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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连几天,高君都在等著毕衡达再度出招。

 她猜想,他也许会用最传统的鲜花攻势…这人古板,没什么创意。

 她猜想,他也许会带个乐团到她的公寓楼下唱情歌…那像是毕雅夫会使出来的作风。

 她猜想了很多种方式,可时间也过了四天,

 毕衡达竟连一通电话都没再打来了!

 罢回到出租公寓一楼的高君,拎著便当,开始奋力地爬起楼梯。

 不许再想毕衡达了!

 她自了那么久还不够吗?谁规定他只要有一点点风吹草动,她的心里就要刮起强烈飓风呢?

 她一向让自己过得很好,现在没有他…

 她更是好得不得了!

 她在新公司里的工作适应良好,和大公司的人事复杂比较起来,这份工作对她而言,算是足以调剂身心、休养生息了。虽然,她偶尔也会想念以前工作上的刺与成就感。

 但这间公司有家的感觉,员工好相处,老板和老板娘又时常对她嘘寒问暖。她心满意足到不行,才不想理会毕衡达理不理她呢!

 斑君在四楼停下脚步,了几口气…加油,只剩一楼了。

 她踩著高跟鞋,每一层阶梯都当成是他,用力地踩了下去,啪达啪达地走上五楼。

 一个高大人影坐在行李袋上,靠著她家门口,沉沉地睡著了。

 他怎么又坐在门外睡觉了?他又怎么会来找她呢?不是不闻不问了吗?

 斑君瞠大眼,凶凶地瞪著他,实则更想拿面镜子来瞪自己。

 “毕衡达…”她用脚轻踢了下他的小腿。

 他没醒。

 “毕衡达,你坐在这里,我没法子开门…”

 这回,毕衡达睁开眼,眨了两下眼,才回过神便给了她一个微笑,还顺手把她拉入了怀里。

 “啊…”高君惊呼一声,拎高手上的便当,以免整个砸到他身上。

 “你回来了。”毕衡达专注地看着她,想把这些天的想念全给一次看个够。

 “我…我们分手了,不要随便抱我,可以吗?”她低声说道,挣扎著站起身,

 毕衡达笑意一敛,他抿紧,也随之站起身。

 他无言地站在她身边,对于这种一再被她推开的感觉,还在努力地适应当中。

 唉!活该他受煎熬,谁让他之前让她的日子那么难过呢?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低头在皮包里找著钥匙,不知道他现在是想怎么样。

 “我在等你。”

 “怎么不先打电话给我?万一我和别人有约的话,你不就要等到三更半夜吗?”奇怪地瞥他一眼。

 他一向讲求效率的。

 “如果打给你,你不愿意我过来,我还是只能选择坐在门外苦等,不是吗?”毕衡达低眸掩住眼中狡猞的光芒。

 他知道她不会忍心看他坐在楼梯间等待的。

 “你这个时候怎么没在办公室?”高君打开门,回钥匙。

 “我休假,十天的长假。”

 “啥?”

 斑君的钥匙“啪”一声掉到地上,她吃惊地看着他,不能置信工作狂的他,竟然要休十天长假。

 毕衡达弯身顺手捡起钥匙,放到她手里,大掌便自然而然握紧了她的手。

 她开了门,也让他拉著她走入屋内,关上了门。

 “前几天一直赶著要把所有案子处理到一个程度,这样我才有法子休长假。”他伸手僵硬的颈背,报告式地说道:“所以,我这几天才会一直没过来找你。”

 “你休假还来找我干么?”她呐呐地问道。

 “我想睡觉,我最近每天睡觉都没超过三个小时。”

 “你家里有大不睡,跑到我这做什么?”

 “这里有你。”毕衡达低声说完后,目光不甚自在地看着地板。

 斑君脑中缺氧,呼吸完全停摆,只能傻傻地看着他小男孩告白式的困窘模样。

 瞧他说的是什么甜言语啊,真是讨厌得让人好想哭哪!

