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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金白利悠然穿过长长的走廊,朝自己房间走去。她感到有点累,但精神却非常愉快。她还是有点没睡够,她希望今晚能把瞌睡都补回来。多亏了迪奇的感冒葯剂,虽说有点难以下咽,但她的病却奇迹般地好了。

 虽说她对即将到来的各种社聚会有点紧张,但今晚她玩得很开心。梅·圣·詹姆斯真是一位可人儿,她不仅长相妩媚动人,待人温柔大方,居然还能把所有的人都逗得忍俊不。金白利今晚高兴得差点儿都忘了自己到这儿来的目的了。

 在那个令自己痴的男人面前,只有梅的谈笑才能转移她的注意力,使她暂时忘却他的存在。他当时坐在桌子的另一头,他们相隔太远,金白利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却下意识地感觉到他的眼睛似乎老往这儿瞧。金白利并没有抬眼去证实他是否在盯着自己,她只是有一种感觉,或者不如说是幻觉。当然,那肯定是幻觉,因为有风度人的梅在场,他怎么会注意到她呢?

 金白利当然知道他的心中最爱的是谁。他刚到那天与公爵夫人的谈话全被她听到了。她原先以为他们间的斗嘴只是男女间无关痛的打情骂俏,但现在看来他似乎很认真,立志要追求那位已婚女人,而看得出那位女人对他大为光火,根本不愿接受他的追求。可这没能阻止他,今晚他的表现就是最好的证明。

 当金白利拐进最后一段走廊,朝自己房间走去时,她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她的心不由得一跳。是仆人吗?这想法连她自己也怀疑,因为那脚步声太重,很像那个苏格兰佬的。可也不会啊,为了避免在此地遇到他,她早早地就离开了聚会。

 晚饭后,大伙儿离开餐厅,来到了音乐厅。辛西姬为他们弹奏钢琴。这只算得上是一次小型聚会,男人们抬着果子白兰地在厅里一面欣赏音乐,一面品尝美酒。如果有人想抽烟,就得到后厅去,以免影响别人。

 金白利离开时,拉克伦与赫斯特女士谈得正投机,手里还晃着一杯白兰地。不管怎么说,他也不会紧随其后离开音乐厅,而且她知道他还是个夜猫子。然而第六感觉却告诉她不是这么回事,他来了。她的心不由得狂跳起来,说不清是紧张还是欣喜。

 如果后面的人就是他,理智上金白利决定不搭理他,哪怕只是简单地点点头都不得。否则,她今晚准不得安宁。她加快了脚步,最后几乎是小跑着到了门口,可等她一转房门手柄,才发现走时竟把门给锁了。

 她怎么那么傻,会把门锁起来呢?她当时是说过他要来偷东西,自己要把门锁起来的气话,但那只是说说而已,不想出门时竞真的把门带上了。为了求得宁静,她在房里时倒是应该把门锁好,可出门就大可不必了。他也没那胆量真来偷。眼前房门紧锁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急忙起一层层的裙摆,伸手摸进暗袋里,将钥匙掏出来。慌乱中那该死的钥匙竟掉到了地上,等她一把抓起来,却又无论如何对不准锁眼。

 就在这时,一只手掌按在门上,和她的头一般高,一个带苏格兰口音的人着气说:“看来你不认为我是个巨人,是吗?”

 一阵慌乱和不安过后,她反而冷静下来了。这也许是因为今晚甜酒喝多了,酒给自己壮了胆,也许是因为事情反正无可回避,就只好坦然面对。反正她现在完全冷静下来了。她转过身去,发现他靠自己很近,几乎要俯在了自己身上。

 难道他听到自己与辛西哑的谈话了吗?她这时一点也不感到难为情,抬起眼与他对视着,平静地说:“是的,我不认为。”

 拉克伦被逗乐了,又说:“可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我看。”

 “那大概是因为你长得太帅了,是吗?”

 她用反问的口吻说出这句话,反倒让拉克伦感到一点不自在,他放下手臂,往后退了一步。“也许我应为初次见面时的唐突向你道歉。”

 她本来可以接受他的道歉,让过去的事儿过去,也显出自己的大度和优雅。那样,他会回到自己的房间,而她也不再会碰到什么麻烦。两人可以相安无事。可她没那么做。她说:“你是随时都准备着向我道歉,是吗?”

