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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夜深人静,嵇仲轺仰躺在书斋的卧榻上,在外为生意奔忙一天,傍晚又急忙赶赴探望今儿个迁搬新住所的蓉儿,照理说他早该累得一沾枕就会马上睡着。

 偏偏躺了大半个时辰,他的脑子却依然异常清醒。

 枕着双臂,他自菱花纹的窗棂间凝望阒空中的一轮银月,脑中思绪纷起伏,直到耳边隐约传来一阵稚的哭声,由远渐近…

 “呜呜呜…”

 他讶然起身四下张望,那阵断断续续的哭声,夹杂在滂沱大雨中,他瞇起眼,终于发现了一个缩在树下的小小身影。

 不知何时,他手上多了把伞,他怔愣半晌才及时回神,心想先救人要紧。

 他撑伞冲进雨中,快步跑到树下,只见地上蹲着一个年约七、八岁的小女孩,她浑身被大雨淋得透,身上穿着一袭上好质料的粉藕缎袍儿,全贴在她身上,就连头上的发髻也垮得惨不忍睹。

 “你没事吧?”他将伞放到小女孩的头顶,替她挡下不断落下的雨水。

 小女孩缓缓抬起头,一双叫人心悸的清澈眸子蓦然撞进他的眼底。

 “轺哥哥?”

 她认识他?

 他不记得自己何时见过这个小女孩,但对她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好像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

 很快回过神,他的目光扫过她那双搁在膝上的粉小手。

 “你受伤了?”他发现她的左手背正不停渗出血水。

 “我跌了一跤。”小女孩声音微微哽咽,眼底悬着晶莹的泪珠,看得出来是很努力想维持坚强。

 “拿着!”他迅速蹲下身,将伞柄进她的小手里,毫不迟疑的从衫襬撕下一条布,温柔仔细地将她的伤口层层包扎起来。

 “你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他头也不抬问道。

 “我想到河边去玩,可突然下了大雨,我了路,心一急结果不小心跌了跤,就…把手给割伤了…”她张着小嘴嗫嚅地说道。

 “你的丫环呢?”他的眉头蓦然紧蹙。

 “我是…偷偷跑出来的…”小女孩怯怯地觑他一眼,像是怕挨他骂似的。

 “你好大胆子。”他责备的扫她一眼,眼底却有笑意。

 知道自己做错事,小女孩低头咬住粉,一句话也不敢吭。

 “好啦!”将布条尾端打了个结,他俐落地拍拍手,拿回刚刚进她小手里的伞。

 “轺哥哥,谢谢你!”小女孩冲着他扬起羞怯的笑。

 她看起来不算耀眼夺目,但那甜甜怯怯的笑容,以及一双好像经雨水洗涤过的澄澈双眸,让人几乎移不开视线。

 “不客气,下次小心一点,别又让自己受伤了。”他听见自己用轻柔的语气叮咛着小女孩。

 敝,他怎么会用那么亲昵、那么温柔的语气对一个陌生的小丫头说话?

 “嗯。”小女孩红着脸蛋,羞怯点点头,手背上裹着的白色布条,上头隐隐染开一朵红色的血花,红得就像女孩颊上的两团粉晕。

 “来,我背你回去!”他蹲下身子,朝小女孩扬开一抹鼓励。

 “我只是手受伤,脚可以走的…”

 “你那双小腿儿得走多久?我背你快些,来吧!”他坚持着。

 “可是我很重…”小女孩红着脸蛋,细怯懦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快哭了。

 闻言,他仰头哈哈大笑。“你多重对我都不成负担的,上来吧!”

 过了许久,一个柔软轻盈的身子终于慢的靠上他的背,他一手执伞,一手毫不费力的将她推到背上。

 起身走向大雨中,小小的伞将他们包围在两人世界里。

 他看见那女孩颊上始终裹着两团红扑扑的粉晕,边漾着一抹好甜、好幸福的微笑,一双小小的胳膊紧紧抱住他的颈子,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那股香香甜甜的气息。

 “轺哥哥,长大以后我要嫁给你!”突然间,耳边清楚传来她羞怯却坚定的嗓音。

 扯开嗓子,他哈哈大笑,随口回道:“好啊,等小兔儿长大我就娶你!”

 女孩小小的胳膊激动地用力圈紧了他,那股环在颈上虽小却坚定的力量,好像也将他的心口给箍得好紧好紧…

 蓦然弹坐起身,他的大手探向颈子,一双小小办膊的力道,彷佛还清晰留在他的脖子上。

 这是什么梦?实在好生怪异。

 小兔儿…他清楚记得自己在梦中稔唤出这个名字,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小女孩是谁。

 他用力甩甩头,望了眼窗外透亮的天色,好半晌仍无法从如梦似真的梦境中回过神来。

 “少爷?您醒了吗?”

