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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杯觥错,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之类的祝寿词连声不绝。

 这场寿宴的主角来头可不小,是身为明心综合医院的院长、长山制葯厂拥有者、还身兼国家顾问的娄锡山,因为其背景身分的关系,整个宴会的场面说有多热闹就有多热闹。

 如此的盛会,为了际,大人们忙得不得了,但相对的对小孩来说,除了吃吃喝喝的那一刻,其他时间都是无聊的。

 一旦无聊,那自然是要找事情来做…

 “娄显恭,你躲在这里做什么?干么跟只老鼠一样的躲着,是哪里见不得人啊?”娄郁心就是闲着没事找事做的人。

 对这个小她一岁的堂妹,不管是那蓬蓬鬈鬈、梳得像上了发卷的洋娃娃般发型,还是一双又圆又亮的大眼睛、浓密到气死人的长睫,每一样她看了就讨厌。

 特别是,明明都小学六年级,一般同年龄的都变成大女孩了,她的个子却还是小小的像个未发育的小三生,皮肤光滑细致得让步入青春期、已经开始冒出一、两颗青春痘的她看了就生气。

 一切的一切,呈现在这堂妹身上的,都让她看不顺眼,能找到奚落的机会,那更是她生活上极大的乐趣之一。

 这厢觉得是乐趣,但娄显恭可不,一见到来人,小脸只差没皱成了苦瓜般。

 虽然才小学六年级,还不太懂得豪门争权的意义在哪里,但那些台面不的角力在日常生活中一再发生,她或多或少也有些明白,亲戚们对她的存在并不是太友善。

 她那些叔伯姑姨,表面上对她还算是亲切,但在爷爷面前,总是有意无意的要拿自家的小孩跟她比较,说谁谁谁哪科的成绩如何、得了什么奖,谁谁谁小小年纪时就做了什么事、表现又是怎样的,无一不比。

 虽然最后总会留不场面话,说是让她以这些哥哥姐姐当榜样,要多加油之类的,但一项项、一件件让她明显被比不去的比较,全摊开在爷爷面前,真正的用意是什么,也是不难猜测了。

 因为年纪上的相近,只相差一岁的堂姐娄郁心就是最常被拿来跟她比较的对象,加上这位堂姐个性上强势,她真的是一见到就觉得手脚都软掉。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被人当成鬼似的表情让娄郁心觉得不,特别是,一身小鲍主打扮的她在看见堂妹同样装扮,却因为个儿的娇小包显精美雅致的效果,让她看了更加不

 娄显恭看着堂姐没来由的发怒,直觉地陪笑着,真的只能庆幸,由于爷爷贪静,在孩子成年后,都是一个个踢出去住,要他们自立门户,让她减少了许多跟这些不友善的堂表兄姐的接触机会。

 以她的理解能力,她并不晓得亲族的长辈们私底不回了家是怎么教育自家儿女,只知道她的这些堂兄堂姐们,至今还没一个对她伸出什么友谊之手还是手足之情的,只要趁着大人不注意…当然,所谓的大人也就是娄家的大家长,那个代表一切的大当家。

 只要爷爷不在,这些同辈的堂哥堂姐或是表弟表妹,她印象中,还没见过有哪一个给她好脸色的。

 那种视她如无物、当她如无形的气人态度,都还算是最轻微的精神打,更坏一些的,出言奚落跟嘲笑都是司空见惯的事,也难怪她看了娄郁心就觉得气虚,完全是不战而降。

 “郁心堂姐。”她赶紧打招呼,努力的粉饰太平,假装没事。

 “冠府哥呢?”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娄郁心不很放心的四处张望了不,直接问。“他今天没跟你来?”

 “冠府他感冒发烧了,所以在家休息,没来。”既然被问到,娄显恭只有乖乖回答的分。

 “你真是没礼貌耶!”视阎冠府为偶像的娄郁心用鼻孔哼她。“冠府冠府的叫,加一个哥字是会要你的命吗?”

 娄显恭被哼得一头雾水。

 对她来说,冠府就是冠府,干么还要矫情的加个哥字?那多奇怪啊!