 这是在挑衅。她马上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她不想收回说过的话,也不想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更温和点。

 他笑了:“亲爱的,你是这么想的吗?我倒是觉得不管从哪方面说,我都是一个好男人啊。”

 他想为自己的行为开,把责任推到她身上!对此金白利先不予理会,她只是说:“我告诉过你别叫我‘亲爱的’!”

 他仍在笑着,但那笑似乎充念,金白利宁愿相信这只是自己在想人非非。他说:“我可不愿受人摆布。你让我不叫我就不叫了么?没门儿。当然,如果有人愿意求我,那又另当别论。”

 她本来应该知道,跟这种人交谈是不该对他的放肆表现出心平气和的,但她只是问了一句:“那你想怎么样?”

 “想看到你来求我!”

 她气得双眉直竖:“我降低自己的身份在这儿应付你的胡搅蛮,是想教你懂一个事实:我不是,而且永远也不会成为你的‘亲爱的’!永远不会!”

 这又是一次挑衅!拉克伦走近一步,把手重新放到她背后的门上.身子向前倾着,她只有把头往后仰着才能与他对视。哦,也许她真该承认他是像个巨人…

 “小姐,有些事情要发生的话,你想躲都躲不掉。这恐怕就是命运吧:不过,就我而言,我更相信人的作用。只要人认准了的事,我想没有办不到的。”

 “好,那么是不是可以将你的手拿开,让我松口气呢?”金白利叹了口气。

 他舒心地笑了。“当然可以。瞧,现在你就看到了,有时人为因素可以改变命运的走向。要是你不那么求我,那就难保要再发生什么事了。”

 “你什么意思?”

 他又笑了,出一副的样子。金白利不由得一阵哆嗦,她已经猜到他会说些什么了。“亲爱的,我还没吻过你呢。我现在有一种冲动,要吻一吻你。”

 “别痴心妄…”

 她想大声表示抗议,可刚说了几个字,下面的话就被他的嘴堵住了,他已低头吻了过来。这一切来得是那么的突然,金白利简直有些措手不及。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可这是真的,拉克伦的嘴轻轻地、略带犹豫地在她的嘴上移动着。不一会儿,他不再犹豫了,用力将她的进了自己嘴里。

 金白利只觉得全身发软,神思恍惚。她一动不动地站着,呼吸急促,脑子里一片空白。当他将舌头滑进自己嘴里,使劲自己的双与舌尖时,她感到一阵惊诧和慌乱,她根本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事来。但很快,这感觉就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所替代。她身体中不断地涌动着一股股奇特的电,这电击打着她,将一阵酥心的震颤与快渗进了每一细血管。

 当他抬起头来,向后挪了一下身体时,她还沉浸在那种奇异的感觉中,神思恍惚。要是这时候他离开,她一定会浑然不知。当然他没走。他出神地低头凝望着她。她回过神来,心里一下子矛盾极了。她恼怒、气愤,恨他为什么胆敢这么做。但她又渴望、企盼,希望他能再一次吻他,再一次让她神游于那种醉人的境界…

 金白利从来没有过刚才的那番体验,哪怕是一点点类似的经历。她十六岁那年,摩里斯给了她生平中第一个吻,但他只是象征地、敷衍地在她嘴上亲了一下,让人感到十分别扭,第二次是在他出门远游之前,但仍只是君子式的,没让她产生任何异样的感觉。然而这苏格兰佬的吻,却让她魂飞天外,感觉简直无法言状。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他对她的态度会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金白利觉得她应该个明白。她问:“你干嘛要这样?”

 拉克伦脸上的神情一片茫然。“我也不知道,”他说。“可能是我喝多了。在我再做蠢事之前,我最好还是上去睡觉。”

 他的回答让她大失所望,尽管她觉得自己大可不必如此。她期望听到的是:他吻她完全是出于无法控制自己,他必须这么做,因为他渴望这么做。她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可笑。

 她冲着他说:“啊,太妙了。想法倒是不错,麦格列高先生,可别到了明早又向我道歉啊。道歉多了就缺少诚意了,难道不是吗?人们道歉通常是向对方表示诚意的。”