 斑君的目光扫过他眼下疲惫的青紫,把他推到小餐台前,低声说道:“还没吃饭吧,便当分你一半。”

 “我想先洗个澡,可以吗?”他倚著墙壁,转动了下僵硬的肩颈。

 “我这里没有你的换洗衣物。”

 “我自己准备了。”毕衡达拎起一旁的小行李袋,晃了两下。

 “我为什么要让你住下来?”高君双臂叉在前,有种受骗上当的感觉。

 虽然,心里免不了是有那么一点点喜孜孜的哪!

 “你比较想看我睡在楼梯口,干扰你的邻居吗?”毕衡达反问。

 “你在耍赖吗?”这人是转了吗?她好气又好笑地瞥他一眼。

 “只要能达成目的,身段并不重要。”

 “又是毕雅夫名言吗?”

 “我不知道他说的对不对,但我现在进到你房间了。”毕衡达咧嘴一笑,样子显得年轻又开心。

 他拿著换洗衣物定进浴室,高君则瞪著浴室门口发愣。

 他啊,现在也不要求承诺,也不直接要她回到他身边了,但这些拚命想接近她的小动作,却更让人揪心啊!

 就在高君发愣间,毕衡达已从一室的水蒸气里走了出来,一头发,一件只扣了两颗扣子的黑色睡衣,出半片感的膛。

 她别开头,假装忙碌地整理著家务。

 把皮包收进柜子里,不小心多拿了另一个蓝色抱枕出来。把桌上的水杯收到水槽里,想着待会儿去隔壁街的星巴克买些咖啡豆回来。或者,也该顺便拎一台咖啡机回来…

 “你需要吹风机吗?”她随口找了个话题。

 毕衡达趴在她的上,早已沉沉入睡。

 她讶异得睁大眼睛,蹑著脚尖走到他身边。

 这男人,最近还真是时兴在她身边纯睡觉啊。

 斑君盘腿在他面前坐下,静静地凝望着他的脸庞,

 时间像是回到了一年前,他生病而她送他回家的那一晚。

 那晚,她也是这样坐在边看着他。

 斑君用力地朝他额头吹了口气,吹开他额上那缯黑发。

 他们走了一年,走回到了原点。

 他样子没变,或者眉宇间的拧皱痕迹又加深了一点。

 但她的心变了,没法子继续当个等待的女人了。她要他的爱,也要承诺与婚姻。

 她知道他的心也变了,变得开始在乎她了,可他还是没把她当成可以倾诉心事的人,他也还没真切地告诉她“他爱她”啊!

 她的想法和要求或者很小家子气,但她下在乎,她已经宽宏大量地让他在两人世界里自由自在一整年了!

 斑君拿来一条巾,覆住他未乾的发丝,接著拉来一毯子,盖住他的身子。

 “你啊,争气点快追到我吧。”

 斑君无声地说道,用指尖轻弹了下他的鼻子后,笑着走到小餐桌边开始吃便当。

 这一餐,很美味呢!

 ******--***

 毕衡达在睡梦中突然惊醒。

 他瞪著天花板,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不是他的家。

 他翻了个身想找她。

 她的脸庞近在咫尺,正揪著一件毯子,偎在边睡著了。

 毕衡达小心翼翼地坐起身,不想自己的鸠占鹊巢,害得她酸背痛。

 他轻手轻脚地下,打横抱起她。

 斑君被惊醒,在睡眼蒙胧间看了他一眼,又迷糊糊地继续入睡。

 一秒钟后,她忽地睁开眼,因为想起两人现在暧昧不明的情况。

 毕衡达正将她放到枕问,双臂正好撑在她的脸颊两边。

 “你要做什么?”她屏住呼吸,看入他黑黝的眼里。

 “你的够两个人睡。”他俯低脸庞,鼻尖轻触著她的。

 她的心跳加速,耳朵还酣热了起来。

 “我不要跟你一起睡…”她伸直手臂,抗拒著想离开他的怀抱,

 “嘘,我什么也不会做。”毕衡达侧身躺在她的身边,下颚抵住她的发丝,牢牢地紧搂著她。

 斑君紧僵著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再亲密的都曾经有过,可这么相拥而眠,却还是头一遭啊。

