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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欠债千万,殷氏龙头卧病在,叱吒风云不再。

 滕炘看着晚报耸动的标题,拧紧了眉。报上刊载著殷介入院的照片,记者也披了殷氏发生财务危机的前因后果,无不教人唏嘘。

 如果他细心点,就会提早发现殷氏的不对劲,偏偏殷介刻意隐瞒公司的财务状况,硬撑著让公司照常营运,加上他一向看好殷氏的财力,自然不会联想到连殷氏都会投资错误、负债千万。

 那殷梨霜事前知道这件事吗?

 瞧她最近买了保时捷新车,又出国玩,订婚典礼也办得风风光光的,他想,在殷伯伯病倒前,她应该是不知道这件事吧。

 滕炘的目光随著往下移,黯淡了下。

 报上也刊载了她的照片,看着她推拒著记者采访,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他的心就一阵刺疼,莫名的为她烦躁起来…

 “儿子,你也会关心人家啊?”

 滕炘慢条斯理的折好报纸“爸,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医生说你的血过高,不宜熬夜。”

 “哇,你少训我。”滕父像个老顽童似的咕哝著,眼尖的抢去了办公桌上的报纸。“那个心细大胆的殷介也有今天,真是人不可貌相。”

 虽然说他们两个大男人斗了三十几年,总是以打败对方为目标,但好歹他们在求学时有同窗之谊,长年以来,在事业上也一直维持著良竞争,发生了这种憾事,他居然到现在才知道,殷介未免太见外了吧。

 “爸,你的意思是…”自公司由他接手后,父亲像是转移了生活重心,老了好几岁,也不见以往为求达到目的的铁腕手段。

 “如果滕氏往后少了个对手,那不是很无趣吗?”滕父叹了口气。就因为他把殷介当成事业上的战友,当他看到晚间新闻的报导时,他比谁都还要吃惊、沉痛。“梨霜那孩子若有什么需要,你就尽全力帮她吧。”

 滕炘并不意外父亲会这么说,他当然也动摇了,但他只要想到昨晚他们才吵了一架,她心底挂念的是她那个未婚夫,就不免有些酸意。

 “不,我不需要多费苦心。”

 骄傲如殷梨霜,他若是想主动帮她,恐怕她也是不领情吧。

 滕炘拉不下自尊,可动的情绪,始终无法自报上的内容离。

 什么是从天堂跌到地狱的滋味?

 殷梨霜想,她是彻底尝到了。

 “黄叔叔、我是小霜,我爸生病住院了,公司需要资金赞助…”

 嘟嘟…

 第N次被挂上电话了。

 自从被媒体披了殷氏的财务危机后,原本积极跟他们攀关系的企业或亲戚朋友们,如今没有人肯援助他们,让她尝尽了人情冷暖。

 其中最可恨的,莫过于企图接近她,以挽救自家公司的刘晏伦了。

 她对刘晏伦感到太失望了,他果然是怀有目的接近她的,现在一知道殷氏跟他家的公司一比是半斤八两,就逃的比谁都快,她真看不起这种人。

 不,打从一开始,爹地介绍他和她认识时,就是存著利用对方的心态,她又有什么资格批评他的作为?她和他,都变成同样卑鄙的人了。

 厌恶这样的自己,但她只能故作坚强的,趁著爹地住院观察的这段日子,硬著头皮拨出一通通电话,低声下气的请求金钱援助。

 爹地已经为此中风住院了,身为殷氏唯一的守护者,她怎么能够放弃…

 “小姐,喝点汤,补充好体力再打电话吧。”