 门外传来绿珠小心翼翼的声音,他迅速将那个莫名的梦境推出脑海。

 “进来吧!”他立身下,绿珠也俐落地将盥洗的清水、干净布巾端到眼前。

 迅速整理好自己,嵇仲轺起身准备回房去更衣。

 是的,成亲数十天来,他每夜都睡在书斋里,只有清晨出门前才回房更衣,要他回房去面对慕容宁,他宁愿睡在硬梆梆的书斋卧榻上。

 反正这么多天下来,他已经习惯这张不甚舒适的卧榻,起码这里有他想要的清静,不会被干扰。

 况且,这种无视于她存在的冷落,也算是对慕容宁的一种报复!

 着僵硬的肩膀,他一路走向云苑。

 进了房,里头一片静悄悄,他的目光四下巡视一回,双腿同时也轻步往似乎还笼罩着睡意的内室迈去。

 来到榻边,上却空无一人,只放了件折迭整齐的白色锦缎长衫,一如过去几天以来她所做的。

 他鄙夷地一勾…她究竟想证明什么?她是个好子?还是这又是她擅长的拉拢手段之一?

 “相公又睡在书斋里了?”

 突然间,背后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

 一转身,只见慕容宁就站在他身后,脸上挂着抹浅浅的笑容。

 穿着一袭粉橘的锦绸罗裙,她看起来美丽而清新,晶灿的眸仰头望着他,就像个小女孩专注地仰望她所崇拜的英雄!

 他硬生生收回目光,遏止心头那阵莫名波动。

 “少管我的事。”他径自拿起长衫,带着几分教她难堪的存心,故意当着她的面衣。

 丙不其然,见他了衣衫,慕容宁马上慌张转身,原本从容娴静的脸蛋上勾勒出两团红晕。

 贝起一抹得逞的冷笑,他自顾地将干净的衣衫往身上套,俐落的将自己打理妥当后,便大步转身步出外室。

 经过桌边,他发现多了一桌的食物,全是他爱吃的早膳配菜,还有一大碗冒着腾腾热气的白粥。

 她连他的习惯跟喜好都打听出来了?

 他不得不佩服,为了拉拢他、博取他的注意,她还真是煞费苦心。

 “饿了吧?我特地请厨娘教我的,你要不要尝尝味道?”慕容宁讨好的赶紧为他拉开椅子、准备碗筷。

 几道简单不过的菜,她却是花了好几天的功夫才掌握到火候与味道来,尤其是那白粥更为讲究,得用水泡过一夜再用温火慢熬,水量不能多也不许少,煮出来的粥才会颗颗晶莹澄透,吃起来温润滑软却又不稀烂。

 他瞪着一桌的的早膳,动也不动。

 慕容家的千金竟为他起个大早煮菜、熬稀饭?她为什么要做这些?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心底浮现好几个疑问,但那种震惊与纷杂的微妙騒动,却让他许久只能盯着那一桌煮出来几乎跟厨娘一个样的配菜、白粥,怎么也反应不过来。

 “相公?”

 她的声音将他及时拉出。他差一点就陷落她的温情陷阱!

 没错,堂堂一个千金小姐,如今是个千呼万唤的少夫人,多得是丫环可以使唤跑腿,她何必亲手动手?这不就出她此举的矫情,是别有目的?

 “要不是知道你的身分,我还真以为自己娶了个丫环。”他好看的薄拉开残酷的弧度,恶意讥讽道。

 “你是我的丈夫,为你做任何事我都愿意。”她紧掐着小手,却好像掐着自己快窒息的心。

 虽然知道对于她所做的一切,他根本不会领情,但她心甘情愿。

 “你不必白费气力,我不希罕你做这些。”他冷冷说道。

 “我希罕。”她轻声说道,直视着他的目光如此坚定,好像无论任何人也不能阻止她对他好。

 “这些事下人就能做,你不必这么纡尊降贵。”他口下毫不留情,好像非要让她体无完肤不可。

 “做这些我心甘情愿,没有半点委屈。”

 他不懂,她怎么能有这么清澈坦然的眼神?怎么能有这么坚定的意志?怎能面对他一次又一次的羞辱刁难却不动气愤怒?

 登时,一种莫名的复杂情绪在嵇仲轺的口扩散开来,好似第一次被她的手碰触时、平静心湖搅起的强烈騒动,久久难以平息。

 他遽然拉回胶着在她身上的视线,转身跨着大步往外走。

 “相公,早膳…”她失望的看着他的背影。

 “我对你的手艺没胃口。”他头也不回丢来一句。

 慕容宁怅然站在桌边,目送他拔的身影越行越远,最后消失在视线里,她还久久舍不得收回目光。

 轻叹了口气,她习惯性的低头,审视着手背上淡淡的银色月牙印记。

 她不会轻易放弃的,因为早在十年前,当他用布条裹上她的手时,她就已经认定了他!