 金白利转过身去,想再一次试着开门。拉克伦一把抓住了她的臂膀,朝她俯下身来。他呼出的气息得她脖颈的,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我从来不会因为吻了一位女士而向她道歉。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对你也不例外。别指望我会觉得内疚。”说完他大步走开了,留下她一人站在那儿,心中一片疑团。

 三天后,金白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马上就要去参加威吉斯舞会了。她曾坚持认为自己一定不能按时作好准备,可她错了,如今一切准备就绪,只待出发了。

 鲍爵夫妇、赫丝特女士、拉克伦·麦格列高、金白利等都要去参加舞会。辛西姬由于年纪大小不能参加,正噘着嘴闹情绪。舞会后他们将到公爵的别墅住一个星期,因为他们还接受了伦敦另外几个社圈的邀请。迪奇与玛格丽特第二天和辛西娅一道直接前往别墅。

 真令人难以置信,坎特比女士居然能在一天半的时间里就为金白利赶制出一套精美的舞裙,另外一套将在一星期内直接送到伦敦。她还答应在他们临出发前为金白利做好两套晨服。

 鲍爵夫人和所有亲友乘坐着公爵府专用的豪华大马车,仆人们和行李占用了另外两辆马车。公爵挑了一匹上乘的纯种马自己骑着,大概他不愿意跟那个苏格兰人在那么狭小的空间里挤好几个小时。金白利也希望自己能痹篇拉克伦,可她没那么运气。

 饼去的两天里除了吃饭,金白利一直设法痹篇他。总算幸运,她成功了。那开晚上拉克伦吻了她,第二天吃早餐时,他一个接一个地打嚏。一定是她把感冒传给他了!她在一旁幸灾乐祸暗自得意:活该!真是罪有应得!看你还敢不敢再亲我!这以后,拉克伦看见她时总是板着脸,和那天晚上判若两人。金白利觉得这真是又好笑,又可气。那天早餐后,他打嚏渐渐不那么厉害了,金白利想一定是迪奇把那难吃的感冒葯也给他吃了。

 这天早晨,他们上了马车,不巧金白利正坐在了拉克伦的旁边。所幸凳子很长,她可以不必紧挨着他,这样至少可以不理他。梅与赫丝特坐在他们对面。金白利可以想像得到,只要赫丝特女士一不留神,拉克伦就会盯着梅看。而且,金白利还敢肯定要是赫丝特没在场,自己一定会再一次受到冷落。他们一定会就两人之间的感情债说个没完、吵个没完。至少他会这么做。关于这点金白利深信不疑。

 就像与拉克伦初次争执时一样,梅紧绷着脸,看得出她在生苏格兰人的气。只有当她不得不回答赫丝特的问话时,那怒容才暂时消失,出和悦之。一路上赫丝特喋喋不休,说个没完,金白利不想和她啰嗦,只好眼睛望着窗外,假装在欣赏风景。

 到伦敦时正是下午,没有安排活动。梅叫大伙好好休息一下,因为舞会将持续到第二天早晨,他们得熬个通宵。金白利如释重负,她总算松了口气。在那么小的空间里要故意回避拉克伦,可真是件苦差事,一路下来她已是酸背痛。

 时间过得很快,马上就要去参加舞会了。金白利穿上那件新做的裙装,左看右看,感觉好极了。那裙子很适合她的气质。银灰色的缎子面料,下身从部以下收紧,肩膀、汤匙式的低领口、裙摆及背后长长的拖裙都点缀着好看的淡蓝色花边。一小条别致的绸带绕在脖颈处,上面挂着一块很巧的玉石,那是她母亲留给她的。

 然而真正让金白利变得妩媚动人的,是梅的女仆帮她做的新式发型。当那女仆手拿剪子和卷发筒来到金白利的房间,动手修剪她那前额和鬓角的头发时,金白利还真有点担心,生怕这年轻的女孩子一剪子下去就将自己变成一副古怪的丑模样。可事实证明,那女仆对流行发型的把握很在行,她是梅专门派来为金白利参加舞会打扮的。

 地上散落着一绺绺的金发。金白利对镜一看,修剪过的刘海巧妙地勾勒出了她的面部轮廓,鬓角处的卷发又让她的脸型看上去柔和了不少。略施粉黛后,金白利都有点认不出自己了。她觉得自己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漂亮过。她盼着舞会脑旗点开始。她简直有些急不可待了。

