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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曙光险,是一个深邃微白的苍茫时刻。

 豫衡枯坐在太师椅上,足等了两个时辰,犹不见沃昶出来用膳。

 “他昨晚一夜都没回来吗?”低声斥责沃昶的贴身侍卫,语调中杀气腾腾。

 “有回来,只是晚了点。”侍卫仇雁申忠心耿耿地挡在门口,不许任何人进去打搅沃昶安寝。

 即使豫衡贵为护法,亦无法获得通融。

 “上哪儿去?”他有权知道沃昶的一举一动,豫衡问得趾高气昂。

 “教主没有代,属下不得而知。”仇雁申一年多来,从未有片刻稍离沃昶的身边,只除了昨夜。

 豫衡深知他眼中只有沃昶,视沃昶的安危为己任,这么一个黏乎乎的跟虫,会没跟着出去?骗鬼!

 “让开!”他要进去亲自责问沃昶,为何背着左右护法单独行动,他不知道他身系着巴国王族的安危吗?

 “护法见谅,属下碍难遵命。”

 “不怕我杀了你?”在沃昶所有的亲随里面,他最恼怒仇雁申和国师霍雄,因为这两个人最“愚忠”也最敢跟他大小声。

 “为人臣子,护主安危,原是天职。护法若不能体谅,属下亦无怨无尤。”

 “好,我现在就成全你。”豫衡佩剑出,直抵仇雁申颈项…

 “在我寝宫杀人,你也太目中无人了。”沃昶话声未歇,银镖已至,迅雷不及掩耳地击中豫衡的手腕。

 力道运用得恰到好处,既能不伤到豫衡,又能他收剑。

 “我不过是唬唬他而已,哪里就真的杀了他。”豫衡长剑入鞘,面不改地横了仇雁申一眼。“秀女已在‘子戌楼’等您多时,这事我昨儿个就跟你提过,你好像全没放在心上?”

 沃昶浓眉微扬。“芝麻小事何必慌慌张张?雁申,传令下去,叫她们统统撤回去。”

 “不行,这次选秀是老皇爷特别办的教中大事,你非去不可。”豫衡鲁地把仇雁申推到一旁。“走吧,为你选妃是我的工作之一,希望你别故意作对。”

 “什么时候你也兼任大媒婆?”沃昶仰头叹了一口气,出受刑人特有的无辜表情,无奈地步出寝宫。

 子戌楼外的广场,繁花怒意盛开,阵阵和风送暖,起十六名秀女丝绢裙裾,由远处观望,真是一幅美得十分心旷神怡的画作。

 选秀的仪式盛大而隆重,前后二十四次,次次均是如此,绝对马虎不得。

 沃昶好整以暇地安坐于王位上英姿发,威凛慑人,但目光却是疏懒飘忽的。

 十六名如花似玉、百里挑一的秀女,依序向前察报身世背景,并展娇容,希望博得青睐,只可惜沃昶兴趣缺缺,根本视若无睹,看得一旁的豫衡急如星火。

 “如何?”他已经问第十五次了。

 “不好。”沃昶很配合,他每问一次他就答一次,一点也不嫌烦。

 “你是存心让我不了差?”他平时脾气好的,碰到这几乎每月一次的“例行公事”就会走样了,非仅浮躁易怒,而且常忘了谁是主子谁是部属,动不动就和沃昶大眼瞪小眼。

 “注意你的措辞。”沃昶霍然起身,面向右护法吉石上人。“到‘清凉寺’听禅的事都安排好了?”

 “是的。”比起豫衡,吉石上人要善解人意多了,他从不顶撞沃昶,也不一天到晚唠叨的要他以族人为重,反而处处合他,顺他的意讨他的心。

 像这次赴寺中听禅,就是他精心张罗的。

 豫衡一听到沃昶又要去和那劳什子和尚念经讲“疯话”脸面刹那间换成铁青色。

 “不准去!”情急之下,他又出言无状了。

 “偶尔散散心有什么要紧?你没注意到教主这阵子积劳太过吗?”吉石上人预先已备好快马上让沃昶可以速去速回,免听豫衡的罗嗦。“教主,请。”

 “唔。”沃昶故意漠视豫衡怒目裂的焦灼样,语调轻松地拍拍他的肩胛。“我一个时辰后便回来,教中事务偏劳你了。”

