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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熙来攘往的士林夜市中,人汹涌,一对夫面而来,尽管眼前再多人群阻挡,再令你眼花缭,你仍会一眼就看到他们。

 当然不是因为他们生得有多俊俏,毕竟这世间不乏帅哥美女充斥,大家多已见怪不怪。之所以能穿透人群,将眼光在他们身上驻足,实在是因为这对佳偶相差过悬殊之故。

 男的是标准的彪形大汉,双肩宽得好似穿上橄榄球衣,令人望之生畏;女的呢,娇小的身躯、细瘦的双肩,令人只想把她捧在手中呵护。

 但若只是视觉上的差距,那倒也不那么令人惊奇,重点还是认知上的差距。看他们的外型,理所当然会认为男的凶悍,女的温柔。

 这对夫停在一个水果摊前,贪心的小贩趁男人不注意的当口,将斤秤动了手脚,平白差了三两,小贩只注意要掩男人耳目,却忽略了他身旁的柔弱女人。

 唐倩儿不动声地将子烈正掏出的四百元给收了回来,出其中两张递给老板,甜腻腻地笑着。“老板,您真大方,我们买半斤,您就送了五两,真是不好意思。”

 小贩的脸马上泛红,伸出手要将东西抢回,只见唐倩儿杏眼一瞪,柳眉一挑,声音大到足以让周遭行走的人停下脚步。

 看到四面八方投而来的诧异眼光,小贩抓住袋子的手赶紧一松,再也不敢和这小女子计较。

 唐倩儿得意地扬起头,勾住子烈的手臂,大方地离去。而子烈只是频频回头,堆起一脸歉疚的笑。

 再次验证了一句话━━人不可貌相!

 为了吸引谌子烈的注意力,唐倩儿特意干咳了几声。“烈,人家好想吃柚子喔。”

 谌子烈闻言,惊诧地看向唐倩儿。老天呀,不会吧?人说怀孕的女人,口腹的要求特别

 素知太座易怒的性格,谌子烈只敢轻声婉言道:“现在是春天。

 “意思是说我无法在春天找到秋天的水果给你吃。”老实的谌子烈只好把话说清楚。

 谌子烈深感委屈,他若有唐玄宗的财力与势力,他当然也可以做到,但他只是一介平民百姓,拿什么跟人家比?

 看来他只能用他的诚心来证明一切,他深情款款地执起唐倩儿的手说:“走,我们去找。”

 唐倩儿地将他的手甩开,背转过身生着闷气,谌子烈完全摸不着头绪,无论怎么好声好气,就是无法博得佳人一笑,让他有些气馁。

 “就算你不肯原谅,至少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开心吧。”谌子烈的声音和表情都很沮丧。

 “我气你连我为什么生气都不知道!”唐倩儿忿然转身大吼。这…这是哪门子的逻辑惊叹号!她似乎搞错了事情的前后顺序。但谌子烈知道跟她争个输赢是一点意义都没有,他在她面前绝对可以是完全的小男人。

 谌子烈将唐倩儿搂进怀里。

 唐倩儿白了他一眼,不过怒气明显减少。

 我的天啊!尽管谌子烈在怎么委屈,他也无法表现在脸上,他将声音放柔。“好嘛,我知道了,我去找找,马上回来。”

 唐倩儿总算齿一笑,夜空之下陡然生出一地光辉。“算了,我不想吃了。”

 她趋身过来,勾住谌子烈的手,眼中闪动期盼的光芒,声音娇羞,与之前的霸道判若两人。“你说,我们的孩子会是怎么一个模样?”

 谌子烈耸了耸肩,心中哀叹竹如何出好笋?

 唐倩儿并未察觉谌子烈的想法,自顾伸出双掌握,发表自己的台词。

 有这等好事?便宜尽被你唐倩儿占去,那要其他人喝西北风呀?

 谌子烈浅笑。“哪有这种人?”