 “不过这倒是难得。”娄郁心冷哼。“这么大的场面,没有他撑,你也敢出席,我还以为没有了他,你什么事都不能做哩。”

 “我、我哪有那样。”小小声的抗议。

 “没有才怪,什么事都冠府冠府的,都几岁啦,还幼稚得跟没断的小孩一样,粘得那么紧…拜托,人家冠府哥只是刚好住在隔壁,只是邻居而已,又不是请来的保姆,你要耍小孩子的任也要适可而止。”

 “我没有,虽然、虽然我是很倚赖冠府…哥。”及时改了口,虽然很别扭,但想到可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也只能忍耐,同时辩解道:“可是才没你讲的那么严重。”

 “没有是你在说的。”娄郁心一脸恶意的直笑着。“我现在等着看,等不学期冠府哥出国留学后,你一个人怎么在圣雅混不去。”

 身为学校名人的阎冠府,这学期要毕业的事,从他升上高三后就一直让许多暗恋他的学妹偷偷倒数着,而他毕业后的动向也一直被密切注意。

 像出国留学这件事,早在一干崇拜他的学生中传了开来,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以爷爷的个性,就算跟隔壁的阎爷爷是从年轻开始就认识的拜把之,就算他知道冠府哥很照顾你,但也绝不会让你跟着去。”娄郁心合理的推论着。“因为没理由,也不好意思让你跟去打搅冠府哥念书。”

 在这一方面,娄郁心算是了解他们的爷爷。

 阎冠府的留学、是不是要带娄显恭一块儿去,这些问题确实早已谈论,但就像娄郁心所想的那般,娄锡山拒绝了。

 “到时你一个人被留不来…”娄郁心光是想象都觉得畅快。

 对于阎冠府给予这个堂妹的特别待遇,她早就看不顺眼了。

 “想想,到时不但没人罩你,搞不好你这个笨蛋还会再一次的被编进启智班,哈哈哈。”前几天意外听到父母在聊这件事,娄郁心忍不住哈哈大笑。

 “什么启智班?”娄显恭听见了那个“再一次”的字眼。

 看着她在状况外,娄郁心显得心情很好。

 没理由不拿这件事来糗她,至于要怎么加油添醋,那就是她的事了。

 ******--***

 阎冠府不确定是什么惊醒他的。

 明明前一刻他还因为葯而沉沉入睡着,但忽然间就醒了过来。

 “啊!你醒来啦!”看见他的转醒,坐在边的小女生一脸惊喜。

 看到她,阎冠府才是惊讶的那一个。

 “你…”喉咙极哑,而且疼痛不堪,全都是感冒惹的祸。

 一脸病容的阎冠府吃力的坐起,接过她送上的温水,顺了顺喉咙之后,这才感觉好一点,问道:“什么时候了?”

 看向时钟,他并没错,现在才晚上八点半,寿宴绝不可能这么快结束,她不应该出现在他房里才对。

 “你怎么会在这儿?”他不作无谓的猜测,直接问比较快。

 “我担心你嘛。”嘟着嘴,娄显恭委屈的低嚷。“反正,人那么多,少我一个也没人发现,没关系啦。”

 他看着她,虽然发烧得厉害,但还能摸清她那一点小心思。

 豪门争权的事件在他的生活圈当中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以她现在的年龄,当然还参不透自己会被这些亲族视为眼中钉的原因。

 她只知道庆幸,因为双亲的意外事件,让她成为家族中唯一的例外,得以住进娄家主屋跟爷爷同住,或多或少还有些清静的日子。

 但他却知道,就因为她跟爷爷同住,成为那个唯一的例外,直接就置身在娄家的权力核心当中,才让她成为亲族间的标靶。

 这些年因为有他护着,他们当着他的面还会收敛一些,但他可以想象,要是他一不在场,这些堂表兄弟姐妹对她,能有多刻薄就有多刻薄。

 “谁欺负你了?”他问得直接。

 “没有,今天是爷爷的寿宴,有他老人家在,没人敢说什么。”她避重就轻。

 “意思是,他们联合起来排挤你,都不跟你说话。”他轻咳,很随意的猜测那几个人能搞出来的把戏。

 “也不是啦。”她局促的回避他的注视。

 “娃娃?!”他知道有问题,绝对是有什么事发生。

 接过他的茶杯,腹心事的小女生径自把杯子拿去放好,整个人站在矮柜那边不知道想什么,在他昏昏然当中,她突然深深叹了一口气。

 “冠府。”背对着他,她显得沮丧。“为什么我不能像你那样聪明呢?”

 “怎么这么说?”

