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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夫人
 养心殿梅坞处的宫粉正傲然怒放,被冬风一拂,纷纷扬扬,空气中却更显雅致馨香。

 穿着宫服,踩着花盆底鞋,站在养心殿西围房边的若涵还是有点恍惚。养心殿一等夫人,何其崇高的身份,摇身一变,就成了御前一品女官了,这算是应了劫还是化了灾?一连过了好几天,她都还有些没能适应过来这种新转变。

 康熙后,养心殿便是皇帝居住和日常处理政务的地方,换言之,皇上有大部分光景在此度过。身为御前女官,当值养心殿在别人眼里意味着飞黄腾达、荣宠一身,但在她看来,很像是种变相监视看管,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进了另一个牢笼罢了。

 那个将她安置在此的总管太监冯玉定原是胤禩府里的人,他安排了两名宫女伺候她,只留下一句“万岁爷的旨意,让姑娘留在西围房,御前候传。”然后听说是胤禩娘的一位德高望重的嬷嬷前来,说了一大堆君前仪德,别的并没有向她多说。

 年关将近,加上新帝登基,紫城里已渐渐显出过年的气氛。内务府早早便传知了各宫总管封印准备过年事宜。各个品级的太监宫女们穿梭忙碌着,年长的凭经验谨慎办,才入宫的战战兢兢之余难掩几分激动与兴奋,就连后宫的娘娘,搬出宫的阿哥们也是忙得可以。

 除夕那天从申时就开始飘起了不小的雪花,虽然冷,却显得年味更浓了。

 青衣的太监,粉装的宫女,鱼贯而行衬着一群宫装服的皇妃、福晋、格格们,从长宫到慈宁宫一路浩浩

 行至宫门口,早有执事的太监等候在侧,一边引着各位依序而进,一边赶紧进殿传禀。几天前就已经进宫的各府福晋、格格们一早都梳洗打扮停当,依着各自的品阶,或穿着正式的官服,或新装束的前往慈宁宫向太后请安。因良妃早已仙逝,惠妃对新帝有养育之恩,故和德帝特封惠妃为皇太后,移居慈宁宫。而除夕守岁这样的宫中大事就由皇后还有和德帝原府邸中的妾氏,张氏、氏如今的淑贵妃、琬嫔主持办。

 从慈宁宫请安行礼完回来后,那些福晋、格格们就三五一群地聚集在淑贵妃的长宫,如今和德帝唯一的皇子弘旺已然册封为太子,母凭子贵,淑妃的地位也早已今时不同往日。屋外北风夹雪,屋内却是一派热闹景象,看上去倒是齐乐融融的样子。

 而养心殿内,却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年中最后一次朝政议事,气氛却令人窒息。偌大的养心殿在冬日的阳光下明晃晃的,时不时有拘谨的太监和战战兢兢的宫女穿梭在宫室外殿阁间,弓疾行、静悄无声。

 正发着呆,前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冯玉定走到她面前,不却还是颇为和气地道:“姑娘还愣着做什么,皇上传旨奉茶。”

 若涵淡漠一笑,倒是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了。她是御前女官,这等子事儿自然是要做的。

 才转进养心殿东暖阁,胤禩身着朝服坐在龙椅上。两侧坐着的都是他昔日的兄弟,如今的人臣。忽而神情一滞,目光瞬间只映出那个渐消瘦的身影。瞬间,抑制不住心的起伏。

 胤禛从若涵入内后目光便一直追随着她,手按捺地握紧了扶手不住发抖,心里涌起千言万语,可是却无法对她开口。多不见,他只有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将她留在心里。一时间,时间仿佛凝固了般,两人默默相对无语。

 若涵的出现,显然愕然的不止胤禛,自然还有那些息息相关的人,比如胤祥,比如胤祺。唯有胤禟目光恼怒而冷酷,因为只不过一的功夫,就要成为他侧福晋的人却突然变成了养心殿一品夫人,这叫他情何以堪。压抑了怒火觐见了皇上,也只得到“时尚早”这四个字为答复。

 忽然,一声异响打断了丝丝暗涌,只见胤禩的脚下有一柄碎了的玉如意。小太监诚惶诚恐地跪趴在地,慌忙用手仔细地拣起了碎片,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若涵回神,面对皇帝不明意味的目光福了下身,从小太监手里接过茶盏从容地递至桌案上,见胤禩面无表情地只坐在那也不端起茶,便向后轻挥了下手,示意她随侍一旁。

 一旁冯玉定的心却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皇上今儿个心情可不太好哪。

 暧阁中一时悄然无声,胤禩端起面前的茶,面容读不出任何思绪。

 “大将军于京,其往复尚未定,俟胡土克图喇嘛等到,再为商榷,西宁不可无人驻扎,你们说,命谁前往为好?”