 他沈稳的呼吸吹吐在她的颈间,她觉得,忍不住扬起角微笑着。

 冷冷夜里,人的体温果真是比什么暖气都来得舒适呢。

 听见她的呼吸声缓缓变得平静了,毕衡达缓缓地坐起身,凝视著她…

 她微张著樱,粉腮在枕问,酣睡得很甜。

 毕衡达悄悄走下,从他的西装外套里拿出一只戒指。

 他必须承认,他比自己所想像的还更加脆弱一点。至少,他现在还没勇气听到她的拒绝。

 毕衡达屏气凝神地执起她的手…

 她睡得毫无反应。

 他将戒指无声地滑入她右手的无名指里,让镶著单颗钻石的戒指在她的指问闪亮著。

 虔敬地低下头,在她的指尖印下一吻。

 这是她该得的一切,但他不知道她还愿不愿意接受。

 人都有犯错的时候,他也不例外。

 他只是希望在他终于知道他错在哪里的时候,一切都还来得及挽回。

 虽然他没开口道歉,但她应该知道他的心意吧。

 ******--***

 隔天早上,高君是早醒来的那一个。

 她睁开眼睛时,首先看到的是他的膛,因为他们两人是相拥而眠的。

 她慢慢地将脸颊又贴回了他的心跳上,感受著他的体温及他的味道,她真的觉得自己好幸福。

 她在他的额上印下一吻,蹑手蹑脚下了,不想吵醒他。

 他一定累坏了吧!要一个超有责任感的工作狂休假十天,想当然尔,他一定会忙著把所有业务全都整合到一种程度,才愿意离开。

 斑君在心里哼著歌,走进浴室。

 她对著镜于里的自己一笑,拿起漱口杯,眼前却突然闪过一道银光。

 斑君怔住了,瞪著她的右手。

 她的无名指挂著一只戒指!

 斑口一窒,完全没法子多想就冲出浴室,直奔到他的面前。

 “这是什么意思?”她摇著他的手臂,急著将他唤起

 “嗯…”毕衡达睡眼惺忪地睁开眼,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这…是什么意思?”高君把手指伸到他面前,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毕衡达看着那只钻戒,喉结上下滑动著。

 看到他紧张得僵凝住脸上表情,高君突然觉得安心了不少。如果不认真,他大可不必如此局促不安吧。

 毕衡达坐起身,嘴巴张合了几次,却还是无言。

 斑君用手覆住他的手掌,给他勇气。

 他反掌握住她的小手,抬头凝望着她。

 “你不喜欢吗?”他低声问道。

 “我要知道这代表了什么意思,我才有法子决定我喜欢或不喜欢。”

 “挂在无名指的戒指,意思还不够清楚吗?”

 承诺的话被迂回地抛出,因为他不喜欢被拒绝。

 “我要一段平等的关系,而不是你只要略施小惠,我就感动得要付出我的所有。所以,我要听你亲口告诉我戒指的意义。”她坚定地说道。

 毕衡达握住她的下颚,黑眸闪著黝光。

 他的手指微冷,她的脸颊则泛著红。

 “嫁给我。”他说。

 斑君的眼里染上一层泪光,她猝地把脸颊埋入他的颈窝,双手好用力好用力地抱著他的,直到她的手臂都发酸为止。

 “为什么要娶我?”她问。

 “我不能没有你。”毕衡达捧起她的脸,惊讶得睁大了眼。“我以为这句话会很难说出口的。”

 “你是真的不能没有我吗?会不会你只是不习惯我不在你身边的日子呢?”她直截了当地问道,心里怦怦跳。

 “我不是那种依赖成的人,我很会安排自己的生活。你离开了快一个月,我已经又开始习惯了一个人的步调,只是…”他低下额头,轻触她的,一声叹息幽幽地吐在她的肌肤上。

 “只是,少了你,我像具不敢去想明天的行尸走。”他说。

 “没认识我之前,你不也一样过生活吗?”她管不了自己的话是不是任地想要求更多。

 如果他认为她值得,他就该告诉她。

 斑君推开他,让两人保持在一臂之外的距离,好让他们可以更看清楚彼此的表情。

 “以前不觉得一个人有什么不妥,现在知道了生命可以拥有完整的感觉,再要我回到孤单的情况里,便觉得心如刀割,怎么样都不自在了。”他一瞬不瞬地凝视著她,激动得连声音都在发抖。