 殷梨霜接过张妈炖的汤,有一口没一口的喝著。

 这种时候,殷氏的办公大厦早就暂停上班了,员工、佣人们怕拿不到薪水,辞的辞,走的走,谁还会在乎老东家的窘境。

 自妈咪过世后,张妈就一直代替著妈咪照顾她,就连到了这个时候,她还会惦记著她饿不饿、冷不冷,比谁都还要关心她。

 别说殷氏在财务上吃紧,难以付出薪水,就算张妈自愿想留下来,她也不能泯灭良心的拖累她。

 “张妈,你不是说你儿子买了新房子,一直嚷著要接你过去享福吗?”殷梨霜足的喝著汤,强颜欢笑的打开话题。

 “唉呀,要我一整天待在公寓里,我这身老骨头会闷死的…”张妈当然明白小姐的用意,但她实在不放心让小姐一个人孤军奋战。

 “张妈,明天我会付清你这个月的薪水。”殷梨霜的态度很坚持。

 “小姐你…”“谢谢你这么多年来的照顾。”殷梨霜自沙发上站起,真心的向她道谢。

 “小姐,你变得好懂事,看到你这样,我也能放心的离开了。”张妈慈祥的抱抱她,鼓励她,在离去之前,给了她一个衷心的建议。“去找滕少爷吧,他一向很关心你,我想他会帮你的。”

 滕炘也会关心她?

 此时此刻,她的骨气早被残酷的现实给削光了,她不是没想过要找他帮忙,但一千万可是一大笔数目啊,就算他付得起,她又不是他的谁,凭什么要他借她…

 殷梨霜烦恼的头发都快白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拿起手机,才发现她并没有滕炘的手机号码,打去他家,又紧张到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难以面对他的询问。

 她居然害怕他会笑她,那么她所残存的自尊就完全没了,所以现在的她,根本没办法厚著脸皮去找他帮忙。

 但债权人限她在三个月内还完欠债,否则势必把她和爹地的生活搞得天翻地覆,爹地还卧病在,实在是不能再受到任何打击了,她必须尽快筹到钱才行。

 可是诚如爹地所说的,卖了房子和土地还是不够还债啊,跑了好几间银行,连银行都不愿赞助她了,她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算了,还是先找份工作吧。殷梨霜翻看着报纸,专心的找著适合她的工作,但找了好几页就业资讯,她发现就算是经理级的薪水,也没办法让她在短短三个内,还清殷氏的欠债…

 陪酒女郎,入数万,月入百万不再是梦想!

 真的只要陪酒吗?

 殷梨霜还没天真到去相信,但看着那份惊人的高薪,怎么想都比脚踏实地去工作来的好赚,她仍旧动心了…

 伊甸园…台北某商业区最著名的豪华酒店。

 深夜十一点多,前来的客人仍是络绎不绝,尤其在店内多出了一位红牌小姐后,生意更是扶摇直上,谁都想目睹这个美丽绝伦的冰山美人。

 “我要小霜!”某个喝醉酒的客人吵著,不见到红牌小姐就誓不离开。

 “不行,小霜现在有客人,您改天再来吧…”说著,妈妈桑命两名打手盯著,免得他藉酒装疯的闹事,那就不好了。

 酒店的另一端,众所瞩目的红牌小姐正为客人倒酒。

 她那美丽的容颜、清泠的气质,雪白似能掐出水的肌肤,教客人眼睛连眨都不眨眼的直盯著她瞧,只差没口水而已。

 美人冷冷地把酒递给客人,没有一丝笑容。

 客人趁机握住她那青葱小手,眯眯的眼,笑成了一直线。“你喝我就喝。”

 美人回手,替自己倒了一杯酒,先干为敬,豪气的作风没有丝毫不雅,潇洒得别有一番风情。

 客人看傻了眼,暗自叫苦著。

 这是第几杯了?怎么她都不醉啊,倒是他开始头昏目眩了。

 “我转个台,马上回来。”她难得施舍了笑容,得客人心底小鹿撞,才借故离开工作岗位,到休息室口气。

 这样的她真的美吗?

 为什么她只觉得,在这里的每一天,她都过得生不如死?