 “当然有,也不想想是谁的孩子?”唐倩儿眉一挑,自信地说。

 唐倩儿整张俏脸已然惨白,汗珠由额角不停地淌下,她的手坞着肚子,痛苦的呻

 谌子烈急得团团转,却又爱莫能助,看到子这般痛苦的模样,他比她还痛。

 唐倩儿一眼瞥见丈夫,新仇旧恨、怒火中烧,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她大叫:“谌子烈!都是你!若没有你,我现在也不会在这里试凄!”子烈真是有苦难言呀,尽管自己没什么错,但害得子这样痛苦,他也不由得深深歉疚起来。

 一旁的医生,不摇头苦笑。“太太,若你能将力气用在对的地方,你现在就可解了。”

 此刻的唐倩儿哪还听得进这些五三四,她只希望这如巨一般袭来的痛苦,能赶紧划上终点。

 哇!哇!哇!

 终于婴孩的啼哭声响遍医院,赞叹与惊讶声四起。

 唐倩儿早已因筋疲力尽而沉沉昏去,那惊讶的声响,恍若隔世,摆在异次元时空。

 再次由苦境便宜苏醒时的唐倩儿,痛苦之尽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欣喜的神采,洋溢在娇俏的脸庞。她看着眼前的三个宝贝,志得意再度战胜楚楚可怜,她扬起嘴角。

 谌子烈望向他的子,觉得她的话大有语病,他藏着些讨好的表情,小声说道:“难道我没功劳?”

 唐倩儿只是睨了他一眼,却恍若未闻,仍旧自顾自说着:“该取什么名字好呢?”她以纤手支起额,卖力想着这个问题。

 谌子烈刻意清咳几声,以提醒唐倩儿注意他存在的事实,只可惜唐倩儿完全不在意他的抗议,兴奋地说:“我看老大不哭也不闹,眼睛比谁都先睁开,还布沉的模样,一脸聪明相,应该是最具智慧的一个,好像青色,就叫他谌青吧!”

 “谌青。”谌子烈不由得轻声重复着。“嗯,响亮的。”

 唐倩儿满意老公的配合,于是点点头。”老二嘛,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看来非常善变,像风一样,风应该是没有颜色的,就叫他做谌无好了。

 “谌无。

 “至于老三…”

 谌子烈赶忙竖起耳朵,早已顾不得之前的怨词,口道:“是什么?”

 “唉…”唐倩儿很不够意思地在此刻叹气气来,十足地吊起谌子烈的胃口。

 “老婆大人,到底是什么呀?”

 “我说老公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呢?既然你坚持要我取,那你可不能有任何意见。”唐倩儿十分狡猾地先下手为强。“老三呢,我看他粉扑玉琢的,我决定把他当女儿养,刚好可以足我没女儿的缺憾。”

 “谌红?”谌子烈这回面有难,不若之前的满意,嘀咕道:“男孩子取蚌红字不好吧?”

 唐倩儿脸一沉。“你刚刚不是答应不能有意见的吗?”

 我几时答应了?谌子烈不暗暗叫屈,但自知无法辩得过太座,也只好闷不坑声。

 “哎哟!你干么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你不知道名字特殊才容易让人印象深刻吗?像以前我们老师为了让她的孩子一炮而红,还将名字取作巨炮呢!”

 为什么她总尽挑差的相比呢?唉,老三哪,将来懂事后可别怨怪你无能的老爸!

 谌家大厅在昏黄的壁灯烘托下,显得一派柔和。欧式的室内设计,暖系调让室内活就像是样品屋再现。

 男女主人真亲密地耳鬓斯磨,三个孩子在厅内做着自己的事,几乎要让人忍不住唱起“我的家庭真美满”了。

 是的,他们的确呈现出幸福美满的“表象”

 谌红正专注地为他心爱的娃娃梳着头发,并不时翻翻娃娃的衣领,手里一刻不得闲。

 谌无则一心多用,一会儿看着电视,一会儿注意家人的一举一动,随时为跳槽做准备。

 谌青双手支在身后,显得百无聊赖,他将步伐资至双亲身旁,冷冷看着被任的唐倩儿耍得团团转的谌子烈,从鼻子冷哼出声。“无聊!”

 唐倩儿被这出自十岁小孩之口的嘲讽给得脸色发红,她拉住谌子烈的手臂,用几近哭天喊地的声音叫道:“老公,我们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小孩?年纪轻轻却一副老气横秋样,现在都这样了,将来还得了?”