 “喂,不可以呀,你们!”尽管他暴跳如雷,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绝尘远去。

 “清凉寺”位于西峰山巅,是一座素净古刹的禅院。

 据传,解说禅经的僧侣是一名九十高龄的法师,这法师时常在林间摘草葯野花,身体依然丰铄硬朗,情却一如老顽童。

 绝大的一轮红已高挂天际天边不动声地发出一片浓紫深黄的辉芒,教人无端地屏息警觉。

 遥远山林的容颜,亦由阴郁逐渐转红,张狂、虎视、睥睨天下。

 茂盛林木后似有蠢动,沃昶不痕迹,侧耳倾听。果然卧有伏兵。

 他只带一名随从仇雁申,吉石上人在前方五尺处引路。总共只有三个人,会是这强大伏兵的对手?

 他凝目沉,暗忖退敌之计。

 “教主。”仇雁申也察觉到了。

 “嘘。”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沃昶示意他只管继续朝前赶路。

 俄顷,左后方突然冲出数十骑人马,狂奔而来,一举攻向沃昶。

 仇雁申和吉石上人措手不及,同时大吃一惊。见情况不对劲上立即掉转马头,准备朝山下驰离。

 但,迟了。

 蒙面的匪徒蜂拥齐上,树梢尚有数十名弓箭手上立时现身布阵。

 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

 为首的刺客高喊:“格杀勿论!”他率先举起弓箭瞄准沃昶,因紧张过度,二次都无法把弓拉,眼瞅着他迅捷近,猝然夺去长弓,当场吓得转身逃窜。

 完全是直接反应,不经思索,无任何琢磨考量的空档,沃昶双臂拉长弓,箭簇破空之声轻响,那刺客旋即应声落马。

 后方徒众见主脑已亡,登时军心涣散,成一团。

 仇雁申乘此机会,跃马冲出,霎时连砍十几颗人头。

 吉石上人坐骑受惊,失控地往树林狂奔,不慎被树枝绊倒,摔落在地,挣扎许久仍起不来。

 沃昶和仇雁申力拚众人,一番战,胜败渐次分晓,无数人命于瞬间消亡。

 他再次破了戒规,离出家之路已然越来越遥远。

 只怔忡片刻,飞箭又如繁雨急下,沃昶扬身再起,似虎入群羊,所向披靡。

 外围的歹徒骇然呆立,嘴巴张得斗大,一如末完成的惊呼,须臾之间,百多名壮汉被他拳震掌劈,无一幸免。

 这是他们作梦都想不到的结果。

 他,沃昶,居然凭藉一己之力,便能止住打斗。

 他是人吗?

 “逆贼,好大狗胆。”吉石上人不知何时加入战局,正和一名歹徒手。“仇雁申,还杵在那儿做啥?快取下他们的项上人头啊!”“且住!”沃昶挥手示意他退下。

 抬头,红火辣当空,上苍宛如正目睹他大开杀戒,似一名劣质凡人,用最简单残忍的方式御敌。

 他超然出尘的佛,于朗朗晴空中,冉冉湮灭。

 侥幸保住性命的徒众赶紧落荒而逃。

 汇成注的鲜血,自叶间缓缓滴落。

 沃昶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厉声狂吼:“啊!”吉石上人和仇雁申吓得魂飞魄散,仓皇捂住耳朵。

 “不要再叫了,好吵。”躲在树丛中一动也不敢动的冰心,好不容易等到战平息,才想好好缓一口气,没想到又被这声巨响,震得耳朵快聋掉!

 “你是?”诡异,她竟然不怕他的雷声狮吼,还喊得比他气势更磅碣。

 “很失望吧?我没如你的愿,还没死。”见了他说话,她便气不打一处来,开口即尖酸刻薄。“心狠手辣,杀人如麻,还口口声声嚷着要出家,厚脸皮唷!”在山林间跑了一个晚上,她已经累得快垮了,偏倒楣又遇上这场阵仗,冰心直觉老天爷对她真不够意思。

 “不得对教主无礼。”吉石上人护主心切,没等沃昶下令已发声遏止。

 “对呢,我倒忘了,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我怎么可以实话实说,万一害他无地自容,恼羞成怒,那我岂不是要被五马分尸了。”冰心不管黑白对错,硬要编派沃昶的不是,现在在她眼里,他可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这世上,只有坏人才会对她一个弱女子恣意欺凌,害她挨饿受冻,差点死在山丘上。

 多亏一个爷爷路过,送她包子、馒头吃,还把一间收拾得颇干净的草房借她暂宿一宿,否则她还能活到现在吗?