 如果不是无可奈何,她也不会这么的糟蹋自己,来酒店服侍男人。

 上了几天班,被吃了不少豆腐不说,还遇上了不少之前追不到她的公子哥们,看她那么落魄,都存著看她笑话的心态点她的台,乘机灌她酒、吃她豆腐,羞辱她,想尽办法要把她带上

 如果不是走了这一遭,她也不会知道,原来她的价值,就只有那令人欣羡的身世罢了,少了殷氏千金这个光环,她什么都不是…

 “唷,有人赚钱就是那么轻松,摆著晚娘脸喝点小酒,就自动有客人送上门了,好羡慕啊!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千金小姐天生的魅力…”某个酒店小姐进了休息室补妆后,就有意无意的损了殷梨霜一顿,然后烟,掩嘴偷笑。

 “哦!抱歉我忘了,你早就不是千金小姐了,不好意思喔…”

 殷梨霜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上了点粉底掩饰她的苍白。

 她原想开口要她不准抽烟,但想到她已经不是昔日的千金小姐,没有骄纵的权利了,只好忍著腹的愤怒,离开休息室。

 一走出,就见妈妈桑快步的朝她走来,把她拉到一旁。

 “我的大小姐啊,你怎么休息那么久,还有客人排队等你呢!”

 “不是刚刚那个林总…”

 “林总算什么,这个新来的客人才是贵客,还是个外国人呢!你快去招呼人家吧,千万别怠慢了。”

 殷梨霜任由妈妈桑领著她去见客,在这里浮啊沉沉那么多天,她的心早已麻痹了,就算是遇到以往的旧情人,也没什么好别扭的。

 “彼德先生,这是小霜;小霜,彼德先生可是远从美国来台湾玩的,你可要好好招待人家哪!”妈妈桑简单的介绍了下他们彼此。

 “您好,我叫小霜。”殷梨霜礼貌的朝客人点了点头。在商业圈待久了,要她用流利的英文应付他也没问题。

 “小霜小姐真漂亮啊!”彼德先生讲著一口流利的国语,惊的盯著她不放。

 殷梨霜冷笑着,一句赞美教她犯起了皮疙瘩。要不是她知道,她穿的细肩带礼服把该遮的地方都遮了,她会以为自己光著身子任他打量。

 “对了,彼德先生是滕氏的滕总裁带来的,两位贵客你都要好好招待喔。”

 妈妈桑此话一出,殷梨霜变了变脸色,连颊上的粉底都遮不了她病态的苍白。

 她看着滕炘从另一端走了过来,看着他发现了她,脸上闪过了错愕、震惊的表情。

 他是在取笑她吗?还是同情她?

 如果可以,殷梨霜真想挖个把自己埋了,但她就只能看著他朝她走来,任他一把捉起她的手臂…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低声音问著,语气足震怒。

 殷梨霜装傻,僵硬的掬起笑容。“滕总裁,您一来就捉著小霜的手不放,我怎么帮您和彼德先生倒酒啊!”“小霜?”滕炘眯起眼,直瞅著她,像是想看穿什么。

 “看来滕先生很喜欢小霜小姐哦,等等带出场如何?”彼德朝他眨了眨眼,难得看他为了一个女人冲动。

 “你欠我一个解释。”滕炘松开她的手,撂下话。然后同彼德一起入座,看她怎么“招呼”客人。

 之所以来到这闻名已久的伊甸园酒店,也是因为客户的要求。

 彼德是他在美国的大宗客户,他难得来台湾一趟,他当然要尽地主之谊的招待他,依他的需求带他上酒店,却意外的遇见她…

 殷梨霜,这个消失了近一个星期的女人。

 在殷氏传出财务危机之际,他还以为她会主动找他帮忙,没想到她竟在一夕间失踪了,还落在酒店之中。

 为了那笔欠债,她真的得那么狼狈不堪吗?要不高傲如她,怎么可能屈就于陪酒女郎的工作…

 殷梨霜勉强挂著笑,其实她用不著陪笑的,就因为滕炘是她的客人,她要是摆著一副晚娘脸,肯定会被他讥笑。

 她还没有天真到以为,报章杂志、电视媒体都报导出殷氏面临倒闭的危机了,滕炘还不知道这件事。

 她深怕他会睥睨、看轻她,几乎连一分钟都无法和他相处,她忍著,故作温柔婉约的替他和彼德倒酒,先干为敬。“我敬你们一杯。”

 “小霜小姐好酒量,我跟你拚了!”彼德一副急著讨好佳人的模样,也随她潇洒的干了酒。

 殷梨霜微扯笑,在心底讽笑着彼德的傻劲。她倒著第二杯酒,对上了滕炘那审思的表情。

 “滕总裁不喝吗?”还是说她太无趣了,他想换个陪酒女郎?