 谌青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睥睨的姿态有些欠扁,声音分明仍是未变的童音,却不含温度。“那是因为你太幼稚。”

 唐倩儿确定知道自己可能会被社会局访问,因为她即将因为情绪失控而待儿童。

 谌子烈赶紧将老婆搂进怀中,试图安抚濒临爆炸的情绪。”老婆,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嘛!”

 他转向谌青,正起脸色。”小青,不可以没大没小。

 谌青耸了耸肩,像是早已习惯这种三不五时上演的剧码,懒得再做辩驳,只是皱了皱眉,丢下一句话算是为事件划上句点。”我说过,别叫我小青,怪恶心的。”

 谌子烈被谌青抢白得有些下不了台,所幸谌无的电视开得够大声,让大家得以顺利转移注意力,不和这十岁小孩一般见识。

 老天,他真的只有十岁?

 也不知是有意,抑或是无心,正当已届不惑之年的双亲竟为一件小事跟自己的孩子辩得面河邡赤,甚至还节节败退时,谌无不动声地将电视的声量调大,很快地便成功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谌青正转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电视的声音却奇异地穿过耳朵,起他的兴趣。

 “接下来我们幸运的邀请到小提琴界新窜起的六岁天才童星━━彗星,她出色的才能,宛若在音乐界投下一颗巨石,起无数讨论波涛。现在我们将要聆听她高难度的表演。”

 天才?

 对于天才这两个字,谌青向来感,他喜欢见识各方高手,这样能为他无聊的生活增添许多乐趣与活力,尤其又在对方比他小的情况下,更引发他的好奇。

 “是彗星耶,我听说过她。”谌红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大声嚷嚷。

 谌青终于停下离去的脚步,转过身来面向电视。看到每个孩子都兴致盎然,唐倩儿不好奇道:“她是怎样的孩子?”

 “听说她演奏的技术出神入化,只要听过的人,很难不留下深刻印象。”谌无淡淡地接口,算是为母亲做解答。

 谌青看着电视机中的女孩,松须的长发,梳着一丝不苟的公主头,蓬蓬的长裙,俨然就像一具没个性、任人摆的洋娃娃。

 谌青不由得撇了撇嘴角,看来天才相轻,自古宜然,他怎样也无法将这不解世事的小娃儿看在眼里。

 主持人用充兴味的眼光看向彗星。

 她圆圆的脸蛋,因她的笑而出现浅浅梨窝,虽然为她的可爱加分,却让谌青对她的实力打折扣。

 “我想演奏…”

 曲目才一说出,众人莫不倒一口气,这小女孩果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不选些适合年纪的曲目演奏,反倒向超高难度挑战。

 “大地之歌”有九个章,当中转音、高八度、低回…并不是简简单单就可克服的技术,更何况不光是技巧的展现“大地之歌”更着重在情感的融入,一个年仅六岁,不具丝毫人间历练的小女孩,如何掌握当中的感情呢?,谌青真正对眼前的她产生了好奇。

 她的小手举起了提琴,那是一把造型深具线感的提琴,原木的琴身,明暗泽层次井然,显现不凡的质感。最特殊的不在它不菲的质地,而在于琴身上褶褶生辉的琴徽,那琴徽就是一个彗星的标志,看来是她专属的琴,且是独一无二的。

 没有经过任何的试音,她直接让琴音泻出来,她的手指仿佛生了魔法,传达出宛若天籁的声音,而那琴音有着丰沛的情感,温柔地滴入聆听者的心。

 她几乎已经不是在拉小提琴,而是根本与小提琴融为一体,,只不过是借由她这个媒介,直接让琴展现出乐曲最原初的本质。

 第一次知道音乐是可以感动人心!

 谌青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撼,他的心如巨般鼓动澎湃,旺盛的斗志源源不绝地由脚底升起。

 在个人尚未回过神时,他用坚定铿锵的语气,投下更令人惊挚的话语。”我决定了!”