 拉克伦第一眼没认出她来。他从房间里出来,与她擦肩而过。一开始拉克伦还以为是圣·詹姆斯家请来的新客人,便礼貌地点点头打个招呼,她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大模大样地继续往大厅走去。当他回过神来,认出是她时,不由得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平时谁要是想叫拉克伦吃惊,还真不是件容易事,可金自利小姐却总让他出乎预料。他真想一把把她抓住,问问她打扮成这样到底想干什么。可他还是沉住了气。为了不让自己发出可笑的声音,他赶忙把嘴闭上。

 在谢灵·克罗斯的那个晚上,当他第一次看到金自利的笑颜时,他也是像现在这样吃惊过。那对酒窝使她一下子平添了许多魅力。他不知道那微笑怎么就像一个魔术师一样使一位貌不惊人的女人一下子出落得楚楚动人。他决定今晚再看个明白。当然,也就是看看而已,他并不想让这一切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然而,可恨的是,那个女人总是能够让他感到惊奇,总是让他不知不觉受她的影响!

 自从那天晚上她怒气冲天地敲响他的房门,他就无法完全控制自己了。即便是对梅的关注也不能完全集中他的注意力。当金白利不在自己的视线里时,就经常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拉克伦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那天会涌起一阵莫名的。强烈的冲动,让他无法克制自己而吻了她。她真希望所有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因为从那天起,他已无法将那动人的一幕忘怀。

 他无法忘记那次吻带给他的激动与亢奋,她娇柔地依偎在自己怀里,默默地、激动地张嘴承受他的狂吻,一点也没有要挣脱开的意思。她丰而柔暖的身体非常听话地靠在他的臂弯中,任由他摆布,他一低头便能吻到她的嘴,他生平第一次没有因为接吻而把脖子得又僵又硬。看来与高个子女人接吻有不少好处,拉克伦那天才第一次体会到。

 而今晚,他是打算要继续与梅进行谈判的,今晚这种场合,梅不好拒绝他的邀请,他一定能有机会与她跳舞。而一旦把她揽在怀里,他想他一定能够成功。在他看来,她嫁给了那个乏味的英格兰人还自以为很幸福,简直是误人歧途却执不悟,太荒唐了!他觉得他像一个救世主,能将她从不幸的婚姻中解救出来。

 “真见鬼,我可以肯定她刚才的舞伴不是现在这个人。”

 “你在说谁?”

 “金白利小姐。”

 梅茫然地点点头。她在想着其它事情,但这个问题把她从心事中拉了回来。刚才,拉克伦一直死磨硬着她,要与她跳舞,出于无奈,梅只好答应了,可拉克伦却用苏格兰口音在她耳边不停地说着让人起腻的甜言语,梅简直有点受不了了。不过现在,她发现他与她跳着舞还能注意到其他的女人,尤其是金白利,不由得心中一动,便耐下子继续跟他跳舞。

 梅对他的那些足以让其他女人心跳的赞美之辞根本无动于衷,并不是她觉得他不够真诚,而是对任何人来说,如果这些话早已在自己预料之中,那么说出来就显得多余。对梅来说,它们不仅多余而且讨厌,她才不会像动了情的女人那样把它们铭刻心中呢。

 然而,有一件事却让梅很惊喜,那就是金白利改头换面的大变化,显然拉克伦也注意到这一点了。即使他一时没有注意到,梅也会提醒他的。

 “啊,你还知道刚才她是与别人跳的舞!”梅说。“其实还不止这些,男士们都争着请她跳舞。他们不只是图热闹,他们都非常想当她的舞伴。难道你没注意到吗?”

 “没有,”拉克伦闷声说道。

 梅觉得有点好笑,看来他已经在吃醋了。事情进展得那么快,连她自己也有点吃惊。

 “看来,她很受,”梅仔细观察着拉克伦的表情“她不像一般女孩那么轻浮,只会咯咯傻笑,而是比较稳重,能够耐心倾听别人。男人们恐怕都比较喜欢这种女人吧?噢,她那么可爱。你注意到了吗?”

