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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夕阳染红天边时,几辆华丽的马车在乌木大宅前停了下来。

 随行的奴仆分立在两侧,一位面貌英俊的青年扶着一位姿态活泼的少妇走下马车,紧接着,他又自车中接出一位发微白的中年妇人,妇人手中捧着一只覆着红一锦缎的木盒,她先望望霞光闪耀的大宅,然后低头凝视着雕工细致的木盒,略显老的面孔浮现几丝悲喜加的笑意。

 “老爷,秋水不负所托,终于等到这一天。”妇人喃喃低语。

 随行的奴仆递上拜帖,项府的门房旋身要入门禀告。

 “等等。”少妇笑嫣嫣的唤住门房。“我们一个是西楚霸王的娘,一个是西楚主后的哥哥,另一个则是霸王和王后的好妹妹,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通报呢?小扮儿,你省逝力,让我自己去吓他们吧。”

 门房从没见过如此随的责妇,不愣住了。

 “芳菱。”虞姬朝少妇使了个眼色。“这是西楚霸王的府邸,不可来。”他低声说道。

 灭秦之后,项羽封虞姬为侯,城邑在江东一带,虞姬和芳菱半年前就已成亲,婚后一直居住在江东,此次因为项羽大婚在即,虞姬又已怀身孕,因此便提早赶到彭城来。

 “项羽大哥和虞姬姐才不会在意这些没有意义的礼俗。”当了侯爷夫人的芳菱依然不改当年的活泼情,她朝虞姬撇撇,迳自往大门跑去。“你们慢慢搬礼物,我先进去了。”

 窈窕的身影敏捷的窜入府中。

 “唉…”虞姬摇摇头,真拿她没办法。

 红霞映花木扶疏的园子,彭城的冬天依然温暖。

 远远的,芳菱便望见那对相拥而坐的绵身影。

 虞姬斜斜偎在项羽宽阔的怀中,项羽的手搁在虞姬的腹部,两人静默不语。缥缈的霞光照落在他们身上,沐浴在浓光影中的脸孔看起来有些惆怅。

 然而,被兴奋冲昏头的芳菱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好哇,两人在一起这么久了,竟然还这么有情调,哼,看我过去吓吓他们…”芳菱齿一笑

 项羽的眸子动了一动。

 “芳菱!”尽管芳菱身手十分俐落,项羽还是发现

 “芳菱?芳菱来了?”虞姬也自沉思中转醒。

 行迹败,芳菱只好嘟着小嘴,自个篱后走了出

 “恭喜大王、王后新婚愉快,百年好合。”芳菱转转乌溜溜的圆眸,略带调皮的笑着。

 项羽和虞姬对看一眼,眸中出几丝凄凉。

 两人复又垂首不语。

 “怎么了?”芳菱顿感不妙,连忙跑到他们跟前。

 “我说错话了吗?”

 “新婚愉快”、“百年好合”是最普通不过的贺辞,不会有错啊,她好生纳闷。

 项羽紧紧抱住虞姬,眸光落在虞姬脸上,他的双抿得又紧又密。

 “芳菱…”虞姬正要开口解释,一记盈快的熟悉声音传入园中。

 “少爷,虞姬娘,我给你们送礼服来了。”秋水的身影出现在曲径上,她的双手仍捧着那只沉重的木盒。

 虞姬跟在她身后,他三番两次想要帮秋水拿木盒,秋水却执意不肯。

 “娘也来了。”虞姬讶异的嚷道。

 “娘…”项羽抬眼一看,心头涌起一股酸涩,娘老了。

 昔日乌黑如云的鬓发已染上白霜,曾经健朗的步履已变得苍弱,娘真的老了。

 “少爷,大婚的礼服和礼冠,我全都依照楚国的风俗赶制好了。”秋水举高沈甸的木盒,眼里转着珍珠般的光泽。“在我们的家乡,有孕的新嫁娘得穿不同纹饰的礼服,我依照习俗,绣上了保护婴儿的瑞兽,这样才会母子皆平安。少爷,虞姬娘,你们快点试穿,看看合不合身。”

 虞姬一听,双眼朦胧了起来,她张开想说些什么,却又凄凄的合上。

 项羽起身,黯然接过雕细琢的木盒。

 “是啊,项羽大哥,虞姬姐,你们快试穿看看吧。秋水阿姨一路都挂念着礼服是否合身。”芳菱也催了起来。其实,是她自己迫不及待想要看虞姬披上嫁衣的模样。

 虞姬伸手摸摸覆在木盒上的锦缎,几滴清泪自她眸中落下,晶莹的泪濡了红锦。

 “虞姬!”虞姬大感诧异。

 “虞姬姐,你怎么哭了?”

 “虞姬娘,你是不是嫌我做得太慢了?”