 而爱上一个人,就算是历经历尽艰辛、就算得等上一辈子都不会改变…

 永远,也不会改变!

 ************

 慕容宁躺在上,一如过去的每一夜,大上依然只有她孤单一个人。

 她两眼盯着帐顶出神,穿着一件厚棉袍,厚暖的锦被紧紧盖到下巴,却好像依然抵挡不住袭人的寒意往身子里钻。

 此刻脑中思绪一片纷,每一寸思绪全是嵇仲轺,每次想到了他,就注定这晚又得失眠了。

 想着想着,她不觉又担心起来。

 夜里这么凉,他又睡在书斋单薄的卧榻上,不知道被褥够不够暖?

 虽然有前几天的教训,提醒她最好别多管闲事,因为他非但不领情,还会对她冷嘲热讽一番。

 但她还是担心他会着凉,心想非得替他送件保暖的被褥不可。

 唉有此想法,她摸黑起身捻亮蜡烛,仔细挑选了件锦绒被褥,匆匆披上皮裘就直奔书斋。

 她原本不打算吵醒他,想偷偷开门进去替他添件被褥就好,谁知她才刚推开书斋门,就听到里头传来警戒的声音。

 “是谁?”

 “是我。”她怯声回道,小心翼翼循着微弱的月光进门。

 黑暗中,一个身影迅速翻身坐起,高大的身影显得更加庞大慑人。

 “你来做什么?”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唯有一双黑眸像燃烧的火焰,灼灼发亮。

 “天凉了,我替你送被褥来。”一进屋来,果然发现这书斋里寒气人。

 “出去,我不需要任何东西。”他已然将这里视为不容侵犯的私人领域。

 “天气这么冷,怎么会不需要?”她鼓起勇气朝他走去,将手几乎顶到下巴的被褥递给他。

 “你当真想向我下战帖?”他面无表情盯着面前的被褥。

 “我只是送被褥来,不是来下战帖。”她急忙摇摇头,像是怕他再次无情地拒绝,她火速将被褥往他的身边一放,转身就往外跑。

 跑到门外,小人儿双手捧、大口气,活像刚从虎里逃出来似的。

 好不容易定下神,想一想,她又转身小心翼翼踏回虎

 “相公…”站在门边,她声若蚊蚋的低唤道。

 “你还有什么事?”黑暗中传来他不耐烦的低吼。“回房睡吧,一直睡在书斋里总不是办法。”慕容宁冒着被猛虎咆哮的危险,鼓起勇气说道。

 斑大的身影倏然站起,宛如一座高山朝她步步近。

 慕容宁吓得心儿怦怦直跳,身子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就怕他突然张嘴一口掉她。

 但老虎没吃了她,反而慢条斯理点亮了桌上的烛火。他好看的俊脸在跳跃的烛火下,显得深不可测。

 “怎么?你这是在向我抱怨?”他就知道,像慕容宁这种天生就被捧在手掌心里的千金小姐,怎么能忍受得了长久被冷落的委屈?

 “我只是担心你…”她的目光定在他搁在桌面的干净修长双手,思绪一下飘得好远好远。

 就算隔了十年,她依然清楚记得这双大手的温柔。

 “担心?”嵇仲轺冷冷一哼,倏然转身面对她。“我看你是担心无法掌控最新收藏的玩物吧?!”

 “什么收藏?什么玩物?我不懂…”

 “少跟我装无辜!”他那含恨的眼光,竟带着想杀人的冷厉。“你该比谁都清楚,这桩婚姻全是你一手主导,得我不得不低头!”

 得他不得不低头?

 这句话像天外的一记响雷,终于狠狠打醒始终不明就里的她。想起这些日子以来他的冷漠与疏远,他明显的敌意与排拒,她无法再继续自欺欺人,假装这是一桩情投意合的婚姻。

 “你是不是不愿意跟我成亲?”终于,她还是艰难问出口了。

 看着她平静的脸庞,嵇仲轺先是惊讶略挑了下眉,随即勾起冷笑。“你真的很聪明,唯独做了一件蠢事。”

 她默然无语,被自己的夫婿骂蠢,就好比被赏了一记耳光般难堪。

 但她不觉得自己蠢,这个信念她执着了十年,从没有一刻遗忘。

 “打从十年前,我就认定,这辈子非你不嫁。”她昂起下巴,坚定宣示道。

 这句话让他心口不由一紧,却也勾起多来倍受压抑的愤怒。

 “看来,你为了嫁给我可真是用尽心计啊!”嵇仲轺鸷瞇起眼。

 “我承认我喜欢你,但这桩婚事是爹的主意,我从没用什么心计。”难道,爱上他是个错?