 拉克伦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梅,你那么美,可他们今晚并没有排着队来请你跳舞。而她倒是出尽了风头,舞伴一个接一个的嘛。”

 梅笑了:“我也不希望他们排着队来请我。德夫林早就打消了这些年轻小伙子的念头。至于我们的金白利小姐嘛,在我们回谢灵·克罗斯之前,我想就会有几个小伙子向她求婚的。我要问问她是否已有了意中人。这支舞曲结束时,你要是能把我送到她面前,那就太好了。”

 他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梅发现他终于闭上了嘴,不再没完没了地对她轰炸甜言语了。他不时会向金白利那边瞟上一眼。梅不由得自鸣得意起来,她觉得自己做得太妙了。

 现在看来,这次牵线搭桥的差事比她一开始想的要简单,有人从中极力撮合他们的好事,他们呢,最终很可能就走到了一起。也许拉克伦和金自利本来就是天生一对、地配一双呢。

 舞曲一停,拉克伦就带着梅跳到了金白利身边,其实他几乎是把她拖到那儿的。梅见金白利身边站着一位男士,她生怕他下一支舞曲,又来邀请全白利,便抢先请他去为她们拿点饮料来。至于拉克伦…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要离开会儿,”梅直截了当地对拉克伦说“我想陪金白利小姐到阳台上去透透气,”

 “没事儿,亲爱的。”他接口道。“只是到那种危险的地方,我要是不去保护你,你丈夫要怪我的。”

 简直是胡说八道!梅差点要发火了,但她转念一想,让他呆在附近也好,只要听不到她们的谈话就可以了。她耸耸肩:“随你的便,不过你要离我们稍微远一点。”没等他回话,她就拉着金白利走了出去。当然,她们没有走远。

 阳台上设着一些屏风,可以挡住来自海湾的寒冷北风,这样客人们在阳台上既可以换换空气,暂时痹篇大厅的喧闹,又不至于被冻着,当然,他们还是不能在此久留,因为毕竟现在是寒冬季节。

 梅根本来不打算向金白利打听她对舞伴们的印象,但因拉克伦就在附近,而且似乎正在偷听她们的谈话,便想趁机让他吃吃醋。

 “金白利小姐,玩得开心吗?”梅随口问道。

 “是的,尊敬的夫人,我很开心。”

 “别这么称呼我。”梅略带责备地轻声说。“我想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朋友们都叫我梅。如果你觉得这名字还好听,就叫我梅吧。”

 金白利嫣然一笑表示同意,眼睛却不停地扫向几尺外站着的拉克伦,还故意装作是漫不经心看过去的样子。

 “能不能告诉我,”梅继续说“你是否已有了意中人了?”

 “约翰·肯特。”金白利口而出,速度之快让梅都吃了一惊。

 “哦,一个不错的小伙子。只是有点保守。你脑葡定是他吗?可别错了,他有点古板。”

 金白利忍不住笑了起来,因为她也发现约翰有点一本正经。“啊,你知道我一直都跟一个…怎么说呢?一个高度情绪化的父亲生活在一起。”

 “你父亲脾气不太好吗?”

 “一点不错。所以对我来说,古板也不见得是坏事。至少能给我一点新鲜感。”

 “可别那么说”梅笑着表示了担心:“德夫林有时就会犯老毛病:一本正经,当然比过去好多了。以前他更是整天板着个脸,固执而自负,现在他只是偶尔这样了。但就算是偶尔为之,也得我很苦恼。所以如果你不喜欢脾气暴躁的人,那可以找个斯文点的,或者说脾气好点的人为伴。还有,幽默的男人也不错,他们会让一生笑口常开。”

 说到这儿,两人不约而同都偷偷看了拉克伦一眼。只见他独自一个人静静地在吹口哨,就好像她们的谈话一个字儿也没听到。他今晚穿着一身适合正式场合的礼服,看上去比平时更加风倜傥,使金白利不由得又怦然心动了。

 金白利曾设法去注意其他男人,可他们与他相比总是相形见绌。今晚,她受到了很多男人的恭维与邀请,但她总觉得有点失望。她希望拉克伦会绅士般地走来请她跳舞,哪怕一支舞曲。可他没有。他要么请梅跳,要么干脆坐着。

 “还有霍华德·坎斯托。”金白利想起来又口而出。“我发现他很有趣。”