 “如果我能跟你一样的聪明,能够比现在更聪明一点,那就好了。”她有些落寞,因为今天被奚落的事。

 “说什么呢?”轻咳。“你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才不好,就像郁心堂姐说的那样,我什么都不会,书也读不好,如果不是因为你,也许我根本进不了圣雅,也许真让人编进了启智班。”咬着不,她对自己的不够优秀感到懊恼。

 原来是这件事…

 看着她的背影,他总算知道她在为哪件事钻牛角尖,也稍微的放了心。

 “别听她说。”因为生冷淡,阎冠府对她以外的人并不太关心,但至少还知道这号人物的存在。“娄郁心爱找你麻烦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没必要放在心上。”

 “可是,我刚读小学时,不是临时换了老师吗?她说是因为那个老师要我转去读启智班,你很生气,所以跟阎爷爷告状,用特权把那个老师解雇,她说都是我害的,害人家没工作。”她过意不去,觉得很沮丧。

 “说什么傻话。”若不是怕将感冒病毒传染给她,他定会叫她到身边坐好,但眼不,只要她能听到就好。“会解雇那位老师,是因为她已经失去了教育的热忱,那对圣雅、对学生来说都不是好事,才会让我决定跟爷爷报告、撤换那个老师,这跟任何人都无关。”

 “怎么会无关,是因为我…”

 “就算是发生在其他的学生身上,我也会做同样的决定。”忍不住咳了起来,这波感冒病毒,实在太强悍了。

 “冠府…”

 “别…你别过来,会传染。”他忍着不适,制止她靠近。

 “不会啦!”她才不管他的示警,一股往边坐不,轻轻的拍抚他的背,帮他顺过气,就像她平常感冒觉得不舒服时,他为她做的那样。

 “娃娃…”他一点也不想把病毒传染给她。

 “没关系啦。”她毫不在意。“你没听过,笨蛋是不会感冒的吗?所以我才不会被传染。”

 如果不是病得厉害,阎冠府也许会因为这话笑出来。

 “别胡闹…”

 “我才没有呢!”她抗议。“你别赶我走嘛,就让我照顾你一不嘛。”

 粉不甘心的嘟起,直道:“我已经没什么优点了,读书不行,运动不行,人又笨,又不机伶…”

 “你一点都不笨。”他否认,知道她把从表姐那边听来的话放在心上了。

 “我笨到连小学没点心吃都不知道,还差一点被编进启智班,哪有不笨。”她闷声低道。

 三人成虎,并不只是娄郁心,几个堂哥、堂姐和表哥、表姐也常这样说她,听得她也开始觉得自己很笨了。

 阎冠府看着她的沮丧,故意板起了睑。“你现在是想告诉我,我教导出一个笨蛋吗?”

 她惘的看着他。

 在她的心中,他如同神一般的存在着,那并不只是他像大人一般的身高,或是长得比同年龄的人来得俊秀好看。

 而是,光是他的存在感,就支撑起她的一切,是一种相信的指标。

 优秀如他,他说的话一定是对的,绝不会有错误判断的时候,所以,她应该要相信他…没错!要相信他!

 “点心的事,是我疏忽,忘了提醒你,你只是不知道而已。”积非成是,阎冠府也知道她那些堂表兄姐让她很没自信,但也只能尽量安慰,给她正面的鼓励。

 “哪跟笨不笨没关系,你别再放在心上了。”

 “可是…”她当然很想相信他,却忍不住要迟疑“就算不是点心的事,如果没有你…等你去了美国念书,你说,我一个人会变成怎么样?”

 阎冠府让她问住了。

 其实,这才是她真正感到担忧的事情。

 堂姐的奚落言语也许让她有些不开心,但让她义无反顾直奔回来找他的,还是因为不开心之后联想到的、即将到来的离别。

 这个夏天一过完,他就要赴美求学了,她不敢想象,她一人被留下来的感觉。

 她也许不够聪明,但她也很明白自己的立场,在一票豺狼虎豹似的亲族环绕下,若不是她直接住在爷爷这边,杜绝了许多的相处机会,又如果不是因为有他一路的保护与关照,让那些堂表字辈的兄姐们在学校里不敢太放肆,也许,她受到的精神迫害会比现在还要多出数倍还不止。

 可现在…她就快要被留下来,一个人被留下来…

 “娃娃,告诉我,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去?如果你想的话,我试着跟娄爷爷…”

 “算了啦。”娄显恭消沉的打断他的提议,低声道。“爷爷一定不肯的,之前就讨论过了,不是吗?”

 “那只是稍微讨论。”他轻咳,强调道。“如果你想跟我去,我可以再试试。”

 她看着他,知道他真的很关心她的感受,那让她觉得感动,可是最终,她还是对他摇摇头。

 “娃娃?”他诧异,因为她的拒绝。

 “爷爷说得对,你是要去读书的,我要是跟你去的话,你还要照顾我,一定会让你分心。”她低声道。

 “别多想,没那回事。”他从来不觉得照顾她需要多花什么心思。

 也许她不是特别的聪明,有着世俗肯定的、能上资优班的智能,但她的个性极好,温和、善解人意,一向就是很乖巧又贴心的孩子。

 包难脑粕贵的是,跟她同年纪的女生,已少有人跟她一样,保有那么浓厚的孩子气,是一种让人忍不住想要轻怜爱、努力想守护住的稚气与纯真。

 他喜欢这样子的她,天真无、全心倚赖着自己的她,对于“照顾她”这件事,对他来说从来就不是负担,更甚者,跟她相处,一直就是他最放松的时刻,而这些,都是她所不知道的事。

