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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入夜,万籁俱寂,只剩烛火隐隐跳动。

 樱无端坐边,似乎有些焦虑的啃着指甲,她穿着整齐,行囊好好的放置一旁,完全没有即将就寝的迹象。

 她的眸光落在摇曳的烛火上,风一吹,烛光忽明忽灭,她的心跟着忐忑不安。

 她知道,他一定会来。

 那是种再强烈不过的直觉,一如她在水月宫时,从来不曾出错。

 倏地,烛火灭了,樱无娇躯一僵,整个人绷直。

 “亲爱的无,告诉我,为什么你没有直接回来见我?”耳边忽然传来低柔的嗓音,温热的气息吐在她颊边,语气不重,有如久别重逢的朋友般亲切,樱无却听得寒竖立。

 皇甫昊月!

 “二师兄…不!我应该尊称你为宫主。”樱无脸色微白,仍力持镇定。

 她的预感不幸成真,他果然过来找她。没想到就连堂堂滂雪堡也防备不了二师兄,但是话说回来,又有谁能阻止他呢?

 “无,你知道我没什么耐,快回答我的问题。”只觉一阵凉风拂过,桌上烛火又亮了,照亮皇甫昊月妖美的侧颜。

 此时,他坐在椅上,好整以暇地半托着腮,好像他一直就坐在那里似的,虽是盈笑意,却让人骨悚然。

 “我不想回去。”咬咬牙,樱无老实回道。

 “哦?不想回来?为什么?”仿佛觉得她的回答十分有趣,皇甫昊月挑眉。

 “…因为我不想做出伤天害理的事。”完全无法直视他墨黑幽暗的眸子,樱无低下头。

 “可爱的无,你可要老实告诉我,到底是不想做出伤天害理的事?还是不想离开白非扬?你知道我向来讨厌听人说谎,我可是会生气的。”仍是笑容灿灿,皇甫昊月轻声反问,语气里有种花猫戏鼠的危险。

 闻言,樱无身形一震,美眸震惊地上他的。

 “傻无,你吃惊的神情真可爱,你仔细想想,有什么事情能逃过我的眼下呢?”皇甫昊月垂眸睇她,薄吐出的话没有温度。

 “…宫主。”没错,她早该猜到皇甫昊月不会如此轻易放过她,是她太大意了,其实她的一举一动全在他的掌握里。

 忽地,一个恐怖的念头闪过脑海,在瞧清他的笑容后,樱无更加肯定这个想法…他是故意的!

 发现她与白非扬认识后,他故意放她自由,让她取得白非扬的信任进入滂雪堡。

 “呵!看来你终于想通了,”皇甫昊月支起她雪白的下巴,弯弯的俊眸里冰寒一片。“终于知道为什么让你离开桃花岛这么久,我却不闻不问的理由了吧!”

 咬紧,樱无强迫自己视他的目光,下对他的恐惧。

 “宫主是何时知道我和白大…白非扬认识?”

 “我不是神,怎会知道你何时认识白非扬?但是过程不重要,我知道结果就好,”皇甫昊月的嗓音极轻,像条狡猾的毒蛇。“不过既然我知道了,你不回水月宫的责罚暂且放在一边,你得帮我做件事将功折罪。”

 “什么事?”樱无戒备地问。

 “我要你对白非扬下毒,就用咱们水月宫的毒香。”他话说得虽慢,却字字清晰。

 “…”果然!从她感觉皇甫昊月会来找她开始,她已经料到他想说什么。

 “嗯?怎么不回答我?”得不到她的答复,皇甫昊月不甚满意地扬眉。

 “回宫主的话,”短暂的沉默过后,樱无一口气。“我做不到。”

 “呵呵!”原本以为她的回答会换来皇甫昊月的震怒,她已经做好遭受责罚的准备,没想到却换来一阵低笑。

 她讶异地抬头。

 “我可爱的小无,我早知道你会这么说了,但是有用吗?你喜欢白非扬,但是人家不一定喜欢你呀!”皇甫昊月斜眼睨她。

 好可怕,天下间仿佛没有事情能逃过他的眼。

 “我不管白大哥是否喜欢我,反正我绝不会做出背叛他的事。”樱无咬牙道。

 “哦?你就如此肯定?你不怕对我这么说话,我会先解决掉你?”他柔滑的反问,似笑非笑的俊颜令人猜不出真正心思。“你明白的,对我而言杀掉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般容易。”

 “我不怕!”她毫不考虑地回答。

 在她心中,没有任何事比白非扬更重要,她是因为白非扬才能活着回来,若要她对白大哥下毒,她宁愿现在死在二师兄手里。

 “啧啧啧!真是好刚烈的性格,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皇甫昊月薄勾笑,妖俊美。“你可知道当年为什么众姥姥谁不挑,偏偏挑上你去桃花岛?”