 梅皱起了眉头,不知该怎么找这个小伙子的茬儿了,因为她根本想不出坎斯托有什么缺点。这是位爱运动的青年,自从老坎斯托有病以来他便承袭了父亲在上议院的席位。他家境富裕,在伦敦算是数得上的望族。人们纷纷传说一旦老坎斯托过世,坎斯托便可继承他父亲的侯爵头衔…而且看情形,这一天也不会太远了。坎斯托无疑是年轻女士们的最佳人选之一,当然对金白利也不例外。如果有人喜欢金发花花公子这类人,那他可真算得上是其中的佼佼者了。

 梅真希望在这个小伙子身上挑出点毛病,借题发挥一下,因为在她心中,早就把拉克伦和金白利配成了一对儿。可她现在却无能为力了。本着公平的原则,她应该邀请坎斯托到谢灵·克罗斯住上几个星期,还有约翰·肯特领主。其实,如果她真的要显示公平,似乎也应放手让玛格丽特去邀请一些年轻的女士,供拉克伦挑选。

 梅叹了口气,心想世间的事情有时真难以预料,往往你希望它这样发展,它却演变成了另一种轨迹。

 现在就正好体现了这一点。她只好着自己又唐突地问了一句:“霍华德·坎斯托会是位好丈夫。但除他之外还有其他人选吗?”

 她想不到金白利又一口气说出了三个人的名字。毕竟这女孩到这儿来是为了寻找自己的终身归宿,很显然,她不会只顾玩耍而忘了正事。

 可对于梅来说,有一个问题一直都在困扰着她:从一开始金白利身边就有一位男子气很重的最佳人选…拉克伦,可她为什么对他一点兴趣也没有呢?还是她对他有意而不好意思说?

 但现在不是打听这件事的时候。尽管梅非常想个明白,但拉克伦就在附近,她不想让他听到这方面的谈话。

 这时,阳台门开了,德夫林在那儿探着头,看样子是找她有什么事。他用端着酒杯的手掩住嘴,好像是在对梅低语,可声音却完全能让三个人都听到:“梅,我的小甜心,来帮我解解围。亨利尔特·马克斯着我,要让我接受她丈夫的政治观点,可几乎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根本不感兴趣。快点,她像幽灵一样死着我不放。”

 他急切地说着,根本不给梅回答的机会,也没有向她的同伴表示任何歉意,便走上前来,冲着金白利大方地一笑,急匆匆地拉着梅走了。他连看都没看拉克伦一眼。

 梅很快就发现外面根本就没有什么幽灵。“亨利尔特在哪儿?”她问。

 “你见不到她。”德夫林轻轻拍着她的手,咧嘴笑了。他把她揽在怀里继续跳着舞:“马克斯夫妇从来不会光顾这么豪华的地方。”

 梅愣了几秒钟,展颜大笑起来:“你来得倒正好,我正想着该找条什么理由把金白利和拉克伦单独留在那儿呢。”

 “知你莫如夫嘛!我是算着时间去的。”德夫林得意洋洋地说。

 梅惊奇地扬起了眉:“你看到我们去阳台了?”

 “亲爱的,你的行踪不会逃过我的眼睛。”

 德夫林做了个鬼脸:“你这么做我不知道是该高兴呢,还是难过?你是不是对我有点不放心?”

 “我对你一万个放心,亲爱的。你应该为此感到骄傲。”

 “那当然。”梅和德夫林靠得更紧了。

 金白利直愣愣地盯着那扇关上的门。阳台上一下子只剩下了他们俩!这时,拉克伦故意干咳了几声,想引起她的注意。但金白利决定不理他,她转过身去眺望威吉斯城幢幢房屋后的广场。夜中,那里朦朦胧胧,灯光在时隐时现地闪烁,照耀着广场中央那孤零零的长凳和一座早已被人们淡忘了的某位英雄的雕像…

 “小姐,你这么故意不理我,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我这人很奇怪,是不会让人忽略我的。”

 “哦!这我可不知道。”金自利看都没看他一眼。“对我不感兴趣的东西,我根本就懒得看。”停了停,她又补充了一句:“我看你还是走开的好。”

 “天哪!”拉克伦说。那声音突然变得很近,一定是他趁她不注意悄悄挪到她身后站着了。“亲爱的,你的话像把刀子深深地刺进了我的心。哦,我快要死了。”