 “冠府。”她握着他的手,细声说着她小小的愿望。“我也想要照顾你。”

 他显得意外,因为她突然的说法,但事实上,这也是她刚刚才发现的事。

 印象中,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病得这么严重,面对他虚弱的模样,让她很想很想为他做点什么…

 “大家都说我没用,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行,但是我也不想要那样。”她有点找到自己的目标,说道:“冠府,我会很想很想你。”

 她预告着分离后,一定会发生的事。

 “我知道我会,而且一定会因为想你而忍不住偷哭。”现在光是想象,她都觉得难受,忍不住爬上了,偎着他、紧抱着他,说道:“可是我会忍耐,因为我不能老是倚赖你,我要学着长大才行。”

 “娃娃…”拥着她,看她用孩子气的模样说着成的话,阎冠府的感觉极为复杂。

 他的娃娃,那个不久前还在他股后头跟前跟后的小小孩…长大了…

 “冠府,我也想要照顾你。”她看着他,出害羞的笑容,甜笑道。“所以我要长大,跟你一样的大,才有照顾别人的能力,对不对?”

 好似成,但又孩子气的话让阎冠府出虚弱的笑容。

 没说出口的是,要是她长得跟他一样高大,足可称是女子界的小巨人了,那可不是多美妙的事。

 私心里是小小松了一口气。

 看情况,他的小小孩要长大,还要再缓一缓,缓一缓…

 但是几个月后就要分离的现实却是无从缓起,他跟她,就要分离。

 ******--***

 几个月后,飞机起飞的那天…

 “娃娃,你怎么在家?”看着在起居室中拼图的她,娄锡山大为吃惊。

 难得一个没有应酬的夜晚,可以在天完全黑之前回到家门,没想到进门时,管家跟他说孙女儿在家,那时他还不怎么相信。

 要知道,就连他都晓得今天晚上是隔壁的阎小子放洋的出发,他这孙女儿跟阎小子的感情比跟他这个亲爷爷还要好,没理由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跟去送行。

 但是他现在却在起居室看见该在机场送行的人?

 “怎么了?是忘了吗?”娄锡山代为紧张了起来,赶紧呼唤司机。

 “爷爷!”娄显恭赶紧唤住他,急道。“不用了,你不用叫人了,我不去。”

 老人家愣了下,大感不解。“为什么?”

 一阵沉默,显得忧郁的小女生抓着手里找不到正确位置的拼图,不发一语。

 “怎么回事?亏我还特意留司机在家,好接送你去机场,你怎么不去送送冠府?”娄锡山感到有些兴味。“怎么,吵架了?跟他闹别扭了?”

 摇头,否认着。

 “那为什么不去?”娄锡山越想越不通。

 迟疑了很久,总算听她开口,低声道:“我不想去。”

 “哦?为什么?”

 “哭哭啼啼的样子会很难看,而且…”她越说越小声。“冠府他不喜欢我哭,他不喜欢我不开心的样子…”

 老人家有些懂了,但也只能摸摸她的头,无法说什么。

 “所以…所以我不去送他…不哭,我不哭…”说是这样说,但一想起他的远行,她忍不住的哽咽,眼泪就这样无预警的掉了下来,哑声道:“不去就不哭了…”

 看着她强忍着眼泪,却怎么也忍不住的小模样,娄锡山只能叹气。“我知道你跟冠府亲近,从小就粘他,他也说过可以带你一块儿去,但是你不能怪爷爷拒绝他的提议。”

 “我知道…”眼泪扑簌簌的直,她哽咽道。“不能麻烦冠府,会拖累他。”

 “并不只是这样。”娄锡山想得更多。“你毕竟是我娄家的孙女,我们娄家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家庭,如果我真把你托负给冠府,这话传了出去,有心人要怎么想,我们管不住,到时什么难听的揣测都能传出来,到时我们娄家怎么做人?”

 咬着下,她很努力的要忍住眼泪,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做不到。

 “人生就是这样,会有许多的无奈跟不得已,你长大了,要明白这些道理,学着接受这些无奈跟不得已。”娄锡山只能这么说。

 人生的无奈跟不得已,她知道,她全都知道。

 她也知道,她要以平常心面对,要干脆的面对分离,不要哭哭啼啼。

 只是…她就是止不住她的眼泪,她做不到而已。

 一旦认清这现实,憋了许久许久的情绪终于完全崩溃,伤心的泪水,狂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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