 “难道你不知道,看着美女喝酒也是一种视觉享受吗?”滕炘摇晃著酒杯,优雅的浅尝著杯中金色体。

 他一直知道她是美丽的,但看着彼德对她倍感兴趣,连双眼都眯成心型时,他居然觉得不是滋味,活似她的美丽只能被他看见。

 其实,自从她和那个刘晏伦订婚后,他整个情绪就因她翻腾不定著…

 殷梨霜咬了咬,不理会他若有似无的调戏,决定把他当是隐形人。

 “彼德先生,我们再来一杯吧。”

 “好、好!”彼德见她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自足乐不可支。

 短短的半个小时,殷梨霜像是熬了一个世纪,酒一杯又一杯的喝著,像是习惯了入喉的苦涩感,怎么都醉不倒她。

 倒是彼德被灌了好瓶酒,举止间都变得大胆,他脑子情思想,猥琐的盯著她微口,出的雪白肩膀,直想扒开她的衣服。

 “小霜小姐,今晚有空吗?我们去吃个宵夜吧…”

 殷梨霜绷著俏脸,尽量不让语气出现愤怒。“很抱歉,我只做陪酒的工作,不让客人带出场的…”

 佳人一推拒,彼德的面子挂不住,恼羞成怒的趁著醉意把她拉入怀里,想亲她那红潋潋的,连大手都不安分的在她大腿上游移著。

 殷梨霜吓坏了,她还没遇过这么急的客人,当着众人的面就想强吻她、占她便宜。“放开我…”

 “够了!”

 一道力量提起了殷梨霜身上的重量,她不可思议的看着滕炘钳制住彼德的手,难以想像她离险境了。

 滕炘竟然救了她…

 “滕炘,你干嘛阻止我!我就是要这个女人陪我睡!”

 “小姐都说她只负责陪酒,别为难她了,我另外再帮你找个女人。”滕炘不疾不徐地道,纵然是软硬兼施,在气势上也大大胜过藉酒装疯的彼德。

 “哼,真是扫兴,我不玩了。”彼德火大了,气冲冲的说走就走。

 见状,殷梨霜虽松了口气,也不免为滕炘感到担心。“你不追吗?”

 那个外国男人不是他的客户就是朋友吧,他惹恼了他没问题吗?

 生平第一次,她由衷的感激他的帮忙,他的关心像是为她注入了暖,真的好温暖…

 她还是第一次发现,滕炘对她也能这么温柔…

 “无所谓。”滕炘耸耸肩,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为自己倒了杯酒,看似享受的低啜著。

 虽然说彼德是他的客户,但在生意上,他们是互相仰赖的,彼德还不至于傻到为了这种事迁怒他。

 真正让他在意的是,他居然会出手救了她。

 这个英雄救美的举动来得太快了,他没有经过准确的思考,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出手相救,有违于他一贯的冷静作风。

 “刚刚…很谢谢你。”殷梨霜发觉她正发抖著,紧张到手心都冒汗了。

 敝了,从小到大,他们都到不能再了,她怎么还会害羞?但是说真的,她忘不了他刚才英勇的模样,真的很帅、真帅…

 “想感谢我,就让我带你出场,好吗?”

 殷梨霜怔了怔,对上了滕炘那浅浅勾起的俊笑。

 她太了解他了,当他笑得愈优雅、无害时,就是他肚子坏主意的时候。

 你欠我一个解释。

 殷梨霜垮下俏脸,握紧粉拳,真想打烂他一副太好看的皮相。

 小人!她就知道他好心救她是有目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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