 她这一生鲜少恨过人,沃昶算是第一个。哼!脸臭、心坏、口气差的坏蛋。

 她悄悄发誓,一定要把今儿个所见到的,再加油添醋,告诉所有的人,让大伙都知道这假仙教主有多坏。

 沃昶对她的伶牙俐齿颇感兴趣,他从没想过一名小小女子,一张甜美的小嘴,可以在片刻之间,连珠炮似的吐出成串成缸夹的语句。

 他改颜相向,角逸出一抹笑靥。嘲更浓。

 冰心痛恨他皮笑不笑的样子,真想反手掴他一巴掌。可他太高了,武功又好,切莫轻举妄动,以免掴人不成反被打,就惨呆了。

 “说完了?”沃昶很有耐地等她又叨絮了好长一串,才眯着眼问。

 “还没。你的缺点坏毛病比山高比海深三天三夜也批评不完,我只是口渴,懒得再说。”眼珠儿一溜,见吉石上人脸面煞白得骇人,不问:“老伯伯,你受伤了吗?”

 “我…”吉石上人两动,大口鲜血即猛一地。

 “教主?”仇雁申慌忙过去察看。“护法摔得不轻。”

 “我来瞧瞧。”沃昶趋近,冰心却横立在中间。

 “你又懂了,你又不是大夫。”讨厌他无所不能,普天之下难道没有一件事难得倒他?

 冰心闪到一边,朝他背后做了一个特特难看的鬼脸。

 “伤及五脏,前肋骨也断了。”沃昶将吉石上人置于草地上,道:“我马上帮你接好断骨,咱们得赶紧离开此地,待得天晚,那帮人讨来援兵,可就不了身了。”

 吉石上人点点头。“令教主费神,属下罪该万死。”

 “你真的要给他医啊?不怕他笨手笨脚把你小痛医成大病?”冰心反正很闲,千脆留下来挑拨离间、找乐子。

 “寒姑娘,我帮教主已经够忙的了,绕不能麻烦你少开尊口,到一边凉快去?”仇雁申昨也承过冰心的“恩”但和沃昶比起来,她那区区几十两白银算不了什么。

 “不要,我喜欢看热闹。”仇雁申纵使口气很差,可神色依然和蔼可亲,根本达不到威吓的效果。

 昔时她绕着五湖四海行走江湖时,听一些练家子说过,当一名武者运功的时候,即是最容易遭袭击、最危险的当口。假使待会儿沃昶闭目凝神、尽倾内力时,她把握机会,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岂不就太了,呵呵呵!

 不理仇雁申的警告,她老实不客气地蹲在沃昶咫尺远的地方,准备随时出手捣蛋,害他走火入魔。

 “教主。”吉石上人喃喃道。

 “别作声。”沃昶摸到他的断骨,将两边仔细对准,差仇雁申所折来四树枝,两放在前,两置于背后,用树皮牢牢绑住,使断骨不致移位。“现在我要帮你打通血脉,会有点疼,你要忍住。”

 “是。”吉石上人已汗浃背。

 嘿嘿,机会来了,冰心偷捏住一铁钉,悄没声息地向他的背心。

 仇雁申站在她对面,以为她只是好奇,在旁观看应该不会有啥问题,哪知她包藏祸心。

 冰心的手已经靠在他背上,狠狠的往里刺。咦?刺不进。我再刺,又刺…天,快把他的衣服刺烂了,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好,连吃的力气一并使出来…

 “寒冰心!”沃昶忽尔连名带姓地唤她。

 冰心一凛,手中的铁钉倏地滑落草地里。

 “干…干嘛?”不专心运功,害人家吓一跳。冰心作贼心虚,匆匆闪到一边,准备苗头不对时立即拔腿就跄。

 “你的水袋里还有水吗?”他渴得好厉害,嘴都干裂了。

 “有啊,怎样?”冰心下意识地抱紧水袋,这可是好心的老爷爷送她的。

 “如果你愿意把剩下的水送给我,我就不计较你偷袭之罪。”沃昶虎目圆瞪,直勾勾的望着她。

 “你偷袭我们教主?”仇雁申火大的跳了起来,冲到冰心身侧,果见沃昶背部杂乱无章被划得十分狼狈。

 “才没有,我只是…在帮他…抓。”强词夺理她最会了,功力之深厚还能脸不红气不呢。

 “拿来。”仇雁申长剑挥至。“不要让我动武。”

 冰心牙关紧咬,踌躇良久才问:“不喝水会怎样,他不是很忙?”

