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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车子拐进明月道,温把车子停在路边,扭头看着邱枫娇美的睡颜,把已经严密披在她身上的西装向上提了提,又定睛看了她一会,食指轻轻摩挲着她滑如丝缎的脸颊“你的质问、悔意和哭泣令我死灰复燃了,你真是我的毒葯…”

 黑暗中,邱枫突然睁开眼睛,不动声任由他触摸自己,如曙石般的眸子闪过一抹奇特的亮光,凝定在他脸上。

 温察觉到了,静静回望“听到我的话了吗?”

 她不语,眼中出不信任和抗拒的意味。

 半晌,他微叹一声:“以前的你从不曾用这种眼神看我一眼。”

 她的视线冷冷掠过他的脸孔,投向霓虹闪烁的车外,才一字一顿地说:“把这无可奈何的多情留给你的新女友吧,现在的我们只是同事,而我坐上你的车子也是因为大家是同事。”

 温缓缓凑近她,温热的气息直在她脸上,像要刻意拨她的心绪般“你这反应我相当熟悉了,先用一种霸道的姿势把火头重新点燃,然后迅速酝酿如何能够快速把自己从这种气氛划分开来,并且做得毫不羞愧。”

 邱枫微微一愣,刻意忽略他的拨,硬声顶嘴:“这算什么气氛?我可没你想象的那么高深莫测,何况是你强要我坐上你车子!”

 “似乎又是我的错。”

 “得罪了,我这人有什么说什么,不像有些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他瞪大眼睛自指鼻尖“谁?我?”

 她重重‘哼”了一下

 “拜托你说清楚行不行,我怎么个败絮其中了?”

 “贪新忘旧算不算?”她森森地睨他一眼“旧爱未正式去,新就上任来,不是我预言,这种男人总一天被活活撑死或肾亏而死。”

 温一口气,硬是把气“咕噜’一声回肚子,默不作声地启动车子朝前驶去。

 邱枫见他面有愧,也没再说话,把脸扭向另一边继续睡懒觉。

 过了一阵子,车子遇红灯停下,邱枫抬起小脸半眯着眼睛四下瞄看。

 温忽然说:“好吧,我举手自认衰人是了,不但严重忽略人家一身武艺,还不识相地坚持护送她回家,像我这种极不通气的人合该是要、要…啊快到了快到了。”

 邱枫睨他一眼“承认得这么快?”

 “如果抵死不认呢。”

 “你虽然衰,却没衰到那种地步。”

 温哑然失笑,却不说话。

 邱枫也懒得理会他,继续歪在椅上睡觉。

 到了停车场,温把车停放好,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把打着呵欠的邱枫扶下车。

 邱枫眼皮四下一望,眼睛蓦然睁圆了“你怎么载我到这里来了!”

 温一拍脑袋,装出惊讶的样子“啊,我也不知怎的就绕到这边来了!对了,刚才你在发脾气,我一时忙,车子就扭了…”

 “鬼才信你!我要回家去!”邱枫朝他瞪了瞪眼睛,扭头往车子里走去。

 温连忙追前去“现在都深夜了,何必还在外面绕来跑去,就在我这儿将就住一晚吧。”

 邱枫扭头骂他:“这些事是能将就的吗?深夜相偕出人公寓的男女最百口莫辩,别忘了你现在有新女友!”

 “她?她不会…”

 “人家会不会生气是人家的事,与我何干!”邱枫瞪着他“你不载我的话我自己坐车回去!”话毕扭身就走。

 温无计可施,只得朝她背影叫:“其实我根本没什么新女友,只是想试探你对我还有没有感情才那样说…

 还有,你看你看…”他急急伸出手臂卷起衣袖给她看,

 “我手肘这儿擦破皮,起了一块红肿,现下地痛,大概刚才和那三个小子打架时擦着了。”

 邱枫“嗖”地扭头“那是我亲眼看见的!别告诉我你还会用‘是你眼花了’的借口吧?!”

 温眼神一闪,迅速说:“你没眼花。”

 她脸一沉,扭头大步而去。

 “坐在我旁边的确是个女人,那是我…我妹妹包包。”

 “包包?我记得她是及肩的短发!”

 “呃,那是你大半年没见她了,短发长…长成长发了。”

 “你骗谁?那个女人的头发好像很长了!难道包包拔发助长不成?”

 “那时傍晚了,还隔着玻璃,你就肯定你没看错?!”