 樱无摇了摇头。

 “因为我喜欢你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刚烈子,你会去桃花岛,是我向她们建议的。”他笑答。

 原来害她远渡桃花岛的罪魁祸首就是他!

 “无,‘殇情剑法’你还没练成,对吧?”不等她回答,他又问。

 “是。”她到如今还是悟不出心碎无情的道理。

 “既然如此,我们来做个易如何?”他冰凉的指尖滑过她粉颊轮廓。

 好冷。

 “宫主要做什么易?”以她对皇甫昊月的认知,他绝对不做赔本生意。她根本不觉得开心。

 “我可以放你自由,也不要你对白非扬下毒,但是我赌你迟早有一天会心碎绝地回到水月宫来。”他语气极轻,黑眸里寒芒乍现。“若被我说中,我要你接受水月宫最残酷的责罚,成为水月宫第一杀手。”

 *********

 我可以放你自由,也不要你对白非扬下毒,但是我赌你迟早有一天会心碎绝地回到水月宫。若被我说中,我要你接受宫内最残酷的贵罚,成为水月宫第一杀手…

 她不懂宫主这些话是何意思?更不懂向来狡猾的皇甫昊月为何突然大发善心的放她一马。

 她很,真的很,莫名其妙说那种奇怪话,言咒…

 最后说不定会变成言咒!

 樱无烦躁地穿过长廊,心中烦烦都是昨夜皇甫昊月所说的话,他的一字一句在她心里造成不小的影响,让她想忘都忘不了。

 忽地,前方不远处有阵小小的騒动,樱无直觉停下脚步,发现原来慕容仲华一行人随后到达滂雪堡。

 同行的张若野眼尖的瞧见她,兴奋地和她招手,慕容荧荧则是恨恨地看她一眼,旋即别开脸。

 那种眼神仿佛她做了十恶不赦的错事。

 “柳筑茵的身体还好吗?”慕容仲华将锦盒交给白非扬,担忧地问。

 虽然距离有些远,樱无还是能约略听见他们谈话的声音。

 “不好。”眉头深锁,白非扬面色凝重的摇头。

 “是吗?”慕容仲华觉得自己问了蠢问题。水月宫的毒香除了本门解葯外无法可解,她怎可能会好?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白非扬语气极轻,仍清楚传进樱无耳内。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彷徨无措的神情,在她眼里,白非扬一直都是安然自在的。

 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情绪在她口隐隐騒动,有点酸、有点涩,还有点苦苦的。

 其实她能解柳筑茵身上的毒香,只不过大家会因此用诡异排挤的眼光瞧她吧!全天下都知道只有水月宫的解葯才能解毒香,她若贸然拿出解葯,岂不自曝身分?

 她不想看见白非扬担忧的模样,更不想他用异样的眸光看她。

 “总会有办法的,非扬。”慕容仲华轻叹。

 “若是筑茵有三长两短,我绝不会放过水月宫,绝对!”修长如玉的大掌悄然握紧,白非扬冰冷的嗓音一字不漏地传人樱无耳内。

 不放过水月宫…那也包括她吗?樱无垂下双肩,失神地转身离开。

 我赌你迟早有一天会心碎绝地回到水月宫,若被我说中,我要你接受宫内最残酷的责罚,成为水月宫第一杀手…

 皇甫昊月丝滑的嗓音重现耳边,像条冰冷的蛇紧紧住她的心。

 不会的…她不会背叛任何人,也不会有人背叛她的。

 绝对不会…

 *********

 湖面上清风拂来,风里带着沁凉的气息。皇甫昊月优雅地半托着腮,俊美的侧颜似笑非笑。

 “宫主,你怎么会答应放无离开?”夜岚将温热的酒壶放在桌上,低声问道。

 “因为她一定会回来,而且很快。”俊眸半合,皇甫昊月薄扬起一抹轻笑。

 “宫主?”夜岚怔住。

 “夜岚,在你心中,我是会做赔本生意的人吗?”皇甫昊月扬眸笑问。

 “当然不是。”夜岚毫不考虑地回答。

 在她心中,皇甫昊月是名可怕、近似天神的男人,天神当然不可能做赔本生意。

 “那么…我可能轻易放无离开吗?”他淡淡笑问。

 “不会。”就是知道不会,所以她才觉得诡异呀!