 “决定什么?”唐倩儿对儿子的天外飞来一笔,感到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啊?”众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表现出他们的怀疑。

 但谌青认真的语气,似乎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成分。

 “看来有好戏看了!”唐倩儿忍不住吹了声口哨,或许这自大的儿子可以初尝挫败的滋味,她不拭目以待了。

 谌青下了决定的第二天,马上即知即行地寻找练习地,再次证明他的决定并非玩笑。

 “就这家吧!虽商业化倒还不至于匠气,在尚可忍受的范围内。”谌青将手中的广告DM递至父母面前,不是商量的口气,只是告知。

 唐倩儿与谌子烈无奈地对望,换着彼此都知的心事。

 “为什么我们的儿子不像一般的小孩,凡事都由父母张罗呢?害人家好没为人母的成就感喔!”唐倩儿忍不住发出喂叹。

 谌子烈将唐倩儿拥入怀中。”傻老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有个早有聪颖的孩子,不也是一种骄傲吗?”

 谌青很快地便成为儿童管弦乐团的要角,以专家眼中最简单的萧曼幻想曲,征服全场的心,轻而易举以半年的学龄打败少则五年,多则七年的众夥伴,站上乐团中间拉小提琴的位置。

 谌青薄削的,扬起一道弧度,深邃的眸底,闪动两簇烈焰,眼神穿透摄影机,落向不知名的远方,充了挑战意味。

 旺盛的斗志,使他的手指像点石成金的魔,让无生命的四琴弦,灵活跃动出精彩的旋律。

 他顿时成为一个燃烧体,收纳周遭的热能与注目,使乐团其他孩童成为光芒背后的黑影。

 闪亮的他,挑高了眉,对隐身某电视机后的彗星下了战帖,扬高的眉,像在宣示着:“看到了吗?我,谌青的挑战令。

 有了足以较劲的对手,谌青无聊的生活,燃起了无限的生机,恍若重新活了起来看得唐倩儿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这孩子的注意力终于转移,让她可获得短暂的宁静,忧的是不知他何时会厌倦。

 这几天雨下得张狂,接连的低温,几乎让人忘了是生在亚热带的台湾。

 若定波是一个严肃的父亲,他能有今天的地位,完全是一步一脚印的努力,他对待学生以严厉出名,对待自己的女儿,丝毫没有任何优待,反倒更变本加厉。

 彗星一直都很战战兢兢,打从她在音乐方面展现了不该是同龄层应有的水平时,她的压力也就随之而来。

 每天清晨她都得像今天一样,起个大早,接受父亲的谆谆教诲,然后独自背着重重的琴,往老师家去。

 因为父亲认为唯有靠自己努力,成果才属于自己。

 彗星走下楼,雪白衬衫与吊带裙,一丝不苟、中规中矩的穿着是若定波的要求。

 若定波透过镜片打量着彗星,微微颔首,算是满意彗星得体的打扮。

 “昨天练了多久?”若定波一如往常地询问。

 “五小时。”彗星怯生生地答道。

 “那今天增加一小时。”若定波命令的语气,没有一点点的商量余地。

 彗星迅即抬起眼,有些不敢相信,五小时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六小时难道不会要了她的命?

 若定波看出她眼里的反抗,加重语气道:“若不时时鞭策自己,所有的成果都只是海市蜃楼,根本不堪一击!照我的话去做就是。”

 雨很大,打得路上处处泥泞,冷的季节,冷的空气,彗星的小手早已冻得通红,她仍紧握着琴盒,走在这似乎怎么走也走不完的道路上。

 或许天气实在太冷,雨丝实在忧人,以至于彗星丝毫没有注意到一辆疾驶而过的朋驰轿车。

 轿车快速从她身边经过,溅起巨大的水花,彗星被突如其来的水花,打起一身冷颤,脚底跟着一滑,她下意识地护住琴,但巨大的撞击力,使琴随之落地碎裂。

 一切事情的发生,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扑过来,残骸就这样硬生生地进她娇小的手臂,接着的一切,她再也一无所知…

 彗星消失了!

 小提琴童星新人赏大赛,彗星临时取消参赛,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在大家的叹息中,彗星没有再出现。

 谌青期待这一天来临很久了,但心的期待意外落了空,他有些气恼,难道彗星没有接到他下的战帖吗?她是不屑,还是不敢?

 他恼火地撇撇嘴,没有敌手的挑战,他一点兴趣都没有,得不得冠军也就无所诮了。

 “彗星,你是个懦夫,竟然不敢跟我正面手!我会亮眼到你无法忽视、逃避的地步,你等着瞧好了!”谌青在心底默默下了个决定,只要他仍继续在这条路走下去,终有一天会再度和彗星手,到时便是一决高下的时候了。

 只是,他无法料到的是,这一错身,竟是匆匆一、二十载!