 “这个…”

 温眼见一张小脸复杂多变,似惊乍喜,想她是相信了,不猛松了一口气,连忙说:“什么这个那个…快上去吧,若你昨晚不问,我也不会想到顺水推舟试一试你对我的感情。”

 邱枫霎时惊喜莫名,口“怦怦”急跳,却瞪着他低骂:“你无不无聊啊,有话不会直接问我?明知我这人心口如一,还开这种玩笑!”她上前瞄了瞄他的手肘,果然擦掉了一块皮,红红地渗着血丝,心里更是软化,领头朝电梯走去,经过他身边时却不忘狠白了他一眼“那还不快走!再不处理伤口就要感染了!”

 电梯的门开了,两人一前一后,不,是邱枫在前头牵着温没有受伤的手臂走进温家。半晌,阵阵“坐好!”、“起衣袖!”、“别动,人家叫你别动啊,你还动什么!这样扭来动去我怎么涂葯水!”的娇嗔此起彼伏,不时穿透温家半垂的窗帘,在深秋的夜空中飘扬弥散。

 帮他包扎妥当,邱枫“蹬蹬蹬”地跑到厨房拿保鲜纸把他的手肘了个严密,然后望也不望他一眼就跳下沙发,用闲话家常般的口吻说:“洗澡去,我帮你找衣服来。”

 “我没眼花耳聋吧…”望着大步朝卧室走的邱枫,温咧开的嘴角半天难以归位,须知往日的她不但不会为他找替换衣服,就连自己也常常进了浴室洗完澡才发现忘记带这件那件,常常尖叫着要他翻找出那一点小布拈拧着送至浴室里。进去后还没有什么额外“赏赐”若他地瞄过去还得捱骂。

 诧异地接过她递来的睡衣,温张了张嘴正要想说些什么,邱枫已转身朝卧室走去,顺便抛下一句:“借你一套睡衣用行吧,”

 “行…当然行…”他咧开嘴角看着邱枫转入卧室门,才忐忑不安地朝客房沐浴间走去…

 二十分钟后,温洗完澡出来,见邱枫换了他的睡衣,身子缩成小虾一般地睡在沙发上打着小呼噜。

 一股暖意从心房漾外去,他喜欢这样的画面,仿佛这儿是两人的家,她可以穿着皱睡衣糊着黑面膜任意伸懒打呵欠,而他含笑在旁,看着她的随心所,即使惯得过了火,宠得失了势,也毫无怨言。

 蹑着脚上前跪在沙发边看了她一阵子,似乎是睡着了。微笑着伸手进她后颈窝处,另一只手自膝下穿过,轻轻抱起她走至卧室放在大上,再小心在颈后的手,替她盖好被子,轻着脚步到大厅检查门窗。

 然而,当他关好门窗折回卧室望向上的邱枫时,却像被勾去了魂魄一般,傻站在门口处半天回不了神!

 本已睡过去的邱枫,此刻正慵懒地倚在上轻睨着他,半眯的眼睛掩住一汪秋水,百种娇媚蕴含其中,朱砂微微嘟起,因为他的睡衣过大,她身子轻侧,左边衣襟斜滑而下,出雪白的肩头,几丝黑发自脸颊边轻垂,晃悠在不经意呈现的雪肤上…

 此般风情万种,美非凡,形同策划良久,想要讨金表钻戒的媚俗女子在向男人撒娇讨巧!

 不过这画面该死的吸引人,浮动在空气中的妩媚惑,迅速传输至他的脑海,严重蛊惑他的神经!包何况他“吃斋”业已半年,突见如此画面,立时一阵騒动传来…惨了惨了,鼻腔微不断,大抵要鼻血了。

 盯着那张被唬住了的脸孔,邱枫暗自窃笑,更娇媚万分地歪了歪本来就长得好看的小脸,扬了扬状似柔若无骨的玉手,半闭气门捏着嗓子“咯咯”娇笑“喂,发什么呆哪,不认识人家哪?”

 温了半天口水,硬是把视线移开并定在碎花被子,才哑声问:“你、你不是睡着了吗?”虽然她有足够的魅力轻易把他贬作惨绿少年,但形势未明,为免唐突佳人,就算现在的她光光,就算他鼻血活活死,也不敢动她一动。

 不过他那颗算师的头脑已经迅速盘算起邱枫的反常…莫非她受了梅瑰的提示,发觉自己深爱着他,又苦无计策,干脆来一招“se”?

 身体因为这个想法既感动又火热,嘴里仍然坚持:

 “呃…今晚你睡这儿,我睡书房行了,我…先出去。”说话如此彬彬有礼,騒动却越益膨,只得以慢如蜗牛的动作朝房门挪去,心中百般渴望邱枫叫住…如果她主动,他就能名正言顺一亲香泽。

 就在他因为脚步渐至门边而委靡不振时,背后传来娇憨的叫唤:“站住…”

 心跳霎时加速,血哗然汹涌,双脚更像长了动也不能动“什…么事?”