 “我嵇仲轺何德何能,竟能让泉州城中大名鼎鼎的慕容家千金看上,非把我纳入她的私人收藏不可?”嵇仲轺朝她一步步近,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不是这样的…”她的声音被遽然箝上她下巴的巨掌给打断,被迫仰头视他森冷鸷的眸。

 “天底下,不是每样想要的东西都能得到手,尤其是人。”他的几乎抵上她的鼻尖,滚烫的气息几乎将她的肌肤给炙痛。“你把人耍于指掌间,难道不怕人的爱恨情仇,一不小心就会将你伤得体无完肤?”

 “我从来没有想玩谁,我是真心的。”她颤抖得语不成声,像是摔碎了一地的玉。

 “真心?你的真心有多少价值?”他讥讽地仰头大笑,却出她眼底强忍的泪水。

 “我…我到底做了什么?”竟会让他这么恨她入骨?

 “你不应该站在这里的,光凭这一点就足够让我恨你!”他狠狠收掌,几乎快将她细致的下巴掐出个血印子来。

 恨?

 慕容宁心口蓦然紧,一直以来所坚定抱持的信念,狠狠被这个字给敲成了碎片。

 她可以忍受他冷落她、可以无视他对她的冷嘲热讽,可是,他恨她,却让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纯净清澈的眸茫然望着他,好久、好久无法动弹。

 不知怎么的,这双眸竟让嵇仲轺隐约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记不起来在哪里看过。

 而那种好像失的孩子一般茫然无助的眼神,竟像一针狠狠扎进他心口。

 “可是…我爱你啊!”她无助低喃道。

 “你爱我?你为什么要爱我?谁希罕你的爱?”像是触痛他的痛处,他爆怒的狂声大喊。“我不爱你,我心里根本就容不下你!”

 即使她再美、家世再如何与他匹配,但她不是沈蓉儿,他永远也不会爱她。

 “可是,我已经爱你好久好久了…”他的温柔笑容、他的承诺,她全都记得牢牢的,从不曾忘记过。

 他对于她的意义,不只是一个在她落难时身相助的英雄,更是这么多年来让她的心得以托付、依靠的支柱。

 “那个诺言,你真的忘记了吗?”她哀伤望着他,那眼神竟莫名教人揪心。

 剎那间,一些模糊的片段闪过他的脑海,是几天前曾出现在梦境中的小女孩,那甜甜软软的嗓音、那清澈透明的眸,几乎快勾起埋藏深处的记忆…但愤怒像漫天乌云迅速遮蔽了他所有的思绪,将眼看即将苏醒的记忆全数没。

 “住口!”他恶狠狠地吼住她。“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我不爱你,永远也不会爱你,这样你听清楚了吗?!”

 丢下一句话,他遽然冲出书斋。

 “相公!”她苍白着脸,迈着小脚追出去。“等等我…”

 任凭她在后头追喊,但亟离得她远远的高大身影却不曾停下脚步。

 夜很深,水沾了一地,阴暗阒黑的深院小径里,她跺着小碎步急追,像是想追逐十年来最后一点仅存的微薄希望。

 他那几乎融入黑暗中的模糊背影看起来彷佛伸手可及,却又遥远得像是一辈子也追不上。寒沁入心的水沾了她的裙襬,滚烫的泪水却模糊了她的视线,口的痛远不及心里的痛。

 毫无防备的,她脚底一滑,整个人狠狠摔倒在地,巨大的撞击让她脑子空白好半晌,挣扎回过神,一抬头黑暗中的身影早已消失无踪。

 “轺哥哥…”她忍痛爬起身,望着眼前的黑暗心碎低喃。

 深夜的寒风吹得她颊上的泪水隐隐作痛,双膝也传来火烧般的痛楚,却远不及口几近撕裂的疼。为了一句诺言,她等了十年,却等来了一场心碎。

 她错了?爱他,真的错了吗?

 将脸埋进膝间,她终于忍不住失声大哭,就像当年那个在滂沱大雨中失了方向,害怕无助的小女孩。

 只是,现在再也等不到那双温柔的手,替她擦干眼泪、包扎她的伤口,她的轺哥哥,已经被遗留在十年前那一场大雨中,再也找不回来了。

 向来无忧无虑、倍受呵护的她,这一刻几乎哭干了此生所有的泪水,直到眼睛里再也掉不出泪来。

 她擦干泪的脸,终于还是爬起来,一跛一跛的忍着疼走回书斋,坐在廊檐下的石凳上,执意等他回来。

 十月的深秋,夜风寒凉,拉紧身上的御寒皮裘,却怎么也暖不进心底去。

 等了一夜,他始终没有回来。

 直到阒夜褪尽,天际透出一层蒙蒙亮,映亮了屋瓦、树梢上一层薄薄的秋霜。

 在寒风中守候一整夜的心,好像也结上了一层霜。

 她终于知道,爱他并没有错,错的是,她不该以为他也会同样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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