 儿时的一场偶然,竟就让谌青自此与音乐结下不解之缘。

 最长谌青只是希望持续在这条路上,等到一直以来唯一的劲敌一决胜败,没想到久而久之学出兴趣,或许是挑战的对象一直不能正面同他竞赛,他没法就此对音乐厌倦,反倒能不断超越自我,让自己成为自己的最大敌人。

 才二十岁,台湾的音乐环境便不能足他天才般旺盛的学习力,威尼斯成了他的目标。

 威尼斯音乐学院,汇集全球各地的音乐人才,到威尼斯拉小提琴几乎是每个学琴者的梦想。

 但谌青当然不是耽恋于水都叹息桥落下演奏的绝美,他只是对白人的优越感不,他要赢得世界的注目,彻底挑战白人世界的权威。

 谌家上上下下弥漫着吊诡的气氛,唐倩儿坐在客厅的沙发椅上长吁短叹。

 她是造了什么孽?辛辛苦苦生下这三胞胎,却没法尽享天伦之乐,孩子一个离得比一个远。

 谌青要到意大利,谌无眼看也志在四方,唯一贴心的谌红却在高雄念书,最后仍只剩下她跟老公相依为命。

 她重重叹下今天以来的第三十口气,叹得连老公都心疼了,却叹不回谌青飞的心。

 “你难道不能在近一点的地方学习吗?”唐倩儿问着今天以问过不知几次的问题。

 “不能。

 “唉!”唐倩儿又要开始不厌其烦地发出她千篇一律的言论。

 谌青适时地阻止她一发不可收拾的埋怨,沉声道:“以我的资质,不用五年就可以打下一片山河归国。

 五年一转眼就过去了,若真的想念我,就到意大利玩,钱方面不用担心,我的作曲版税绝对够我生活,还能提供你免费来回机票。

 这个没心没肺的冷血论调,大概也只有谌青说得出来,她这做了他二十年的母亲,为什么还看不透呢?

 “妈,放心让谌青去吧,现在交通如此方便,连到太空都不成问题,更何况是区区意大利。”谌无试图打个圆场。

 唐倩儿将求助的眼光转向丈夫,只见谌子烈猛然点着头,代表他完全认同谌红的谕调。

 头一回看到母亲真心出的不舍与担忧,使谌青亦心生不忍,他保证道:“相信我吧,我会在最巅峰时归来,算是为国争个光。”

 “谌红,快帮我看看,这报上又在说我们谌青怎么了?”唐倩儿兴奋地拿着报纸给小儿子看。

 谌红早已习惯这些年来不时上演的戏码,不慌不忙地拿过报纸,准备为老妈报读,老妈当然不是不识字,她只是喜欢享受被人朗读出来的骄傲。

 “喔!报上说老哥又得奖了,我们这个天才老哥,似乎以得奖为乐。”谌红笑语。

 不经意又瞧到下面一行字,才发出多年来首次发出的惊叹声。”啊!”

 唐倩儿被儿子突然的反应吓了一跳,紧张道:“怎么了?”

 “他们说老哥答应担任新世纪乐团台湾分部的团长,打算为国效劳。”谌红嚷道。

 “你的意思是说谌青要回国了吗?”唐倩儿忍不住笑逐颜开。

 “我想是的。

 “啊!我一定要赶紧去跟爹地说,顺便跟左邻右舍大肆宣传一番。”唐倩儿脚步雀跃,还不时哼着歌向外走去。

 谌红无奈笑看母亲背影。

 壅的台北,天空总是灰蒙蒙,老让人想念蓝天。

 鲍寓式的房子,一格格区别出人和人的分野。若母一边打扫狭窄的屋角,一边叫唤着相依为命的女儿起

 看着若海尘白皙瘦削的脸庞,她份外觉得不舍。原来海尘应该是个被人捧在手心,才貌兼俱的千金大小姐,不该是像这样屈居与此。而今做母亲的只希望她能稳稳当当的

 感觉到被注视,若海尘张开她的翦水秋瞳,母亲关爱的脸便映入眼帘。

 “怎么了?”若海尘有些疑惑地看着母亲。

 “没什么。

 “妈!别把我当小孩了,我都已经大学毕业,算是标准的成人了。”若海尘拨的长发,娇慎说道。

 “既然承认自己是个大人,就安安稳稳做这工作,找个好男人嫁了,嗯?”