 “呜…”

 虞姬呜咽一声,掩着脸跑开了。

 宽大华美的裙裾在夕阳余晖中飘成一朵哀怨的晚

 面对外人时,她尚能装出坚强的模样;可是,面对这些至亲的人,她却彻底崩溃了。

 她无法面对他们失望惋惜的眼光。

 虞姬、芳菱、秋水面面相腼,惶恐的氛围充了不

 “婚礼延期了。”项羽沙哑说道。

 “啊!

 “延期了?!怎么又延期了?”

 惊诧声此起彼落。

 项羽抱着木盒,渐走渐远。

 他多么希望能如期在大吉之成亲,正式册立虞姬为王妃。

 然而,虞姬却力劝他为国家着想,讲得他无言以对。

 虞姬,我们的婚事为何有这么多波折?项羽伤神的想着。

 虞姬,我爱你甚于任何人,我一定要给你一个全天下最风光隆重的婚礼。

 虞姬,虞姬…

 阴冷的天空飘下羽翼般柔软的细雪,一望无际的平原竖立着数以万计的营帐,革旗在风中瑟瑟飘扬,旗上的“汉”字时隐时现。

 “哈哈哈!”

 主帅营内传出震天的笑声。

 “项羽率兵攻打齐国,哈哈哈!子房,你果然神机妙算。”刘邦摸摸又长又黑的胡须,开心得不得了。

 “当年项梁在定陶大败,齐相田荣不肯出兵相救,项羽一直对田荣怀恨在心,今田荣杀死项羽册立的齐王,自封为齐王,项羽必然怒不可遏。我派人送反问书给项羽,说齐与赵并力灭楚,只不过是火上加油而已。”

 张良是个文静瘦弱的男子,年约四十岁左右,他是韩国贵族的后裔,足智多谋。

 “好,好。”刘邦用力拍了张良的肩膀一记,体弱多病的张良险些受不住。“子房,你这杯油加得大妙了。田荣饶勇跋扈,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东西,就让项羽去收拾他吧,我们正好趁这个机会攻人楚都彭城,哈哈哈!”

 年逾半百的刘邦笑得更加快活了。

 他的脑海浮现一道娉婷的身影。

 自从在枫林中撞见虞姬后,他经常情不自的想起她,若非惧怕项羽的强悍,他早就派人把她给掳来了。

 “哈,终于让我逮到机会了。”刘邦喃喃笑道。

 “咱们就趁项羽不在时,攻入彭城去…”

 冬去来,芳菱略减的院落又见芽峥嵘。

 华丽的孔格窗户敞开着。

 窗内,虞姬正专注的着衣服。

 芳菱坐在虞姬身旁,她笑的把玩着一双红色小鞋。

 “哇,好可爱的小鞋。这个娃儿真亘福气,能穿到西楚王后亲手制的鞋子。”芳菱捧着小鞋看了又看。虞姬的手真巧。

 虞姬听了,抬头笑说:

 她抚扶高高隆的腹部,明的脸孔溢即将为人母亲的幸福和喜悦。

 “哼。”芳菱不服的嘟起红。“自古以来,有多少王后肯亲手为孩子制小衣小鞋?依我看,铁定不超过五个。”

 她右手一张,五指头扬到虞姬面前,虞姬笑笑,挥开芳菱的手。

 虞姬抿浅笑。二这幸伙老在我肚里踢来踢去,我想,一定是个好动的小男孩。”

 “哟,那可说不定喔。”芳菱马上摇首否定。“当年我娘怀我时,也认为我是个男孩,谁知,一生出来竟是个女娃。”

 “还好意思说。”虞姬被芳菱逗得开怀大笑。

 “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秋水捧着一碗补汤进来。

 “我们正在讨论这个娃娃是男还是女。”芳菱口说道。

 “当然是男娃罗。”秋水笑嘻嘻的说道。

 “怎么连你也说是男孩?”芳菱反问。

 虞姬也好奇的望着。娘说得这么肯定,必有她的道理。

 “项家向来都是衰,据族谱记载,连续五代都不曾生过女娃。少爷神勇不凡,夫人福慧双修,头胎”

 “娘,这些杂事交给家仆去做就行了,你不要太

 “秋水阿姨才不放心呢。”芳菱噗吭一笑。

 “她亲手熬炖补汤和你亲手为孩儿衣制鞋的心情

 虞姬的眼睛不热了起来。“娘,谢谢。”

 “夫人别折煞我了。”秋水连忙说道。“趁热吃了吧。”她又催。

 “只剩几针就好了,我好了再吃。”虞姬又低头起衣服。

 一想到自己的心肝宝贝将要穿上这件红色的絮衣,她的心头就甜孜孜的。

 “啊!”虞姬忽然发出一记呻

 她定眼一看,左手的拇指被针扎了一下,一滴鲜红的血水落到她手中的小衣。

 望着血滴,虞姬不皱紧了眉头。

 一股不祥紧紧旋绕在她心房…

 深时,汉军攻入楚都…彭城。

 刘邦不但大刺剌的坐王宫中,还令将士全力搜括彭城各地的财宝与美人,彭城人民苦不堪言。

 彭城美女风姿妩媚,身形优美,好渔的刘邦左拥右抱,天天饮酒作乐。

 某中午,刘邦忽然想起了一件未了的大事。

 “子房,子房。”

