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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当~~

 听到风铃声清脆的响起,她扬声喊道:“光临。”

 一个男人穿著一身黑的走进她的视线,短而俐落的头发,戴著一副墨镜,遮住了他的眼睛;那直的鼻梁,刚毅的下巴、高大的身材,在在像极了一个人…

 她的心不试曝制的狂跳,小克出现在她面前了!

 真真实实的,不是作梦。

 原来看来有些傻气的笑容消失了,那纯真憨笑也隐逸了,如今的他神采昂扬,眸中显现的是自信和干练,让她有些莫名的心慌,还有几分惊惶。

 他拿下墨镜,出一对炯炯有神的眼睛。

 水芹的心往下沉,越沉越深,几乎可以想见最糟糕的猜测成真了。

 他打量著咖啡馆,对柜枱上的一对手印多看了几眼,那是开店时,她和小克两人在柜枱上一起留下的手印,象徵两人携手重新开始。

 她静静的看他,心里一团混乱,看他像个陌生人似的打量这里,她的心里一阵慌。

 风铃被风拨,发出动听的声音,海风徐徐吹拂著,这一切像电影里的慢动作,画面一格格的播放。

 他坐在以前最常坐的老位置,因为那里离柜枱的她最近,他常走出厨房和她聊天说话。

 看着再熟悉不过的一张脸上,居然对她挂著像是陌生人的表情,她忍不住心头泛酸。

 他的目光又落到她身上,一瞬也不瞬,像在采究、追忆,深思,只一秒钟,又回复平静淡定的样子。

 “给我一杯咖啡。”

 这是久别重逢的人该有的对白?

 她曾想像几千万次,想像他咧著嘴,紧紧的抱住她,向她一次又一次的道歉;也曾想过,他会像个陌生人一样对她视而不见,但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她才发现,远比她想像的还要难受。

 他真的不记得她了,以往的种种只剩下她一个人回忆,她被孤单的抛下了。

 “你…”他有点迟疑,这个陌生的女人就这样傻傻的看着他,眼里的悲伤让人心疼。

 “你不要哭。”他强忍住去拭掉她眼泪的冲动。

 他的语调没有以往的柔肠百折,没有倾注为一个人的专注深情,有的只是比一个陌生人还要多一点点的温柔。

 “你…记得我吗?”她语音发颤。

 他迟疑了一下,那迟疑几乎令她崩溃。

 水芹转身就往楼上跑去,想找个地方放声痛哭。

 他想喊她,似乎有个名字在间辗转多次,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他想也不想的就追了上去,在她关上门之前,他的脚先伸了进去。

 “等等!芹芹。”

 她的心跳停了一拍。

 “很多事我想不起来了,但是,我知道你叫芹芹,我刚刚想起来了。”

 他果然还是忘了她了!水芹重重的要关上门。

 门还没关好,他已用肩膀撞了开。

 她差点往后跌。“你、你干什么?”

 看着眼前的女孩子,看着她的眼睛和眼里的泪雾,她的头发似乎留长了,薄衣更凸显出她苗条的身材,属于以往的、模糊的记忆渐渐的清晰起来。

 “我…我是小克,对,你都是这么叫我的。”记忆的大门被开启,点点滴滴一丝丝浮现出来。

 “小克才不会撞门进来。”她大喊。

 他会在门外,怯怯的,可怜兮兮的喊她,一声又一声,直等到她心软为止,而不是这么蛮横的冲进来。

 “我知道,我就是他。”他急迫的大吼。“你不是小克。”她哽咽的指控。“小克不会这么凶,不会对我这么说话。”

 他瞪著她,发现自己对眼前这个哭泣的女孩一点办法都没有。

 对于这个发现,他也大吃一惊,虽然想不起来,但有一些东西,已经深刻的印在潜意识里的最深处了。

 “你走、你走。”水芹一把将他推出去。“在你想起来之前,你再也别来了。”