 胤禟拱手上前道:“臣认为隆科多执持正理,概不瞻徇,派他前往西宁是最好不过的了。”

 胤祥怒视了他一眼,先是他年后就要前往遵化守陵,如今九哥竟然又要蜂隆科多,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是想彻底断了四哥的后路。

 “臣认为隆科多多年掌握京城卫戍部队,若是派往西宁,京城中又有谁能够接替?那些可都是八旗子弟。”胤佑此时说了句实话,他不参与羽,完全是出于对京城安危的考虑。

 “七哥过虑了,这不还有老十呢。再者…京城九门何等重要,还是自家兄弟执掌更为妥贴,请皇上恩准。”

 “老九所言甚是,就依你所言,就年后颁旨,西宁的事刻不容缓。”

 胤祥和胤礼互看一眼,皆怒火中烧。随后一瞧胤禛,他们的四哥倒是面无表情,瞧不出喜怒来。

 “四哥。”胤禩忽然向胤禛望去。

 “臣在。”胤禛起身拱手。

 “朕连多得底下呈上的折子,参你主持皇考祭奠一事,为了节省开销,缩运了护送先皇梓宫夫役人数,还同时改在陵寝当地采办建陵红土,制作大典所用的乘舆法物则用断钉薄板-а-р.ㄧ!б!',敷衍责,致使祖宗牌漆字漫,这些是否属实?”

 “臣尽忠职守,只念其国库空虚,所以…望皇上明察。”

 若涵瞧着胤禛此时的情形,不由感到一阵酸涩。胤禩对胤禛的谕责,皆因胤禛署理工部事务节省支出所致,此举皆出于公,却被胤禩责难,简直令人恶目而瞠,哭笑不得。

 “罢了,念你是朕的四哥,又心念朝廷,那就罚没一年俸禄吧。”

 胤祥刚想开口,却被胤禛一记怒瞪制止。

 “谢皇上隆恩,臣遵旨。”

 朝事一毕,在若涵的默默子下,胤禛离去,只回头匆匆瞥了一眼,一时百感集。

 太监和宫女鱼贯进入暖阁簇拥着胤禩由穿堂步入后殿又新内更换吉服。

 胤禩由着宫女们有条不紊地更衣焚香,目光却不时落在始终静立在一旁的若涵身上。

 紫的锦缎旗袍让她在一群淡粉的宫女中显得很是醒目,高高的两把头上缀着珊瑚梅英珞宝,斜一枚绿雪含芳簪,真真肤赛凝雪,眸如星月。然而最引人瞩目的并不是她的装扮,而是那份娇媚绝伦的姿态。

 “若涵。”他柔声低唤。

 若涵有些错愕地抬头“皇上有何吩咐。”说着主动走上前,从宫女手里拿过吉服冠替皇帝戴上。

 “你是不是不甘?”幽香气息萦绕在侧,胤禩瞧着她淡漠的表情,试探着一问。

 戴完冠帽,若涵推开保持了一点距离。“不敢,皇上圣明,又岂是我等能揣测的。”

 着装完毕的胤禩拿起一本折子随意翻阅了下,只是视线却始终落在她的面上。

 “朕只是要你知道,若换了位,情形也如同今一般,这就是成王霸栖。”

 若涵面色阴沉,在心底讥讽一笑。可惜,若是胤禛,绝非像他一般急功近利。

 “司天监昨来报,年后恐天有异变,你说…会是什么?朕自登基以来,自认也算敬业勤政,体恤民情,却为何有此预警于世?”

 虽然背对着自己看不到胤禩此时的神情,不过从话中却透着股沉重。若涵知道,胤禩这会儿纯属自言自语,并不需要什么回答,所以她一如既往保持着沉默。

 “为何不回答?”胤禩目光深沉。

 “皇上只是自律严谨罢了。”天象而已,古人大多迷信,若涵暗自腹议着。不过,君心难测,还是谨言为妙。

 “你说,朕的基业能有多久?”刚刚还是显得沉闷的人此刻却双眼烔烔,芒闪烁。

 若涵一震,他为何有此一言?难道…素素对他说了什么?康熙改了遗诏,很有可能是素素对其鼓动而至。那么这样一个女人怎么可能不把握机会,谄媚于新君!

 不,要冷静。如果素素真对胤禩合盘托出,那胤禩就不会对她有此一问。毕竟历史已经更改,素素失去了唯一的筹码,她也对前景一无所知,她和她对于胤禩而言毫无用处。

 “瞧你,脸色都变了,朕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脸上一温热,胤禩竟然亲昵的伸手抚摩了下她的面颊。

 若涵马上退后一步“奴婢惶恐。”屋内所有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宫女太监的头均低着,眼观鼻、鼻观心。

 胤禩望着自己还举着的手出神,淡淡一笑这才放下。“都跟你说了多回了,不用自称奴婢。”

 “谢皇上。”

 “太后想必等久了,摆驾慈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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