 “我该答应你的求婚吗?”她认真地问道。

 “为什么这样问?”他皱起眉,不明白她的话中之意。

 “因为我如果现在答应了你的求婚,我会觉得对自己很不公平。”高君捧著他的脸,严肃地抱怨著。

 “如果问题的症结已经被发现了,能尽快解决,让我们的未来有更好的报酬,为什么不答应?”毕衡达的口气很公事公办,揪著她手臂的力道却过重了几分。

 “你的回答很狡猾。我认为你应该付出更多的实际行动来说服我才对。』她一本正经地反驳著他。

 好想笑喔,她居然在和他舌战呢!这是她从不曾预期在他们的关系里会出现的情形啊!斑君努力地抿著,以维持她脸上的严肃。

 “你不会知道我要跨出这一步,有多么困难。”毕衡达困难地吐出话,浓眉峻厉地拧起,声音相当嘎哑苦涩。“我有过很多次付出而被拒绝的经验。”

 斑君的手滑入他的掌心之间,让两人手心贴着手心,十指扣著。

 “那就告诉我,让我能够理解。”她柔声说道。

 毕衡达抚住她的脸庞,望着她善解人意的眸子。他心头一悸,松懈了心防,慢慢地开口说道:

 “我小时候住在舅舅、舅妈家,只有周末才会看到我的爸妈。我那时候喜欢看书,可是书里的爸妈形象总和我家的不同,我以为那是因为我的好表现没让他们看见,所以他们不知道我是个多好的孩子。”

 毕衡达深了口气,喉咙哽入了一股悲怆,一时之间竟没法子再继续说下去。

 斑君没催促他,只是默默地瞅著他,等待他打开心防。

 “所以,我每次在舅舅家得到赞赏的表现,我就会回家从头表演一次,可是我爸忙于工作,一年见不到几次面;而我妈她…她…从不…”理我。毕衡达一耸肩,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却是没法子完成那个句子。

 斑君咬住,不许自己的情绪影响了他的心情,可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却是不争的事实。

 “哭什么呢?孩子又不懂事。”毕衡达的指尖接住她的泪水。

 斑君摇头,二话不说地串丰抱住了他。

 孩子如果不懂事,他就不会不愿意谈起童年,也不会这么地害怕付出了。

 “孩子真奇怪,就算和爸妈不常相处,却还是会傻得想在爸妈面前寻求认同。”他的鼻尖偎在她的发丝间,喃喃自语著。

 “你很好、你很好、你很好你很好你很好你很好…”高君说著同样一句话,说著说著直到泪水哽住了喉咙,让她再也说不出话。

 铃铃…

 毕衡达的手机乍然响起,打断两人相拥的空间。

 “星期六早上谁会打电话来?”毕衡达皱眉说了一句,拿起手机“喂”了一声。

 “舅妈…”毕衡达唤了一声,脸色旋即一变。

 斑君一看到他沈重的脸色,察觉出情况不妙。

 他切断电话,飞快地跳下,换上长

 “怎么了?”她问。

 “我爸突然痛,呼吸急促,现在送到医院急诊室了。”毕衡达脸色惨白地说道。

 “你快换衣服,我打电话叫计程车。”高君马上拿起手机,迅速地处理完毕。

 “我是开车来的。”他扣著衬衫钮扣,人已经在往外走了。

 “心里着急的时候,不许开车,太危险了。”她跟在他身后,把他摆在上的手机放到他口袋里。

 毕衡达走到门口,突然回过身。

 “你和我一起去。”他朝她伸出手。

 斑君紧捏了下他的手。

 “等我三分钟,我马上换好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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