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战马的哀嘶
河
蜿蜒,岸边,皆为结着白霜的冻土,一座又一座的营帐绵
延开来,首尾竟达数里之遥。
营帐边,无数的将士身着沉重铠甲,倚在自己的爱马身侧,抱
着兵器,在那里小憩。
炊烟起,无数个临时搭起的灶火,无数个大锅,煮得汩汩作声
。
终于,坐在地上的将士们起了身,拿出各自的碗,在灶火旁排
起了无数个长队。
热气腾腾中,一勺又一勺的粥被舀进了将士们双手捧着的碗中
。说是粥,其实不过是一大碗清水中飘浮着数得过来的几粒米
,少数幸运的,会得一两片难得的野菜叶。
没有像往常一样狼
虎咽。将士们捧着手中的“粥”脸上的
神情,全都变了。
咣啷一声,一五大三
的小兵把手中的碗狠狠摔在地上,当即
大怒道:“老子又不是鸟,这几粒米就是喂一只臭鸟也喂不
!”
灶边的将官还没喝骂,咣咣声响不绝于耳,一个又一个的大碗
被摔在了地上。一个又一个的将士纷纷破口大骂。
大骂的人太多了,口音又是南腔北调。当兵的大多数不识字,
这一下开骂,当真是什么脏话都骂出来了。
实时当官的还有喝令几句,只是开骂的人太多了。当兵的声音
完全掩盖了当官的声音。大小将官也渐渐地闭了嘴,毕竟连饿
几天,今天又是这般清汤寡水的几粒米,早就已经饿得饥火难
耐,别说手下这些兵了,自己又何尝不想开骂?
骂声越来越大,饿了多
,军中积怨已久,积到今
,终于爆
发。
十万大军群情
愤,全军开骂。越骂却越是饥火上升,终于有
人道:“到底是要去月兹国打仗还是要干脆活活饿死在他乡。
我们找赵大帅去,向大帅讨个说法!”
话虽如此,真要去向大帅讨说法,竟还是让十万将士稍稍畏缩
。毕竟赵大帅的威严…岂可轻易触犯?
但还是推出几个为首的,商量好了,向大帅营帐进发。
却说将士们略一騒动,马上有人飞奔去报告大帅。
赵钧只是一点头,说一声“晓得了”喝退了左右,只留下亲
信豹奴一人。
赵钧:“派去打探消息的,还没音讯?”
豹奴低头:“启禀大帅,尚无回音。”
赵钧站起,眉头紧皱:“后面十万大军的粮草押送,这等大事
,按道理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
豹奴低头无语。
赵钧:“居然到现在都没到…只怕等不得了。”
“这十万军心,总得想办法安抚。”
赵钧来回踱了几步,开口吩咐:“传仓官郑仁。”
负责粮草的仓官郑仁,闻得大帅召唤,急忙赶到。
偌大营帐内,竟只有赵钧与其亲信豹奴两人。
郑仁单腿跪地行礼:“下官郑仁,参见大帅。”
赵钧一言不发,亦不令他起身。
郑仁抬头:“不知大帅召唤属下,有何吩咐?”
赵钧:“今天的粮草,是经你的手发下去的?”
郑仁一惊,赶紧道:“实在是军中粮草只剩下…”
抬头遇到大帅的目光,不由得身子一发抖,磕头道:“是属下
无能!”
赵钧:“你盗窃军粮,将折粮所得钱入私囊,导致如今军心不
稳,该当何罪。”
郑仁猛地抬头,面对将军,脸色煞白:“求将军饶属下一命。
盗窃军粮入私囊,这等大罪,下官就是有一万个头也不敢犯啊
。”
赵钧终于从铺着虎皮的宽大座椅上起身,走到他面前,开口道
:“这等大罪,原也只要你一个头即可。”
郑仁登时明白了一切,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叫一声“大帅”
却没能再说下去。
大帅明白着是要借他的头来平息军怒。
大帅有此意图,他小小的一个仓官,又能奈何?
赵钧叹道:“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你放心,你死
后,你的父母
儿,待本大帅回帝都,自然会好生照看。”
郑仁重重地磕下头:“多谢大帅恩典。”
待推举出来的几个将官至大帅营帐前,恰逢掌管粮草的仓官郑
仁被大帅贴身护卫豹奴推出营帐。
郑仁脸色惨白,倒在地上,一言不发。
豹奴高声道:“仓官郑仁,私自盗窃军粮,中
私囊。大帅下
令,按军法,取其首级!”