 刘邦突然鲁的推开臂弯中的美女,声嘶力竭的呼喝。

 张良自殿外匆匆奔入。

 “大王,发生了什么事?”张良紧张的问道,他眼观四方,舞榭中除了内侍和几名陪酒的美女之外,并无任何异状。

 “子房,我不是代你去查虞姬人的住处吗?怎么找了这么久都没消息?刘邦瘦削苍老的脸孔散发出慑人的光。

 张良暗自摇头。他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原来,刘邦关心的,还是声犬马之类的事。

 “回大王,臣早已查出项羽夫人身在何处,只是,项羽夫人身怀”八甲,无法入宫来晋见大王。”张良淡淡答道。

 “噢,虞姬人怀孕了!”刘邦大为惊讶。“胎儿多大了?”

 “禀大王,项羽夫人再过三个月就要临盆了,此时不能遭受惊扰。”张良暗示刘邦。

 刘邦一听,然大怒。

 “彭城已被我攻下,我要谁入宫来,谁就得乖乖给我来,去,派人去把虞姬给召入宫来,她若抗旨,就把她给绑来。”刘邦怒气冲天的叫嚣。

 “大王,请您放过项羽夫人。”张良心生不忍。

 他曾亲自到乌木大宅去见过虞姬,她那高贵绝美的容貌真是人间少有。

 “哼,我忍气声这么久,为的就是这一天。”刘邦阴沉沉的望着张良。“项羽这小子要尽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现在,我要接收他所拥有的一切,包括他的女人和小孩。”

 “大王,请三思。”张良沈静的眸子散发出智慧的光芒。“项王神勇善战,此时大势未定,您若惊扰了他的夫人,后果恐怕难以收拾。”

 “哈哈哈!”刘邦仰天大笑。

 刘邦得意洋洋的说着大话。

 “大王别忘了,项王当年曾以不到五万的军力击溃四十五万秦军。”张良提醒刘邦。

 “去!”刘邦不耐烦的挥挥袖。子房今天怎么静些扫兴的话?真没趣!“子,房,国家大事,我绝对听从你的意见;但是,后宫内苑的事,我自个儿决定就行了。你马上派人去召虞姬人进宫…不,虞姬人身分特殊,又有身孕,如果我亲自去她入宫,她一定会大受感动,从此死心塌地爱着我,对!本王亲自去接她,哈…”刘邦想得陶然不已,抚着美髯大笑起来。

 张良静默的垂下眼帘。

 唉,真是可惜,那么高贵圣洁的女人就要落入刘邦手中,可惜,好可惜…

 “虞姬姐,不好了,刘邦那死老头来了。”芳菱脸色惨白的冲入虞姬的寝屋中。“秋水阿姨正在堂上挡着他,快,虞姬姐,我们快点逃。”

 虞姬放下手中的针线,脸上丝毫没有慌张的神色。

 芳菱见虞姬没有要走的意思,不急了起来。

 “虞姬姐,那老魔一进门就喊着要见你,他是冲着你来的,你快跟我走啊!”芳菱拉着虞姬的手。

 “我是西楚霸王的夫人,这里是我的家,我何必逃呢?”虞姬抚抚芳菱的手。“惊惶逃亡反而容易出意外。刘邦虽然好,但,他应当不会对一个大腹便便的孕妇下手。

 “虞姬姐…”芳菱还想说什么,却又找不到比较有理的话。

 “芳菱,我若要走,早就走了,何必等到刘邦找上门来才走?”虞姬抚抚高耸的腹部。“自从汉军人城后,外面成一团,我是个母亲,凡事都要以孩子为重,我不走!”

 “这…”芳菱急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该怎么办呢?

 回廊上响起杂沓急促的足音。

 “大王,夫人身体不适,不能见宫。”秋水焦急的声音仓皇响起。

 “不妨。不妨,本王亲自入房去探望。”

 “大王,不行啊!”“来人啊,把这罗嗦的女人带走。”

 “是。”

 “不行啊!大王…”

 秋水的哭喊渐去渐远,沉重杂乱的足音却愈来愈近。

 “虞姬姐,怎么办?他来了!”芳菱揪着虞姬的袖口,紧张不安的问道。

 虞姬走到妆台前,自底柜拿出一把镶着翡翠的匕首。

 “虞姬姐,你想…”芳菱捣住口。

 “只是备用而已。”虞姬把匕首纳入宽大的袖子里。“走,我们到外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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