有自信忍受第二次的痛。

 “我们明天再谈,我累了。”为了准备发表会,她根本没好好睡过觉,再加上今天这么繁忙的前置作业,让她只想早点爬上

 “好,明天再谈。”

 她起身要送客,却见他们父子各据一地,根本没有离开的打算。

 “你早点睡,我们还有时差要调整,待会再睡。”端懿说得理所当然,如同打一开始,他就是这屋子的主人一般.

 “可是,你们…”

 “当然是住在这边喽。”他招着手,儿子马上很识相地靠过来。“端正,你想要跟妈咪一起住,对不对?”

 “对!”

 “就这样了,孩子的妈。”他眨眨眼,笑得很柔,就像初见面的第一眼。

 她的心至此全然成一团,没力气收拾,只能留待明天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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