言毕,手起刀落,砍下了罪人的首级。
郑仁的首级被高高挂在了高竿上。其“盗窃军粮”的罪行,也
传遍了全军。
大帅给了这么个说法,众怒也暂时平息了下来。
然而,军中粮草,已然告罄。
这个消息,也根本瞒不住了。
没有了粮食,这十万大军,迟早要生变。
饥饿的肚皮是等不了多久的,军中一生变,后果不堪设想。
营帐内,赵钧突然道:“郑仁是不是只有一个儿子?”
豹奴:“回禀大帅,郑家唯一的公子名玉和,是个极不成器的
,只爱嫖赌。”
赵钧:“成不成器,回去后打听清楚。能学好最好,不能学好
了,也要保证郑仁唯一的儿子此生衣食无忧。”
豹奴:“大帅考虑周到,郑仁地下有知,也当感激涕零。”
赵钧哼一声:“哪里有这许多感激。人生在世,又何必强求他
人感激?”
豹奴低头不言语。
赵钧:“这个用《三国演义》里学来的法子,平息军中众怒,
也不过是暂时。说到底,还是得想办法找到东西来填
十万大
军的肚子。”
“粮没了,草也没了。那数千匹战马,吃不到草,不也跟着自
己的主人一样在挨饿?”
豹奴:“大帅放心,肯定轮不上白蹄乌来挨饿。”
赵钧哼一声,豹奴不言语了。
赵钧似在自语:“到如此地步,也许只有这一个法子了。”
此处本来就是野草稀少,后续粮草赶不过来,数千匹战马跟着
主人一样饿了多
,不住地哀嘶。
仓官郑仁的头颅仍然挂在高竿顶上,双目紧闭,
是血污。
即使能平息众怒,也是暂时。
解决不了十万大军的果腹问题,又如何能让军心稳定,向前进
发?
众将士饥肠辘辘,只是有气无力地坐在那里,似乎连骂人的力
气都没有了。渐渐地,有人开始唱起了家乡的歌谣,唱的人越
来越多,或低
,或高唱。似是在饥饿中感觉到了前途未卜、
生死难测,歌声中却颇多凄凉悲怆之意。一时间,整个大营哀
声四起。
赵钧在帐内听到了外面的歌声,站起,走到帐外。适时夜幕已
临,星星点点的火把,无数个战士的面目隐于黑暗,歌声中,
无限凄凉。
赵钧负手而立,于夜
凄凉中,终于发号下令:“杀战马,以
充军粮!”
大帅号令传出,歌声终于停止。所有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
朵,这些战士,大多爱马如命,纵然饥肠辘辘,也决计不肯杀
掉自己的爱马来充饥。
已经有不少大帅的亲随去拉战马,却被马的主人拼死拦住。
一时间马嘶人吼,
成一团。
赵钧做个手势,身边豹奴一声大吼:“众将听令!”
刹那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望着统帅。
赵钧铠甲铮铮,抬步走上高台,望着眼前黑
无数的将士,
斑声道:“你们在故乡,都是有自己的父母
儿的,你们的父
母
儿,都在
思夜想,盼着你们好端端地回故乡。”
“当然,大衡的将士们,没有人会愿意做被乡亲们唾弃的逃兵
。十万的热血男儿,千里迢迢赶至,自然是要打一个漂漂亮亮
的大胜仗!自然要风风光光的回故乡!”
“杀马以充粮,赵钧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没有人会愿意千里迢
迢赶至就饿着肚子去打仗,更没有人愿意在上战场之前就饿死
在他乡!”
“我赵钧戎马一生,自然知道战马对将士们的意义。自然知道
这些跟随将士们多时的马匹,是众将士们的心头
。”
“知道大家都下不了手杀掉自己的爱马,但总有一个人为率先
。我赵钧身为统帅,自当要做个表率。”
说到这里,停顿一下。终于,开口了:“豹奴,把白蹄乌牵来
。”
豹奴叫一声“大帅。”却没能说下去。
白蹄乌是何等战马,岂是那些寻常马匹所能比拟的?
但在大军面前,统帅岂可食言?
豹奴没有多言,不多时把那匹天下闻名的白蹄乌牵来。
十万将士屏气凝神,全都眼不眨地看着那匹神骏非凡的白蹄乌
,以及马的主人赵大帅。
白蹄乌首尾八尺有余,全身皮
如黑缎一般,四蹄却作雪白,
素有“马中神龙”之称,甚至被称为“天下第一宝马。”
平常战士们见到这匹“宝马”也只有私下里
羡的份儿。可
如今…
这样的真正千金难得的马儿,竟然真的要被杀了煮入锅中?