 “哇,会有这种事?我简直是想都不敢想!要是说让你离开谢灵·克罗斯你会伤心我倒还相信,但怎么也不至于要了你的命啊。”

 “一点不错,如果让我离开,我真会当场咽气。”他停了停,突然又惊呼一声:“唉呀,你没想到吧?我没走,我还在这儿。”

 金白利差点笑出声来,但她还是强忍住了。对她来说要做到这点很不容易。拉克伦说话时那傻乎乎的样子特别逗人,那顽皮劲儿正是她所欣赏的。但是,这一切她不想从一个另有所爱的男人身上得到。他的心思在谁身上,两人都心照不宣。

 “对不起,麦格…”

 “金白利小姐,你今晚真漂亮!那些古板的英格兰佬有没有夸过你?”

 一股热涌上了心头。金白利本来正打算离开,可此刻已挪不动脚步。今晚好几位男士都夸她漂亮,可这话从拉克伦口中说出,却另有一番味道。

 他抓住了她的手臂。而她呢?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她天真地以为他只是想摸摸她。

 “我是不是让你很难堪?”他含情脉脉地道。

 金白利并没有感到难堪,她只是耳热心跳,不知该说些什么。她确实不知道听到拉克伦的赞扬时,如何表现才不失大家闺秀的风范。她羞涩地摇摇头,垂下了眼。她这种表现给了他进一步亲热的勇气。

 “我很喜欢看你羞答答的样子。这跟过去的你完全不同,不过很不错。”

 “我可不是…”

 “嘘,别总是那么设防。害羞并不是件坏事。”

 今晚她不愿同他争吵,可她也不想给他留下错误的印象。“我的确不是…”

 “你让男人忍不住想吻你!我发现我现在又有这种冲动了。”

 金白利嗓子眼一下子哽住了,呼吸也急促起来。她抬起了眼,与拉克伦目光对视了。他们相拥在一起。他的嘴了过来。与上次不同,这次接吻显得认真得多。他紧紧地将她拥在怀里,舌头很快便超过红伸进了她香口深处,宛如一位不速神魔摄住了她的魂魄。像这样的吻,在她看来,只有待她结婚后才可能品尝到。这吻能让人漾,她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只觉魂牵梦绕,气回肠。

 到底这吻会把她带到什么境界,他们最终会做出什么事儿,我们都无从知晓,因为有几位维吉斯的客人偏偏选中了这时候跑到阳台上来乘凉,门被推开的一瞬,拉克伦赶忙往后一跳,在他们之间留出了一定的距离。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金白利失去了平衡,她一时没站稳,踉跄得差点跌倒。拉克伦只好伸出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背。为了不让别人看出他们的亲密,他顺势把她带到了舞厅,滑进了舞池。

 等她真正回过神来,要责骂他所做的一切都太晚了。刚才她并非没想过要骂他,可那吻让她忘乎所以,她不愿意就此败了兴致。不过,对此保持沉默可不行,那会让他认为她是一个可以让人随便吻的女人。金自利决定找机会和他谈谈,但不是现在。现在她还沉浸在接吻带来的快意与兴奋中,而且他也对她一往情深。

 的确,拉克伦一直没离开她。他拥着她在舞池中翩翩起舞,两眼直溜溜地望着她,那双淡绿色的眼睛像两团绿色火焰温暖着她的心房。这时,之前曾经争着邀金白利跳舞的一位男士又走上前来请她,可拉克伦却暴地拒绝了他。

 拉克伦表现得有点失常,大声怒斥着:“走开,英格兰佬,她已经有人了!”

 金白利很难为情,可同时又感到一阵兴奋。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接受他的相拥,一只手放在他的肩上,另一只让他温柔地握着。每次当他们靠得很近,她的丰房触到他的膛时,她体内总是升腾起一股热,似乎每神经都会因此而震颤。

 其实这是拉克伦刻意的。他用这种微妙的动作来惑她。他怕太出格的行为会巧成拙,引起她的反感,所以只是略施小计,想不到却在她身上产生了奇妙的效果。他也说不清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为什么想要拥有她的。他不知道这念头是怎么来的。这甚至不是他考虑之后做的决定。他根本就没有考虑的过程。他此刻只是想要她,而且这愿望很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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