 “又来了。

 “傻孩子。”若母她的发,有些娇宠地说道:“该起了!”

 “好,好,好。”若海尘一鼓作气的起身。”再不起来,被炒鱿鱼,就更别想嫁出去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记忆中的谌青不是这样的人,若母犹记得女儿受过的苦。

 甩甩头,甩去杂想,她背上皮包,往巨象艺文经纪公司方向出发,开始了一天的生活。

 巨象艺文专门仲介艺文活动的策划与表演,尽管现实不容许她再度拉琴,但心中的爱恋并不是如此轻易便可放弃,所以若海尘在一毕业的就业选择上,仍朝此方向搜寻,不能亲自表演,至少可安排表演,心中遗憾至少不那么深。

 巨象位于台北东区,经营老是一名年仅二十六岁的女老板,若海尘几乎与容观━━一见如故,容观是一个中规中矩、做事一板一眼的追求完美者“巾帼不让须眉”就是她的最佳写照,位在行事大刺刺的她的身旁,若海尘就显得软弱了些,但这不碍于她们的惺惺相惜。

 才刚走进办公室,小李便一脸暧昧地凑过身来。”ㄟ,大家都在传你跟容老板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这个小李,是个标准的酸葡萄,几番献殷勤无果,便没事造些谣,戳戳人的秘密,无聊得令人生厌。

 若海尘整天的心情都被打坏,她收起桌上的文件,掉头就走,留下一脸悻悻然的小李。

 容观面而来,讶异若海尘的一脸寒霜。”海尘,怎么了?”

 “没事,只是想到‘安静’的地方办公。”若海尘用大到刚好可以让小李听到的音量说着。

 若海尘高举起腕表,随着秒针,默念着五、四、三、二、一…

 台北艺术节正在台北街头展现其奔腾宣扬的姿态,旗海翻飞,宛若蛇信,一次次提醒存在的现实。

 换上面具后的若海尘,穿过台北车站天桥,风有些冷冽,冻僵了初展的笑靥。

 “这么恶劣的心情下,是不是会有一些好事发生呢?”若海尘在寒风中瑟缩地想。

 她深一口气,不想被絮蒙蔽了视线,放肆自己与画面中的眼神纠着。

 这是一个人形布墙面海报,垂挂在都市丛林森冷的墙面,风吹得咋滋咋滋响。

 一个眼神如刀却散发出奇异魅惑的男子,像是君王,睥睨着痴傻人生,嘴角扬起一抹不可寻的弧度,对视而不见的贩夫走卒,做了最深的嘲

 参差不齐的长发,风飘扬,全身只是黑,黑色的衣身,隐没在黄昏的背景中,拔出众、遗世独立。

 本该是一副被人捧得高高在上的画面,为何却让她觉得孤独,不知是因为他真的显得孤独,抑或是他的出众让她觉得孤独?

 像是受到蛊惑,脚生了盘,再也无法移动半步。

 她愣愣地定在那儿,望着他的眼,想望进他的灵魂深处,却不得其门而入,只是一再地一再地被进不可跳的深渊。

 “新世纪响乐团首席指挥━━谌青来台巡回演出!”斗大的标题,遮掩住他驭风而去的跃升之形,但这样世俗的羁绊,竟让她得以拥有一个可以抓住的计划,不然,何处才是海天一线的会之处呢?

 这一行字,冲撞进她坚硬的心房,并且以排山倒海之势迅速蔓延侵袭,她的心湖开始柔软,软到竟有种恻恻的酸楚。

 她注定逃不了了!

 看着海报底下一行招募团员的启示,若海尘心中有分笃定,也许这一切的追寻终究会是一场空,但她无法忽视而令炽火燃烧的腔,它正膨到她可以上扬的声势,命定她得完成这项壮举。

 人生中的意外相连,就这么莫名地被人撞进了生命,敲醒了灵魂深处的悸动。

 若海尘抿紧嘴角、不管血本无归,她或许会赔上一双手,但她也要靠近这巨大的身影,直至世界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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