 “我两气煎,若不适时浇熄心火,很容易就会走火入魔的。”

 两人对说之时,沃昶果然大汗急急涌出,浑身灼热难当。就一般情形应该不至于如此,但吉石上人体内似乎有一团真气在跟他的内力相抗衡,让他备觉艰辛。

 那不正合我意?

 冰心一喜,乘仇雁申没注意,伸手扯开水袋木,仰头将袋里的水喝得一干二净。

 “你…”仇雁申大怒,喝道:“好个心如蛇蝎的女子。”

 “比起你们教主还差得远呢。”冰心只知道走火入魔会很惨,可不清楚到底有多惨。

 大不了生场病吧,凭北冥教的财力,什么样高明的大夫请不到?安呐!

 “雁申,毋需多言,快拿着水袋到溪边取水。”沃昶像刚被人自水里捞起一样,淋淋的虚弱无比。

 “遵命。”这回他不再客气了,一把抢过水袋便往山下飞奔。

 “喂,强盗吗?”冰心大呼小叫,奈何人已走远,只得算了。

 仇雁申走了更好,省得在这儿碍手碍脚,破坏她报仇雪恨的良机。

 “老伯伯,你还好吧?”打击主要敌人之前,先要清楚“闲杂人等”会不会出面干涉,这是求生法门第二条。

 吉石上人精神委靡,连回答的力气也无。

 “你很严重吗?”要命的时刻,她竟然兴起妇人之仁。

 吉石上人还是抿嘴不语。

 运功疗伤中途不能微有顿挫。沃昶方才的举动已是险象环生,吉石上人当然更不敢妄言。

 可惜冰心是武学的门外汉,啥也不懂,蹲在草地上,喳呼地猛问个不停。

 “要不要我帮什么忙,你说话呀?”绕到沃昶旁,又傻呼呼的问:“你真的有办法救他?做人呐凡事不可太过勉强,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你…怎地你的脸苍白如纸?喂,我可没再暗算你,你别故意装死吓我。”

 “水,给我水。”沃昶刚调顺的气息又复逆转,双气相口狂裂。

 冰心张目四望,见丈许外有丛茂密的卢树,不大喜。这种树的树枝会有丰沛的水分,只需将树枝砍断,汁便会顺着倾下的部分淘淘出。数年前,她被一族土匪追到畏白山一处险崖,就是靠这种树汁熬了七天七夜。

 “咱们打个商量,我给你水喝,但是你得放过我,并给我一笔‘跑路费’。”

 沃昶抿着薄,坚决地摇头。他睥睨地横向她。“想乘人之危,跟我谈条件?你走吧,我不需要你救。”

 仇雁申轻功了得,这时都无法取回饮水,凭她能上哪儿去找。没有筹码就没资格谈条件。

 “不要我救我就偏要救。”冰心不起,越她,她便越卯起来唱反调。“等你欠了我‘大大’的人情之后,看你还好不好意思恩将仇报。”

 她走近吉石上人,冷不防地出他的佩剑,令他陡然一惊,险些岔了气。

 “不是要杀你啦,穷紧张。”冰心提着剑,砍下十几卢树枝,一对准沃昶的嘴巴,让甜淡甜淡的汁缓缓滴入他口中。

 “你?”沃昶微愕,旋即绽出赏的笑容。

 “不客气。”人家又没道谢,她却非要表功,让沃昶不记得她的恩情都不行。

 了沃昶,她还多事的连吉石上人也一并“救济”“把嘴张开。”