 “夜岚,六年前我钦点无,就是因为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她,”皇甫昊月妖美凤眸眯细,眸中寒芒乍现。“她的子就像无怨无悔的扑火飞蛾,彻彻底底将自己燃烧殆尽,若是她发现所有的付出尽是白费,你觉得她的反应呢?”

 早知道眼前笑脸盈盈的男人心机深沉,不管是谁都能当作一枚棋子来利用,就算是他最喜欢的樱无也不例外。

 “她喜欢白非扬,但是白非扬会喜欢她吗?天真可爱的小女孩迟早要长大,”皇甫昊月薄微勾。“‘殇情剑法’不是人人可练,没有她刚烈的性格,是悟不出‘殇情剑法’第九式,所有的一切我早计画好了。”

 无呀!无,他怎可能轻易放开她呢?她可是他第一眼看中的人选。他现在只不过暂时松网,等她再回来时,她会截然不同的。

 当虫蜕变成蝴蝶,她会变得更加狂野美丽。

 夜岚沉默没有答话,只是静静立在皇甫昊月身后。

 她是他的贴身侍卫,不管主人的决定是对或错,她都只能领命,若是今天当棋子的人是她,她也心甘情愿。

 *********

 “救、不救、救、不救…唉唉!怎么又是救呢?”拱桥旁的小小角落,一抹红身影躲在阴影处,手中的小雏菊被拔得光秃秃的,花瓣散落一地。

 “要是救…我又该怎么向白大哥开口?”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像千千结上心间,樱无烦恼地快抓一头秀发。

 “樱姑娘,你一个人在这儿做什么?”忽地,像只黑熊的身影境,男人一脸狐疑地问道。

 “咦?耶耶?”没料到蹲在草丛间也会被人发现,樱无吓掉手中光秃的雏菊梗。

 “樱姑娘,你没事吧?”拱桥另一端,慕容仲华关心地问道,站在他身边的慕容荧荧则是别过脸,不愿正眼瞧她。

 “我没事,我没事…”樱无拍拍草屑站了起来,晶灿的美眸火,她没好气地嘀咕。“大叔,你走路都没声音吗?吓死我了。”

 “就跟你说我没长你几岁,别大叔、大叔的叫!”张若野大眼微瞪“叫我张少侠!少侠!”

 “哪有人这么老当少侠的?”樱无不服气地反驳。

 “拜托,这叫少年老成,万中选一才有的面相,小丫头不懂事就别说。”张若野不甘示弱的反驳。

 “怎么听你们说话,像小孩子在斗气似的,”听见他们的争执,慕容仲华啼笑皆非的走过桥“张少侠最厉害的就是轻功,踏雪无痕,自然没有脚步声。”他解释。

 轻功很厉害?会有她厉害吗?樱无皱皱鼻尖,一副邀他比试的模样。

 “樱姑娘,你还没回答我,你没事蹲在桥边做什么?”张若野神经,没接受到她释放出来的挑战气息。

 慕容兄妹闻言,不约而同看向她。

 “我在想事情。”可恶!张若野真像条鲇鱼啊!嘴巴特大!

 “想事情非得蹲在桥边喂蚊子不可吗?”张若野还是一脸不明白。

 “…”她是行事低调,才不是喂蚊子呢!樱无忍不住又瞪他。

 谁知道还是被条大嘴鲇鱼发现行踪。

 “滂雪堡如今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樱姑娘的举动真教人起疑。”同相斥的天使然,慕容荧荧冷冷接口。

 “我的举动很奇怪?”樱无皱眉,不懂慕容荧荧的敌意从何而来,她只不过拔花瓣罢了,有人规定不能蹲在桥边拔花瓣吗?

 “谁会莫名其妙待在这种地方,除非是别有异心。”慕容荧荧冷笑,被白非扬拒绝的旧恨浮上心头。

 “我才没有!”樱无微恼地反驳。

 她可是很认真考虑到底要不要救堡主夫人,若是要救,她又该如何在这种感的时机里向白大哥解释她的身分?

 “有没有也不是你说了算!”慕容荧荧摆明和她杠上。

 “慕容姑娘,我绝不会做出对白大哥不利的事。”她的态度尖锐不讲理,樱无有些动怒了。

 “俗话说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加上你又莫名其妙冒出来,教我如何相信你?”