 背靠著门,她掩著脸,忍不住痛哭出声。

 她生气,她不甘愿,她自己一人独自守著回忆,孤孤单单的过了一年;而他,轻轻松松的就出现在她面前,告诉她,他仍然想不起她。

 怎能教她不恨?她恨他丧失记忆,恨他撇下她一人,恨他潇洒离去,在无数的深夜里,她只脑瓶回忆一遍遍的安慰自己。

 她哭哭停停,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哭累的睡著了。

 好

 嘴有麻麻的感觉,这感觉似曾相识。

 黑暗中,她睁开了眼,只见小克正在啄著她的

 在这瞬间,她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她躺在小克怀中,他还是专注的亲她,数不清有多少个夜里,她就是这么被小克吻醒的。

 看她醒了,他就为自己辩解。“我看你睡觉,就想亲你…”一样的憨笑,一样的专注,一样让她忍不住想微笑的声音。

 她将自己埋在他怀里,像是许久未曾挨著这个怀抱。

 “小克,我作了一个梦。”她轻声咕哝。

 “什么梦?”

 “梦到你走了,丢下我一个人。”她皱皱眉,那椎心刺骨的痛楚让她几乎死去。

 他的吻轻轻的落下,落在她的眉间,双颊和上。“那只是个梦,我怎么会丢下你呢?”

 “但我一直叫你,你还是追著包子走了。”梦中的她又气又恼,只见小笼包、叉烧包、汤包、蟹黄包天飞舞。“我看到你一边跑一边吃,变成了一个大胖子。”

 他闷笑一声,又好气又好笑。“你比包子重要多了。”

 她仍有不甘。“可是你明明一直跑一直跑,还回头对我挥手,然后轻飘飘的飞上了天,我就看不到你了。”

 梦里的她伤心哭泣,最后只剩下不断吹拂的狂风,醒来后只觉怅然。

 他轻叹一声,语气净是爱怜和绝缁。“那是梦,我已经回来了。”

 他的身体温热,他的语音轻柔,他说得再认真不过,这不是作梦!水芹松了好大一口气,像一夜醒来发现刚刚所经历的只是一场噩梦。

 “是啊!你怎么敢不要我,那种感觉好可怕好可怕。”她打个冷颤,不敢再多想。

 “我也作了一个噩梦,梦到你不见了。”他亲昵的摩挲著她的脸。“你在大雾中,我怎么都看不清你的脸。”

 “真可怕。”她对那种感觉感同身受。“就像血鬼电影的背景。”

 “对。”他温存的又亲了她一下。“你还看恐怖片吗?”

 “不看了,不敢看。”

 他笑著她的发。“芹芹,我想你,好想好想。”

 这话让她心头一暖。“我好像几百年没听到你这么说了。”

 阗黑的屋里,伸手不见五指,她仍在半梦半醒间,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终于重温昔日的温馨。

 两人轻声细语的说著,像以前一样,盖一条棉被,紧紧相拥,没多久,她的眼皮又重重的垂下了。

 “我好想睡。”

 “你睡吧!”他细心的挪动身体,免得住她的头发,轻抚著她的脸,一遍又

 一遍。

 “嗯。”闭上的眼睛勉强睁开一条。“小克,我是在作梦吗?”

 “不是。”他轻声但坚定的保证。“明天你醒来就会看到我了。”

 他的回答让她安心了,终于放心的闭上眼睛睡觉。

 耳边一声又轻又怜又绵的叹息陪她跌入梦乡。

 “芹芹…”

 ******--***

 他说谎…

 一早醒来,她一个人面对一室的冷清。

 “大骗子、王八蛋…”

 昨晚的一切果然只是一场梦,一场骗人的美梦,梦醒后,更觉孤单冷清。

 “清醒时你骗我就算了,居然连作梦都骗我。”越想越生气,她气得捶了好几下枕头。

 好梦乍醒后,她的心情恶劣,但仍然得开始一天的生活。

 小克…

 他怎么不见了?自昨天把他关在门外后,就没有再看到他,他真的走了?