 邱枫怀疑他在装傻子,却仍然娇声娇气地说:“我要你留下来陪我…”

 “留下?!陪…”

 装了太久的媚态,邱枫有点不耐烦了“砰”地倒在枕上大声说:“笨蛋,听着,今晚我觉得脚好冷,要人暖!若再支支吾吾的你就立即走人!从今以后别想再和我一起或沾我一下,连小指尖也不行!我邱枫襟磊落,不会因此而要生要死,反正那晚你说有了新女友之后,我早预了这辈子一个人过!”

 “你…你说真的吧?”他瞪大眼睛小心地问。

 “你可以当成假的!”

 温又惊又喜,理智立即归位,快速转身,再爬上…”

 夜半,窗外万籁俱寂,两人仍然紧紧依偎,不时以脸颊摩挲,然后相视微笑,再紧紧相拥。

 天将发白,邱枫紧偎着他动也不动。温以为她睡着了,小心撑起身子把她轻放在枕间。

 臂间的邱枫墓地睁大眼睛,幽幽地说:“温,你就做前生埋葬我的男人好不好?”

 “因为想问我这句话,你考虑了一整晚?”

 “嗯!”“你以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啊。”

 她眨了眨眼睛“我只在乎你。”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嘴巴沿下滑去,溜到她耳边低说:“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我非常乐意。”

 “那就算用指着头你也不准再反悔!”邱枫睨他一眼“我不会和你勾小指头,不过如果你真的看上别个女子,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这八年里我的诚信度如何?”

 她放意考虑了好一阵于“算…勉强合格吧。”

 他拧了拧她的鼻头“为何不相信我?”

 “你曾说你有了新女友…”

 “都说了是假的了。”温叹了一气,愣望着她好一阵子,却没有再解释。

 “但我…仍然觉得难过,不知为什么…”

 “那是因为你爱我。”

 邱枫鼻子一酸,潸然泪下“是的,我知道了。”

 “别哭了。”温替她拭去腮边的泪“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做到一支梨花带雨的神态。”

 “你说我丑?!”她斜睨着他,一泡眼泪又似无影无踪。

 “我哪敢。只是想不到你会耿耿于怀,然后在不怎么信任我的时候使诡计跑上了我的。”

 她瞪他一眼,气呼呼推开他要下去。

 温立即下身子把她回枕间“好了好了,全都是我冲口而说的鬼话,对不起。”

 “但你成功了,这两天我为你那个不知是否三头六臂的新女友了很多眼泪。我觉得很混乱,心里总想着你还很爱我,哪里就突然冒出个第三者来了?心里想着要坚强,却硬是不听话地痛,先是慢慢地,后来再揪扯成一团地扭痛…”她深一口气,眼泪汪汪地望着温“值至梅瑰一语道破,才晓得你把我的幸福和快乐都带走了。”

 “你本来就是个摊开试卷才能凝定心神的学生。”

 他的语气温柔体恤得叫她直掉眼泪,于脆“呜呜”哭着说:“你不是我就不知道我有多难过!晚上做噩梦,白天老是想掉眼泪,不想吃也不想喝,像掉了魂儿般恍恍惚惚,然后才发现自己真的很爱你。”

 “为了你这话我可以死掉一百次。”温轻吻她的发顶。

 “对了,梅瑰为什么会对你讲故事?”

 “你搬走后我很难过,晚上常常睡不着,便到梅瑰处求助。”

 邱枫睁大眼睛“算是找心理医生?”

 “对。”温顺势躺倒在她身边“她是个第六感极强的人,在日本曾是任过心理医生,后旅居到多伦多,成为一个极为有名气的催眠师。虽然她的故事听得我的,但确实起到示警和安抚的作用,当时我投诉无门,所以咨询她的意见,因为直觉你和她是同一类的女人…”

 听到“投诉无门”四个字,泪水再度自她眼中滑下…

 温低头审视,见她眼泛泪光,连忙为她拭去“即使咱们真的分手,你一天不结婚我都不会死心,须知咱家邱枫如秋风,无情亦多情,惟一的对付方法,就是等。”

 “我很爱你,很爱…”

 “果真是迟来的春天。”温拥紧她呵呵地笑“还好,没拖个二三十年。”

 邱枫一鼻子,再擦擦眼睛,也笑了。

 窗外飘来清甜的空气,似在庆贺这对小别的恋人重新开始;不时轻的窗帘仿佛把蒙着灰色薄纱的房间渐渐洗刷明朗,天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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