 “你那…有没有毒?”吉石上人不肯轻易相信人的。

 “有没有毒,你喝了不就知道。”冰心气他以小人之心度“美人”之腹,潦草了两、三就不理他了。

 “喂,小姑娘,再给我一点吧。”吉石上人作梦也没想到这种外表看起来毫不起眼的树木,竟然能产生如此甘美可口的汁

 “要喝自己去砍。”心术不正的人不值得同情。不知怎么搞的,她总是觉得吉石上人的眼神闪烁,不像个正派角色。

 “把这些也给他吧。”沃昶调息完毕,虚弱地萎在树干旁,闭目养神。

 “我又不是你的婢女,为什么要听你的?”树枝就摆在吉石上人触手可及之处,自己不会拿。

 以她贫乏且有限的武学知识推断,吉石上人的伤势应该没有想像的那么严重。他面色红润,呼吸均匀,刚刚质问她时,丹田也很够力,如此健壮的人,不相信连几树枝都拿不动。

 倒是沃昶开口问:“你怎么了?”

 “需调息片刻,方能走动。”

 “这样就没事了吗?”冰心黑眸骨碌骨碌地转,仿佛正在盘算着阴谋诡计。

 “是的。”沃昶不疑有诈,老实回答。

 “如果现在走动会怎样?”企图越来越明显了。

 “会逆血上涌,轻者武功会失,重者一命呜呼。”

 “好极了。”她两手击掌,乐得眉开眼笑。“记得不要动哦!”冰心先还有所忌讳,以分解动作的方式,把手试探地探入他怀中,掏索着荷包的所在。孰料东探西掏,啥子东西也没找到。心急之下干脆两手齐下,用翻的。

 沃昶突然睁开眼睛,定定地凝睇着她。

 “麻烦你把眼睛闭起来好不好?这样盯着我看,我会良心不安的。”不肯?那我自己动手喽!

 一时间找不到布可以盖住他的头脸,干脆用手捣着,反正另一只手还是可以继续工作。

 “你别眨眼睛,得我手心好。”稍稍移开手掌,那双炯炯灿亮的黑眸上马上虎视耽耽,盯得她浑身不自在,慌乱地跌坐草地。

 “我身上没有银两。”他说的是实话,通常银两都摆在仇雁申身上,他只负责花钱。

 “骗我。”方才一定没找仔细,说不定…

 冰心振作精神,重新仔细地从襟口一路往下摸索。没有银两,就算她能逃离这个鬼地方,也照样活不下去呀。

 他贵为教主,拥有偌大一个城堡,和无数的侍女仆人,想必富有得一塌糊涂,借他一点钱花花,应该没什么大不了才对。

 何况,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它,小气!

 “你还是干脆一点直接告诉我,免得害我。”呵,这是什么?

 她一不小心抓到的硬物,原来是他的…

 冰心霎时面河邡赤,羞得恨不得能找个地躲进去。幸亏吉石上人犹闭目假寐,否则不丢脸死了。

 “对下起,我…不是故意的。”

 沃昶原先苍白的脸颊腾地得通红,额间又汇聚了豆大的汗珠,神色十分地狼狈。

 “你…我…我再去水给你喝。”为化解尴尬,她看也不敢看他,忙把面孔别过一旁,胡乱张望。

 咦!吉石上人呢?他怎么不见了?

 冰心诧异地转过身子,发现他不知何时竟偷偷潜到沃昶背后,嘴边衔着狞笑,手里握着匕首。

 “小心!”

 她惊呼声起,慌乱中持刀刺过去,吉石上人硬生生受了一刀…

 他不及思索,不明所以,无法置信的承受了这快如电极的一刀。

 吉石上人千算万算,竟没算到半路会跑出寒冰心这个搅局者,都是她婆婆妈妈,害他功亏一损。

 “你别猛瞪着我,杀你的又不是我。”冰心吓得躲到沃昶身旁。

 沃昶别无选择地一刀直刺吉石上人的心房,怒道:“你背叛我!”

 鲜血迸出了他一身,吉石上人不支倒地,挣扎中猛作辩解:“你的…位子,原…本…该是…我的。”

 沃昶一怔。

 仇雁申已然赶回。“教主,水。”

 “辛苦你了。”沃昶出质疑的目光,他,去得可真久。

 “这是…”仇雁申大吃一惊。

 “埋了他。”照在他脸上,眼睛十分干涩。有很多话想说…然,艰辛地张开嘴,半晌,又默然合上。

 “你,来不来!”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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