 这男人怎么这么不坚持,骂他一顿就走了?那她这一年多来的守候算什么?她心里更加气恼。

 打开了店门,将招牌搬出去,却看到对面的马路上,一个颀长的身影静静背对著她,面向著眼前的大海。

 远方的天空阴郁郁,他高大的身影伫立著,海风拂起他的发丝和衣摆,让他看来有些萧瑟孤独。

 听到声响,他转过身,动了动,从那口形,她可以确定他说的是“芹芹”

 小克也曾经这么喊她。

 有一次,她要去内衣专卖店买内衣,不好意思让他进去,便要他在对面街上等她,那时他也这么喊她。“芹芹。”

 那是在市中心广场走丢后发生的事,他担心她又不见了。

 那时的他一脸焦虑担忧,对他的怜惜心疼瞬间升起,那时,她想也不想的就跑回他身边,用力的,紧紧的抱住他。

 直到他松一口气后,她叨念他几句。“我只是去买内衣而已,干嘛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他腼覥的笑了笑,她才放心的又走开。

 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而现在的他,高大的身影静立著,有棱有角的脸庞刻画著坚强和智慧,他不是个小孩,而是不折不扣的男人,一个强而有力的男人。

 他不需要被保护,不需要被担心,可以经得起任何的打击。

 但是,熟悉的心痛依然袭来,即使他不像小克那样,一脸的仓皇无助,而是沉默如山、刚硬如铁,但他隐藏在刚强底下的脆弱仍然令她心软。

 她一步一步的走过去,他的表情没有变,姿势没有变,但是那对漆黑双瞳在瞬间亮了起来,像照亮黑夜的明灯。

 她没有飞奔过去紧紧的抱住他,而是努力的克制自己,慢慢的重温昔日的回忆,想在他身上找回她曾爱过的那个男人的影子。

 “你在这里多久了?”

 “一天。”

 一天?

 她迟疑一下。“昨晚?”

 昨夜那个记忆又像真实,又像梦境,她竟搞不清楚是真是假。

 “嗯?”他挑眉,又黑又亮的双瞳清澈又无辜。

 “算了,没什么。”

 对她而言,他现在还是半个陌生人,她实在没有勇气问他,他昨晚是不是在她上?

 他脸上掠过一抹笑,指了指店门口。“有一次,外面下大雨,你出门时在那里滑倒,脚扭到了,你痛得当场哭出来。”

 她瞪大了眼。

 “你的脚痛了快一个礼拜,走路一拐一拐的,可在我面前都用跳的,跳两下之后,我就会抱著你走;我就这样抱你上、下楼一个礼拜,后来你的脚好了,还是非要我抱你不可。”

 她的办轻启。“你…”“这是我刚刚想起来的。”

 水芹的眼里含著泪珠,直到他将她纳在怀里。

 她噎一声,呜呜咽咽的哭倒在他怀里。

 想到他失踪后,她为他担了多少心,掉了多少眼泪,她越想越觉得委屈,恨恨的打了他好几拳。

 “我回来了。”

 “你怎么买个包子买那么久?”

 “我买回来了,你看…”

 顺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她瞪大了眼。

 镑式各样的包子装整辆轿车,足足有好几百颗。

 她瞪著他。“你买你够吃的就好了,干嘛买那么多?”

 “所以才花那么多时间,这些是全台北最好吃的包子。”

 她气鼓鼓的喊“那也不用买那么久,一年三个月又十一天,都可以环游世界好几趟了。”

 “我迷路了。”

 “怎么现在又回来了?”

 “找到家的方向了。”他微微一笑。“我想起你的样子了。”

 见她泪眼朦胧,他慢慢的说出离别后的事。

 “那天,我坐在公园里,突然觉得头很痛,从来没那么痛过,痛完后,我突然想不起自己怎么会在那里,只记得我在追逐一个人,然后受了重伤,我应该在台北才对,然后,我就走了。”

 “你…”“这段日子以来,我一直作一个梦,一直感觉身边应该有个人,但我怎么也想不起来。直到前两天,我听到了广播…”他瞥了她一眼。“我怎么可以让你把我最最喜欢的东西送人?所以,我就来了。”

 他的身上有太多的谜团,现在的他,是一个崭新的人,一个她几乎陌生的人。

 “你到底是做什么的?什么职业?有多少存款?有没有房子?有没有车子?”她发出连环炮似的问题。

 他温地开口了。“你忘了问我有没有老婆、有没有孩子。”