所有人,一时间,大气也不敢出。
纵然暴殄天物,亦是形势所
,无可奈何。
白蹄乌见到主人,一双金黄
的双眸闪闪发亮,眨眼冲到主人
面前,挨挨擦擦,甚是亲热。
赵钧伸手抚摩立起的马鬃,从马首一直抚到马背…突然一用
力,死死地揪住…
白蹄乌吃痛,一声哀嘶,望着主人,眼中却全是
惑。
很多人都能看到,大帅脸上的异样。
然而,统帅的异样神色也是一闪而逝,很快恢复了威严。
赵钧一闭眼,手起刀落…
将军的刀法是如此的奇快,白蹄乌甚至没有来得及哀嘶一声,
就身首异处。
黑色马头瞬间滚落在地,马颈处,鲜血
了主人一身。
一身腥膻马血,赵钧沉声下令:“杀百匹战马,以充军粮。”
这一下果真没有人开口了。马上有差不多一百匹战马被拉出,
纷纷丧生于大刀下。
一时间马声哀嘶不绝于耳,在这苍茫的夜
中,听着分外的凄
惨。
马的主人耳中所听、眼中所见,受不了这份凄惨,忍不住痛哭
失声。
渐渐的,哭的人越来越多。
死了不过一百匹战马,哭的将士却有成百上千。
哭声中,赵钧
身鲜血,望着台下痛哭的将士们,突然举起大
刀,高声道:“好男儿应以保家卫国为已任,为国哭,为君哭
,为父母
儿哭,岂可为区区马匹哭泣!”
哭声渐止。
赵钧面对无数部下,道:“吃
了,有了力气,自可打一个漂
漂亮亮的大胜仗。待凯旋之
,自有数不尽的良马供我堂堂大
衡男儿驰骋。也不仅仅是这些区区马匹。待凯旋之
,在场每
一个男儿,归得故土,都是可以光宗耀祖的英雄!”
众将士一言不发。
赵钧一声高喝:“有没有光宗耀祖的决心?”
回答他的,是十万大军的齐声大吼:“有!”
这一声“有!”当真是吼声震天。
赵钧放下大刀,传令下去:“埋锅,造饭!”
无数个火堆重新燃起,刚刚死去的战马,尚自带着温热,就被
切割成一块块,连
带血,扔到滚开的锅中。
不多时节,
的香味和生血的腥味
织在一处,弥漫开来,
弥漫在整个营地的上空。
豹奴端着一大碗
透了的马
入大帅账营,却见大帅坐在虎皮
椅上,望着手中那
用了多年的马鞭,怔怔地发呆。
大帅似乎从来没有这种发呆的时候。豹奴叹口气,不敢多言。
只是把那碗马
轻轻放在大帅面前,小声道:“大帅,用餐了
。”
赵钧终于把视线从马鞭移到了那碗马
上,面无表情来一句:“这碗里…是白蹄乌?”
豹奴赶紧答道:“当然不是了,是别的战马…”
他没有再说下去,却见大帅手臂一动,猛地一挥马鞭…
咣啷巨响,整张大案,竟然被鞭子劈作了两半。
那碗热气腾腾的马
,亦是随之滚落地上,散了一地。
作者有话要说:注:却说曹兵十七万,
费粮食浩大,诸郡又荒旱,接济不及。
催军速战,李丰等闭门不出。
军相拒月余,粮食将尽,致书
于孙策,借得粮米十万斛,不敷支散。管粮官任峻部下仓官王
垕人禀
曰:“兵多粮少,当如之何?”
曰:“可将小解散
之,权且救一时之急。”垕曰:“兵士倘怨,如何?”
曰:“吾自有策。”垕依命,以小斛分散。
暗使人各寨探听,无
不嗟怨,皆言丞相欺众。
乃密召王垕入曰:“吾
问汝借一
物,以
众心,汝必勿吝。”垕曰:“丞相
用何物?”
曰
:“
借汝头以示众耳。”垕大惊曰:“某实无罪!”
曰:“吾亦知汝无罪,但不杀汝,军必变矣。汝死后,汝
子吾自
养之,汝勿虑也。”垕再
言时,
早呼刀斧手推出门外,一
刀斩讫,悬头高竿,出榜晓示曰:“王垕故行小斛,盗窃官粮
,谨按军法。”于是众怨始解。
---第十七回袁公路大起七军曹孟德会合三将
斩杀郑仁,正是套用了三国演义的这个情节。
平常最不感兴趣的就是军事军旅之类的,这章总是感觉写不出
那种味道来。本来想把赵钧的“大将风范”好好塑造一下,好
像也没能出效果…
自我感觉这章有些“仓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