 她的话犀利地击中樱无的痛处,让她又气又恼,却又无话可说。

 “荧荧!”见她说话越来越口无遮拦,慕容仲华不低斥。

 “每次都怪我。”咬住,慕容荧荧负气地别开脸。

 “我真的不会做出不利白大哥的事…咦?”樱无激动地还想上前解释些什么,不料脸上薄纱被树枝勾开,听见其它人明显倒口冷气的声音。

 “没想到樱姑娘还是名大美人啊!”张若野难掩惊,慕容兄妹却神情僵硬。

 “真像。”好半晌,慕容荧荧终于涩涩出声。

 平时总是薄纱遮面瞧不出来,如今才发现她和柳筑茵十分神似,难道这就是非扬哥对她特别好的原因吗?

 就因为她长得像柳筑茵,所以独钟于她?

 取下挂在树梢的薄纱,樱无感觉到他们古怪的目光,她直觉抚上脸。“怎么?我长得很奇怪吗?”他们的表情像活见鬼似的。

 慕容仲华先回过神,深深看她一眼,最后,他轻叹。

 “樱姑娘,非扬见过你的模样吗?”

 *********

 落枫地,踩下去有种好听的沙沙声响,还有种深秋的凄凉。

 白非扬静静蹙眉望着眼前纤丽的背影已经好一阵子,她的肩瞧上去是如此单薄,好想让人拥进怀里保护,真的好想。

 可惜,这是他一辈子都不能做的事,一辈子都下能!

 能拥她入怀的人,不是他。

 “非羽,是你吗?”仿佛感觉到身后有道专注炙热的目光,柳筑茵回头,冷下防上白非扬深邃的眼眸。

 “不是大哥,是我。”说不出那声“非羽”听在耳里到底是什么感受,他淡淡一笑,迈出脚步。

 “非扬。”眼看他越走越近,柳筑茵垂下螓首,感觉到自己纷的情绪。

 她嗅到纯属于他的熟悉气味,淡淡的,十分好闻。

 “你的身体不宜吹风,为什么不在房里休息?”他距离她很近才轻轻止步,他垂眸望着她的发心,轻声问。

 “总闷在房里也不是办法,若是注定我过不了这关,就是过不了了。”她摇摇头。

 闻言,白非扬两道浓眉紧蹙,向来平静的俊颜出现不易察觉的波动。

 “没有这种事。”语气没以往轻柔,听得出暴怒的情绪。“别再在我面前说这种话,我说过不会让你死。”

 “非扬,你太在意我了,你如此在意我,你要怎么得到自己的幸福呢?”轻叹一声,柳筑茵扬眸睇他,泪眼蒙。

 “我的幸福…”白非扬伸手轻抚她的发心,温柔的动作就像他对樱无一般。“巩茵,你老实回答我,这六年你过得幸福吗?”

 “…”“老实告诉我。”

 “我过的很幸福,非羽对我很好。”柳筑茵明白自己若不给他肯定的答案,他永远都走不出来。

 “那对我来说就足够了。”白非扬温柔的笑,将落寞藏在眼底。他垂眸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剑眉微蹙。“嘘!别哭。”

 秋风轻拂,枫叶林传来沙沙声响。白非扬看着她,虽然好几次想拥她入怀,终究没有动作。

 有时候已过了适当的时间点,彼此就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人,所以…

 现在的他没有任何资格安慰她。

 隐藏在枫树林里,一抹火红的娇小身影靠着枫树,面色苍白的缓缓跪坐,她捧着心口,觉得心仿佛要撕裂成两半。

 堡主夫人真的好漂亮呀!漂亮得有些熟悉,怎觉得自己长得和她有几分相似呢?

 那轻柔的语气、温柔的眼神,在在证明白大哥对她绝非仅仅是亲人之情,那是除了柳筑茵以外,谁都得不到的情感。她不敢想,真的不敢想他们曾是什么关系?白大哥对她特别好,又是否是因为她神似堡主夫人的缘故?

 樱无下意识抚上发,想起他对自己同样疼爱的动作,一颗心隐隐作痛。

 不会的!白大哥不是那种人。

 她相信白大哥是真心疼她,不是因为她神似任何人;白大哥是出自真心喜欢她的,绝对不是把她当作替代品。

 又是一阵轻风吹过,樱无双臂紧紧环住自己,突然间,她觉得好冷…

 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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