 轰!如青天霹雳,她久久说不出话。

 瞥见他眼里隐藏的笑意,她的火气上扬,一把抓住他的领子。“你是什么意思?说,你有几个老婆,几个明的?几个暗的?几个孩子?几个是婚生的?几个是私生的?你给我照实说。”

 拳头如雨点般落在他身上,他直笑,不管她的花拳绣腿,一把揽著她的,在她耳边笑着。

 “没有,我单身,不信的话给你看我的身分证。”

 狐疑的看着他的身分证,总算确定他没骗她,她紧接著再问:“那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他想了想,做了个手刀俐落斜劈的姿势,动作迅猛,一时,她的脸色又变了。

 “你是不是犯法了?现在在逃中,还是抢劫?盗窃?杀、杀人?”

 “…”“不然…你是黑社会?击要犯?国际毒枭?”她的声音越见急迫紧张。

 他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

 水芹脑袋一片空白,她猜的是不是太小儿科了?“那是恐怖份子?杀手?暗杀集团的?”

 “…”“快说啦!”

 “放心,我没有杀人放火,没有抢劫勒索,也没有不良的前科。”他的手搂著她的。“我是一名国际刑警,在遇到你的那个晚上,我缉凶身受重伤。”

 啊?千想万想,也没想过是这种情形。

 “因为那次任务凶险,发现我失去记忆后,我的同事和上司为了避免我再次被狙击,所以顺势让我诈死。”

 虽然不是很清楚他的工作,但也知道极具危险,她又是提心吊胆。“那你…”“我恢复记忆后,就重新回组织里报到,并且将那次任务完成了,而我也决定提早退役。”

 “真的?”

 “真的,我不能让你再为我担心。”

 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忍不住又问:“你都恢复记忆了?”

 “有些想得起来,有些想不起来。”

 她难免有些失望。“有些想不起来吗?”

 他顿了顿,浮起一抹狡狯的笑。“有些还是想得起来,例如…我记得你骗我。”

 水芹瞪大了眼。“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他一本正经的。“你利用我的单纯拐骗我,把我当成你的长工。”

 她的脸尴尬的涨红。“谁、谁说的。”

 “你有一次差点丢下我。”

 她死也不会承认。“没有,你诬赖我。”

 他一瞬也不瞬的瞅著她,在他眸光的盯视中,她越显心虚。

 他冷静地说:“你还我。”

 “你什么?”

 “足你的望。”瞥见她的茫然,他解释“你的兽。”

 她倒一口气,一声尖叫冲口而出。“胡说,哪有这回事。”

 他一字一顿的说:“你说要给我吃巧克力。”

 “胡说、胡说。”她又叫又跳,全身的血直往脑门冲。

 他哈哈笑了,笑得让她无地自容。

 他低低的在她耳边说:“再给我糖吃。”

 水芹的脸唰地一下全红了,恶狠狠的瞪著他,却见他懒洋洋的扬起一抹男自大的笑。

 看她羞窘的说不出话,他又笑了,静静的把她拥在怀里。

 “以后要去哪里都要和我说一声,不要让我担心。我还要在你身上放一张名片,上面写我的名字,还有地址、电话,如果你走丢了还能找得到家…”

 他下巴顶著她的头顶,微笑的听她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

 “你要很用力很用力的向我道歉,因为我很生气很生气,如果是我走丢了,你就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邻居、客人一直问你去哪里,我一遍遍的回答,都快要疯了。我好想走,但是,又担心你哪天回来了找不到家。”

 她就这样痴痴傻傻的等著一去下回的他啊!

 “平妤每次打电话回来都会问你,她说你是死没记忆的男人,不要为你等太久。”

 他眉一皱。哼!那个没良心的女人,也不想想吃了他多少顿饭,在紧要关头时也不为他说话。

 不知道叨絮了多久,终于,她迟疑著抬起头。“你会和我待在这里吗?”

 他已经恢复了记忆,不一定会愿意和她待在这里,在这个依山傍水的海边。

 “我已经辞了工作,你不收留我,要我去哪里?”

 她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但又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咖啡馆门上的风铃声清脆的唱著,像一首悠扬动听的歌。

 在今天,它又重新开张了,供应咖啡和餐饮,还有音乐,你的到访。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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